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被带进后堂,阿谋紧贴在布帘外,小声地对她交待着:“方姑娘,请安心等待,我会把邹姑娘带过来的。 ”
“有劳了!”方绫静静坐在马车里,不敢踏出马车半步。
大堂外灯火通明,独开一桌酒席,席间人们谈笑风生,气氛好不融洽。 纪鹏飞正坐上首,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几位身穿朝服的官员们随侍下首,小心翼翼地陪着笑。
这里的习俗是,每当遇到大场面时,男人和女人是不能同席而坐的。 男人们会在外堂摆开酒席,把酒言欢,女眷们则要躲进内堂内另开一桌,闲聊着属于她们自己的内容。
外面人来人往的,不时传来焦急的吆喝声,纷纷乱乱的。
“快去通知内堂夫人们,王妃娘娘已经到了!”一把尖锐的女高音蓦地响起,划破吵杂的声浪,让周围顿时变成鸦雀无声的境地。
“是!”回答那把声音,是更为柔细整齐的女声,随后就是急速的跑步声。
此起彼伏的声音,听在方绫的耳中,让她立即大为紧张。
她们口中所说的“王妃娘娘”,不会就是指她吧?她从来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也根本没有学过这里的礼仪,如果她现在贸贸然地出去,万一不小心lou了馅,让她们看出破绽可怎么办?
她已经很累了,今天一整天都坐在车里。 用她的全副心神去面对那个带着阴冷笑意地纪王爷,长时间与他僵持着,精神一直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 原以为到了驿站之后,她就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了,想不到现在还要她去面对外面的女眷。 放过她吧,她不想再花精神去虚应那些人了。
就在方绫哀号不已的时候,一个更为陌生的女声响起。 让她听到了救星:“春枝姑娘,王妃就在车里……”她口中叫着的。 正是方绫所熟悉的名字。
这让她顿时精神百倍,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车门处那道已然关上地布帘之外。
“谢谢,阿雪姑娘辛苦了。 ”
邹春枝的声音果然从布帘外传来,同时厚重地布帘被一只纤白的手轻轻拨开,落日的余辉随即从车外洒进来,让车内的方绫倏地微眯眼睛,下意识的张开手掌挡住那道光线。
一抹熟悉的身影就在阳光中出现。 顶着无数的光线从车外钻进来。 因为背着光,所以让人看不清她地样子。
“春枝?”她试探性地叫着那个熟悉的名字。
“绫儿?”来人立即哭了出来,扑到她的怀里。 “你没有事吧?”
邹春枝开口问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她的情况,这让她感觉到很窝心,心头恍若有条暖暖的小溪在流淌,让她懒洋洋地不想动了。 接着那股暖流顺着她的身体往上走,直接流进她的眼里。 再藉由心灵之窗倾泄而出。
“我没有事,你呢?”方绫不停地帮邹春枝擦拭着眼泪,却不成想自己地眼泪流得比她更凶更猛。 “宝树呢,他还好吗?
邹春枝也捉着自己的衣袖襟口替方绫抹泪:“我也没有事啊,我哥与那些护卫一起。 ”顿了一会她又笑了。 “既然都好好的,我们为什么要哭啊?”
“嗯。 不哭!”方绫也学她的模样,微笑地说道,但眼泪却掉得如同溃堤一般汹涌。 “你们怎么会跟过来的?”一想到这个她就觉得难过。
“你在这里啊,我们怎么能丢下你不管?”
“呜呜……你们真笨!”她嗔骂道。
虽然他们真的很笨,破坏了她逃跑地计划,但她一点也没有怪他们的意思。 其实她早在半路上就想好了逃出去的办法,准备趁着夜幕降临时就实施的。
最简单也最可行的办法,自然是在入夜之时、她变身之后。 变成一只小鸟,神不知鬼不觉飞出去。 当她安全逃走后,还能让纪鹏飞他们无从查起。 想捉都找不人来捉。
即使这个法子有点无耻。 让她看起来像是专门骗钱,只等着把纪鹏飞的银两骗到手后再逃之夭夭的骗子。 但不管怎么说。 她也曾经救过他的命,他不但不懂得感激,竟然还逼她替他做事,甚至还威胁着要取她性命。 那么她会替自己争取一点薪酬也无可厚非的事啰,难道他的命还值不了二十万两么?
可惜地是,她地如意算盘被半路折回来的两个人彻底打乱了。 有他们在这,她根本没办法独自离开,只是呵,他们地这股子笨劲,还是让她感动得不得了。 她清楚地知道,他们也是因为担心她才会折回来的,即使明知道这一回就代表着他们也会跟着有危险,可他们还是义无反顾地回来了,就算笨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知道了自己在他们心目中的位置,即使要她现在为了他们去死,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含笑前往的。
邹春枝流着泪从怀中掏出那沓银票,放在方绫的手中:“其实你也一样笨……”
这些银票的面额很大,一万一张,一沓有二十张,就足足有二十万两之多。 但实际拿在手上时,只有这么薄薄的一沓,感觉不出它的重量。 但在邹春枝他们的心里,它就代表着方绫那金子般的心,虽然轻飘飘的,却压得他们的心头沉甸甸的,怕是这一生都甩不开了吧。
扫了一眼银票,方绫没有接。 她眼角的泪还未擦干,人已经先笑了出来:“我们笨到一块去了!”
“好像是的……”邹春枝也笑了。
又哭又笑之后,两人突然相视无话。 只用眼神表达着对对方无言的关爱。
一个稚嫩地女声从马车外传进来,打断了她们“含情脉脉”的对视:“启禀王妃娘娘,邓知府夫人、郑知县夫人、龙保长夫人……在此恭迎娘娘……”
“等着吧!”邹春枝冷冷地回了一声,才压低声音回过头问方绫。 “绫儿,你什么时候嫁给那个王爷了?”
只不过才一天的时间,他们就结婚了,这也太快了吧?记得在被带到这里之前。 纪鹏飞的手下曾经跟她略微提到过注意事项,而且还郑重警告她不要乱说话。 可却没有告诉她,方绫与王爷结婚了呀。
那个警告她的手下叫什么名字来着,叫阿谋还是叫狗来着?虽然他的态度是很好,也很有耐心地向她解释着。 但他可以做那个什么纪王爷的手下,自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人了,一丘之貉,看了就让她觉得不顺眼。
方绫眸色暗淡下来。 轻声把事情地经过向她简单述说了一遍,最后才幽幽说道:“我根本不知道为什么会是王妃,更不知道这个王妃要怎么当。 ”
“那个挨千刀的王爷,居然给我们来阴地――”邹春枝恨恨地骂着,却又不敢骂得太大声,怕会被别人听见,招来杀身之祸。
想了一下,她拍着小胸脯向方绫保证。 要帮她度过难关:“绫儿,幸好我回到你身边了。 我以前就在陈府当过差,这些大户人家的规矩,我懂得比你多,一会儿你什么都不要理,有我替你挡着。 ”
“可是……”
“王妃娘娘。 请下马车――”外面又传来了一声小心谨慎的催促。
“我先出去,你迟点出来。 ”邹春枝安慰地拍了拍方绫的手,才火大地用力xian开帘子,冷着张俏脸,凤目含威,跨出马车后稳稳地站在外面。 “瞎嚷嚷什么?王妃娘娘身子不舒服,多休息一会也不行吗?”
“奴婢知错,请娘娘饶命!”那个站在外面请人的丫鬟急忙战战兢兢地跪下来求饶,头也不敢抬一下。
邹春枝一见她的样子,就回想起自己在陈府当差时的经历。 不由得心下一软。 口气也柔和许多:“娘娘不会怪罪于你地。 ”
她以前也天天过着这样看人脸色的生活,明白到那种低人一等的感觉是多么难受。 即使现在的她不需要再过这种生活了。 但说到底她也是因为逃跑出来才得以摆拖的,说出来实在不怎么光彩,自然也不可能端着架子去欺负其他人了。
“多谢娘娘饶奴婢一命!”那个丫鬟一脸感激地站起来,快速地退到人群后。
抬眼看了看跪在车前的一众女子,邹春枝被她们的外表震慑住了。
她们全都做盛妆打扮,脸上浓妆艳抹的,就像是一只只争奇斗艳地孔雀,卯足了劲地拼命出风头。 仔细看看,发现她们把所有扎眼的服饰都穿上了,手腕外、头顶处、脖子上全都戴满了首饰,金光闪闪的相当刺眼,足以把邹春枝的眼睛给炫花了。
天啊,只不过是见一个冒牌的王妃,有必要搞得这么隆重吗?邹春枝随即又撇撇嘴,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 那些女人又不知道方绫是假王妃,当然是极尽巴结之能事了,最好是可以给方绫留下深刻地印象,这样才有机会与她做进一步的交流。
暗自翻了翻白眼,邹春枝才用在场人都听得见的声音请人:“王妃娘娘,请――”她一边喊着一边伸手xian开帘子,架势十足,派头十足。
对于官场上的事,邹春枝是不太懂,但她毕竟在大户人家生活多年,明白到有些人其实是很势利的。 你越有礼貌,他就越不拿你当回事,从不拿正眼看人。 但你越是搞大的排场,他就越是趋之若鹜地巴上前来,赶也赶不走。
虽然她没跟这些官夫人们打过交道,但光从她们的穿着打扮上来看,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早在车内等了许久的方绫,虽然不懂王妃要怎么做才合乎礼仪,但保持最起码的端庄应该是错不了的。 当即昂首挺胸,脸上挂着最标准地微笑,仪态万方地下了马车,跟着那些官夫人们一起走进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