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动**的政局中,张荫桓之死并未引起世人的关注。光绪二十七年(1901年)二月末,张荫桓灵柩被迁回故乡广东佛山。三月二十四日,《申报》以《不堪回首》为题报道此事说:
广州访事人云:已革户部左侍郎张荫桓,因戊戌政变时党于康、梁,致干严谴,奉旨发往新疆效力赎罪。迨去年八月拳匪祸起,复被权贵乘机陷害,遂蹈刑章。近日其子以灵柩久滞异乡,心滋不忍。特赴新疆扶之回籍,俾正首邱。二月杪已行至佛山旧第,各亲友前来吊唁者尚不乏人,然显赫已不如前矣。
辛丑议和开始后,光绪二十七年六月(1901年7月)美国公使柔克义和英国公使萨道义先后照会清政府议和大臣李鸿章,要求为张荫桓开复原官,予以昭雪。六月二十三日李鸿章据以上奏。云:
臣等于本年五月十六日接据美国使臣柔克义照会,以张荫桓出使该国时,尽力尽心,使两国邦交加厚,华盛顿人民,闻其被戮,均为悼惜。美国国家亦以中国如此宜力之臣深为悲怜,嘱转请据情入奏开复。又于五月十七日据英国使臣萨道义照会,以前值英君主在位六十年,中国朝廷特派张荫桓往贺,经英廷给与宝星。当发遣新疆时,人皆以为非罪,应请奏明开复各等语。
伏查张荫桓前曾出使英美两国,与彼人士颇能联络,是以英、美政府令其使臣代为呼呈,溯查张荫桓发遣时所奉上谕并无不可赦宥之罪,谨将英、美公使照会录呈御览。可否格外施恩,将张荫桓开复原官,以敦英美两国邦交之处。[48]
十一月十八日(12月28日),慈禧在返回北京的途中被迫下谕:“奕劻等奏:美国使臣请将张荫桓处分开复等语。已故户部左侍郎张荫桓,著加恩开复原官,以昭睦谊。”[49]
比较而言,许景澄、袁昶、徐用仪等人昭雪后,都给与了隆重的谥恤。而张荫桓仅被“开复原官”,也是迫于外交方面的压力。可见,慈禧内心对其成见之深,与张荫桓参与维新而开罪于慈禧有根本的关系。
论及晚清政局,言洋务必及李(鸿章)、张(之洞);谈维新多言康(有为)、翁(同龢),而提及张荫桓者甚少。其实,晚清朝臣中最具政治才干和世界知识者,莫过于张荫桓。张氏视野开阔,个性豪纵,其对西方文化的宽容心态远在同时代人之上,终因主张采用西法实行改革而遭到流放和杀戮,其惨恻之处令人扼腕。今天对这样一位身没名隐的传奇式人物的有关事迹略作钩缕,对研究戊戌变法有着特殊的意义。
原载《新疆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5年第4期
[1] 《申报》光绪二十四年八月十七日。又,张元济致汪康年函札亦云:“康于初五日出京,初六奉命拿问,先至樵野处搜拿半日,怪极”。见上海图书馆编:《汪康年师友书札》第2册,1738页。
[2] 《清德宗实录》卷426,光绪二十四年八月庚寅,《清实录》第57册,600页。
[3] 王庆保、曹景郕:《驿舍探幽录》,《戊戌变法》丛刊第1册,488~489页。
[4] 参阅黄彰健:《戊戌变法史研究》;林克光:《戊戌变法史实考实》,载《近代史研究》1987年第1期。
[5] 据魏允恭致汪康年函,见上海图书馆编:《汪康年师友书札》第3册,3115~3116页,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6] 王庆保、曹景郕:《驿舍探幽录》,《戊戌变法》丛刊第1册,492页。
[7] 胡思敬:《戊戌履霜录》,《戊戌变法》丛刊第4册,82页。
[8] 《申报》光绪二十四年八月二十七日。
[9] 苏继祖:《清廷戊戌朝变记》,《戊戌变法》丛刊第1册,349页。
[10] 《蔡金台致李盛铎书》,邓之诚:《骨董琐记》,517页。
[11] 《窦纳乐致英国外交大臣信》,《戊戌变法》丛刊第3册,541页。
[12] 林权助:《戊戌政变的当时》,《戊戌变法》丛刊第3册,577页。
[13] 《清德宗实录》卷427,光绪二十四年八月壬辰,《清实录》第57册,604页。
[14] 王树槐:《外人与戊戌变法》,191~198页。
[15] 《清德宗实录》卷427,光绪二十四年八月甲午,《清实录》第57册,608页。
[16] 王庆保、曹景郕:《驿舍探幽录》,《戊戌变法》丛刊第1册,489页。
[17] 《申报》光绪二十四年九月初三日。
[18] 见该书(北京,商务印书馆,1960)第3册,158页。
[19] 王庆保、曹景郕:《驿舍探幽录》,《戊戌变法》丛刊第1册,487页。
[20] 参见[澳]骆惠敏编:《清末民初政情内幕——莫理循书信集》上册,115页注释2。
[21] 王庆保、曹景郕:《驿舍探幽录》,《戊戌变法》丛刊第1册,499页。
[22] 《戊戌变法》丛刊第3册,437页。
[23] 王庆保、曹景郕:《驿舍探幽录》,《戊戌变法》丛刊第1册,502页。
[24] 《清德宗实录》卷433卷,光绪二十四年十一月甲子,《清实录》第57册,693页。
[25] 吴永口述、刘治襄记:《庚子西狩丛谈》,24页。
[26] 王庆保、曹景郕:《驿舍探幽录》,《戊戌变法》丛刊第1册,495页。
[27] 《清德宗实录》卷444,光绪二十五年五月癸丑,《清实录》第57册,853页。
[28] 罗惇曧:《宾退随笔》,《戊戌变法》丛刊第4册,320页。
[29] 《清画家诗史》壬上,25页,民国刻本。
[30] 参见周轩、高力:《清代新疆流放名人》,226~245页,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1994。
[31] 《清德宗实录》卷465,光绪二十六年六月丁丑,《清实录》第58册,87页。
[32] 吴永口述、刘治襄记:《庚子西狩丛谈》,21页。
[33] (宣统)《南海县志·张荫桓传》,卷16。
[34] 罗惇曧:《宾退随笔》,《戊戌变法》丛刊第4册,320页。
[35] 见中国史学会主编:《中国近代史资料丛刊·义和团》(以下简称《义和团》丛刊)第1册,19页,上海,神州国光社,1951。又,黄濬《花随人圣庵摭忆》亦言:“樵野之死,乃于庚子义和团方炽时,京中突有密电致新疆当局,属阴置张荫桓于死地,相传此电乃西后授者。……见于官文书者,乃云有密旨以张荫桓通俄,就地正法。”但现存清宫档案和官方文书中并无“通俄”之密旨。见该书,467页。
[36] 王照:《小航文存》卷1,《水东集初稿》,10页,民国二十年刻本。
[37] 王庆保、曹景郕:《驿舍探幽录》,《戊戌变法》丛刊第1册,500~501页。
[38] 叶恭绰:《〈铁画楼诗钞〉跋》,转引自王贵忱《可居题跋三集》,57~58页。
[39] 叶恭绰:《遐庵诗乙稿·读张樵野〈铁画楼集〉》,转引自左舜生《王庆保、曹景郕著〈驿舍探幽录〉》一文,原载1967年6月6日台湾《“中央日报”》。
[40] 吴永口述、刘治襄记:《庚子西狩丛谈》,21页。
[41] 吴永口述、刘治襄记:《庚子西狩丛谈》,19页。
[42] 李岳瑞:《春冰室野乘》,《清代野史》第5辑,133页。
[43] 陈夔龙:《梦蕉亭杂记》,33页。
[44] 胡思敬:《戊戌履霜录》,《戊戌变法》丛刊第1册,359页。
[45] 徐桐:《奏为特参户部侍郎张荫桓贪奸误国事》,光绪二十四年,录副奏折,档号03/5359/082,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藏。
[46] 费行简:《慈禧传信录》,《戊戌变法》丛刊第1册,466页。
[47] 沃丘仲子:《近代名人小传》,109页,北京,中国书店,1988。
[48] 吴汝纶:《李文忠公集·奏稿》卷80,63页,光绪刻本。
[49] 《清德宗实录》卷490,光绪二十七年十一月庚辰,《清实录》第58册,47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