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涣散的侍香伸长手臂,像要抓位某人的手。“太、太子殿下,公主就交给……交给你了,希望你代……奴婢好好照……照顾公主,她有时很不听话……”
东方珩倏地握住她逐渐失温的手,予以保证,“我会用我的生命守护她一生。”
“那我就放心了……”一说完,她慢慢合上双眼,嘴边带着一抹恬静笑意。
“不,侍香--”
忠心的侍女以身体挡下宇文治的匕首,以死换取主子的平安,女皇抚尸痛哭,不能自己。
在场的史官记下一笔。
“你们捉着我干什么?还不放手,不知道本公主是谁吗?竟敢胆大妄为……”
宇文治一见死的不是女皇,而是她身边的侍女,他又惊又恼的自知死期不远,便用刺杀女皇的匕首别颈,当场死亡。
他一死,就无人得知是哪一国与他串通,群臣为之紧张,召集各军情官员辟室商议,看要如何避免两国交战,累及百姓。
擅长行军布阵的东方珩也在其中,他在登基大典上的表现令人激赏,众大臣乐于听取他的意见,共商大计,抵御外敌。
他已经俨然是南烈国另一帝王,口吐之言甚受众臣重视,领首连连听命行事,君臣上下一心,共同为国家社攫尽一份心力。
但在这之前,南青瑶还有一件事要做。
“玉珞公主,见了朕为何还不下跪?”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皇妹呀!让人感慨万千。
“我为什么要跪你,你又不是死了……啊!好痛,你们居然推我……”可恶,她一定要好好惩罚他们。
出言不逊的南玉珞被身后的侍卫一推,强押跪地,但她仍刁蛮任性,不停地叫嚣,不把女皇放在眼里,还咒她去死。
“你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吗?”如果她有悔悟之心,尚可轻惩。
她仰起下颚,十分倨傲,“我哪有什么错,你马上叫他们把我放开,否则本公主绝不饶了你。”
“本公主?”她失笑地扬唇,为皇妹的天真感到可悲。“宇文治死了。”
“什么,他死了?”她蓦然一征,莫名的心慌涌了上来。
“后宫禁地男人不得植进,为何他能顺利地带出玉悼皇弟昵?”她真希望皇妹没那么傻,轻易受人利用。
“我……我哪知道,小皇弟爱玩嘛!不小心就玩到宫外去了。”
她眼神闪烁,不肯承认自己强行抱走昔嫔之子。
“玉珞,朕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老实招来。”妇人之仁,她的仁慈已害死侍香。
一想起护己而牺牲的侍女,南青瑶眼底仍有掩不住的哀伤,她俩自幼相处,情同姐妹,就算下毒谋害她亦可原谅,可身为帝王的她却救不了侍女的命。
她的慈悲是一大弱点,却也是改变不了的本性,平民百姓要的,便是她一颗慈善之心,苦民所苦,爱民如子,共享太平。
“就跟你说我什么也不晓得,要招什么,我要回去歇息了,命人扛我回宫。”
她用命令的口气指使女皇,一点也不知道事态严重。
南青瑶喟然一叹,“你真以为朕不知情吗?给你机会是希望你能反省,可看来朕对你是太纵容了,你让朕太失望了。”
“你……你什么意思?我什么也没做,你不可以乱安我罪名。”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有些慌乱了。
“你明知宇文治有意谋朝篡位,你不但知情不报,还暗中助其一臂之力,你对得起皇室对你的宽容吗?”身为皇室中人却反倒促使南姓天下覆亡,她愧为公主。
饮水当思源,她吃皇家的米,受皇家的照顾,一切的荣华富贵全是皇家给的,她没有一丝感激之清,却因一己之私反咬了给她权贵生活的皇家。
“我哪有……”见大皇姐目光冷冽,自知事迹败露的南玉珞虽然心头微惊,可是仍不见悔意。“反正你又没事,有什么关系,我只是没告诉你宇文丞相要造反而已。”
看她依旧故我,南青瑶动怒了。“我是逃过一劫,有惊无险,可是你想过平民百姓的安危吗?因你一时之念,他们有可能遭受战争之苦。”
“仗就打仗嘛!没什么大不了,之前二皇兄还不是带兵攻打东浚国……”认为事不关己,她说得不痛不痒。
“住口!你居然不当一回事。”她痛心,南烈国有此只为自己着想的公主是百姓的不幸。
她愤恨的一吼,“他们的死活关我什么事?我是公主,又不是低鄙贱民!”
“你……你……”南青瑶气得差点咬断银牙。“好,朕明白了,朕不该滥用仁慈,你的机会已经错过了。”
“那我可以走了?”她以为没事了,兴高采烈的准备起身。
“是的,你可以走了。”娇生惯养的她永远不知道人间疾苦。“来人呀!取下公主的皇家配饰,传朕旨意,即日起摘除南玉珞的公主封号,贬为庶民,逐出宫外,终生不得再入皇宫。”
“什么?”起身到一半的南玉珞神色一僵,以为听错了。
“朕对你已经够宽厚了,叛国是死罪一条,无可宽贷,宇文氏一族已于午门斩首,而皇妹你犯的罪不值得原谅,朕让你去体会黎民百姓的生活,今后你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她仁至义尽了。
“不,我不服,你不能把我赶出宫,我是公主、我是公主,谁也别想……啊!你们干什么?我的公主令牌还我……印信……不许拿……放手、放手!”她又叫又骂,想抢回代表公主的信物。
“把她带出去,朕不想见到她,日落前将她逐出皇宫。”她捂着耳,怕自己心软。
“是,臣等领命。”
侍卫将哭闹不休的南玉珞拖出女皇寝宫,勒令她在太阳下山前离开,否则他们将强行执行女皇命令,驱逐她出宫。
尽管南玉珞死也不肯被贬为庶民,还有云妃以死相护,但是皇命一出,概不收回,她仍然被迫离开从小生长的深宫内院,沦为平民百姓。
“很难过吧!”一双手臂从后揽住神色哀痛的女皇,轻拥入怀。
“虽然我们打小就不亲,她还处处看我不顺眼,找我麻烦,可她终究是我皇妹,我……唉!不能说不痛心。”她不狠下心,不知又有谁将因她的仁慈而受伤。
南青瑶的心很痛,她知道皇妹本性不恶,只是被宠坏了,皇室生活养大她的无知,才让她态意妄为,不晓得自己的行为将酿成何等灾难。
可是她不能不狠下心将她送走,没吃过苦的皇家娇儿是不会有体恤他人的心,她必须去看、去听、去学习,去融入百姓生活,否则骄纵的个性永远也改不了。
“别再想了,一切是她自作自受,怨不得人。”早该给她一点教训了,幼鹰不驯,终至啄主。
她苦笑地拉住他的手环在腰上。“我也不想去想,但是一回头,侍香不在了。”
真应了那一句“有惊无险,化险为夷”,可她不要用侍香的命去换她的平安,她宁可侍香还活着。
“有得必有失,你师父不是这么说过吗?她要你放宽心,所有的事早已注定,想挽回也挽留不了。”东方珩低头啄吻她玉额。
“只是有点寂寞……”少了跟前跟后的唠叨声,真的很不习惯。
“有我在还寂寞,你这话真伤了为夫的心。”他故作不满,发出埋怨语。
“你跟侍香又不一样,她是能和我谈心事的姐妹……啊!你怎么咬人?”她揉着耳廓,吃痛地瞠着目。
“你有心事敢不告诉我?”他做出凶恶样,好似她对不起他的百般爱怜。
其实东方珩的用意是不要她再难过,南玉珞的离宫和侍香的死并非她的错,生离死别固然非人所愿,可一味的自责反而苦了自己。
她轻声一笑,“珩,你一定不可以离开我,我只有你了。”
“傻瓜,又想多了,我都追到你身边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知道她的不安,他用力抱位她。
“你和大臣们商议得如何?在军事上,我方能占优势吗?”即将到来的战事令人忧心。
东方珩抚着她乌黑秀发笑道:“有南烈与东浚连手,还能不旗开得胜?”
美目轻抬,睐了睐堪蓝晴空,她幽幽一叹,“希望如此。”
“赵将军,我要你领军三万,挡住西隘口,阻止敌军来犯,一兵一卒都不许越过三线河。”
西隘口一过便是河,三线河一沦陷,咐近城镇立即遭受战火波及。
“是。”
“左副将,守西门的责任就交给你,一万兵马够用吗?”
“够了,末将还怕人多了抢我口粮,让我饿着肚子没力气杀敌。”
左虎的话一出,不少人咧开嘴,取笑他贪吃。
“李统领,水路方面就拜托了,我军擅长水战,在海面拦截确保敌军无后援。”断其后路,粮食短缺,敌方必败。
“我知道了。”李统领一领首。
东方珩从东浚国调来自己的亲信,他以父子亲情动摇东皇的决定,出兵援助南烈国,数万兵马暂时扎营两国边境,以各敌军来袭时能及时出手。
他急宣各将领入宫商议,以他们的见解,加上他的分析,进行兵才部署,在南烈国各重要关口派上驻兵,严密防范敌军动静。
根据探子来报,已知是令人头痛的西临军,由狂妄至极的西帝南宫狂亲自领兵,整支军队已经出发,不日便会抵达两国交界。
所以他们必须更谨慎的用兵,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念,彪悍和好战的西临军不易应付,稍有疏忽便是前方战士的死伤。
不过东方珩对南烈国的用心,以及他在军事方面的才能、调兵遣将的严谨态度,让看在眼里的南烈国众臣大才折服,服从他为大军统帅,毫无二话。
由于近日来发生的几件事,他处变不惊的沉稳表现获得南烈国百姓的认同,不少人开始接受他,也把他的功绩与女皇并列,直赞他有帝王风范。
“殿下,皇上有点不太高兴,你知道吧?”左虎一挑眉警告他所做的事已经触怒龙颜。
他的“有点”是含蓄的说法,事实上是大为光火,东皇差点要带人来押回太子,他震怒得把太子最喜欢的月湖填平,扬言他敢舍弃皇位而入赘南烈国立即迁行锁国政策,禁止两国互有往来。
不过看了太子的信后,似乎平静许多,未再摹怒地口出威胁,但仍看得出来还是非常不谅解,对着皇后发了一顿牢骚。
“父皇不高兴的事很多,不差我这一件,他睡一觉就忘了。”他笑得颇含深意,似乎早有对策安抚东皇。
睡一觉就忘了?他说的是哪门子瞎话。“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放弃皇位?”
很难理解,皇位只有一个,而当上君王有无数的美女,坐拥后宫。
“等你遇到令你倾心的女子,你便会明白我此时的心情。”弱女三千,他只取一瓢饮。
江山如此多娇,他却只独钟一朵属于他的瑶花。
左虎一脸畏色的摇头。“免了、免了,要是落个连家也归不得的下场,那就真应了那句红颜祸水。”
明明是掌握权势的未来君王,呼风唤雨,威风得不可一世,却甘愿因儿女情长而舍弃到手的权贵,真是傻人一个。
“红颜祸水指的是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