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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燕柳的病就好多了,卢雅江和金小翔还算体贴的等到辰时三刻天大亮了才走,让燕柳好好休息了个够。
金小翔又回去和卢雅江骑一匹马了。燕柳孤家寡人一个跟在后头,还生着病,前头两人亲亲密密谈笑风生,他一个人孤家寡人,好不凄凉,好不落寞。
午时,他们下马进食休息,燕柳一脸讨好地挪到金小翔边上,小声叫道:“师父。”
金小翔拳头捏的咯咯响,碍于卢雅江就在附近,不好发作。燕柳得寸进尺,嘿嘿笑着把一块从上家店里带出来的奶皮酥凑到金小翔面前:“师父你吃。”
金小翔没接奶皮酥,懒洋洋地晃了晃自己的手指头。燕柳病还没好全呢,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委委屈屈地把奶皮酥收了回去。金小翔趁着卢雅江没看这边的功夫,凑到他耳边,冷冷地威胁道:“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叫我师父,你还不配。你想要扬名立万,我带你去取月见草,保你的狗命,你就该知足了。”
卢雅江采了点野果,正打算拿回来给金小翔吃,一转脸看到他们两个凑在一块,金小翔亲昵地凑在燕柳耳边,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就好像金小翔在亲燕柳似的。他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吧唧一声捏爆了一个野果,木着脸走到一边去了。
燕柳活这么大没受过这么多的虐待,但是他知道江湖不是这么好混的,要有收获就一定要有付出。可是想到先前金小翔把他一个人点了穴丢在院子里晾了一晚,心里还是十分委屈,抱着奶皮酥蜷到一边去,自己小口小口啃了起来。
再上路的时候,卢雅江先跳上马,金小翔站在马下仰着脑袋向他伸出手,卢雅江却没有如常将他拽上来。卢雅江心里不舒服,盯着他的嘴唇看,很想用力给他擦一擦。金小翔站了一会儿,有些纳闷,见卢雅江总是盯着自己的脸,不由的伸手摸了摸:“我脸上沾了什么吗?”
卢雅江沉默地摇了摇头,伸手将他拽了上来。如果这人只是金小翔,或者只是韩骋,卢雅江一定会一脚踹上去,冷冷地说“去死吧”;如果这人是高晟风,他就会委委屈屈地把这口气咽下去;然而这人是顶着金小翔面庞的高晟风,他既不敢踹,又不甘心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于是当金小翔在他身前坐定的时候,他伸出手狠狠地拧了一下金小翔的腰。
“哎哟!”金小翔捂着腰莫名其妙地看他。
卢雅江冷着脸道:“有只飞虫。”不等金小翔发问,一抖马缰,冲了出去。
两天之后,他们终于赶到了渡口。在这里租一条船出海,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就能到达姥山群岛的第一座岛屿。要去姥山群岛,给多少钱也没有船家肯载人,他们只能自己弄船自己出海。
然而船尹言早就给他们备好了,卢雅江到达渡口附近的城镇就有天宁教的人接应,带他们好吃好喝好睡的伺候了一顿,再带他们去看船。这艘船是尹言派人特意打造的,船身不大,有四间船舱,至多容纳二三十人,不过他们没有这么多人,所以船上装满了干粮和水;此船的木料全是用金丝楠木制成的,除钉子固定外还用铁板固定船身和桅杆,普通的风浪打不破,能够保证他们安全出行。
尹言还给他们配了一个船夫,这船夫不能跟着他们去到姥山群岛上,半途就要下去,但在此之前,这名船夫都会照料他们,并且教会他们如何驾驶这辆船。
出海之前,卢雅江和金小翔先上船检查了一下尹言给他们的配备。四间船舱里,有一件堆满了干粮、水和酒,他们人少,这些食物就足够他们用三个月了。还有一间舱房里面摆着各种各样的杂物,如兵器、铁钉、木板和一些解乏的籍玩物等等。金小翔走进去,看见脚下摆着一把阔刀,他随手拿起来掂了掂,又丢了回去,捡起一副马吊牌把玩。
卢雅江的目光一直追在他身上,就在他拿阔刀的时候,卢雅江脑中突然灵光一现,一个很久没有想通的问题似乎有了答案。
金小翔检视完一堆东西,颠颠跑了出来,搂着卢雅江的胳膊道:“哥哥,你们天宁教的人真好,给我们准备了那么多好东西!”他发现卢雅江在发呆,伸手在他眼前招了招:“哥哥?”
卢雅江猛然回过神来,目光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嗯”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事不宜迟,再不出海恐怕就不能赶在秋分时节上岛了,于是卢雅江等人立刻上船,当晚就出发了。
金小翔偷偷答应燕柳,教他一套专门克制燕溪山庄燕溪十八式的剑法,及时不够他名扬天下,能够让他打败他大哥,从此封了他大哥嘲笑他的嘴也是好的。条件是他必须去跟船夫学会掌舵驾驶,这段时间里不准来烦他。
燕柳自然是很高兴的,他如今甩开了山庄里那个长辈,自己在外面闯荡,看什么都新鲜,即使金小翔不说,他也愿意去学驾船。
把燕柳打发出去以后,船舱里就只剩下卢雅江和金小翔两个人,没有其他人来打扰了。
卢雅江捧着那本前人写的自传,靠在墙边想心事。高晟风是长缨枪,韩骋是阔刀,七岁之前,阔刀和长缨枪分明还是两个人。他现在身边的这个教主,到底是当年的长缨枪还是阔刀?韩骋会那么多种兵器,高晟风也会,当初打败那些武林正道人士的时候,高晟风用的就是阔刀。但是卢雅江自幼和高晟风一起长大一起练功,从小到大高晟风用的一直都是长缨枪,就在他做上教主之位后,莫名地,突然会使十八般兵器了,卢雅江一直疑心是小时候卢雅江趁着别的孩子不注意时偷偷教他练的。如果高晟风在很早的时候就不是长缨枪了,而是阔刀,那么一切都解释的通了。阔刀失踪以后,不知去了哪里,可能是去练十八般武艺了,也许就是在高晟风登教主之位时,他将高晟风换下了,当上了教主。
虽然还是有很多事情不知道为什么,但是这样一来,就能够解释为什么韩骋的脸是真的,而那个替身的脸也是真的。那个替身,大概就是十五岁那年就消失的真正的长缨枪!而高晟风一直以来的行为话语也有了解释……
他在吃醋!!!
韩骋那满含怨恨的半个馒头,高晟风因为自己碰他的脸而发怒,交|欢时从来不肯让自己看他的脸,还把脸弄烂……对了!禁地!上一回高晟风上了禁地之后下来发了好几天的脾气,还说什么不想要自己了之类奇奇怪怪的,还找来一些个美少年,但是又没留几天就都赶走了……想必那禁地之上有什么秘密,让高晟风不高兴的秘密,比如真正的长缨枪就在那里……
卢雅江猛地坐直身体,将手里的盖到脸上。
金小翔吓了一跳,凑过去问道:“哥哥你怎了?”
卢雅江颤声道:“没什么。”又道,“你、你先出去一下,我有点不舒服,你等会再进来。”
金小翔忙道:“哥哥你哪里不舒服?”
卢雅江懊恼地推开他的手,促狭地催道:“快,快出去!”
金小翔不肯走,卢雅江连推带搡地把他推出去,道:“半个时辰以后你再进来!”说着就把舱门关上了。金小翔碰了一鼻子的哭,十分莫名,不晓得卢雅江捣什么鬼,于是撅起屁股趴在门缝上看了起来。
一关上门,卢雅江立刻大叫一声倒在地上,双手捧着脸在地上打起滚来。
“啊啊啊啊!”他来回滚了七八圈以后,忍不住大叫起来,拼命把滚烫的脸埋进手心里。高晟风在他的醋,高晟风为了他搞出这许多身份潜伏在他身边,高晟风一定是爱惨他了!韩骋或杨仁和或金小翔,大约有一张是他的真脸,最有可能的是韩骋,他做这些,只是希望自己爱上他真正的脸,可惜自己如此之驽钝,他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自己还像一根朽木一样一窍不通!
卢雅江突然想起在崖底的时候,韩骋问他“你若不舍得,我就不死了好不好”,那时候他然摇头了!
“啊!!!”卢雅江懊丧的大叫一声,又滚了三四圈,把额头抵在甲板上来回的蹭。高晟风当时心里一定气死了!不过……不过也怪他活该,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实话呢?还装死骗的自己伤心了那么久。
卢雅江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爬起来,甩了甩头,肃起脸来。然而他没有严肃多久,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的直打跌,累的在地上喘气。喘了一会儿,他却突然开始抽泣,眼泪一颗一颗往地上砸,把甲板都洇湿了。哭了没多久,又开始捧着脸傻笑。
金小翔在外头看的是目瞪口呆。好几回他以为卢雅江发病了,差点破门而入,但看着又不是那么回事。卢雅江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大叫,他的心肝儿也跟风浪里的小船似的上上下下来回起伏。
也不知过了多久,卢雅江终于消停了,慢吞吞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左右环顾一圈,拿起一个羊皮水囊,用手鞠了水一点点地把脸上的灰尘洗去。然后他又整理了一下弄皱弄乱的衣服,把自己收拾的服服帖帖的,全然看不出方才那一场疯狂,这才故作镇定地拿了回墙角坐了。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金小翔思量着差不多了,于是先悄无声息地跑了出去,再故意弄出些脚步走回来,敲了敲门:“哥哥,我能进来了吗?”
卢雅江冷静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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