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上）

时间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有如弹丸一般，不曾为任何人停留下脚步，江小雪和李文龙这一个月一直在努力的造孩子，只是并没有效果。 江小雪没有怀上。 这一个月，江小雪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可以说，他们这一个月的夫妻生活是他们生了囡囡以来最多的，几乎每周三次，在她的受孕期间，李文龙更是努力，江小雪有时候躺在那里，看着李文龙像一头老牛一样在她的身上卖力的耕耘着，她会觉得这个男人越来越陌生，越来越遥远，她像个不相干的人，看着这一对貌合神离的夫妻在为了生孩子的事机械的运动。 这哪里那个在深圳事业有成有车有房的设计总监啊，太像一个发了疯一样想要儿子的农民了。 江小雪在心里笃定，李文龙的内心，其实也是想要儿子的。

事实上，江小雪误会李文龙了。 李文龙那样卖命，也是因为他的背后，老太太千方百计为他准备的一切，就像一把火，而他呢，就像被那火烧屁股的人，不得不拼命往前跑，才不致于有焚身之苦。 他那老娘差点把他逼疯了。 不管李文龙在外面工作多晚回来，回到家，他的老娘总是等着他的，只要他回来，她总是先给他准备晚饭，晚饭比起从前是丰富营养了许多，可惜李文龙知道这营养丰富的后面是什么，他总是提不起劲来吃东西。 老太太会在一旁盯着他看，一停的催促他多吃点，到了后面，李文龙是努力把要吃地东西塞进去，胃不再是胃，而是一个即将要撑裂的袋子，他觉得他的胃已经不是品尝美味的胃了。 他只是机械的把它里面塞着东西，至于味道如何。 就没有任何心情去计较了。 李文龙这一个月像吹气一样都胖了好多，也是因为这么一个缘故。

除了每天必须吃那些东西，老太太在李文龙吃完饭后，还会对儿子进行一番谈话。 老人就像每天定点播出的电视节目，一等李文龙回来，她就开始催促唠叨。 虽然一家人和好，江小雪和婆婆重新在一起住着。 感情却是无论如何回不到从前了。 每天下班回来，江小雪总是匆匆吃完饭，然后就回房带囡囡去了，能不出来就尽量不出来，碰到老人，能不叫人的时候尽量不要叫人，老人能够一笑泯恩仇，对她小雪小雪地叫得甜mimi。 她江小雪做不到，她不相信老人不会计仇。 她可以不计仇，但是婆婆不会。 这几年的相处，她太理解老太太了，为了某件事情，比如生孙子。 老太太可以忍辱负重，对她亲如闺女。 但是只要以后一旦有争吵，老太婆立马又可以陈芝麻烂谷子地全想起来，一个也不会少，她会把所有的恨都累加起来，然后利用儿子来对付她，江小雪太了解了。 老太太能够做到翻脸如翻书，她做不到，她想着现在如果又是一口一声妈，以后闹起来。 不等于是打自己脸吗？老太太爱自打脸她打去。 她管不着，她不会让自己丢这种脸。 所以现在能不叫老人妈的时候，江小雪绝对三缄其口。 也因为这么一个缘故，李文龙晚上回来的时候，通常都是江小雪吃饭进房了，客厅餐厅只有老太太等着他，老人看着他吃完饭，然后对他进行教育，大意无非是“你必须生一个儿子，你得快点，妈岁数大了，妈活不长了，你不能对不起你九泉下的爸还有你弟。 ”一把鼻涕一把泪，对李文龙进行长达两三个小时的洗脑，直到李文龙点头都点都脑袋要掉下来，无数次的答应：“好，我生，我马上生。 ”

对孙子地盼望是老人现在唯一的寄托，唯一生活下去的动力，她只恨不能儿媳妇明天就能怀上，后天她就能抱个大胖孙子，她想着，只要生下孙子，他们老李家有后了，她就对得起老头子了，他们李家虽然虎子去了，也不算是太难过的事情了，因为好歹后继有人了，老人抱着这样的想法，已经进了疯魔的心态，她现在时时刻刻想的就是抱孙子，一天到晚围绕着这个话题转，儿媳妇江小雪尽量避免和她多接触，所以她只能把她这种强烈的想法说给李文龙听。

因此，李文龙经过他老娘地教育后，每次一进房间，自然是厚着脸皮要求江小雪配合。 江小雪不像从前了，以前李文龙要求和她亲热的时候，那是因为他对她的爱，他男人的本性需求，而现在呢，他要求和她亲密的时候，是他想生儿子，这种感觉，就像吞进了无数只苍蝇。 性如果沦落到这份上，自然是毫无快乐的，江小雪每次看到李文龙带着一种可怜地笑又装作很有**的样子向她要求的时候，她就提不起兴趣来。

然而，她答应过他的。 她和他自然都不会忘记，他们两个人是怎样从冷战走向和好的。 江小雪不是毁约的人，她为了今后拒绝生第三胎，所以在准备第二胎的时候，她一次也没有拒绝他。 因为她太清楚了，如果她拒绝他，就会把话柄落给婆婆，为什么怀不上，还不是因为你不愿意怀？一切又都是轮回。 所以，每次李文龙有要求，她都不拒绝，但是不拒绝是一回事，能不能快乐又是另外一回事，她总是一动不动的躺在那里，任李文龙动作着，有时候，她的身体因为感情没有调动起来，甚至又干又紧，李文龙刚开始想着她答应了，自然是两情相悦的，往往行军到半途，看到身下地江小雪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身子扭成奇怪地形状，眼睛微微皱在一起，悄没声息的，仿佛睡着了，又仿佛在痛苦着，他在心里苦闷地想，那个**时会止不住小声呻吟在**的时候抗不住大声尖叫，事后又红着脸倚在他怀里的江小雪到哪去了？那个在亲mi的时候紧紧的抱住他的背，指甲因为用力掐到他的肉里，那个满头大汗满脸绯红的江小雪到哪去了？这些质问就像山谷空洞洞的回声，清脆悠长，一遍又一遍，让他清晰又痛苦。

李文龙今昔对比，一下子就焉了。 他知道他为难江小雪了，他对不起她，他是在逼迫她，为了让他心里不难过，不自责，不愧疚，逼着她江小雪一起当个孝子，让他老娘活得开心点。 他想着两个相爱的人，两个曾经那么有**狂热爱着对方的人，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机械的运动着，她痛苦的承受着，哪里还有欢愉可言。

所以，明白了这个原因后，李文龙有时候不管折腾多久，他都射不出来。 有时候干脆就半途而废，说累了就歇着，下次再努力，造宝宝也不急在一时。 他会一边安慰江小雪一边跑到卫生间里去，洗澡的时候，看着镜子里赤身**的自己，他突然就有种想流泪的冲动，可是想哭又哭不出来，他不知道江小雪能明白他几分，懂得他几分？花洒下的热水就像倾盆大雨。 其实，他之所以对他的老娘这么言听计从，不止只是因为他想做一个孝子，尽最后一点孝心的缘故，他的内心，在某一点上，和他的老娘一样，他甚至总想着，如果他能给李家再生个儿子，他就对得起死去的父亲一些，他实在是太愧疚了，罪恶感就像洪水一样，被他暂时堵在了内心，如果长期堵在那里，他肯定会支撑不下去的，他得找个口子把它变成另外一种方式泻出来，比如给李家再生个儿子。

有一次，两个人在临睡前，都在房间里坐着，李文龙在上网，江小雪歪在床头看书。 李文龙在网上看到一个消息，觉得挺有意思的，就转过身，笑着对江小雪说道：“小雪，这上面说，女人如果是在**的时候怀上孩子的，那么多半是儿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无外是想小雪在他们亲mi的时候能够投入其中，快乐一点，可是听到江小雪的心里却是另外一番意思，想他只想着生儿子，在他李文龙的眼里，她江小雪现在就是一架生儿子的机器，她冷笑了一声，没有回他的话，只是在心里想到，**，你也要我**得起来？李文龙，你应该清楚，你现在把我逼成了什么样？李文龙兴致高昂的话得不到江小雪的回应，到了最后，自然索然无味得很。

时间过去了一个月。 江小雪的肚子没有任何反应，月经也照样如期的来，其实就算能够正常受孕，肯定也没有那么快，可是老太太急了。 有一天，江小雪下班回家，刚拿出钥匙准备开门，门却自动打开了，婆婆一张热情洋溢的笑脸呈现在她面前，江小雪征了征，只得勉强笑了笑，侧着身子从老人面前穿过去。

“小雪，上班累了吧，饿了没有，来。 吃饭。 ”老人步子摇摆的跟在江小雪后面，江小雪的确没有吃饭，她嗯了一声，老人便也应了一声，手脚麻利的从厨房里把饭菜端了上来。 江小雪进房放下手袋，又去婆婆房里看了一下囡囡，因为他们小两口要忙于生第二胎，现在囡囡就和老人睡的。 老人倒是照顾得很好，孩子一直健康漂亮。 江小雪走出来的时候，就闻到客厅里弥漫着一股怪味，她用手在鼻子附近扇了扇，愣了愣，对老人说道：“这是什么味？”老人笑眯眯的看着她，答非所问地对她道：“来，快吃饭。 ”江小雪狐疑的走向餐桌，离餐桌越近，那股味道就越重，香说不上香，臭也说不上臭，有一股中药的味道。 婆婆在手忙脚乱的帮她拿碗和筷子。 江小雪走得近了，就看到餐桌上摆着一碗汤药，那汤黑黑的，冒着热气，那种中药的气味就是从那汤药里散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