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因为现在有了车，再加上自从上次和着李文龙一起帮植物人父亲擦澡换脏衣裤之后，江小雪知道她妈妈的不容易，所以最近回家回得多一点。 老人看到她回来，自然很高兴，总是笑着对她道：“最近很空吗？”

小雪看到老人格外高兴的样子，想起不过是回家次数频了一点，自己的妈妈就这么开心——她以前真是太不孝了。 这样一想着心里就愧疚难过，女人为什么总是要结婚以后才能真正成熟懂事起来？江小雪无限感慨，看着妈妈的笑脸，她只得也笑着说道：“妈，空倒不是空，只是因为最近有车了，回家方便，想回来就开回来了。 ”

老人点头笑笑，趁小雨不在身边的时候，悄声对小雪说道：“上次你说问问你妹妹有没男朋友的事情，现在问得怎么样了？”

小雪心里一跳，看了一眼老人，见她完全不知情的样子，不忍心让老人难过，便只得笑了笑，说道：“妈，小雨说没有男朋友。 ”（她说这话时一颗心是越来越不安，只感觉这个家还会有大事发生）

江小雪几乎可以肯定，假若此时此刻，她把江小雨有一个河南农村的男朋友这件事说出来，她老娘肯定会直接气死过去。

听到江小雪善意的谎言，老人满意的点点头，微微笑了笑，说道：“小雪啊，我现在安排小雨到公司上班了。 小雨这孩子像我，你呢，有点像你爸，小雨这孩子还真是做生意的料，什么事我稍微点拨一下她就会了，而且又舍得吃苦，最近惠州那边地市场没打开。 她还主动要求到惠州那边去跑市场哩。 ”

老人笑眯眯的，一脸都是骄傲自豪的幸福神情。

江小雪也只得陪着老人笑着。 想着江小雨说过不喜欢做生意的人（那么积极的去跑市场原因是什么？），这个心里可实在不是滋味，老人又想了想，对她道：“小雪，文龙这孩子虽然出身农村，但是人不错，上次你爸拉在裤子里。 他竟然帮他又是换又是洗的，一点都不嫌弃，我以前倒是没发现他这一点好。 ”

老人喃喃的，看着小雪，脸上都是放心和安逸，不像从前一样，总是担心牵挂，怕她婚后生活过得不幸福。 江小雪只得笑了笑。 说道：“妈，我当初嫁给他，就是因为他心地好，否则图他什么，他老家规矩多，妈。 说句丢人地话，他们那边啊，女人都不许上桌吃饭的，我当时知道了，简直气个半死。 ”

江小雪看到妈妈对文龙改变了看法，文龙老家地情况也稍微透lou了一些。

老人笑了笑，说道：“小雪，这就是妈当初反对的原因啊，妈就只有你和小雨两个女儿，所以当初反对你嫁到那种地方啊。 好在文龙出息。 在深圳混得不错，妈现在也放心了。 ”

老人大概是觉得小雨太听话。 太合她心意，婚姻事业都在她的安排掌握之下，所以心情格外开朗，对于李文龙也印像好了许多。

江小雪对老人道：“妈，文龙老家那边我们以后不用回去了，以后啊，我们年年在深圳过春节，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妈，我以前不懂事，让你操心了。 ”

老人就笑笑，念叨道：“傻孩子，说什么话哩。 ”

不过听到小雪这么说，老人肯定是十分开心的。

这时候，小雪父亲的房子发出“呜呜”的声音，小雪妈妈站了起来，一边往小房间走一边对小雪说道：“看看你爸是不是饿了，唉，每次他这样叫就肯定不是饿了就是拉了，我现在心里都有数。 ”

小雪随着她妈妈的脚步跟在后面，走过去，老人已经xian开被子检查了，对小雪笑道：“这次没有拉，多半是饿了，我去给他弄点稀饭去。 ”

小雪马上说道：“妈，我来弄吧。 ”

“不用了，你不知道怎么弄。 ”

老人麻利地出去了，小雪看到床边有一把椅子，便拉开椅子沉默的坐了下来，说实话，父亲在她们小的时候就植物人，很多年，她和妹妹一直就是没有父亲的过日子，这个植物人父亲虽然现在还能呜呜的叫，可是在小雪和小雨的心里，这个父亲和真正意义上的父亲差得很远的。 对于母亲伟大地爱情，小雪有时觉得真的不可思议。 她正那样想着的时候，她妈妈已经拿了一碗稀饭走了进来，小雪立马站起来，她妈妈坐在那把椅子上，一边给老伴喂稀饭，一边陪着小雪说话。

“小雪啊，你爸这么多年来，都是我给他换脏衣服，给他擦澡的，家里虽然有保姆，可我总担心别人照顾不好你爸。 ”

老人笑着说出来，多年的悲伤在岁月的磨砺下，已经变得平静，说这些话时，老人脸上是带着笑地。

“小雪，你爸爸植物了这么多年，这其间的滋味妈心里最清楚，一个人没了老伴，那种滋味是很难受的，所以，小雪你和你婆婆好好处着，她没了老伴，有时候怪在你头上，你也不要往心里去，满堂儿女比不上半世夫妻，你婆婆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

小雪妈妈从自身出发，将心比心，通情达理。

小雪点点头，对老人道：“妈，你真好，到现在还总是为别人着想。 ”

老人笑了笑，说道：“我现在是觉得文龙那孩子蛮好的，我想着有那样好儿子的老人，不会坏到哪里去，所以想着你和她应该处得来。 ”

小雪笑了笑，没有作声。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小雪一直在一旁静静的看着她妈妈用勺子喂她爸稀饭的样子。 过了一会，她突然开口，对老人说道：“妈，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嗯，问吧。 ”

“妈，当初，你还那么年轻，难道就没有别的想法吗？”

以前她们两姐妹小，非常害怕妈妈再嫁，现在江小雪自己结了婚，知道了婚姻生活是怎么一回事，才明白一个女人守着植物人老公，养着两个女儿，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她现在想，难道她妈妈当年，年轻的时候（就是现在看，老人也好看，别说年轻时候了），没有过别地想法吗，一个女人要维持着一个家实在是太难了。

老人却笑了笑，说道：“其实说没别地想法也是假的，可是我每当看到你爸，看到你和你妹妹，我就想着不能这样做，我不能丢下他啊，植物人不是死人，他有感觉地，你看你爸，他要是饿了要是不舒服，他会呜呜的叫，他有感觉的。 ”

老人执着的相信老伴有感觉。

“妈，你和爸当年是自由恋爱吗？”

“哪有呀，那时候不兴这个，我和你爸是别人介绍认识的，感情也是结婚后才慢慢培养起来的，当时他大哥叫我们到深圳来，让他来管一个厂子，那时候还是国营厂子，他不会做生意，做生意也要天赋吧，所以厂子里很多事都是我替他管着，别人笑话他不如老婆，他反倒很自豪，放手让我去做，我碰到不懂的他细心的教我，遇到他也不懂的他先请教别人回来再告诉我，我做生意碰到困难了他也是第一时间支持我——这一点，一般的男人也比不上的，我后来能够做生意支撑这个家，照顾好你和你妹，也得感谢你爸爸，你爸人不错，就是命不好，我经历过什么叫死亡，身边的人只要不死，其它事也就无所谓了，我有时候想，我宁愿他外面有女人，我也不愿他成植物人，后来我又想，我宁愿他成植物人，让我照顾着，也不愿意他死去，这样，我就这样过来了，我累的时候和他说说话，能感觉到他在听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