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他们整个家笼罩在一种愁云惨雾的僵持与冷战中。 李文龙呢,有如溺水的人,他一次次的挣扎浮出水面,渴望着江小雪能拉他一把,但是江小雪总是冷冷站在岸边,眼睁睁看着他绝望的沉下去。
有一天,他做成了一笔大单,估计收入会多十万,回去的路上,他把江小雪上次和他说的话回味了一遍,心里又生出希望来,江小雪不肯生第二胎,孩子户口无法解决只是原因之一,她说,她担心他养不起孩子,小孩读小学大学都要很多钱。 她担心这个。 如果他能够努力赚很多钱,不是没问题吧。
所以,他又去找江小雪沟通去了。 在他的眼里,夫妻之间有什么事不要拖着,坐下来谈,理解彼此然后一起解决好了。 所以在这方面他比江小雪主动。
李文龙站在江小雪面前,小雪正在家里的电脑上上网,囡囡睡在一边,她睡不着,只能通过上网打发时间,李文龙就站在她身后,叫了她一声,江小雪没有吭声,电脑蓝色的幽光打在他们的脸上,江小雪想着如果是在从前,他们两个应该是一起躺在**,把手提电脑拿到身边,她缩在李文龙的胳膊下面,两个人头并着头,一起看精彩的碟片吧。 往事不堪回首。 而李文龙呢,看到背对着他的妻子,江小雪穿着红色的丝绸吊带睡衣,李文龙人高马大。 他又是站着的,从他站地地方,垂下眼皮,可以一路看下去,江小雪没有穿内衣,睡衣下面,丰满的**就像月光下的丰满沙丘在那里随着她的呼吸静静的起伏着。 李文龙的身体有了自然的生理反应。 情不自禁地想起那个买车前的晚上。 他和她,有多久没有做过爱了?一种对小雪身体地渴望占据了他的脑海。 他把那种念头按下去,想着先把和她谈清楚,也许晚一点可以重温旧梦。
“小雪,我把你上次对我讲的话我又仔细想了想,我最近又拿到一笔丰厚的提成,你相信我,孩子生下来。 我们能养活的,一定能够让他过很好的生活。 ”
江小雪看到他仍然不遗余力的在游说她生第二胎,身子不由僵了一僵,背影又冷了几分,她没有作声。
李文龙看到她沉默着,便长叹口气,伸出两只手放到她肩上,把她地身子扳过来。 两个人面对着面,在极近的距离里,他能看到她性感突出的锁骨,手碰着她白晰修长的**双臂,想起以前他对她上下其手时,她总是娇喘吁吁的躺在他的怀里。 李文龙充满了回忆。 他无限苦恼的看着她,对她道:“小雪,你好歹表个态,我妈现在都成这样了,我向你发誓,生下孩子后,我一定让他过最好的生活,哪怕我去讨饭,我也不会让他受苦地,孩子也是我心头的肉啊。 ”
他是爱她的。 仍然深爱着。 只爱她一个。 只要她点点头,他一定把她抱在怀里。 抱到**去,他们可以回到从前。
江小雪看着他,却说道:“李文龙,就算你的事业能步步高升,一帆风顺,我也不会生第二胎。 ”
“为,为什么?”李文龙呆了一呆,从旧梦中回过神。
江小雪对他道:“我不能成为生孩子的机器,我不能开这个先河。 我江小雪活着的目地不是给你们李家生儿子的。 ”
李文龙就明白过来了,他放在她肩头的手松了,身体的自然反应也有如满腔沸腾的热血,倾刻冷了下来。 整个人慢腾腾站了起来,心里空空的,想了一会,又哈哈的苦笑了两声,想着原来,这几个月,他那么辛苦,都是白搭,原以为她只是顾虑着孩子没户口,养不活,现在看来,她根本就不想生,以前所说的一切都是借口。 李文龙彻底心死。
生活在沉默和僵持中继续。 如果说有变化,那就是李文龙变了,他由积极变成了消极。 整个人灰败下去,变得沉默和颓唐。 以前他想着说服小雪生第二胎,把这个为难的问题解决掉,现在呢,因为知道江小雪是铁了心不肯生第二胎,所以,他也就灰心失意,听之任之了。
每天,他一早就去上班,每天都加班到深夜,实在是做完手上所有的事情,已经没有任何事情做了,坐在办公室无所事事,看门地保安都来催他,要关公司地大门了,他才像被人烫了一样腾的站了起来,匆匆拿起公文包走出公司,只是刚走出公司,步子又放慢下来,路灯昏暗地灯光照在他的身上,把他的身影拉得细长瘦弱,他垂着头慢慢的站在深圳的街上,远处,街市繁华,灯光通明,到处一片火树银花,近处,车如流水马如龙,一对对的情侣恩爱的从他面前走过,一家三口,两个人带着孩子,欢笑着经过他的身边,别人都是那么快乐那么热闹,而他呢,形影相吊,无处可去。 每当这个时候,李文龙就会生出一种人生茫然的无味感。 四周的喧嚣,就像拍击礁石的海浪,它们欢腾着热闹着,而他呢,就像那种黑糊糊的冰冷礁石,孤独的耸立在那里,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人的热闹。 当打工的人脚步匆匆经过他的身边,他想,他们应该是回家吧,家里有可口的饭菜等着,有家人的笑脸,有舒适干净的床铺,而他呢,那个家,没有了半点温情,他都不想回去不想面对。
在街上站到夜凉似水,实在是夜太深了,他才慢腾腾的回到家中,老娘肯定是千年如一日的不管多晚都等着他回来,给他热好饭菜,把饭菜端上餐桌后,就一个人默默的进了房间,李文龙一个人缓缓的吃着饭。 因为他回来太晚了,他几乎没有任何机会和江小雪同餐吃饭,每天晚上,他基本上都是一个人在吃饭,一个人吃饭,在寂静里,听着碗筷叮当的声音,自然是没有一点意思,再可口的饭菜放入口里,咀嚼起来也木乎乎的,食之无味。
江小雪沉默的冷眼看着这一切,想着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日子。
干脆离婚好了,可是当她看到囡囡的时候,把孩子细嫩温软的小身子抱在怀里,亲着她有如花骨朵一样的香嫩脸蛋时,她的心刺痛起来,为了这个,自己离婚的念头又打消下去。 她想着这个家,难道真的没有补救的机会吗?走到这份上,两个人孩子都有了,难道就非离婚不可吗?看到囡囡清炯炯的黑色大眼睛,她的心动摇了。
所以她也沉默着,把离婚的念头按下去,可是不离婚又能怎么样呢?
李文龙彻底的变了,他一点也不作为了。 以前总是寻找着生第二胎的办法,想着只要江小雪答应生第二胎,那么花再多的钱给孩子买户口他都愿意,他李文龙现在刚刚三十岁,大好前途等在前面,只要他努力工作,积极上进,他这一辈子总还是有一大段时光是走在上升阶段的。 他不怕吃苦,不怕赚不到钱,他现在唯一的心愿就希望他老娘能过得快乐健康一点,可是江小雪偏偏不体谅他。
他就像一个罩在玻璃罩子的小飞虫,他想尽了办法拼命的想寻找一条路出来,可是没有人助他一臂之力,他就像一个站在悬崖边上的人,想把掉下去的人拉一把,拉她上来,可是掉下去的人却冷冷拒绝了他,所以他也只能一个人过了。
他不是不想作为,而是他没有办法作为了。
李文龙的变化,江小雪当然看得到。 他早出晚归,基本上不说任何话了,如果她不主动和他说话,他就保持沉默,两个人现在没有分床睡,可是和分床睡已经没有区别了,双人床显得空旷无际,大得吓人,江小雪有时候半夜醒来,真的感觉身边没有了人,是自己一个人睡在一张大**,她真的觉得好奇怪啊,以前两个人总是紧紧搂抱着睡的,觉得床好小,可是现在,床却感觉那么大,她侧着身子躺在那里,背对着李文龙,在静寂的黑夜里,她真的怀疑身后没有睡着另外一个男人,那个她曾经疯狂爱着的男人。
有时候半夜起来,在昏暗的床头灯下看着李文龙静静的熟睡在一侧,他的身子蜷成一团,就像婴儿在子宫里的姿势一样,两道浓眉痛苦的皱在一起,整个脸上的神情皱缩成无数个问号,江小雪就站在床沿,呆呆地看着他,悲凉的情绪在她的心里面滋长。 这种日子实在是太痛苦了,她不知道到底要过到什么时候去。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李文龙仿佛彻底放弃,老太太也越来越瘦了,走路都摇摇晃晃,一张脸也越来越黄,明显气血不足,营养不良的样子。 李文龙眼里的神光越来越少,话语也渐渐消失,一个家笼罩在一种可怕的沉寂里。 只有囡囡牙牙学语的话语有时候打破这种静寂,孩子在一两岁的时候,刚知道说话的乐趣,一开头就没完没了,囡囡总是一古股的说一大堆,而且声音特别响亮清脆,她叫小雪的婆婆叫“奶奶。 ”老太太要是不应她,那孩子就站在那里冲着她一声递一声的叫个不停,声音一次比一次大。 小雪有时听不过去,把孩子拉过来,孩子还在那里叫着,渴望着老人能够应她一声。 江小雪思量一下,只觉眼泪都要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