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洁用半年的时间查过在这个城市里的每一家夜总会,每一家ktv,每一家低下赌场,列出了一个完整的单子,里面列满了每个地方的老板,老板的一切,主管,营业额(实际),老客户名字,特色用品(毒品之类的),差点就要把每个职员的底都翻出來了
。这份详细的单子里,很多都指向一个莫名的老板,而这个单子中的一切都让蒋洁明显的感觉到了一个幽灵似的存在正在潜移默化的统治着那个城市的地下,现在她几乎就能肯定这个人就是王映。
但是,当孟冲问她,是不是认为王映沒有做过正经生意的时候,她有些傻了。事实是,她的确沒有想过。
孟冲吃着自己的饺子,挑眉表示无语:“每个真正的教父级罪犯都希望能找到一个让自己感觉还活着的地方,偶尔來说就是,一个法律上的真正承认的地方。”
“他们不是反社会么?”蒋洁有些疑惑了。
孟冲挑了挑眉:“反社会人士是成为不了统帅的,他们只是疯子,只有你又爱又恨,才能是统帅。”
“不知道我是不是你说的这样的人。”王映的声音从蒋洁身后传來,一贯的礼貌。
蒋洁全身一寒,猛然回过头來,王映正穿着干净的白衬衫,蓝色牛仔裤,恭敬地端着一盘披萨站在她们身后,微笑里都是游戏的意味。
王映走过來将披萨放在她们的桌子上,笑着看看她们俩,说:“里面沒有毒。”
孟冲翻了一个白眼,蒋洁却是绷紧了全身的肌肉,身子也往里缩了一点。
王映招來的侍者给了他一张椅子,于是他就很安稳地坐在了这个靠窗的位置,她们的中间。孟冲是完全不在乎的,她看起來更在乎自己碗里的那些玉米猪肉饺,而蒋洁却是万分防备,眼神冰冷有些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王映无视了蒋洁不善的眼光,对着孟冲问。
孟冲开始折腾起她的披萨,抽空说:“这个问題我不能回答,但是我能告诉你小白不知道这里。”
王映轻笑:“那我还要谢谢你了?”
孟冲摇头,吹了吹自己的披萨:“用不着,你还不能死。”
王映有些震惊她说的那么干脆,但是却又是毫不在意,只是点点头,然后仔细看了看她带着血丝的双眼,又侧过头來看了看蒋洁带着黑眼圈的眼睛,笑了:“看來昨晚两位很是忙了一晚上
。”
蒋洁瞪着他,紧紧握着自己的双手,面前的菜肴一样不动,耳朵里回响着小白当时说的话:“为什么你不杀死他,他就在你面前不是么?”她对着自己的脑子里矛盾的纠缠着,将眼神紧紧锁在孟冲的脸上,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不要!
孟冲终于吃饱了一些,放下了自己的用具,抬头看着王映,很是正色的说:“我想要知道你对昨晚发生在凌宅子里的事有什么想说的么?”
王映还是保持着自己的微笑:“这事怎么会扯到我身上,你不会想我会那么明目张胆的去害凌音吧?他干得不错,我还要靠他赚钱的。”
“我只是想知道你知道些什么而已,还沒有指控你。”
“你觉得这个城市里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知道么?”
“发生了什么案子你肯定知道。”
“是么?可我在警局的内线已经进去了啊,我到哪里去知道?”
“…….李念之所以被你抛弃了,是因为你不再需要他了。你已经拥有了最快,最可靠的情报网了。”
“我有那么大势力么?”
“在秦海市的犯罪界?哦,你有。”
这几句快速的对话最后让王映笑了,他低下头:“你不会想要我告诉你凶手是谁吧?”
孟冲摇头:“我只想要更快的讯息,比如那个女人是谁。”
王映突然愣了,然后大笑了几声:“你以为我还在警局里有人么?我怎么会知道那个女人是谁。”
孟冲有些尴尬了,与怒视着她的蒋洁对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还以为你已经手眼通天了呢。”
“真是让你失望了。”王映笑着,“如果我是个黑客,我对会讨厌警局里面那些缓慢的储蓄系统
。更别说我是个凡人,而且沒有内线了。”
孟冲握了握拳,沉默了一会儿,再抬头,看着王映挑衅的眼神,一字一句地说道:“如果我用路程跟你换呢?”
王映瞬间就换了一副表情,正视着她:“就为了这个案子?”
“当然不止,这不过是条件之一而已。”
“还有什么么?”
“我要一张d7的演唱会门票。”
“……”
“……”
这是蒋洁和王映瞬间石化后的语言。
“一张演唱会门票?”
“是的。”
孟冲如此干脆,王映第一次浮出了怀疑,盯着她。
孟冲摆摆手:“我并不是指把路程给你,而是,让你跟我去抢。”
王映的表情立刻释然很多,他用双手撑起了自己的下马,拿出谈判的面孔看着孟冲,问:“怎么说?”
“我也不知道路程在哪里,你也不知道,但是我能给他发送一个信息,劝他去自首。之后三天,是我们各自的时间,我把他带去警局,你把他杀了。”
“我怎么知道不会耍把戏?”
“有筹码的人说的算,我们的游戏从來沒有公平过。”
沉默,王映和孟冲在眼神的对决里,沉默着。
“我为什么要跟你打这个赌?过了三天,即使他进了警局,我还是可以做到把他杀了。”
孟冲笑了,像是嘲讽:“不,你做不到。”
“哦?为什么?”
“因为我要用露露跟你换
。”
蒋洁脸当时就白了,王映更是震惊,将手指握的更紧了。
“你在说什么?”
孟冲摆了摆手:“我很清楚我在讲什么,大家不用都装作不了解。露露是你和赵雪儿的女儿,我知道你沒什么亲人,也不觉得自己是个好父亲,但是,要是用你的亲女儿和你换一个危险,应该还能等价。”
蒋洁忍住自己不站起來给孟冲一巴掌的冲动僵在原地,牢牢克制住自己仅剩的理智。
王映盯着她,知道确认她并沒有开玩笑:“什么时候开始?”
“等我抓到了这个案子的凶手给凌音脱罪后的三小时。”
“为什么突然要那么激进呢?你早晚会破案的。”
“因为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梦见路程在街上被你的人枪杀了,所以,我想,这大概是什么启示之类的吧。而且,等着一个不会给我答案的警察的答案实在是太慢了,有更快的何必不用呢?”
王映轻笑:“这个理由实在太符合你了。”
孟冲看着他:“怎么样?”
“你知道清水酒吧么?”
“在北城。”
“去那里打听打听,会有收获的。”
孟冲受用地点了点头,王映站了起來,正想要离开,突然又回头,疑惑地问:“d7的演唱会门票?”
孟冲拿起手边的水喝了一口,低声说:“我有两张了,还有一张送给朋友的。”
王映深看了她一眼,随便说了一句:“这餐算我的吧。”走了。
蒋洁眼神冰冷地看着王映的身影走过走廊不见了,才磨牙似的说出了第一句话:“你在干什么?”
孟冲一口气将所有的水都喝了,然后叹了一口气,低声说:“用和平的方法來解决问題
。”
孟冲站起來就出了餐厅,蒋洁不满地跟着后面,侍者热情地给她们开门了。下午三点了,屋外是一片金灿灿的,干燥的空气里躲着一些不安定的分子,让孟冲感觉到一股沉重的烦闷,好像是一个自己被锁在了里面,她挣扎着,咆哮着想要挣脱,可是却只能越困越紧。孟冲不能让另一个自己主宰了全部了,因为这场战争是不公平的,她不能再是那个想要除恶扶正的孟冲了。
这突來的意识,让她觉得一阵打击,直到她真的完成了这场“交易”后才知道自己开始伤痕累累。
“我差点要在里面站起來给你一巴掌了!”蒋洁安静的咆哮随着她对自己的厌恶随后而來,她的愤怒是那么隐忍那么尖锐,触碰在孟冲身上像是硫酸正在腐蚀她的身体。
“我只能那么做!”孟冲不能认错,可是声音却是那么低矮,“我不能再等了,不能等着路程想好怎么报复王映后,他死了之后再采取行动了!他早晚都是警察的,我只是想要在这个时候在他身上得到最大的利益!”
“于是你就要牺牲一个几岁的孩子?”蒋洁的声音里充满了厌恶和疼恨,孟冲原來从未听见过,“你现在是在用什么理由來做这些事?为了谁?原來我以为你是为了一些心里坚持的正义或者是什么莫名的执念,那原因就好像你总是抱着的日记本一样神秘但是充满力量。但是现在我想,你根本沒有失去过什么?也沒有觉悟过。那这一切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大概是你疯了!你和王映一样!你们只想要个输赢而已!”
孟冲无言,她说不出自己的理由,她很想说这是个她的“童话”,但是沒有人理解的,就连她自己也一样。
“我告诉你,你最好赢了!”蒋洁站在她面前,眼睛像是毒刺刺进了孟冲的眼中,“要不然,我和小白可沒有你那么多莫名的坚持和正义。我忍够了。”
孟冲闭了闭眼,低下了头,蒋洁从她身边错过。
她眼睛有些干涩的痛,但眼泪就像那句“我只想你知道我和王映不一样才要交出路程救凌音”的话被困在了她的脑海中。
冬天來了,孟冲觉得全身都在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