黎亦在这里一派自来熟的样子,指挥这指挥那的,仿佛她才是这里的主人。只不过随着夜幕的逐渐降临,她却害怕地躲在**发脾气。
刘湘走近的时候,听见了她说的话竟然是:“坏羽,臭羽,明明知道现在是黑雨期,竟然还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万一我死了怎么办啊!”
夜空中忽然亮了起来,一声惊雷划破天际。原本唠叨地正起兴的黎亦猛地尖叫一声,一扬手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躲在里面不住地颤抖着。
看来真的如宗情以前说的,羽的亦丫头因为每次的黑雨就会昏迷大半个月,所以极端的害怕打雷和下雨。如果这样说的话,眼前的这个异族少女就是传说中的亦丫头了,也就是许久之前百里子路和刘阳都见过的黎亦。
一个白白的东西从被子里面钻了出来,刚好与刘湘两眼相对。刘湘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小白的样子,被子里就伸出一双手将它再次捞了进去,黎亦的声音也同时响起:“小白,不许跑,你要陪着我。”
刘湘为小白感到悲哀。这两.床厚厚的被子里该是多热她可是深有体会的。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功夫小白就再次从被子中溜了出来,这一次还飞快地逃下了床,逃到黎亦的手够不到的地方去了。
“小白,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黎亦.的前半句是冲着小白喊的,后半句却是在问刘湘。
刘湘原本是想来问问黎亦关.于外界的事情的,但是看黎亦这个样子,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既然来了,快过来和我一起睡。”黎亦让开一个位置,.热情招呼着。
刘湘顺从地走过去,小白却已经抢先一步占据了.那个位置。刘湘摊开手表示无奈,黎亦拍着小白的脑袋呵呵的笑。
“小白和小黑是什么关系?”见小白顺着黎亦的手.臂绕到她的脖子上,刘湘忍不住想起了小黑。就算它是造成自己到现在还半边身子动不了的元凶,她也没有半点的怪罪。
这一黑一白两.条灵蛇,同样人性化十足,同样身蕴剧毒,同样的特异。
但是没想到黎亦却被这个问题困住了,想了又想还是没有想明白,最后她干脆放弃了自己回忆,反而对着小白说:“呐,小白,你和小黑是什么关系?”
小白一偏头不理会她,看样子对于主人竟然忘记了自己和小黑的关系感到非常的不高兴,黎亦还要追问,它就索性自己钻进了被子里面,冰凉的身子接触到黎亦的皮肤,让她短促地惊叫了一声。
这一次的重病让柳烟的身体状况更加的不好了,虽然她依旧笑嘻嘻的,可是刘湘看在眼里,总觉得不舒服。黎亦突然出现在刘湘房间里的时候,柳烟恰好被沈之寂背出去散心去了。宗情别出心裁地用这里的怪木头和一条刚死不久的金鳞大蟒蛇的皮给她做了一面一尺多宽的小红鼓,激动得柳烟整个午餐时间食不下咽,眼巴巴地盯着那面小鼓。
当好不容易从河边回来的柳烟兴冲冲地捧着小红鼓跑来找刘湘的时候,就看见黎亦正站在刘湘身边,小拳头握得紧紧的,正准备再一次敲上刘湘的头。
这一下可不得了了,柳烟二话没说,手里小鼓鼓面一竖,纯阳内力催动,正正地一拍,一道圆形的声波飞快扩大,几乎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样子,扑向黎亦。
刘湘心想这下糟了,要知道黎亦根本没有半点功夫底子,这一下要是打实了,不死也得重伤。柳烟也在发出攻击之后才发现刘湘的脸色不对,然后看着黎亦肩上的小白蛇联想到了师公羽曾经挂在嘴上的那个“亦丫头”,心想这下死定了。她的能力尚做不到收发由心,只能张大着嘴巴,抱紧了怀中的小鼓,等着最惨的那一幕发生。
“你们这都是怎么了?”攻击过后,柳烟和刘湘都不忍视,只听见黎亦傻乎乎的一句问句。
她们赶紧睁开眼睛,黎亦整个人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她们脑海中想象的事情一件都没有发生。刘湘自己都被柳烟的这一下突如其来的鼓声攻击震得双耳嗡嗡作响,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柳烟这一下没有蓄力。而作为攻击的发动者,柳烟自己很清楚自己可是用了将近八层的功力在这一下攻击里面的,就是不明白这攻击到了黎亦这里怎么就好像石沉大海,无声无息了。
“这面鼓好漂亮,而且声音也好听,借我看看可以吗?”黎亦完全不在意另外两个人的讶异,眼睛闪闪地看着柳烟怀中的小鼓。
“你……没事?”柳烟伸直了右手手臂和食指指头,指着黎亦,抖得严重。这倒不是因为怕的,反而是高兴的。万一她把黎亦怎么了,羽那个无良的师公回来还不把她五马分尸、挫骨扬灰了。
“我能有什么事?”黎亦闻言看了看自己,四肢健在,没病没痛的,“呐,你的鼓究竟借不借我看看啊?”
小红鼓吸引了黎亦全部的目光,而柳烟则是趁机挨到刘湘的身边,希望从刘湘这边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要知道她虽然不是绝世高手,但是那一击之力也不该是吹灰尘一样的无声无息啊。刘湘冲着她摇头,因为她也想不明白。
晚饭之后,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黎亦就自己躲到刘湘的屋子里,滚进了被子里,一听见雷声就瑟瑟发抖。她不断念叨着“坏羽、臭羽”,那嘟着嘴的模样叫刘湘看得直想笑。
小白的拒绝合作让刘湘的问题无矢而终,所以她突然想起另一个问题来,于是问:“黎亦,你和我师父羽他是什么关系?”
“什么什么关系?臭羽是个大坏人,整天的就知道欺负人,我受不了他了,所以就离家出走了。”黎亦口气说的轻松,眼神中却没有那么的淡漠,反而带上了一丝黯然,“不过,当年如果不是坏羽的话,我不可能活下来的。”
黎亦曾经是他们族里的邪魔,是被族人抛弃的异物,因为她会驭使蛇类,而蛇,在她的族群里是最邪恶的象征。从小就在他人异样的眼光中长大的黎亦曾经沉默寡言到几乎要忘记了自己可以说话的地步,无论她怎么忍让,怎么让自己显得没有存在感,怎么卑微地任人打骂,族里的人最终还是没有打算放她一马。
那一年他们族所在的地方发生了非常严重的旱灾,人们纷纷议论是她带来的恶鬼邪魔侵袭了那一方土地,所以他们从岩石堆里面将睡梦中的她抓了起来,捆在村子广场上的木桩上,要用她举行祭祀,将她先给他们的神以换取安康。
人群中一个妇人流下了眼泪,那是她的母亲。旁边的另一个妇人立即用袖子替她把眼泪擦掉,小心地环顾四周,确定没有人看见才放下了心。为邪魔流泪的话,就算是族长也没有办法保住她的,所以即使要眼睁睁看着亲生女儿被活活杀死她也做声不得。
看着双眼血红的族人们、锋利雪亮的弯刀、熊熊燃烧的火把,她年仅十余岁的脸上突然绽放了一朵解拖的笑容。族人们惊恐地指责她死到临头了竟然还对他们进行诅咒,争先恐后地要将她置于死地。
羽就是在那个节骨眼上出现的。
当年的羽没有现在这么**与玩世不恭,他站在族人们的包围圈中,一身锦衣显得富贵不凡,如果不是腰间挂着一把纹样古朴的长剑,几乎要让人以为他只是一个富贵人家的风流公子了。
“你想不想活下来?”他问。
黎亦看着他许久,长期未曾开口说话让她的喉咙有些不适,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她坚定地说出了那个清晰的字:“想。”
她不想死。就算会被族人驱逐出领地,就算会被人剥夺她在族里的身份,她也想活下去。因为她还小,她还想去看看族里老人们口中描述的中原大地,想要活着找到自己那不知所踪的父亲。
羽抽出了腰间的长剑,那剑身犹如一泓清水,映着四周晃动的火光,变成了微微的红色。羽说:“此剑名为断红尘,今日一剑挥下,断去你所有的红尘执念。”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黎亦只记得眼前匹练闪过的那一泓清水,却想不起那究竟是什么。再次的醒来的时候,她正歪在羽的怀里睡得香甜,身上已经换上了一身普通的绿色裙装,头发也被绑成了两把小辫子,沿着两边的耳后垂在胸前。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黎亦。”
从那天起,羽带着她行走在江湖之中,教了她一门怪异的心法。她学得很开心,但是就是不愿意再学其他的东西。转眼十余年的时间过去了,她发现自己并没有长大多少,一直就停留在了十六七岁的的样子上,而羽也一直都是二十来岁的样子。然后宗情入了门,又有几个来不及进行入门仪式的徒弟死了,羽虽然一直没有说什么,但是黎亦总觉得羽好像不如表面上看见的那般开心。
来到这里隐居的日子是她最开心的时候,在这里她认识了小黑和小白,而小白也特别地粘着自己,整天的形影不离,倒是原本和他们势不两立的小黑因为小白的缘故而渐渐接受了他们的存在。有一天,羽说带她出去玩,但是却因为看见了周家庄里的一个小姑娘而流连忘返。黎亦一怒之下就离家出走了,因为天生对人群有着恐惧感,加上她是在不会和人们打交道,所以就带着小白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
如果不是百里子路闯进了她的隐居地的话,她或许永远也不会想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也不会再次出现在红尘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