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尹说,他第一次去,被公主殿下拒之门外,只听到一句叫皇上不必操心。
康尹说,他第二次去,连傍泉苑的月门都没能踏进去,就被苾媛急急赶了开。
康尹说,他第三次去,公主殿下已经不在傍泉苑了,就连随侍宫人也纷纷离去了。
康尹说,所以他没有第四次去的机会,只能赶紧回来向皇帝禀报。
他垂手肃立,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没用。 皇宫中,他比不上鬼医传人华音;江湖上,他比不上碧发医圣百里子路;白洛辰心中,他比不上能征善战的伍心照。
他只是一个半调子,文也半调子,武也半调子,就连此番做事情也一样是半调子。
“赏!”白洛辰心情大好,冲着他粲然一笑。
“微臣无功。 ”康尹糊涂了。
“康卿,你的功劳不小啦!”白洛辰摇着笔杆子解释道,“第一次,皇姐尚有精神呵斥与你,说明她体内剧毒发作并不严重,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大碍。 第二次,由苾媛出面驱赶你,乃是因为皇姐向来个性倔强,一板一眼,同样的事同样的话,除非必要,否则不想再说第二次。 至于第三次嘛!既然她都可以带着一帮子人静悄悄溜出皇城前往离宫,你认为这样的她还需要别人来无谓担心吗?所以说,你该赏,重重的赏。 ”
康尹哭笑不得。 连伍心照听完这一段解释也是抿着唇不置一词。
如果不是了解甚深。 谁敢像白洛辰这样随口推测白抚英地情况。 万一一个失误,那可不是几句话就可以说得清的。
“陛下,晚膳时间快到了。 奴婢已经照您的吩咐,在秦安殿布了膳了。 ”青雅徐徐走来,眼里带着几分凄然。
身为白洛辰身边的贴身宫女,多少对于白洛辰有更深的了解。 但是眼看着白洛辰一边伤害白抚英一边伤害自己,她是急也不是。 怒也不是。 两边都是主子,两边都是她喜爱的人。 明明是珠联璧合的一对,无奈这皇宫深院规矩重重,谁也没有办法好好喘上一口气,更别说随心所欲了。
她在别地宫人面前,完美扮演着一个奴婢所应有的一切:冷静、机警、体贴,事事在手中处理得井井有条。 唯有在白洛辰面前,她从来不曾掩饰过自己地情绪。 爱憎分明,幼稚而又成熟。
“青雅啊青雅!”白洛辰开口欲说些什么,忽又决定闭嘴。
就算再怎么信任,有些时候还是要和下属们保持一种距离,这才是保护自己,同时保护他人的最好的、无奈的方法。
玉盘珍馐、夜光美酒。 皇帝用餐哪怕只是一时兴起的赏花小点都是举世无双的精致,更何况这御厨们费尽心血而来的晚膳佳肴。
酒足饭饱,身边还有美人相伴。 白洛辰舒展每眉眼。 展臂将琉璃抱入怀中,含笑往后殿而去。
“陛下,琉璃和陛下成婚了吗?”从背后趴在白洛辰身上,琉璃探头看白洛辰研墨作画,漫不经心地说。
那是一幅万里河山图,乍看去。 笔墨挥洒气势磅礴,细品来,细腻处亦是用了心思地。
“怎么琉璃今日问起这个来?”画作虽然尚未完成,白洛辰毫不犹豫地搁下笔,转身揽着琉璃坐回榻上。
“今日璎珞姐姐来过,问琉璃什么时候给陛下生个小皇子。 ”琉璃很是不好意思地扭着自己的手指头,“琉璃说,生娃娃,那是夫妻间的事情,怎么也轮不到琉璃啊。 然后璎珞姐姐就生气了。 ”
“那么。 琉璃。 你自己呢?你想给朕生一个小皇子吗?”白洛辰抬起琉璃越来越低的头,看着她澄澈的双眼道。
“娘说。 必须要是夫妻,才可以在**……才会生娃娃的。 琉璃很喜欢很喜欢陛下,但是……陛下,您愿意娶琉璃吗?”被控制着不得不面对白洛辰的琉璃,轻声细语中全身肌肤慢慢泛起了粉红。 闺中女儿家的秘密心思她毫无顾忌,纯粹道来,只是想象中地暧昧却叫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做出了最诚实的反应。
“如果朕说,我们已经成婚了呢?”白洛辰热热吐息,面对佳人而不动念,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当佳人主动投怀送抱的时候。 他的手慢慢收紧,可以清楚感觉到琉璃颈部地脉搏跳动,可以感受到琉璃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琉璃如同第一次见面时,脑子再次陷入一片迷茫。 她傻傻的说:“那,琉璃就应该尽为人妻子的责任,为陛下生一个小皇子。 ”
白洛辰第一次没有在三更半夜的时候就离去。 他抚着怀中人柔顺的长发,嘴角微微扬起。
他羡慕琉璃,羡慕她那一双澄澈的眼睛,如同不懂世事的婴儿,正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世界。
白抚英将琉璃送到他**的时候打的是什么心思,他发现自己竟然有了些微地体会。 血肉和权谋堆积起来地后宫中,到处都是寂寞和疯狂的嘶吼,即使坚强如太后和白抚英,身边仍旧需要有人陪伴,更何况从小带着怨念长大地自己。 如果没有琉璃这一双眼睛来提供争斗后片刻的休憩,白洛辰恐怕撑不过这内外纷乱的亲政夺权时期。
怀中的小小身子微微动了一下,白洛辰以为琉璃醒了,低头一看,却是她又贴近了自己一些,正将均匀而柔软的鼻息喷在他的胸前。
他的气息一滞,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好不容易深深吸了几口气,偏偏怀中的小人儿不安分地扭了扭身子。 叫他当场倒吸了一口凉气。
“陛下,起身地时间到了。 ”门外,青雅已经领了人在等候。 就算明知道昨夜白洛辰已经临幸了琉璃,她也知道自己的陛下绝对不会因此而不理朝政的。
轻轻起身,白洛辰第一次发现面对青雅很是尴尬。
青雅抛给他一个促狭的眼色,将他丢给一旁的宫女打理,自己则慢慢接近了仍在酣睡的琉璃。 就算白洛辰再温柔。 这初次承欢也确实够这个娃娃似的人儿难受了。
确定了琉璃暂时还不会醒,青雅回身和真嬅一起打理好了替琉璃沐浴更衣地事宜。 然后才随着已经打理妥当的白洛辰出了殿门,往议事殿而去。
“真嬅,真嬅。 ”白洛辰离去不久,琉璃悠悠醒转,扭头就找身边人。
“娘娘,奴婢在这里。 ”真嬅一直守在床边,见她醒来。 立即上前。
“陛下有说什么话吗?”琉璃撑起身子,焦急地询问。
“陛下交代了要好好照顾娘娘。 还说今儿个午膳就不在秦安殿吃了,让娘娘好生休息,晚膳时分再过来。 ”真嬅一字不漏说给琉璃听。 虽然这些话并不是白洛辰亲口所说,而是青雅代传地旨意。
琉璃闻言,浑身松了力气,险险从真嬅身边滑下去。 真嬅赶紧扶了起来,搀着她入浴桶洗漱。
贵人新宠。 自然少不了赏赐。 绫罗绸缎、古玩珍器、吃穿用度,样样不缺。 宫中一干人等齐声道贺,琉璃却反而柳眉微颦,少了笑意。
“陛下宠幸了娘娘,娘娘为什么反而愁眉不展呢?”真嬅少不得担忧起来。
琉璃漫步庭园,一边欣赏繁花新草。 一边娓娓叙来:“璎珞姐姐说过,陛下最是听从大公主殿下的话。 但是大公主将本宫送到陛下**之时,陛下既然已经允了和本宫的婚,为什么反而不愿和本宫洞房呢?”
“这……兴许当时陛下以为娘娘您并非自愿。 陛下心性良善,自然不愿……”
“真嬅,这种事情不可能出现在一个帝王身上。 ”琉璃伸手捻断一支开得正盛的花枝,递到真嬅臂弯上挎着的竹篮里。
举凡位高权重,再良善的人也不会有那种反应,更何况,白抚英亲口对她说过。 那一夜室内燃起的香品中特意命人换了可以催情地进去。 就算柳下惠。 也不可能无动于衷,然而白洛辰仅仅只是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 帮她解了毒,然后就一个人独对冷窗孤月到天明。
这种话,竟不似平日的琉璃可以说得出的,真嬅登时不知作何回应。
“你既然选择了我,难道不应该尽心吗?”琉璃往石椅上就坐。
早有人铺上了垫子,免得石椅冰凉,让她受冻。 真嬅释然一笑,迎面已经走来了青雅,她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青雅双手托着一个雕花匣子,竟然是白抚英亲**代了要送来的东西。 琉璃不由瑟缩了一下身子,好半晌才想起要打开来看看是什么。
一匣子是晃眼的红,崭新的,齐全的,有帷帐、被套、枕巾、门帘、桌布、手帕……甚至还有一件精美地肚兜。 这是民间普通人家成婚必备的东西,大红的锦布,大红的喜字,红艳艳的祝福。
琉璃满心欢喜,“呀”的尖叫一声,眼泪都笑出来了,捧着匣子急冲冲就往回跑,竟然连场面话都忘记了交代,连累一众宫女咋咋呼呼地追在身后,唯恐她不小心出了岔子,惹来龙颜大怒。
“奴婢虽然人微言轻,但仍要在这里替主子郑重感谢大公主殿下。 ”真嬅冲青雅拜了拜身,见青雅没有不悦地神色,急忙也追上琉璃那远去的身影。
直到园子里面一个人都没有了,青雅才重重叹了一口气:“殿下果然料事如神,这位秦安婕妤必将成为后宫动荡的根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