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骏河黑猴子】第8章(1 / 1)

化物语 西尾维新著 11829 字 2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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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ainy·Devil,似乎是一个非常暴力的恶魔——最喜欢人类的恶意与敌意,怨恨与悔恨,嫉恨与嫉妒,总之,就是喜欢负面,消极的感情。将人类的黑暗面看破,挑起,引出,从而结为果实。仿佛故意引人不快一般,倾听人类的愿望,仿佛故意引人不快一般,实现人类的愿望。就契约本身来说,它是——以人类的灵魂为交换,实现三个愿望。当三个愿望全部实现时——似乎,就会夺去那个人的生命与肉体。也就是说,那个人类,最终,会成为恶魔,似乎,就是这样一个性质。如果,神原她,在一年前得知了战场原的秘密,许愿将此解决的话,那么那个愿望应该是无法实现的吧。因为,Rainy·Devil能实现的,只有暴力,消极的愿望而已。

恶魔,能够读出愿望的里层。

有表——就有里。

想要跑得快,因为憎恨着同年级的学生。

想要待在战场原的身边——因为憎恨着阿良良木。

没错,能够读懂里层。

没错,能够看见里面。

看透一切的——恶魔。

就算对于抽身而退的自己并不后悔——却也无法原谅,别人占据那个位置。要是别人占据了那个位置,自己应该也可以才对——为什么,不可以是自己。

Rainy·Devil。

从古老的往昔,就在欧洲流传的恶魔。

多数情况下,是描绘成一个披着雨衣的猴子。

就这层意义来看,姑且,将那只左手称之为猿猴之手倒也算是正确——总而言之,第一个也好第二个也好,愿望自身,是在无意识下,或明或暗,都是神原自身所希望的。

先是欺负自己的同级生。

再然后,是我。

还是小学生时,仅是让同学受伤程度就结束了,而在我,则是杀身之祸,也就是说,这是神原愿望上的差距吗……是消极情感上,量的差距吗。神原运动神经的成长云云也好,当然也是有主要原因次要原因在,可是,同样也有在此之上精神层面的东西在作祟。

嘛,不过,正如忍野所说。

可能,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全。

如果,神原真的向Rainy·Devil许下了『待在战场原身边』的愿望,那神原为什么又会来在意我的性命安全呢,太奇怪了——虽然听过小学时发生的那段故事后,她那只暴力性质的左手,想要把阿良良木历排除这种事,能够推测出来。。可是,从神原的立场来看,又怎么样呢?为什么她知道,那种事情肯定会发生呢?左手会以怎样的形式来完成愿望,以会怎么样违逆使用者愿意的形式来完成愿望,这种事,明明就不可能会知道。

因为下意识知道了自己无心许下的愿望。

因为知道我有性命之忧。

妖怪,与自己的左手同化,可并没有在我面前立刻以雨衣怪物的姿态现身,这也应该是神原在抑制这那份冲动吧,忍野,是这么说的。在边缘线上发生摩擦,拼了个半斤八两。

「努力让自己的腿变快什么的,作为给自己的借口,是再合适不过的呢。想要由自己来实现愿望,木乃伊就什么都不会做——可这一点真是非常奇怪。小妹妹自己,大概是这么相信,大概是想这么相信,虽然,这也没错,可是,Rainy·Devil以暴力形式所实现的愿望,并不是表,而是里。小妹妹这样以自己的力量来应付一切的态度,这次是产生了一个很好的作用啊……虽然妖怪与手同化了,可还是能够抑制其发动。就这层意义上来说,这一类妖怪,确实,更类似于道具。可以为持有者的意识所左右……嘛,说得现实一点,虽说是恶魔,可现在,也只有一只手而已,Rainy·Devil也无法发挥更为强大的力量吧。就是说,无法引出能够凌驾于意识之上的无意识。总之,就是小妹妹她因为担心阿良良木君的安危,而没有发动左手。小妹妹她四天前开始的尾行,就发挥了非常恰当的效果啊。虽然小妹妹自己,并不这么想的呐,因为,一切都是在无意识下进行的。然而——是昨天吗?小妹妹她知道了阿良良木君和小傲娇以学习会为名,孤男寡女地独处一室。至今为止的一切虽说全部都是传闻,或许并不确定,可小妹妹她渐渐确信了那两个人是在交往。然后——无法忍耐。和阿良良木君推测的一样哟」

心灵缝隙被恶魔钻了空子,被付身。

不过,忍野是绝对不会这样说出来的。

像这样撒娇般的软弱,忍野是打从心底里讨厌的。

但是——

一开始就是在嫉妒,最后还是在嫉妒,神原她,清楚地——这么说过,确实这么说的。

「嗯,差不多够了」

在将我的血液吸食到极限之前,我对小忍这么说,如同拥抱一般,轻轻地拍着她细小的后背。小忍将牙齿从我脖子上开的两个小洞里拔出——拔出时,所溢出的少量血液,她用舌头舔净。

像这样与小忍的拥抱,在战场原看来,会不会算算在花心范围之内,这件事,今后或许必须好好考虑一下了,不过,因为这种事情不得不保持这种姿势,所以,只有想办法让她放我一马吧。寒假的话姑且不谈,现在的小忍,身体真的很娇小,还让人觉得无依无靠,就算像这样抱着她,也好像抱着雾霭或彩霞一般,没有任何实质感。

「……哎,哟」

我从蹲着的姿势站了起来——有点晕。果然,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被吸血之后,会有类似贫血的症状出现——特别是这次,给的量非常多。

接近通常量的五倍。

蹦,蹦,轻轻地跳了两下。

嘛,就算这样,自身的感觉、体感,和平时并没什么变化……虽然,身体所有的数值全都得到了提升,和普通状态不一样,不过更详细的,我也不是很明白。

小忍,已经变回了体育课的坐姿。

体育课坐姿……就是好像用双手确认自己的存在般,抱住自己的坐姿。

连看也没往我这边再看一眼。

「…………」

温柔的好人——吗。

就算我再怎么主张自己即不温柔也不算好人,可就现实来看,受到我好人伤害最多的,果然,还是眼前的这个金发吸血鬼啊……之前忍野会那么说,也并不奇怪。

无论我再怎么说,在小忍看来……。

我从上方拎起那个附带防风镜的头盔,试着转圈左右摇晃。小忍虽然暂时用无视的态度不理我。不过,一会儿后她似乎真的火了,粗暴地将我的手给甩开。

嗯。

总之,我暂时满足了。什么都没说,模仿忍野的作风,没有说出道别的话,背对着小忍从楼梯的平台向三楼走去。下次来见到小忍的时候,带点D-POP什么的给她做礼物吧,我一边这么心想,一边经过三楼,向二楼走去。(译注:D-POP是Donut的「D」与Popular的「Pop」的略称。意思是人气炸面圈的套装。一套大致在6个左右)

在面前走廊深处的教室门前——忍野咩咩靠在墙上,盘着胳膊,很轻松地晃着一条腿在等我。

「哟。让我好等啊,阿良良木君。似乎比预想地更花时间呢」

「是啊。有点抓不住刚刚好的标准。也许,可能还有点不够……不过,总比让她吸过头要好吧。对我也好,对小忍也好」

「嗯~~嘛,虽然确实是这么回事啊,阿良良木君,对于小忍,没必要那么神经质哟。因为有我的名字在束缚着她的存在啊,不会乱来的啦。所谓取名,即为驯服啊。应该说,更担心的是她会不会饿死呢。阿良良木君待会儿可是要和恶魔上演一场惨烈的武打戏啊~我可不觉得现在是思前想后的时候哟?不然表演可是会变成三花脸的哟。只吸得勉勉强强的话,我觉得这场胜负的胜算可并不怎么高哦?就算对手就只有一只左手啊」(注:三花脸,歌舞伎中的滑稽角色)

……对于Rainy·Devil的应对方法。

驱魔,本来就是件非常耗费时间与工夫的庞大工作,就算Rainy·Devil只是个低等恶魔也好,对忍野来说也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对付的。虽然这是他本人说法,感觉有些微妙——不过,在目前情况下,可以确认的是忍野,是没有任何想要出手的意思。

和战场原那时不同。

战场原的螃蟹,虽然也能称之为实现愿望类型的妖怪——不过,那个是神,而这次则是恶魔。不是那么好相与,这点就连门外汉的我也明白。

『神』原与恶魔吗。

比起暗示,这简直就是挖苦啊。

不过——没有什么时间来进行准备了。

不快点解决的话,今晚,我就会死。是我被杀还是砍断神原的左手——前者的话,可以让这整个故事都得到解决,不过很可惜,我并不是个对生命很洒脱的人。而且,除此之外,砍断神原左手什么的,也不在讨论范围之内。

这样的话,就是第三个选项。

「破坏契约吗……要是能顺利让恶魔老实地回到魔界呀灵界什么的就好了啊」

「魔界也好灵界也好,都不是不同的世界,而都是『这里』啦——嘛,这很难说清楚,不过总有一天还会有类似的话题出现,下次再说吧。没事的哟,至少这么点我可以向你保证,阿良良木君。如果没能完成契约的话——契约就会无效。虽然不是什么Cooling off,不过还是能好好地将小妹妹的愿望给无效化的啦。没能完成凄惨工作的无能恶魔,就只能一言不发地离开啊」(译注:Cooling off指等待期解约制度。简单来说就是顾客就算签了合同,也可以在一定期间内解除合同)

恶魔会离开。

如果没能完成契约的话。

「也就是说——如果我没被恶魔杀掉的话,是这样吗」

「就是这么回事」

忍野嘿嘿笑到。

「当然,就算现在的阿良良木君给现在的小忍吸血到极限,实力的强度也有限……最多,也只能发挥寒假时,阿良良木君成为真正吸血鬼那时,十分之一的能力,所以,别对自己的力量过度自信哟」

「……还真是个随便的数字啊」

「不过,因为那个Rainy·Devil只有左手嘛——如果对手是全身的话,阿良良木君可没有胜算呢,不过,如果顺带加上一条人命的『砝码』,就算是现在的阿良良木君,也会有十分十二分十四分的胜算吧」

Rainy·Devil,是与猿猴之手完全不同种类的妖怪——就属性而言,只有能实现愿望这个共同点而已,就像被称为雨衣恶魔一样,它是有着完整的,全身部件的妖怪(虽然,就现时点来看,要如何来定义全身这个概念,见解上可能还会有所改变,不过现在也只能不管它了)。只有那么一只左手——而且,还变成了木乃伊,应该是被施以了坚固的『封印』吧,忍野这么说。

「嘛,是小妹妹母亲那边的家系吗,似乎有点问题呢——而且落到私奔的境地也是,令人意外,会不会是那边的原因呢?嘛,虽说我不打算通过猜测来曝光别人家事或者是窥探情况啦。恶魔的木乃伊这玩意,其实啊,很不得了呐。像是人鱼木乃伊的话,至少我还有过耳闻。嗯嗯,嘛,小妹妹接受的时候,如果只是手腕的话,剩下的部分又怎么了,我个人,可是很有兴趣的哟」

母亲,吗。

战场原黑仪,八九寺真宵。

各自的妖怪——都事关母亲。

神原骏河,也是步其后尘吗。

嘛,看起来,神原的母亲也和父亲一样,在私奔时就已经与老家断绝了关系,所以神原骏河,与母亲的老家也完全没有来往。事到如今,就算想去找母亲的娘家,估计也不可能了吧……。

「对了,如果恶魔全身的部件都完备的话,会怎么样?Rainy·Devil,就算是全盛时期的忍,也赢不了吗?」

「怎么可能。只不过是只低级恶魔,不可能敌得过真正的吸血鬼。由那个梅菲斯特来做对手还勉强说得过去,雨魔这种东西,小忍两秒就可以解决了啦。集合起来的全身会被粉碎,体内的体液被吸干,然后扑街咯,更何况小忍可是可怕的传说中的吸血鬼哟?根本不是对手啊,敌不过的。恩,从Rainy·Devil的等级来考虑的话,和小班长那时的魅猫差不多强吧。哎呀,不过可不能因为这样就借用小忍本人的力量哟?虽然这么做是可以做到简单搞定的,可这样的话,我可不是在威胁你哟,结果肯定是把小妹妹的手给切下来啊。所以由阿良良木君来解决——才有意义啊」

「Rainy·Devil在实现愿望的时候,会夺取那个人身体的吧?随着愿望的实现,人会渐渐变得接近恶魔……一开始只有手腕大小的木乃伊长到了手肘部分,那是因为恶魔完成了神原的第一个愿望吧,所以,会怎么样?忍野。如果完成了想要杀我这第二个憎恨的愿望,还有之后不知道是什么的第三个愿望的话,神原会怎么样?虽说是被夺取身体,不过这样的话,是不是最多只会发展到肩膀的置?」

「关于这一点因为没有前例,所以不清楚,这问题我也只能跟政府机关似的敷衍你呢。嘛,不过,就这么理所当然地考虑下去,就比例来说应该就跟阿良良木君想的一样,就算被夺取,也只是到肩膀的部分。所以啊,阿良良木君,这都是一回事哟。被夺取到肩膀,和全身被夺去,都是一回事啊。用股份公司来比喻的话,就像是被拿去了公司全部股份的30%一样」

「……说得也是啊」

「不管怎么说,灵魂都会被取走。只留下一具空壳般的肉体的话,又有什么用。对了,包什么的贵重品就放我这里吧,阿良良木君。拿着那种东西的话,很难活动吧」

「啊……抱歉。那,稍等下」

我将屁股口袋里的手机,校服口袋里的家门钥匙,都放进书包里,交给了忍野。忍野「嗯」了一身,将包斜背在肩上。

「不过呢——我问一个问题可以吗?阿良良木君」

「什么啊」

「为什么,就连想要杀死自己的对手,阿良良木君也会想去帮忙呢?那个小妹妹,即使是无意识,即使那是愿望的里层——毕竟也将阿良良木君当作憎恨的情敌哟」

用心不良,惯例般的贫嘴——

似乎,并不是这样。

「何况,已经知道雨衣的真面目就是小妹妹,阿良良木君,为什么还会想去找小妹妹说话呢?一般来说,到了这一地步,应该说什么都没用了——到了这种时候,应该甩开小妹妹,跑到我这里来才对吧」

「……只要活着,谁都会恨过某人吧。虽然被杀什么的我是敬谢不敏,不过,神原她,为战场原而倾心,如果是这个理由的话——」

妖怪都有其相应的理由而存在。

如果这个就是那个理由的话——

「到也不是,不能原谅」

就如忍野说的,就算我一开始的假设是正确的,对于目前这个状况,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只是回到最初罢了,无论是猿猴之手还是Rainy·Devil,都没有关系。虽然没想到会被当作情敌,但是,即使如此。

姑息性质的算计。

别有用心的,不舍。

我,也许是一个温柔的好人,但我绝不可能是一个像羽川那样,纯洁无垢的善人。

羽川翼。

拥有异形之翼的少女。

……只有这家伙,我真的,清楚地,羡慕着她。

真的——羡慕到让我嫉妒。

「是吗。嘛,如果这是阿良良木君的决定,那就行了。完全没问题,这不是我能管的。那,嘛,总之,阿良良木君,就把你的力量,借给小妹妹吧。话先说在前面,一旦进去了,一直到事情结束为止,是不会让你出来的哟。从里面,门是绝对打不开的。要准备好一开始就无路可逃的选项。这样没有退路的状况是何等麻烦,好好想想寒假那时候的事情吧,不豁出去是不行的哟?……当然,不管发生什么,我和小忍都不会过来帮忙的。可别忘了,本人可是超出常规的和平主义者同时又是会留下机会的人道主义者。在确认了阿良良木君走进这个教室之后,我就会去四楼打盹儿,后面的事我可不管了哟。阿良良木君也好小妹妹也好,回去的时候也不用打什么招呼了。我想那时候小忍已经睡了,就各归各回去吧」

「……给你添麻烦了」

「行了」

忍野的后背,从墙壁上离开,打开了门。

没有犹豫,我走了进去。

紧接着,忍野就关上了门。

这样一来,就出不去了。

二楼最深处的教室——虽然房型和之前四楼的教室一样,可这里,是这个废弃私塾中,唯一一间还保留窗户的教室。不过就算这么说,这也并不意味着它和其他教室不同,窗户没有变成碎玻璃。变为如此光景的窗框上,就好像是抵御台风一样,被钉上了好几块厚重的木板。为什么要固执到如此地步,一块又一块地钉上去。因为,这样才能让关上门之后,不会射进一丝的光线——虽说现在已是半夜,可就算是星光也丝毫射不进来。

一片漆黑。

但是——看得见。

对于才刚给小忍大量血液的,现在的我来说,即使在这黑暗之中,我也能将黑暗看透。没错,这一状态下的我,对于黑暗的地方能看得非常清楚——我平缓地移动着视线。

立刻就发现了。

在这不大的教室中一个人站着——

披着雨衣的模样。

「……哟」

试着出声叫她,没有反应。

似乎——已经处于催眠状态了。

虽然身体是神原骏河,可是——左腕和,现在的灵魂,应该是Rainy·Devil……顺便说下雨衣是我在让忍吸血时,神原一个人跑到最近的杂货店买来的。雨衣本身,要说必要也并不是必要的,即使需要,也不是什么必不可少的东西吧,虽然是个自由设定的道具,不过这大致上就是根据传说来制造气氛,就跟一个确定状况的仪式一样。

教室里的书桌和椅子,都已经因为碍事的缘故,一开始就搬走了——所以,现在这教室里,就只有神原和我两个人。只有Rainy·Devil的左手,与类似吸血鬼的非人而已。

半吊子同志,倒也是场不错的决斗。

不——不对,我不是来决斗的。

我是来战胜恶魔的。

和昨晚一样,雨衣的斗篷内侧,就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洞一样,表情,亦或是里面的东西,什么都看不出——

「……………………」

不只是Rainy·Devil和猿猴之手,对于所有实现愿望类型的妖怪,其对应方法原本就是个很标准的东西,向那个妖怪,许下其无法完成的愿望。

过大的愿望。

或者说,相互矛盾的愿望。

绝对不可能现实的愿望。

相互约束以至于左右为难的愿望。

也就是没有底的勺子哟,忍野是这么说的。这么做的话,就能够击退妖怪,预测妖怪——诸如此类。(A注:相传古日本船员出海,为防止船妖作怪与水难,会向海里投手握饭团,准备没有底的勺子,当船妖出现时将勺子交出以求平安,)

但是,现在这个状况,神原已经许下了愿望——想要待在战场原的身边。再来,为了这份思念——阿良良木历太过碍事,憎恨着阿良良木历,想要杀死阿良良木历,无意识间,许了如此的愿望。Rainy·Devil,对于这个愿望,就这样,给予了回应。

愿望无法撤销。

即使一次,可只要这么想了那就无法回头。

那么,就将这个道理逆转。

只要这个愿望无法达成就行了。

只要阿良良木历是Rainy·Devil所无法杀死的存在就行了——

「借口和膏药哪里都能贴吗?——多少有点像是诡辩呢,虽然猴把戏也有些看头,不过,还是请你下台吧——哦,哟哟!」(注:借口和膏药哪里都能贴,这句话是日本的一个谚语,意思是想找借口总能找到)

不知以什么为契机——雨衣,突然向我跳来。神原骏河的跳跃力——那是以仇恨的力量来强化的。通常来说,应该是像昨天那样快到让人无法目测,不过——现在不一样。

能看见。

能反应过来——

「啊,啊,哇!」

我将自己的身体以离心力旋转,躲过了雨衣的左券——非常的惊险。就这样继续回转身体,我从原来所处的位置离开——虽然看上去挺逊的,不过还是先重新摆好架势比较好。

怎么了?

心理作用吗,总觉得比起昨晚似乎更快了——不,只是我的眼睛还没有习惯吧。总之,先一边回避雨衣左手的攻击,一边寻找空隙将作为『砝码』的神原身体捉住,然后捕获,再以全力制服她的话。

「…………!」

已经——追上来了。

怎么可能,虽然并不认为在速度上我能够全面压制雨衣,可是,因为小忍的关系,我应该已经被强化到与昨天是天壤之别了,可就这么简单地给——雨衣的左拳,用力揍了过来。不能往左面躲,要从雨衣的外侧绕过去,得从右侧——

露出在外,满是黑毛的手——擦过我的脸,挥空了。虽然那股风压猛烈仿佛会撕裂身体,不过——比起这个,我看准被暴露在外侧的雨衣腰部,踢了过去。

……抱歉了,神原!

我在心中如此道歉。

如我所料,左手以外的部分,并没有变得多么超常——雨衣的身体很直接地向我所踢出的方向飞去。就这么失去平衡,半边身子倒在了油漆布上。

果然,进行支配的只有一个左手,对雨衣来说是个弱点……协调性太糟糕了,很明显,全身没能跟上左手的存在。

但是,这样的话,刚才的速度又是怎么回事……?难道昨晚雨衣并没有拿出真本事吗?配合着我的强化,那边也提升了自己的速度吗……但是,妖怪有必要手下留情吗?

搞不懂。

就在我搞不懂的时候——雨衣站了起来。

呜——嗯……就算无视身体是神原的这点,果然,我还是无法对倒在地上的对手进行追击啊……虽然我知道自己必须得这么做,可不管怎样,我就是会犹豫。明明,现在不是能犹豫的时候。

温柔的好人。

真是个,讨厌的评价。

感觉就像是给毫无个性的我打圆场一样嘛。

以连接最短距离的一直线动作,雨衣的左拳,这次在我的右肩附近撞击——简直就跟弹射器里射出一样的拳头。在雨衣来看,是想瞄准正中线打过来的吧,不过拳头不知为何挪动了少许……不过,我并没能完全躲过这一拳,没能看透——实在是太快了。我被向后轰飞了三米左右……凭借着身体的平衡感觉,我在空中转了一圈,着地。虽然是将自行车有如纸屑一般,弄毁水泥墙的雨衣的左拳,可也没能像昨天那样将我不可思议地被打飞,对我的肉体造成决定性的伤害。受伤当然是有的,可也没到让我动不了的程度。肩骨脱臼了,似乎还有了裂缝,不过,这也是能被吸血鬼的治愈能力给回复的程度。激烈的痛感,也在一瞬之间退去。这正是,让人怀念的感觉。哎呀呀,离明天的日出还有很长时间……我还得吃多少苦头啊?

但是,没有什么闲情去考虑这种事。就在我刚摆出着地的姿势,雨衣的追击就已经来了——追击,迫击。雨衣没有丝毫犹豫。这次,左拳是向着我迎面而来。眼睛完全跟不上,就这样结结实实地用正脸吃下了这一击。我听见了鼻骨断裂的声音。虽然现在状态下的我能扛住,可如果是普通人类的脑袋,这破坏力应该会将其完全粉碎吧,光是想想就觉得恐怖。我难看地以匍匐般的姿势与雨衣拉开距离。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断裂的鼻骨也在自我回复。真是,讨厌的感觉。感觉自己变得跟阿米巴原虫一样。如果说这只有十分之一的话——寒假那时候的经历,到底是怎样的地狱啊。

下一拳,我避开了。

可再下一拳,却又是毫厘之间。

「…………可恶!」

为什么?

为什么躲不开?

虽说是一条直线,毫无任何的多余动作,那个动作自身,是左拳将手腕从肩部撕扯下来般,活像是机器人动画中的火箭飞拳那样,不过没有飞出来的全力一击,这样单纯的动作——事前准备动作并不少,应该不可能看不出的,为什么,为什么追不上?为什么躲不开?比起昨天速度明显就上升了好几倍。明明力量就没怎么增加……一拳两拳的,不,就算是以几十拳为单位我也可以承受,以我现在这具身体的话,明明不会被立刻解决的,可为什么只有速度,会差那么多?

昨天和今天,到底有哪里不同……。

雨衣……

外露的左手,野兽的手。

……虽然右手也同样**在外,可那与风帽的内侧一样,明明应该看得见却又好像看不见,深邃洞口一般的气息——嗯?这样啊,那里和昨天不同。昨天,雨衣是,戴着橡胶手套才对——无论是哪只手,都没有**在外,但这又说明了什么?

戴着橡胶手套的时候,没理由会因此而降低移动速度的吧。

随后我注意到了。

因错误而察觉到了。

不是橡胶手套——是雨靴!

神原在杂货店买的,只有雨衣而已……橡胶手套,以及长靴,全都没有弄来……并不是觉得即使是要制造气氛也没必要准备齐全到这个地步,只是单纯没有考虑到这个吧。

我也是,一直到刚才也都没有察觉。虽然我不知道真正的Rainy·Devil被描述成什么样子,可就像忍野以此为启示从而联想到Rainy·Devil那样,如果只要雨衣就能将那性格给充分表现出来的话,能作为妖怪表现出来的话,神原也好我也好,肯定都没有弄错。

但是——并不是雨靴的话,那现在的雨衣穿得就是运动鞋。一目了然,正如我所看到的。两手就好像**在外一般,双脚却不能裸足暴露在外,鞋子是神原原来就穿着的那双,所以也就这么继续穿着。

还真是高级的运动鞋。

和雨靴——所展现出的速度完全不一样。

如果是神原骏河这种程度的运动选手,那就更不得了了。

「……糟了」

事先给她双脚加上枷锁,绑住她的双脚之类,露骨地给神原的身体加上负担的计策,虽然在战略上或者说在目的上,不得不拒绝,——不过,雨靴之类,作为附加的不利条件,不是正好吗……为什么眼下必须上演这种,能够让雨衣发挥出百分之百战力的状况呢?作为『砝码』的神原骏河的身体应该是累赘和左手的负担,眼下却格外轻快地,从属于左臂!

呃……。

我真是总在紧要关头掉链子啊……

事态发展成这样,光靠躲避是不行了……凭现在的状态,躲不开与完全躲开的比例大致在对半开,因为我现在的身体,不会积累伤口,所以不会像格斗游戏那样被慢慢蹭死,可是这样一来,压倒性胜利这个课题,也就完不成了。这已经不是眼睛能否适应之流的问题了。所以,面对这样的雨衣,只能抱着硬碰硬的觉悟,从正面接下攻击——沉下腰,我就像是面对罚点球的守门员一样,架起双手。哦不——这种情况下,应该是像篮球比赛中的盯人防守一般,这样说明大概更清楚些吧。

不过,在篮球比赛中明显犯规的弹射飞拳(这是哪种犯规?)瞄准着我脖子附近攻来,为了以双手封住她的左拳,我打算以右手挡住拳头,同时以左手抓住雨衣的手腕,然后再以全部身体如同包裹住雨衣左手似的,控制住她的左手,可是——没有赶上。不对,并不是没有赶上,虽然右手和左手都跟上了,可却没能挡住弹射飞拳。我感觉手指骨折断了好几根,紧接着左拳就打在我的锁骨上。身体随之向后大幅一仰——但,勉强,以后腿,撑住了身躯。虽然没能接下这次的攻击,可是在拳头接触到我的肢体前,成功削弱了一定程度的威力。

在雨衣收回那只拳头之前,我以迅速恢复过来的双手,抓住了那只左手——终于,和当初的目的一样,将雨衣的动作停了下来。我终于,成功地抓到了雨衣。

很好,就这样一口气——

「神原,抱歉!」

这次我一边开口道歉,一边用双手固定住拼命想要挣脱的雨衣,就这样以足刀对着雨衣的脚,腹,胸,施以了三连击。就人体构造而言,我的攻击以普通肉体状态是无法办到的。与只能用左拳来攻击的雨衣不同,我可以使用全部的四肢,必须将这一差别,这一优势最大限度地活用才行。

雨衣的左手仿佛发狂似的拼命挣扎。

对它产生了伤害。

就像忍野说的,如果Rainy·Devil有全身在的话,以现在的我是没胜算的吧,但像这样只将左手本身给封住的话,战胜它,就有可能——以对方拳头的威力,只要不被连续攻击,就能够在一瞬间恢复,所以,真正麻烦的不如说是神原被提升的脚力,而运动鞋这件事真是计算之外的不确定要素。不过,像这样抓住的话——接着就只要坚持到Rainy·Devil求饶为止,一直这么踢下去就行。不求饶的话,就踢到断气为止。简直,就像名为骏河问的那种拷问法,感觉实在不怎么好,不过,既然不想斩断神原左手,更不想夺走神原生命,就只有继续进攻,不断让它痛苦,直到恶魔败退为止——

雨衣的脚无法维持站立姿势了。

看来近乎顽固的低位持续踢击终于奏效了——我这么想,可是,事实并非如此。无法维持站立的脚,哦不,是不在维持着站立的脚,就这样以我的下颚为目标,以最短最快的轨道向上弹起。不是左手,雨衣用了左脚——神原的长腿以上段回旋踢的架势,就好像是针孔也能准确命中一样,确实地踢中了我的太阳穴。这一击的威力,虽然无法与左手相比较,但即便如此,神原的脚力就这样转化为攻击力,而且还是完全超乎我意料之外的攻击,大脑整个被踢晕,视线也在摇晃。感觉器官的伤害,对于这个吸血鬼(高仿)的身体也能奏效——这是寒假时获得的宝贵教训。

我的双手,松开雨衣的左手。

是为了防御神原接下来的踢击。

交叉防御的双手所承受的踢击,果然是比不上左手的弹射手拳,可是——那股冲击,或者说那种无法言语的威力,混乱了我的思维。

能用的,不是只有左手吗……?

忍野不是说过,那是『砝码』吗——

「……是这么回事,吗?」

能想到的答案,只有一个。

也就是说,如果Rainy·Devil是以人类的消极情感为能源,进行活动的话,那么,目前来说,是以神原骏河对我的嫉妒为食物——假设左拳是航母上的飞机弹射装置,那么神原的肉体就是航母本身。挚热的感情,挚热的思念,让高压蒸汽膨胀,凝缩于肌肉之中。所以,全身并不只是作为『砝码』而被左手拖着走——不,基本上是被拖着走吧,但是,如果陷于之前那样的状态,也就是在Rainy·Devil陷入危机的时候,肉体也不会吝啬于在防卫行动上出力吧……

哦不,这种说法其实是诡辩。

因为想用一些能原谅神原的话语,所以才会以这种绕大个圈的形式,来表达真相吧——就像条件反射,给青蛙腿通电就会**似的,这不算是光明正大吧。

也就是说。

神原是以自己的意志,动了脚。

神原本人的意志,连接在了一起。

无意识地,神原——拒绝了。

拒绝失去Rainy·Devil的左手。

拒绝第二个愿望无法实现。

拒绝放下对我的杀意。

拒绝——放弃战场原。

「……别有用心的,不舍呢」

我能明白,这种心情。

铭肌镂骨。

感同身受。

因为我也——失去过,舍弃过。

因为失去了,就再也无法获得。

雨衣,不知为何,不动了。以好像被磁力所引导的磁石般的单纯动作,以一直线的单纯动作,固执地挥动着左拳的雨衣,停止了动作——简直就像,在考虑着什么复杂的事情一样。

或者说。

就好像在犹豫。

犹豫着的雨衣——停止了动作。

……神原骏河。

战场原黑仪的后辈。

篮球部的王牌选手。

帮我砍下来——她这么说过。

根据忍野所说,这只左手并不是猿猴之手而是恶魔之手,它只会遵照神原的想法去达成愿望,在这那种,恶劣的,不暴露还比较好的真相,暴露之后……她低头数秒钟后,带着刚毅的表情抬起头,轮番看了看我和忍野,这么说道,

「这种左手,我不需要」

神原这么说过。

她始终挂在脸上的笑容,这次没有出现。

那是一种——意外的,与她所尊敬的前辈,如今的性格相似的——平淡,冷漠,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感情的语气。

「帮我砍下来。我想砍下来。拜托了。虽然会给你们添麻烦,可还是拜托了。因为自己没办法把自己的手砍下来……」

「别,别这样啊」

我慌忙地,将那只伸出来的手推回神原身边。毛茸茸的感觉,让手感觉不舒服。一身鸡皮疙瘩。

打了个寒战。

「说什么傻话啊——这种事,怎么可能做到。篮球你准备怎么办」

「刚才忍野先生说的没错。我可是,想要杀一个人啊。这点程度的代价,是理所当然的吧」

「不,不对——神原,我完全,不在意,那种事情——」

滑稽,小丑。

这是多么无关痛痒的话语啊。

根本不是我在不在意的问题。

我能不能原谅,也根本没关系——问题在于,神原骏河,能否原谅自己。

因为不想伤害同学,而不停奔跑的少女。

尽全力抑制,压倒消极的感情。

被层层束缚。

她那份强大的意志——反过来,束缚住了自己。

劝说。

「而,而且,砍下来什么的,这根本不可能吧。别说这种蠢话啊。你在想什么啊。笨蛋,你真的是一个笨蛋啊。为什么就把事情想的这么简单。这可不是什么能让人认真去干的主意」

「这样啊。也是啊,把手给砍下来这种事,不是能拜托别人来做的事呐。不可能因为被拜托了,就是这样啊地去做。我知道了,我自己会想办法的。利用汽车和电车的力量,说不定能有什么办法吧」

「那是——」

竟然说汽车和电车。

这么做的话,好像在寻死。

不是好像寻死——就是在寻死。

「想砍下来的话,有一个好办法哟?阿良良木君,为什么不说啊,对于苦恼的人还真是不亲切啊你。这种事,只要让小忍帮忙不就可以了吗。心字头上一把刀——只要用她珍藏的那把刀,那只左手可能连感到痛的闲情都没有,就被砍下来了呀。虽然眼下小忍的那把刀,锋利程度不及以往,可就算这样,像砍下小妹妹那样的纤细手腕,就好像是切豆腐般比吃饭还容易哟——」

「闭嘴,忍野!喂神原!没什么牛角尖好钻的!你根本就不用感到任何责任——这种事,再明显不过了吧!这些,全部都是猿猴之手……不对,Rainy·Devil这个妖怪才是元凶——」

「妖怪只会实现愿望而已吧?」

忍野没有闭嘴。

反而更加雄辩更加善辩地继续说道,

「因为被索求,所以才给予吧?小傲娇那时候也是这样不是吗?寒假时阿良良木君的那个事件可不同哟。小忍的事件和那个是完全不同的——阿良良木君,你没有向妖怪祈求过任何愿望」

「………」

「所以啊——阿良良木君是不会明白小妹妹心情的。小妹妹的自责也好小妹妹的后悔也好,绝对,不会明白」

我被他这么说到。

「顺便提一下,原著的『猿猴之手』,一开始使用猿猴之手的人类,在第一个愿望,第二个愿望实现之后,以第三个愿望,许下了自己的死亡。这个愿望意味着什么,需要我逐一进行说明吗?」

「忍野——」

他说的,是对的,

但是,忍野,你错了。

我与雨衣相互对峙——双方陷入了胶着状态,在对方没有动作的时候,我慢慢地回想着。

因为,我,还是明白的。

有如心痛般,心中的伤口,感同身受。

战场原黑仪的心情也好。

神原骏河的心情也好,我都明白。

不,或许,我并不明白。

或许只是傲慢作祟的自大而已。

但是——

我们,都带着,相同的楚痛。

共有着这份楚痛。

能够实现愿望的道具就在眼前,凭什么不让自己去许愿?我寒假的时候也是一样,虽说那并不是我许愿的结果,即使是那个纯洁无垢的善人羽川,也因为仅有的一点不和与扭曲,便被猫所魅惑——

我和小忍的关系,就根本上说,与战场原与螃蟹的关系,神原与恶魔的关系,没有什么不同。

「无所谓,阿良良木前辈」

「有所谓啊——怎么可能,无所谓。你在说什么。那么,战场原的事又要怎么办啊。我想,让你,和战场原……」

「已经,无所谓了。战场原前辈的事也,算了」

神原的嘴里,说出了真正让人痛心的话。

「已经,可以了。我放弃了」

哪里可以了。

放弃,怎么可能会可以。

愿望需要靠自己的力量来实现——你的母亲就是为此才将恶魔的木乃伊交给你的吧。绝不是,为了告诉你要放弃自己的愿望啊——

所以别露出那种表情。

别露出那种深邃洞口一样的表情。

用那种哭一样的表情——要放弃什么啊。

Rainy·Devil。

降雨的恶魔——也叫做,爱哭鬼的恶魔。

一开始,是在下着淅淅沥沥小雨的日子里,因无聊琐事而于父母吵架离家,结果迷失在山里被野猴群所咬杀吞食的小孩子,以此为起源。不可思议的是,包括家族在内,村落里的所有人,都想不起那孩子的名字——

「……混蛋!」

精神上,已经无法再容忍这种胶着状态了——无法再忍受那仿佛走马灯一样的循环思考,我向着雨衣冲去。就算从昨晚开始算,这也是第一次由我展开的,并非挨打的攻击行为。充满压力的迎击姿势,无言地诉说着我已经无法再忍耐了。

这样站着的姿势不行,如果再次压制左手的话,立刻就会踢过来的。那么,就用如同柔道的寝技,或者说是摔跤那样,为了把雨衣的全身按倒在地,必须将身体撞上去——

为了从左右两边抱夹住雨衣的身体,我张开了双手,可是,并没能抓住雨衣——虽说左右手的动作,她是可以应付得过来,但,雨衣所采取的,并不是这样的动作。也不是向后退去——要是那样的话,之后我再冲几步上去,就可以逮住她了。

雨衣向上跳了。

跳跃——以双脚,紧贴在教室的天花板上——然后顺势,雨衣在天花板上跑动着。『哒,哒,哒,哒,哒,哒』违反重力般——就好像根本无视万有引力的法则,在天花板上奔跑。

然后,从天花板降下——在地面着陆。

当我这么想时,这次又是横向跳跃。

当我这么想时,跳在歪掉的黑板上——当我这么想时,又再次从那里起跳——当我这么想时,这次又撞上了窗户,向着厚厚的木板着陆——当我这么想时,又再次从那里起跳——当我这么想时,又再次跳向天花板。

纵横交错、毫无规则。

雨衣的跳跃看得人头晕目眩。

就像乱溅的火星,从墙壁到墙壁,从墙壁到天花板,又从天花板到地面,再从地面到墙壁,用那双脚——跳来跳去。

雨衣用神原骏河久经锻炼的双脚不停跳跃。

或者说像是被高速击出的超级弹力球。

宛如乱舞技般的乱反射。

跳跃紧接着跳跃。

眼睛已经追不了上。

远超我眼球运动的速度。

就像下落运动般的加速,加速再加速,渐渐地,而又大胆地跳跃,让速度确实地逐渐加快——雨靴与运动鞋的不同之处,看似可爱地,渐渐地,大胆地,确实地,愚弄着我的视线。

光是从平面运动变成了立体运动,就能做到这种程度吗——本来是为了不让受害范围扩大,不出差错做个了结才用的这个教室,让忍野张开的这个结界……还有事先为了对付迅速敏捷的雨衣而特地选择了狭小空间的单纯计算——现在完全起了反效果。完全变得事与愿违。

事与愿违。

为什么没想到会变成这个局面啊。

神原没加入田径部而是选择了篮球部的理由——因为正是篮球场那种狭小的空间才能让神原比谁都迅速的双脚,充分发挥出威力!如果说以那种身高、体格加上神原骏河那能轻松自如地进行扣篮的跳跃力,在这种被限制住的高度有限的空间里要如何有效地利用,那就是这么做——!。

前因后果加在一起,事与愿违仍在继续。

误算也该有个限度啊,我真是个笨蛋。

经常漏掉这种错误。

雨衣仿佛愚弄我一般地在我周围跳来跳去,我却像脚上钉了钉子般在原地一动不动。特别是从地板到天花板、或是从天花板到地板的上下运动,我的眼睛无法完全不上——这是人体构造的问题,就物理性的角度来说,人的眼睛能够应对左右的运动却无法应对上下的运动。所以我的视线才无法跟上雨衣的动作。

一口气向身后回转——

雨衣终于以我为目标从天花板上跳来,就像藤球里的Rolling Spike(译注:藤球技巧)一样在空中不进行着空翻,乘势而来的脚尖向我的脑门踢来——感觉头盖骨被打凹了。就在我因这股力量不禁向前倒去时,已经到达地面的雨衣,用泰拳膝踢般的一击直直地顶上了我的下巴。由藤球和泰拳的组合攻击之间,只有瞬间的停顿,这简直就像三明治一样,前后夹击般的冲击让我体会到了超越痛范畴的新认知。脑髓像被压溃了,使我暂时失去了意识——也就是陷入了突发性的昏迷。

但是并不会死。

伤口马上就恢复了。

简直就是地狱。

等活地狱。(注:等活地狱:八大地狱第一地狱,众生在此受凉风所吹而复生故称等活。)

身体即使被碾成粉末,一阵风吹过就会复元,然后又被碾成粉末,又复元,如此循环往复的八大地狱之一——这就是我的寒假。

「切……」

伸出手——雨衣躲了过去。随后高高地举起左拳,我随之对此做出了反应——不,这不是反应,是单纯的神经反射。因为一直把注意力集中在左腕上,所以对雨衣左腕的动作神经质地**。可是,我更应该优先注意的是先前那种攻击中,在左手并没有被封住时,所做出连环二连踢。又或是应该注意那个雨衣突然做出让人眼花缭乱的立体高速干扰加速移动时所用的恐怖步法背后所包含的意义。以及不光是Rainy·Devil的左腕,而是使用所有四肢后做出的那些动作所包含的意义。

同恶魔游戏则成为恶魔。

并非实现愿望,并非出卖灵魂,并非出让肉体,甚至于并非做出任何事情——

向恶魔祈愿则成为恶魔。

左拳是牵制。

在此之前只让人见识到直线进攻的雨衣——在此终于使出了步法、组合技、牵制等战斗上的小技巧。

不,不是牵制。

这时应该叫它即兴发挥了。

因为,对雨衣来说,如果没有神原骏河的帮助,是不可能使得出这些小技巧的。

我因提防对方左拳而摆出的架势有着决定性的防御死角,雨衣的脚尖,这次对着我另一边的腹侧施以了连续三下,而且还是同样位置——同时,同坐标给予狠狠的精准三连击。由于雨衣这有悖于相对论的三连击,我的身体弯成了「く」字形,这时,另一只脚踢向了我的胸口。

像飞机弹射器一样。

承受不住了,我向后倒去,以倒立空翻的要领,双手撑地随即后翻起身,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雨衣立即袭身而上。

一脚踢中我的肺部。

肺多半被踢烂了。

呼吸困难。

不行,没有马上恢复——也就表示现在雨衣的踢击比起左拳更具威力和破坏性吧。

难道神原的感情凌驾于恶魔之上了吗。

嫉妒。

憎恶。

消极的感情。

那么,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你的话」

从被破坏的肺里挤出话来。

「你的话是不行的,神原骏河——!」

谁都不可能取代谁,谁都不可能成为谁,正如战场原就是战场原黑仪,神原就是神原骏河。

阿良良木就是阿良良木历。

我和神原间的不同。

不管忍野到底知不知道。

不管是否抽身而退

鬼也好,猴子也好。

偶然的相遇,巧合。

内疚,无法抹去。

无论是对神原,还是战场原,我都心有内疚。但是我却不认为想要被人取代——所以我也不会让出我现在所在的位置。

是的。

如果我是你所憎恨的情敌——那你也是我所憎恨的情敌。我,必须憎恨神原。

这就是,我内疚的,真正原因吧。

我并没有把神原看成对等的对手。

轻视着她。

小看着她。

我一直站在绝对安全的高度,充满从容的立场上,周旋于神原和战场原之间,竟然还想让两人重归于好,这是多么作呕的行为。多么温柔的好人,多么冷酷的恶人。

愿望是。

明明原望是靠自己才能实现的东西——那么。

靠自己的话,只要放弃不就好了吗。

不能忘记的话——只要放弃不就好了吗。

「……!……!……!」

饱含了只要一击,就足以改变身体形状的力量的怒涛般激烈的攻击被雨衣不断击出——我已经一击都躲不开了。虽然被破坏的部分在不断地自动修复自动再生,但是雨衣以比这更快的速度对我穷追猛打。

不知什么时候,我已经被逼到了教室的角落里。一个前后左右都动弹不得,就像被看不见的绳子给绑住一样的位置。事到如今,雨衣已不再使用步法之类的技巧了——变成了拳击的逼迫近身战。不过这基本上是单方面的近身战。不管多高级的球鞋,在这种乱来的持续加速下,鞋底的橡胶也会因为摩擦而燃烧,磨损吧,虽然我基于以上希望性的观测而抱有这种小小的期待,不过,这种积极的设想也在此落空了。拳头、手肘、膝盖、小腿、脚尖、脚踝,各种的排列组合一个接一个不断折磨着我身体的每个地方。让我连惨叫的时间都没有的究极连击。

早就不是最初打击的范畴了。

纯粹的压力。

骨折了不算,被击打的地方皮开肉绽,血肉横飞。脚下所坚持站着的场地早就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吧,而雨衣左拳的破坏力似乎还在不断加强。

即便这样。

也还是不如神原骏河双脚的力量。

「制……服」

身体虽然是不死之身,衣服却不是。

我的衣服早就成了碎布。

哎呀呀,又一件衣服完蛋了。

本来再过几天就可以换成立领制服的。

这次又要怎么向妹妹们解释啊。

「唔……」

这个距离的话……。

但是,有这点距离的话,只要雨衣露出一点空隙,就可以利用这个瞬间抱住神原的身体封住雨衣的行动……然后就这样加上我的体重尽全力把她压倒在地的话局面就扭转了。

我还没有失去胜利的机会。

就算现在,立场上我虽处于不利地位,但并不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不管受到雨衣怎样的攻击,只要我的肉体还有恢复治疗能力,就不用担心。

只是很痛。

就像神原的内心,只是很痛——

感觉到痛,也就说明,还活着。

「可恨」

听到了声音。

「可恨可恨可恨可恨可恨可恨可恨可恨可恨可恨」

神原骏河的——声音。

声音从犹如深深的洞口一样的雨衣风帽里传出——听起来,就好像直接在大脑里响起,好像倾诉一般。

「可恨可恨可恨可恨可恨可恨可恨可恨可恨可恨可恨可恨可恨可恨可恨可恨可恨可恨可恨可恨可恨可恨」

「……」

憎恶——一个人无法承受的巨大恨意。

恶意,敌意。

阳光开朗的后辈,消极的真心话。

像漩涡一样——从雨衣的深处满溢而出。

充满着表面张力。

「你竟敢你竟敢你竟敢你竟敢你竟敢你竟敢你竟敢」

与攻击一起,声音在继续着。

憎恶的声音不断继续。

「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神原,抱歉」

我再次,发出声音。

我向神原道歉。

「我倒是,并不讨厌你。」

虽说也许是情敌。

虽然,我和你,也许非常不合拍,但是——即便是这样。

至少,能做个朋友吗?

「……■■■■■■■!」

从深邃的洞里传出宛如悲鸣般刺耳的尖叫声——雨衣的踢击,将我的腹部,贯穿了。贯穿了。不只内脏破裂,完全无视关节与肌肉,名副其实地完全被踢穿了,肋骨和脊椎被踢碎,脚踝穿过身体直碰到我身后的墙壁。把我整个串刺起来。

远远超过了回复能力的——攻击。

这是。

脚「吱吱」地拔了出来。

感觉整个消化器官都被拉了出来。

彻彻底底地。

拉了出来——我的身体形成了一个大洞。

洞里,空空如也。

「神原——」

不好。

因为腹部开了个大窟窿——整个身体摇晃不定,就只是稍微扭一下身体,上半身和下半身就像分了家一样。这样一来,就不能再乱动了。还残留着意识,但就现状来看,接下来一击——就结束了。真是没用啊。我要是被打倒了怎么办。这样下去,神原的第二个愿望不就实现了吗。这明明就是要极力避免的事情才对……。

不,这种结果,也是有可能吧?

这还只是第二个愿望。

神原今后……如果能忍耐住第三个愿望的话——这不也很好吗?反正神原的手腕应该会先复元,而且,愿望就是愿望,神原一定会待在战场原的身边——不论以什么形式,愿望都会实现。

虽然不打算退出。

虽然不打算相让。

但因为打算原谅。

我这种人,本来早该死在寒假里的所以……那就如忍野所说,就这样,简单地,就好了吧。

虽然还执着于生。

但也不会惧怕死。

「啊——啊,呕」

呻吟。

没有意义,我只是在呻吟着。

如临终一般。

再也,不会,弄坏制服了。

「神原,骏河——」

然而,就在此时。

持续了数十分钟,从未间断过的雨衣连击,停下来了。

唐突地,停了下来。

这是——我等了又等的,空隙。

但是即使如此,我却无法按原定计划压制住雨衣了。其中固然有因腹部受到重创开了个大洞而且还没完全回复的原因,也因为需要将那想法诉诸于行动的意识已经被斩断了,但最主要的还是——我还处于,硬直状态。

可能,和雨衣出于同样原因。

处于,硬直状态。

「……闹得真欢啊」

教室的门打开了。

从内侧绝对打不开的门,被人从外侧打开了。

然后,走进来的。

是身穿便服的,战场原黑仪。

「把我瞥在一边玩得很高兴啊,阿良良木君。真是不愉快」

读不出感情的表情——没有起伏的声音。

即使眼前的这个惨况,也只是让她稍稍眯起了眼。

总是——毫无前兆地出现。

穿着没系皮带的牛仔裤同色系的内衬,宽松飒爽的风衣。松松地绑在脑后的头发。战场原黑仪的打扮就像是穿着居家服直接从家里出来似的

「战、战场原……」

肚子开了个大洞,连话也不能好好说出来——不成声音。就连向战场原打个招呼都很困难。

为什么会在这里?

很想这么问她。

不过,不用问,我也已经知道答案了。一定是被忍野那家伙叫来的——再没其他可能性了。不过他是怎么做到的?忍野应该没有能联系到战场原的方法——战场原黑仪,也不可能会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告诉自己讨厌的忍野咩咩。应该是连那种告诉的机会都没有。

手机?

啊,这样啊。

那个混蛋——根本没有一丁点保护个人信息的概念,视隐私为无物。随便翻看我的手机。在进入这个教室前,放在让忍野保管的背包里的那支手机……并没设置密码锁,就算忍野是个机器白痴,只要有点耐心翻出通讯录或是消息记录这点事还是没问题的。至于手机的使用方法嘛,母亲节那天,战场原应该给他做过一些说明——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忍野要选择在这种地方,选择在这种情况下把战场原叫来——

正在这时。

雨雨衣向后跳开,在天花和墙壁上各跳了两、三回,和我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从教室的一角跳到另一角,以对角线的方式移动看。

为什么?

明明只要一击就可以决出胜负了。

明明马上就可以实现愿望了。

难道神原骏河因为战场原黑仪的出现暂时控制了已经交给雨衣的意识?难道忍野就是看准这一点所以才叫来战场原的?但是,这只是暂时的处理方法,因为Rainy·Devil以人类的负面感情为粮食,其自身不被消灭就什么也不会改变。总不可能会有外国电影中最后爱将战胜一切这种扯淡的事情吧。与其叫战场原来,还不如你自己出马啊,忍野咩咩!

不过,看起来战场原对雨衣的行为根本不感兴趣,只是一味地用她凌厉冷酷的眼神瞪着濒死的我。简直就是紧盯猎物的猛禽的眼睛。

「阿良良木君。你骗了我呢」

「……咦?」

「骗我说什么撞到电线杆,神原的事也一直对我保密。交往的时候不是约好了吗?不会这么做。只要是有关妖怪的事,双方都不许隐瞒的吗」

「啊,不……」

虽然——说是说过。

也没有忘记。

「罪该万死」

战场原露出冷酷无情的微笑。

就连雨衣把我打得破破烂烂时也没感受到的巨大恐怖感,如电击般席卷我的全身。恐怖……真的很恐怖,这个女人。这家伙是美杜莎吗。她是怎么做到用这种眼神来盯住人的……何况被盯的还是她的男朋友。啊,不对吧。以现在的状况,这是对如此状态下的我该说的话吗?你看不出现在的情况吗,战场原。

「……不过,看阿良良木君现在的样子,好像已经死过一万次了吧?」

战场原——就这样开着门,向倦在教室角落的我的方向迈出后脚。

「就放过你这一次吧」

不。

不管怎么说,我想一万次,应该是没死到。

**于战场原的动作,雨衣在同一时间也做出了反应——同样以我为目标飞驰而来。没人期待的,在中学时代没能实现的,战场原黑仪和神原骏河的,竞走比赛。如果以直线距离来看,雨衣离我的距离是战场原的数倍,战场原虽是原田径部的王牌,但却有两年以上的空白期。更何况如今雨衣还借用了神原的脚力——不,根本就是恶魔本尊了。综上所述,率先来到陷入行动不能的我的面前的,自然,是神原。

才刚到达我的面前,雨衣向我挥起左拳,准备给我最后一击——在这一刹那,稍后赶到的战场原,插入我和雨衣之间。

危险。

就连这么想的空隙都没有。

雨衣——在冲突的咫尺向后弹飞。弹飞?谁有本事把现在的雨衣弹飞。反正不可能是我,但也不可能会是战场原。假如不是被打飞,那就应该是雨衣自己,向后跳开的吧。结果,就是难看地向后摔倒在地。

真是让我目瞪口呆。

刚才的行动——就像是害怕把战场原卷进来般,就像是比什么都害怕伤害到战场原般,雨衣刚才那不自然的行为,到底,为什么?

果然,是神原骏河自己的意识——不。

怎么可能是这种机会主义。

妖怪,是理性主义。

从始至终,彻头彻尾地,追求着合理。

只不过,那种合理,并不适用于人类。

不过,这时——

「阿良良木君。你是在想反正是自己的事,如果自己死了,问题就都解决了之类愚蠢的事吧。」

战场原还是和先前一样,无视雨衣,对我说到——只不过这次是以背对我,不看我。她不看我是因为不忍看到我这副血淋淋的悲惨样子——我可以确信,绝不是这样。

「别说笑了,这可一点都称不上是轻浮的自我牺牲精神啊,要是阿良良木君死了,我不就沦落到就算不择手段也要杀死神原的地步了吗。阿良良木君,你想让我沦为杀人犯吗?」

……全看透了。

真是个,非常体谅人的女生啊。

我连随随便便死都不行吗。

专一到——扭曲的爱情。

「最让我不爽的是,阿良良木君,我很清楚就算你不是这种体质,你还是会做出同样的事。要是想靠不死之躯尽情地干这种蠢事,虽然那也是随你喜欢,不过阿良良木君却似乎把这种事当成理所当然,最后沦落成这副模样——真是,糟糕透顶。」

「……」

「不过,多管闲事也好,操多余的心也罢,倒添麻烦也是,如果是阿良良木带给我的,或许也没那么糟糕——」

战场原,到最后都没瞟我一眼,就朝摔倒后还没爬起来的雨衣,轻轻地,迈出了一步。雨衣就像是很害怕战场原一样,保持着摔倒的姿势向后爬去。

就好像害怕一样……。

就好像害怕一样……为什么?

说起来——要这么说的话,昨晚也是这样。雨衣,在把我打飞后,突然就跑了。原因是战场原她,拿着忘拿的信封出现在现场……但是,就算战场原出现,为什么就成了雨衣逃走的理由呢?这么一想的话,不是很不自然吗。如果出现的『人类』的妖怪或是『人类』的杀人狂,那还说得过去——但是,『妖怪』有什么理由去紧张一个目击者呢。而且,以雨衣左腕的力量,区区一个战场原,又能对其构成什么威胁呢。

那么,为什么要逃走。

是因为出现的那个人是战场原?

到底是怎么回事?

真的是爱的力量吗?

即使是机会主义,神原骏河,对战场原的爱,凌驾于恶魔之上吗……专一的感情是连生为世界本身的妖怪都能抑制,贯穿天地之物吗——不

不是。

不是这样……我明白了,是思念。

向Rainy·Devil左手许下的第二个愿望,就是神原的手野兽化之后——直到实际发动它,用了4天时间。那是因为,神原,一直在极限边缘,压抑着对我的憎恨。她那愿望要靠自己来实现的态度,将恶魔的暴力,给压抑住。虽然忍野嘲笑说许完第一个愿望后这七年间坚持守己的神原,很可笑,但是——那并不是,表面字面上的意思。

恶魔绝对不会弄错——他说过。

神原的思念。

思念——神原骏河的愿望。

Rainy·Devil能看清看透人类的负面感情——能看清读透最里层的事物。恶魔看到了愿望的里层。想要跑得快,因为憎恨着同年级的学生。想要待在战场原的身边——因为憎恨着阿良良木。

但是,这终究,是里层。

有表就有里。

有里的话——同样也有表。

如果Rainy·Devil伤害到了战场原黑仪——那不管杀不杀憎恨对象的阿良良木历,神原表的愿望,就都无法实现了……是啊,这不是爱的力量这种令人感动而又纤细的问题,而是更加实际的根本性问题。

这是契约。

这是交易。

Rainy·Devil能实现的只是里的愿望,但并不就意味着没有表也可以。事实上,神原即使在小学时代——在许下向同级生复仇这种里层愿望的同时,让自己跑得快,这种表的愿望,最后,也达成了。不管这是不是因果关系,愿望还是,确确实实地实现了。可笑的,结果上,却被当成是Rainy·Devil的功劳——Rainy·Devil只是把表解读为里,但并不是无中生有般创造出里,正因为有表才有里。不,如果用忍野话说,那左手,应该根本没有自己的意志。那这所有一切都是神原骏河无意识的想法——表与里,决不相交的因果关系就像矛盾一般成立。

与恶魔的契约。

灵魂的交换。

Cooling off。

许下无法实现的愿望。

进退两难——之间

表与里,之间。

所以——正因为这样Rainy·Devil才无法对战场原出手。因为契约就是这样,交易就是这样,所以,在战场原成为我的盾之时——就算恨我恨到无以复加,也无法对我出手。

那只左手,已无法对我出手了。

如果我压制住恶魔让里的愿望无法实现是一种办法——同样,让表的愿望无法实现,就是另一种方法。

何况现在,战场原还在恶魔的面前宣誓,如果我死了,就一定会杀死神原。知道这点便代表结束。对Rainy·Devil来说,大局已定。

好像看穿一切……。

比恶魔还要看得透彻。

忍野,你……真是个让我遥不可及、了不得的,冷酷的大恶人啊——!

「神原,好久不见。你这么精神比什么都好」

战场原说话了。

然后,向着仰望着自己不断后退的雨衣——不,是向着她的旧识神原骏河,慢慢地,就像用自己的身体覆盖住对方一般,按倒了神原。

我变成如此惨状却还是没能做到的事情——

她,做到了。

做到了我绝对,做不到的事。

野兽的左腕。

以人的右腕,好像哄孩子一般握住。

订书机——

战场原,已经不带在身边了。

「……战场原前辈」

从雨帽内传来了低语声。

如回响亦如倾诉般的声音。

但是,雨帽的内侧,早已没有深洞。并不是一张想哭的脸。而是一张泪流满面已然哭泣的脸——此刻,我眼中倒映出的分明是一个两眼汪汪却在破涕而笑的女孩子。

「我…」她一边抽泣着,

一边,将她的思念,说出了口。

「我,喜欢战场原前辈」

她,说出了自己的心愿。

「是吗,不过我可没那种兴趣」

还是平时的语气,直截了当,想说就说。

战场原用没有起伏的语调如此说道,

「就算这样,也还要留在我身边吗?」

让你等了这么久,真是抱歉。

仍旧是,那么平淡地,说到。

……好蠢。

再也没有比这更蠢的了。

真是的——我怎么老是被发便当的配角啊。

于是,一如既往,像在搞笑般,我又一次扮演了三花脸的角色。完美到,什么忙都没帮上。

她是个能够坦率说出对不起的女人。

我明明是清楚这一点的,就像清楚战场原黑仪是个多么贪婪的女人一样。

我明明是清楚这一点的,就像清楚战场原黑仪是个多么爱钻牛角尖的女人一样。

如果那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战场原明明就不可能放弃的。

多管闲事,瞎操心。

倒添麻烦。

不过,嘛……怎么说呢,真是,一个一个都是别扭得要命的家伙啊——

其实,这个世界上不全都是有着表里的家伙吗。

表也好里也罢,就像莫比乌斯环一样,表里一体。(注:是一种拓扑学结构,它只有一个面(表面),和一个边界。)

那么,就算把这个解释成所谓的爱的力量,也没什么不可以吧。

被人遗忘,可是会让人非常难过的。

我这么想着,总之,在肚子上被打开的这个洞堵好的这段时间里,面对着在我的眼前所展开的百合剧情,我可没有不知趣地进行吐糟,就只是,这样静静看着她们。如果现在我是忍野的话,就会明知不合适可还是装出一副冷酷的表情,再叼上一根没点上火的烟,向二人询

问是不是遇上什么好事了呀。不过不凑巧的是,我还未成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