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一）

（上）

第二天上班，刚刚到办公间，总监的助理就到周艳红工作的地方，小声对她道：“小周，总监叫你去他办公室。”周艳红心一沉，虽然知道这是肯定的事情，也还是很不安。李文龙呢，在生活和现实的压力下，他只得再次做一些违心的事情。

周艳红去了总监办公室，李文龙笑着请她坐，脸色却很不自然，他想着如何说服她继续负责这个公装大单。公司，生活，压力就像磨盘一样压在他的心口，他不得不再次开口。有人说，社会就是一个大染缸，一个人再有棱有角，最后都会被打磨成光滑的鹅卵石。他早就磨平了棱角，周艳红因为比他小，所以还在固执着底线。周艳红不吭声的坐下来。她今天穿着一件红色的T恤，下面是黑色的铅笔裤，简单素净，头发束成马尾，几缕发丝落了下来，垂在她的眼际，李文龙看着她，不是不感慨的，只觉得这个社会太不容易了，一个女孩子，又有几分姿色，想要清白的成功，实在是太难了。“小周，你说说，你到底怎么打算的？”周艳红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总监，商场那个单你另外请人吧，反正比我厉害的设计师多得很，他们比我更有资格。”李文龙叹口气，对她说道：“这种时刻，你就不要说这种没用的话了。当初如果有其它更合适的人选，也不会选你了。”周艳红便不再吭声。

李文龙看她一眼，把心里的打算说了出来，他对她说道：“小周，做成广兴这个单，我升你做首席设计师。”他认真看着她，周艳红呆了一呆，“首席设计师”那就意味着，在她们设计部，除了总监就是她最大。

首席设计师，几乎设计部每个设计师的梦想，这样的职位，是对一个设计师才华的肯定，周艳红简直不敢想，如果成了首席设计师。那么纵使她离职，重新找工作，应聘的也将会是“首席设计师”而不再是一般的设计师了，在待遇这一块要比从前优越，自然，机会也会多许多。

李文龙意味深长的说了很久。他能做的也只能这样，在公司和乔经理的压力下，只能这样说服周艳红，他把**和机会摆在她面前，把选择权交到她手里，毕竟不是每个女人都是贞节烈妇，很多人在现实面前会自愿低头，虽然以他对周艳红的理解，以他对大山里的人理解，周艳红不会，但他打心眼里希望他对她的了解是错误的，大错特错的。

周艳红没有吭声，心里却百感交集。

李文龙继续劝说，他对她道：“.小周，这次真的是一个机会，经济危机，什么叫危机，就是危险和机会。”周艳红沉默，除了李文龙说的这些，她的脑海里浮现的是张季泽工资卡上八千块的空白，还有将来的某天，可以预见到的他们的吵架。现实太残酷了，没有钱一切都没有，一切都失去了意义。周艳红原本坚定下来的心再次动摇起来。是的，她也想清高，也想要自尊，也想凭真本事活着，可是这社会？

李文龙不知她内心所想，继续说.道：“我也是从绘图员、设计师助理、设计师、精品设计师、首席设计师、设计总监这样一路过来的，小周，我比你更了解我们室内设计这一行，其实不但是我们行业，这个世界任何一个行业，都是这个道理，这个真理就是，只有少数人才能成功，大部分人都会被挤下独木桥，成为成功者的踏脚石，成功率为什么这么低，因为失败的那个基数大，很多人奋斗一生碌碌无为。小周，我比你早进社会几年，比你幸运，那时候全国的房产业刚刚兴起，市面上急缺设计人才，遍地都是机会。可你们现在不一样了，你毕业的时候，社会上到处都是设计师的培训班，鱼龙混杂，像商场公装这种大单，于你们而言，可以算是百年难遇的机会。”

李文龙知道周艳红这一代人.比他当年更艰难，所以他提点她。他当年入社会那几年刚好碰上室内设计的黄金时期，那时候人们比较朴实，看重真材实料。周艳红知道李文龙说得都是对的，尽管他这些劝说让她听后十分的寒心。但是，她想着，如果她肯放弃原则，为了做成这个单不顾一切。那么她又何必。做人做到这份上，不如当初索性答应唐老板，人家至少诚心诚意娶她作老婆。真是可笑。

李文龙看见周艳红没吭声，继续在那里说道：“小周，.你的条件我也清楚。我和你来自相同的环境，很多事情我们的感受是一样的。这个社会，没有钱寸步难行。你男友张季泽我也了解，和你差不多。有时候机会来了你不抓住就错过去了，失去了就再也不会回到你面前。我弟弟，读大四的时候，因为以前我们家没有钱，我舍不得钱，没有带他去医院做检查，年纪轻轻就死于胃癌，所以上次你弟弟的事情，我就十分想帮你，和你讲这些，不知你明白没有？像我们这种出身的人，钱就是最重要的。没有钱就要努力去赠，否则的话，只要一天你没钱，你就会被苦难的生活挥着鞭子打，小周，好好想想。”“小周，三个月很快就会过去的。”

周艳红点头，含糊应着站了起来，她看向李文龙，视.线里有信任有询问，李文龙在她的注视下不敢看她，他嗫嚅着低下头，周艳红费力的开口，对他道：“总监，我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假若你是我，你会怎么办？”

她就是想知道，假若李文龙是她，会怎么办？坚持.原则，还是卖身求荣？因为他和她太像了，她现在被人劝说着左右摇摆，刚拿定主意，又被李文龙请进办公室，反复要她坚持拿下这个公装大单。因为从前他对她的帮助，因为她对他的爱和信任，她一直没有怀疑他，指责他的私心。所以此时此刻，她仍然问了出来。李文龙语塞了，罪恶感充塞于是胸，如果他是她，他自然不会同意。赤脚怕什么，大不了辞职不干另找工作，可是他不是她，他得考虑他的房贷车贷，这些年他在城市区辛苦打下的天下，他如今的财富和地位，周艳红只是他手下的一个棋子，他不能为了她自毁前程。他三十多了，结婚成家，也有了孩子，只有一个老娘了，如今变得一无所有，想像年轻时候重头来过，基本上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然而，在周艳红目光的待待下，他还是点了点头。周艳红心里无奈一笑，低声道：“我知道了，谢谢你总监，我再想想。”李文龙不知说什么，只得接着再点点头，周艳红细声说：“我出去了。”步履沉重的出了李文龙的办公室，回到了阁子间。李文龙征征看着她的背影，等到她的背影消失，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了，突然用手狠狠抽了自己两巴掌。

江小雪下班回.家，妈妈和王妈都在家，妹妹江小雨不在，当时天比较晚了，江小雪一边放下手袋，一边对她妈妈说道：“妈，妹妹还没回来？”老人也焦急的说道：“是啊，真是急死我了。”小雪笑了笑，安慰老人道：“我给她打个电话，问问。”

老人说好，和王妈一起去招罗晚饭，江小雪拿出手机打通妹妹手机，手机很快就通了，她对她道：“你在哪，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妹妹好像和人在说话，很忙碌的样子，好半天才在电话里说道：“姐，我马上回来了，我带客人回来了。”

江小雪愣了愣，刚想问她带什么客人回来了，那边电话已经挂了，手机听筒里传出“嘟嗜”的声音。江小雪心里隐隐有不安，她看了看厨房的方向，妈妈和王妈正在忙着把菜端到餐厅去，她又看了看门的方向，门静静的关在那里，江小雪的眼皮跳了跳，她想她自己是瞎操心了，没什么事，也许妹妹只是带一个客户回来。

她走进自己的房间，囡囡熟睡在那里，这孩子，现在特别爱睡，一天安静的要睡十多个小时，有时候小雪下班回来，她还在睡着，长长的睫毛像把刷子一样铺在脸上，温柔的床头灯把她的睫毛影突显得更长。黑黑的头发服贴的贴在小脸上，江小雪温柔的伸手替囡囡把头发往脑后面捋了捋，心里充满了对孩子的浓浓爱意。

这时候，外面响起门铃声，江小雪想着是妹妹回来了，她感觉到不安，立马走出去，她走出房门的时候，王妈已经一个箭步走到客厅，把大门打开了，她妈妈也知道多半是小雨回来了，所以笑微微的站在客厅等着她。江小雨进来的时候，一屋子的人都傻了眼，因为她的后面，还跟着一个高大的汉子，那男的高高壮壮的，长得不帅，可是老实，让人感觉很有安全感，江小雪征了征，眨了眨眼睛，只觉得这人怎么那么眼熟呢，后来她想了起来，这是大元！她在照片上看到过，这样明白过来，江小雪就好像突然被烫了一样，她惊讶的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