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山围场,将军帐中。
魏翎身穿银盔甲胄,威风凛凛端坐虎皮椅上。一众将士两列排开,却见主将浓眉紧锁,心思烦乱,连手中茶盏已经倾倒了,茶水慢慢流出都还没有察觉。
“将军?将军?”一位队长壮着胆子叫唤了两声,终于看见魏翎稍微动了一下。
“啊!诸位已经来啦。”魏翎歉意十足地起身告罪,然后才切入正题。
关于凤山围场的兵防布置工作,因为他是个新手,所以反而事事都要原本镇守这里的将士们多提意见,他再从旁参谋。过去不是没有新将领被派到这里来管理,可惜大都自以为是,刚愎自用。魏翎这信任下属,平易近人的样子,立即为他拉拢了不少将士的心。
结束了将近两个时辰的会议,魏翎送走了所有将士,然后一个人站在空空如也的军帐中,暗自惆怅。
“已经三天了,戚危看来是凶.多吉少了。”他会为自己失去一名得力助手而惋惜,但是从来不想后悔,“佟前辈预料得不错,看来这一切真的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皇帝将缳珞送到我是身边,难道真不是刘湘的意思吗?我,竟错怪她了。”
万般无奈在心头,忧心挂肠口难.开。魏翎用指节敲击着楠木桌面,一长一短,再一长一短。六声之后,军帐外来了求见的人。
“将军有何吩咐?”这个人,高挑身.材,眼含蓝光,身穿青色儒衫,赫然是福临山庄现任的代庄主刘阳。
“刘弟,刘湘现在何处?”魏翎引手让刘阳坐下,问出口.的话形同闲话家常,不知何时已经与刘阳兄弟相称了。
“温大哥,大姐她目前下落不明。”刘阳拧眉,“根据宫中.传来的消息,太后原本已经下懿让大公主迁来这凤山离宫,现在傍泉苑的宫人们也确实都搬进离宫了。但是其中独独没有大公主。从清风楼传回来的消息指明,大公主在出宫的那天晚上,带伤失踪了。”
带伤失踪?她不是被子路下了蛊毒,行动困难吗?.怎么还有这份心力玩失踪。况且已经过了这些天了,还没有任何人发现她的踪迹,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魏翎越想越不对劲,加上缳珞已经被证实不是普通的皇宫弱女子,京城形势瞬息万变,谁也无法预料下一刻将发生什么。
“就连胭脂阁都打探不出来吗?”他问。
“温大哥,皇宫是.个怎么样的地方,相信你比我更加清楚。虽然洛姨是胭脂阁的副阁主,但是皇宫内部的事情,又有谁能够逼迫她说出不想说的事情呢!”
“刘湘失踪,相信她和我们一样焦急。”
“但是,那并不会改变她的原则。别忘了,她首先是太后身边的人,其次才是胭脂阁的人。”刘阳咬着拇指指甲,“或许还有一个人会知道她的下落。”
“谁!”
“负相如。”
是了。负相如曾经是刘湘的随扈,现在又帮着她接受威临镖局,应该会知道她的下落才是。魏翎尚来不及转变心情,刘阳又开口了。
“可惜,自从他离开福临山庄之后,就再没有人知道他的下落了。按理说,这个一个名人,不可能将江湖上销声匿迹的,无奈就连各地威临镖局的分局总镖头都说不知道他们的老板现在何处,实在诡异得紧。”
“依你看来,负相如这样做,和刘湘消失有关联?”魏翎摸了摸下巴,“不可能。刘湘既然已经决意退出江湖纷争,就绝不会再躲进威临镖局,这种可能性不存在。她的性子如此刚烈,绝不会出尔反尔的。”
“经大哥这么一说,小弟倒是想起了一种可能性。”刘阳两眼发光。
“皇宫!”他们两个人同时开口,看来英雄所见略同。
刘湘既然已经恢复了大公主白抚英的身份,自然不会对皇宫中的争斗视而不见。莫说宫中还有太后这个母亲在,白洛辰还是她最关爱的弟弟,就是英王和萧红的存在,都足以让她没办法放心离开。现在的问题就在于,皇宫那么大,而她又一心想避开众人,身染蛊毒的情况下,有可能躲藏的地方究竟在哪里呢?
“三妹能否再进宫中一趟?”魏翎将在注意打到了刘甄头上。
“过几日宫中女眷会举行游湖,我会告知三妹,让她进去一趟。大哥可是要甄妹去探寻大姐的消息?”
“不,刘湘的下落我自有办法探到。我要三妹帮我寻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件血嫁衣。”魏翎见刘阳正是一脸疑惑,好心解释,“就是太后姑射当年以皇后之姿嫁进皇宫时所穿的那件嫁衣。尽管已经过去二十余年了,但是我相信,它一定还在这宫中的某个角落。这是母亲生前的最后一个愿望,希望三妹可以帮我完成。”
夏阳炙炙,正午的太阳晒得连知了都懒得鸣叫。热浪随着山风四处肆虐,旌旗被吹得猎猎作响,却减不了半分热的感觉。树荫下,水塘边,有无数动物在休憩。
这里就是凤山围场,皇家打猎的地方。
山顶上有两座宫殿,一座恢宏,一座小巧,分别是凤山行宫和凤山离宫。行宫,乃是天子出行暂住的地方,离宫,则是给皇家女眷随侍休息的场所。
苾媛来到这凤山离宫已经数日,宫里只让她呆在这里稍安勿躁,却不管她内心的焦急。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白抚英失踪时的身体状态有多么糟。蛊毒已经接近心脉,加上为了将她带出宫而特意下的穴道禁制。依当时的情形看来,白抚英必然是运功冲开穴道的禁制,才可以离开。导致的后果却是气血翻腾,毒气加速侵心。如果没有办法抑制,恐怕现在已经是一具死亡多时的尸体了。
现在宫里宫外的人都在寻找她的下落,苾媛自己甚至冒着危险去向真嬅打探消息,尽管她已经明白真嬅现在是向着琉璃的。
“你说殿下失踪了?”真嬅万分吃惊的表情不是作假,她有充分的理由为白抚英的行踪不明感到惊讶。
要知道,一个躲进暗处的对手,可要比一个站在你面前的对手要难应付好几倍,尤其是像白抚英这种等级的人物。所以苾媛可以知道真嬅她是真的因为白抚英的失踪而慌了手脚。
就算明知道白抚英有可能在暗中毒发身亡而没有人知道,她们却都不敢赌这个万一。只要是在太后身边呆过的人,都很清楚白抚英的能耐。
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子,却已经能够领会连姑射都弄不明白的流云谷的秘笈,就已经开始筹划如何让姑射安身太后的位置,彻底与武林断绝关系,就已经懂得宫中厉害关系,亲切地教导出了白洛辰这个文武兼备的皇帝。这样的人,绝不会默默无闻死在一个没有人知道的角落里的,绝对不会的。
思索了一下,苾媛决定去和魏翎谈一谈。她清楚魏翎的身份,知道他也肯定在搜索白抚英的下落。与其在这里急白了头发,不如两个人合作,或许会有什么突破也说不定。
打定了主意,她戴上披纱斗笠,出了宫门而去。
军帐在半山腰一块平坦的坡地上,除了魏翎所在的将军帐上挂着一面军旗以外,其他的帐篷都没有任何的区别。她向巡视和守营的士兵出示了腰牌,然后接近了中军帐篷。
帐内传出的声音落入了她的耳中,她急忙制止了护卫通报的动作,站在帐外,做出一副等待的样子,暗中侧耳倾听。就算她身体状况不佳,没有办法习得高深武艺,跟从在姑射身边,却也习得呼吸吐纳的法子,耳目较一般人灵敏许多。
“大哥,你可是还记恨大姐当时那样戏弄于你?”刘阳的声音有点模糊不清,所以苾媛一时间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听到了这句话。
“刘阳,你应该是知道我的目的,才会这样倾力帮助于我。现在才说这种话,你不觉得太迟了吗?”魏翎的声音蕴含着怒气,看来刘阳的话让他恼火了。
帐中,刘阳走来走去,不断思考着什么,不时冒出一句话,却句句叫魏翎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你说,这一次大姐真会乖乖落入我们的圈套里吗?”他再次发问。
“依我对刘湘个性的分析,在这种情势之下,她唯有乖乖地接受我们安排的退路才可以避免玉石俱焚的下场。为了整个皇朝,她肯定不会让我和白洛辰拼成你死我活的局面,而是会想尽办法从中阻止的。”
“魏将军,你竟然……”苾媛推帘而入,脸有不豫之色。她就算再心思过人,听见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也会因了多年礼教的束缚而挺身而出。
“终于肯进来一叙了,苾媛宫女。”魏翎摆好一副恭迎大驾的样子,就连刘阳也对她lou出了和善的笑容。
桌面上摆好了三副碗筷,几碟可口的小菜,还有一壶果酒。如果不是早就料到她的到来,这一切又从何解释。
苾媛微微一愣,马上就知道自己竟然被眼前这两个人算计了。她也不生气,看在魏翎和刘阳都一脸诚心诚意想和她谈谈的份上,也就大方坐了下来,想看看这两个人究竟在搞什么把戏。
“我们想救出刘湘。”刚落座,魏翎就直截了当说,“更正确的说法是,我们想让白抚英拖离她身为公主的这个束缚。”
苾媛用怪怪的眼神撇了他一眼,长叹了一口气,道:“这就是你和太后娘娘秘密讨论的事情了吧!太后娘娘也一直有这个念头,可惜就是没有好的机会和好的手段。看你现在这样积极活动,想必是已经想好了万全之策了。”
“万全之策倒是没有,只有一条冒险的路。”魏翎举箸夹起小菜中间装饰用的美丽山花,“我举兵反了白洛辰,看她白抚英究竟要向着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