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威廉·威马克·杰普斯(注:William Wymark Jacobs,19~20世纪英国作家,)所著的『猿猴之手』的梗概,虽然我认为没有什么必要详细说明——相对于完全不知道这个故事我来说,听到这个故事,第一个反应就是原来如此啊,作为怪谈或者是恐怖故事来说真是个很不错的故事嘛。如同教科书一般的恐怖传奇,带着苍郁气息的正统故事——没错,对于不了解这些的我来说,听闻之后,很有一股以前在哪儿听说过、或是某些桥段很是熟悉的感觉。
也许这就叫古典吧。
按照神原的说法来看,猿猴之手的故事,虽然比不上吸血鬼那么广泛,但仍然是相当主流的东西,似乎在各种媒体上都出现过。其间经过不断的派生再派生,经过像生物进化图一样的派生之后,出现很多不通的版本,但所有的传说都确确实实有着基本的共同点,而那就是,猿猴之手之所以被称为猿猴之手的最主要原因——
猿猴之手能够实现持有者的愿望。
但会以违背使用者本身意愿的形式——
似乎都有这两点。
就是这种,有来头的东西。
譬如说,许愿想要很多钱的话。那么就在第二天,全家人都死去,得到他们的保险金。又譬如说,许愿想要在公司里面出人头地的话。就在第二天,公司就会陷入困境,高层被开除了,结果变成在濒临倒闭的公司里出人头地之类。
就是这种样子。
据说,猿猴之手是印度那些非常有灵验的老修行者制造出来的东西,是一件告诉人们必须顺从命运,妄图反抗命运就会招致可怕灾难的物品。故事的开始所宣扬的就是,猿猴之手能够实现三个人三个愿望。
说到能够实现三个愿望这种事,像我的话,虽然首先会联想到一千零一夜中那个神灯的故事,话说回来,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结局又到底怎样了来着?除此之外,世界上也有类似猿猴之手的故事在流传。不论什么愿望都能够实现的存在出现在人类面前这种故事模式,对于被永远无法填满的庞大欲望所支配的人类而言,或许就是最本源的故事形态吧。不过以怪谈形式而最负盛名的,还是『猿猴之手』——
「那——那个人,是叫忍野咩咩吗?咩咩,是写作片假名吗?」
「是啊。话说回来,那家伙可不像他的名字那么可爱喔。对了,话先说在前头,那可是个喜欢穿夏威夷衫的大叔。最好不要抱有什么奇怪的期待。至少,他是个完全没有半点像他名字的家伙,所以希望你至少要有些心理准备」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个字面上给人的印象,或者应该说是象征吧……,嘛,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咩咩的话,总觉得很难起外号的样子呢」
「说起来,的确如此啊……那家伙,小的时候怎么会起个这样的名字啊。虽然也不是不感兴趣啦……可是,那家伙的童年时代,完全让人无法想像啊」
忍野的住处,就在离住宅区不远的地方,一栋四层楼的废弃私塾——简单来说就是废墟。废墟就是废墟,连试胆大会的时候都不会有人靠近,在过着普通生活的人的眼中估计都不会认为那是栋建筑物吧,从景色上而言完全就是座废墟。如果来了大地震的话估计会完全、彻底地垮掉吧,毕竟是有年头的废墟了——不,与其说是有年头了,好像这所私塾是受到车站前的大型补习学校的冲击而倒闭,也不过就是几年前的事情而已。建筑物的话,仅仅几年间无人使用就变成了这副惨状,真是让我见识到了时间的无情存在。因此,与其说是他的住所,倒不如说是忍野擅自住进去的,也就是严重的非法侵占。那家伙住在这个被「私有地」「禁止进入」牌子所包围的地方,从寒假算起到现在已经有两个月了。晚上就将废墟里的课桌直接当成床来用,白天则是在镇上游荡。
四处徘徊。
对,他也不是一直都在里边的。
因此,就算是这样上门去找他也是——天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在这栋建筑物里面,只能顺其自然了。要和既没有手机又没有PHS(译注:就是日本的小灵通)的忍野碰上,说实话,运气占的成分比较重要。
从神原的日式住宅到这里,骑自行车的话要不了一个小时。
当然,神原的话,跑步过来也要不了一个小时。
我们两人,抬头望着这所废弃私塾。
「对了,阿良良木前辈。阿良良木前辈曾经被吸血鬼袭击过是吧——那对于阿良良木前辈来说,也是第一次遇到妖怪事件……那个,或者应该是叫怪物对吧?」
「嘛,差不多吧」
虽然可能仅仅是我没留意。
但至少在我意识到的时候,那就是第一次。
「第一次是在寒假的时候吧,然后,是战场原前辈也是,接着是我……在这之前明明什么事情都没有遇到过吧,可现在却接连到这里来了三回,就像是中了某种暗示似的」
「是啊」
事实上,把羽川和八九寺的份也算上的话,已经是连续五回了,不过基于保护个人情报的理念,再考虑到个人隐私的问题,关于这方面的事情就适当地和和稀泥,能不提就不提好了。
「一旦经历过,似乎——以后就很容易再遇上的样子哦?那样一来,我的话,搞不好以后也会一直这样呢」
「那很痛苦吧」
「其实……也不都是些辛苦的事。因为经历过妖怪,有过不同寻常的经验,我才能发现一些,得到一些东西。」
虽然这么说,但不可否认,这种听上去像是附和,其实是在扯开话题,掩盖心情。事实上,也不都是些辛苦的事这种话,仅仅回想起寒假时的经历,都会觉得自己根本是像在顾左右而言他。觉得有些窘的我,不自觉的,看向了神原的左手——纯白的绷带已经重新缠好了。虽然看不见里面,但,既然已经知道里面的真面目,就会觉得确实不论它的长度也好形状也好,有些不自然,从外面都看得出来。她似乎在同一个位置多缠了几圈,故意让别人难以发现…… 「阿良良木前辈与战场原前辈之间,虽然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但是,因为一年,二年,三年都是同班同学,我还以为你们的关系一定是从老早以前就比较亲密了——但根据刚才的话来说,你们是在三周前才刚刚开**谈啊?」
「要说那就是第一次交谈,嘛,虽然这样听上去很有些怪吧……但至少那家伙要是不发生那种无聊的差错,我是不会发现她秘密的,嘛,也就不可能交往了。而且——要是我不认识忍野的话,也不可能帮得上战场原……这种意义上来说,这都是偶然。或者说,运气吧……或者说运气不好吧。神原,你撞上的猿猴之手,而我撞上的,是吸血鬼罢了」
一年前,神原知道了战场原秘密的时候——神原之所以心里没有怎么反感就接受了那件事,也许就是因为如同我那个时候已经经历过鬼和猫的事情一样,神原也已经知道了猿猴之手——的缘故吧。不过,我和神原的不同点就在于,我知道妖怪对抗势力忍野的存在。
所以,就不能不联想到。
如果,神原知道忍野——不,就算不是忍野也好,只要是知道具有能够帮助战场原能力的任何一个专家的话,要是在一年前战场原的问题就已经解决了的话。现在处在我这个位置上的,就不再是我而是神原了——吧。总之,先将年龄啊男女的问题放一边。
碰巧,吧。
机缘也好命运也罢——说到底不过是偶然。
「虽然你关心我让我很高兴,不过,这种事情希望你不要再说了,阿良良木前辈。战场原前辈才不是那种,会将恩情与爱情搞错的人。那种事情,只是一个契机罢了」
神原的话中渐渐地带了些淡淡的寂寥。
「正因为如此,我才后悔。被战场原前辈拒绝的时候,我却从战场原前辈的身边离开了。阿良良木前辈却是,朝着战场原前辈追了上去。就算是有差别,也不是鬼和猴子的差别,也不是知不知道忍野这个人的差别,而是这一点上的差别」
「…………」
这才是决定性的吧,神原喃喃到。
这样聊了聊,意外的发现她还是个会自我反省的家伙嘛……还真是与她那朝气蓬勃的运动少女形象正好相反的个性。不过,要说对此感到内疚的话,似乎我和神原一样怀有内疚感。
为什么呢?
和神原这样子交谈之后才发觉,我的心有种像针刺一般的内疚感——明明没必要,却不知不觉间,说出了刚才那种安慰的话。
这却让我越来越,感到内疚。
「恩……但是,既然战场原前辈身上的问题已经解决,我还是真心感到高兴的。虽然由我来道谢的话也许会比较奇怪,希望阿良良木前辈能够接受我心中的感谢」
「所以说其实不是我,而是忍野那家伙的功劳——不,不对,这也不对。战场原能求得,靠的是战场原自己。那家是自己救了自己才对。」
就是这个样子。
说起来我和忍野所做的,只是知道了这件事情而已。
无可辩驳,仅仅如此而已——
「这样啊……也许就是这样吧。但是,请让我问一个问题,阿良良木前辈」
「什么问题?」
「战场原前辈为什么会被阿良良木前辈吸引的理由我明白了。虽然很嫉妒、失望,还觉得你们俩极度不般配……恩,我也打算认可了。不过,阿良良木前辈到底看上了战场原前辈的哪一点呢?两年以上都仅仅是同学而已吧,明明还是完全不认识的同学而已」
「那是因为……」
被人从正面问起,还真是让人难以回答。虽然也有不好意思的原因在内,除此之外,明确理由什么的,就算问了也……只是,那天,母亲节那天在公园——
啊啊,对了。
原来如此。
那种内疚的感觉,原来是这个啊。
「……为什么你要问这种问题啊,神原」
「恩。我觉得,如果阿良良木前辈的目标是战场原前辈的身体,就让我来代替好了」 「………………」
听到了很不得了的提议。
神原的右手与缠着绷带的左手猛地一下紧紧地挤迫自己的胸部,凑了上来。就这样穿着制服,身体轻佻的倾斜着,做出了一个甚至散发着异样妖冶气息的**姿势。
「我自认为还算比较可爱吧」
居然自己说出这种话来了。
「头发再留长点的话就会更像个女孩子了,皮肤的光泽也保持得很好。而且,唔,也许是从以前就开始锻炼的缘故吧,腰部周围收的也很好,身材也比较紧绷。曾经还有人说过这是很受男人欢迎的超棒身材哦。」
「把说这种话的家伙带到这里来,我要杀了他」
「是社团的顾问老师」
「世界末日了啊!」
「杀了他的话我会很困扰的。会被禁止出场比赛的」
「怎么样?」神原再一次问我。
这次看上去并不是在开玩笑的样子,而且这里面连半分开玩笑的样子都没有,神原的神态显得极为认真,执拗地要我在Yes和No之间做一个选择。
「我的觉悟可是认真的。如果阿良良木前辈想要的话,不管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我都做好准备接受前辈的攻了」
「攻!?受!?为什么我要干那种事情啊!?」
「嗯?啊啊,这样啊,阿良良木前辈没有BL的底子啊。真是让人感到意外呢」
「我才不想和后辈的女孩子讨论BL的内容!」
「恩?BL是Boy’s Love的略称哟」
「我知道!我没有在这上面搞错啦!」
是啊,我也有注意到。
在收拾神原的房间的时候,散落一地的书籍里面,确实有大量这种类型的封面混在里面!
不过,明明我特意没去碰那些东西的!
明明都当作没看见了!
「没有搞错吗。看你的反应,我还以为你一定是误会了。那么,阿良良木前辈你刚才到底发什么火啊?我不是想让阿良良木前辈生气才说这些话的,难道说,阿良良木前辈是受吗?」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了!」
「我是neko(注:原文是ネコ,在日本也有受的意思,发音与猫的日文发音相同),所以成不了攻的」
「恩……?咦,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啊」
猫?
踏入了不能进入的领域了吗。
这种对话就像在如履薄冰啊。
「再说了,神原啊,男的和女的为什么会扯上BL不可啊。可以说,这根本没有任何必然性嘛」
「可是啊,阿良良木前辈。我还是,想把处女奉献给战场原前辈——」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薄冰破裂,对话直接被水给淹没了!
战场原黑仪与神原骏河,你们两个,是想将我的女性幻想破坏得体无完肤吗!现在我相信了,我的危机管理意识能够断言,你们两个毫无疑问的确是前辈后辈的故交关系,瓦尔哈拉组合!
幸福正在大量的流失,全身上下都能深深的感受到幸福就像是在以蹑着脚跷着脚轻手轻脚,疾步跑步三步并两步般,步调一致地从身上逃走了。我深深地长叹了一口气。
啊……真是的,什么目的是身体,什么富于弹性的惹火身体,尽是些让人极度耗费脑细胞的话题……尽管八九寺那家伙很是早熟,但与她的交谈,至少不会这么变调,而且很愉快——我开始怀念起与小学生的对话了。
这是晚期症状啊。
「恕我冒昧,阿良良木前辈,我有些多管闲事的话要说。要是不能把跟后辈的女孩子谈论下流话题当成一种享受的话,我想等以后到了社会上以后可是混不下去的哟。女性幻想这种东西,还是趁早丢掉才是正理」
还有,什么叫做下流话题?
当然我不是指换一种说法就好。
「即便如此我还是要说,阿良良木前辈。虽然像是我在喋喋不休,但是实际情况是,要是以你那种基于肤浅的女性幻想来要求女性无比贞淑,那么与人寒暄都会很困难哦。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女孩子也喜欢色色话题的嘛」
「哈啊……」
这个姑且算是它对其他女性的幻想好了……但战场原和你,与普通女性是完全不同的吧。
「好,那么,让我们回到阿良良木前辈是内裤派还是短裤派的话题上来吧」
「没有说过那种话题吧!?」
「咦?那说的是我的紧身裤下面有没有穿内裤的话题吗?」
「您没有穿吗,神原同学!?」
实在是太过吃惊了,连敬语都不小心用上了。
「那,那么,那个,裙子下面露出来的紧身裤里面……!」
「就算是这样也没必要那么吃惊吧。紧身裤原本也是一种贴身穿着的衣物嘛」
「那就更夸张,更离谱了!那不就等于在平时生活中都一直能被人看见内裤了吗!」
而且,你……跑的时候还有蹦蹦跳跳的时候,裙子不都会时常飞扬起来吗!
「嗯。真要说的话是这样没错,不过嘛这种程度的话,归根结底顶多也就算是运动少女送出来的精致小礼物吧」
「不对,那是暴露狂的变态行为!」
「啊啊对了,我想起来了,我们还没谈过那个话题嘛。是要不要让我来代替战场原前辈——」
「等等,事情没说清楚之前别把话题给转回去!到底是穿着,还是没穿,好好的给我说清楚!」
「这种色色的内容应该放弃才对哟,阿良良木前辈。这种细节小事呢」
「才不是细节小事呢,这事关我的后辈是运动少女还是暴露狂的分水岭!」
先不管色不色。
极其、可有可无的话题继续着。
「也是呢。那么,这个样子来想怎么样。我既是运动少女的同时也是暴露狂。在认为我是运动少女的人眼中我就是运动少女,在认为我是暴露狂的人眼中我就是暴露狂」
「别玩文字游戏了!『既是○○的同时又是××、在认为是○○的人眼中就是○○,在认为是××的人眼中就是××』认为这种台词很帅的只有中学生而已——你难不成是我家老妹吗!」
可有可无也到了极限。
没有比这更可有可无的了。
「……不过啊,神原。说真的,不管怎么努力,你也是代替不了战场原的」
「…………」
是不可能代替的。
我要说的不仅仅只有这点。
「你不是战场原啊。谁也不能够成为谁的替代品,谁也是不可能成为任何人的代替品。因为战场原就是战场原黑仪,神原就是神原骏河。不管多么喜欢也好,不管多么仰慕也好,不管多么憧憬也好」
「……是啊」
沉默之后,神原点了点头。
「正如阿良良木前辈所说的」
「好。那么,废话就别说了,快点走吧。对了,你那个姿势也该解除了吧。从刚才开始我就像是在跟一个很想要揉自己胸部一样的女高中生在说话。这又不是什么超现实主义的画面」
「呃。这我倒是没注意」
「快点注意到吧」
还有很多事情,也早点注意到吧。
「要是不快一点的话,天差不多就该黑了——到了晚上的话就麻烦了吧?左手」
「嗯。换句话说,在白天的话就没问题。至少接下来几个小时左手肯定是没问题的」
「是吗……活动时间仅限于晚上的话,总觉得,不得不让我联想到吸血鬼啊……」`
和神原沿着大楼周围的铁丝网走着,就看到了那个大洞。三周前和战场原一起穿过的这个大洞——这次,是和后辈的神原一起。
虽然我不相信有什么因缘际会。
但这也算是一段奇缘了吧。!
这大概就是那啥,擦肩而过的缘分吧(注:这是句俗语,全句是今世的擦肩而过也是前世的姻缘。意思是擦肩而过也是一种缘分,万事皆有因缘)。
「小心脚下」
「嗯。多谢你的好意」
前进的时候将疯长的野草拨向两边,好让后面跟来的神原能够更好走一些。不过,现在就已经是这个样子的话,等夏天到了又该是一副怎样的景象啊,一边这样想着一边进入了这所眼看就要崩溃,或者说是看上去已经崩溃的废弃私塾。
一片狼藉。
混凝土的碎片、空的易拉罐、告示板、玻璃碴、还有一些我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凌乱的散落一地。因为没有电,才傍晚就显得黑暗的建筑物内部比平时看起来要更加的腐朽。忍野这家伙,有空的话是把建筑物里面打扫得干净一点不是更好吗。在这种地方生活不会感到郁闷吗。
算了,这里至少要比神原的房间要好上几分……。
战场原看到这栋楼里散乱的情形,看到忍野懒于打扫的模样,皱了皱眉,神原的话,就不用担心了……
「好脏。好过分,这个样子可真是让人不敢恭维啊。既然住在这里的话,那个叫忍野的人怎么都不打扫呢」
「…………」
很奇怪的居然是个对他人要求严格的女孩啊。
或者应该说,这家伙,搞不好自我意识这种东西,基本上没有也说不定……虽然觉得正是因为对自己太有信心了态度才会显得这么堂堂正正,不过,没准她还真有这样一个让人出乎意外的侧面。+
这一点,和战场原就不同。
那女人的自我意识很异常。
忍野的窝,主要在四楼。
我在昏暗之中走着。
随着离入口越来越远,黑暗也越来越浓——太失策了,因为我已经来过好多回了,要是带着电筒就好了。虽然战场原托付给我的装着十万日元的信封倒是带来了——也就是说,今天从一开始就定好了,不管与神原对话结果如何,都是要来这里的,那样的话,应该多考虑考虑这方面的细节。
不过。
由于时间和场合的缘故,我现在,基本上,对黑暗这种东西,已经无所谓了……因此不知不觉中,就将这种理所当然的东西给忘掉了。
成为吸血鬼时候的遗留品。
「…………」
走到楼梯的时候回头忘了一眼,神原的步伐看上去非常提心吊胆,一副摇摇晃晃的样子。她似乎很怕黑,非常危险。在加上平时又是个刚强而又不怎么细心的运动少女,走起来就更不容易了。就这样往楼梯上走的话,对她来说也太残忍了点……左手自不用说,要是因为这样让重要的脚也受伤了的话……对了,上次和战场原一起过来的时候,是牵着手走的……。
和战场原第一次牵手,也是在那个时候。
唔……可是该怎么办啊。神原既然拒绝了两人共乘一辆自行车过来,就意味着她也考虑到这些了吧,回想一下的话我这边也是啊,战场原对于是否花心标准的严格程度。昨天我也是亲身体验过的……。
「喂,神原后辈」
「什么事,阿良良木前辈」
「右手往前伸」
「这个样子吗?」
「好。合体完成」
像是轻轻捏住一般的将她的手掌拉了过来,就这样一直拉到校服的西裤边,让她握住了皮带。
「往前走就是楼梯了。很容易跌倒的。我会慢慢往上走的,你也小心一点」
「…………」
不管怎么说就这点物理接触的话,就算以战场原那种规格来看也不算见异思迁吧,真是个好主意。虽然完全就是诡辩,但好歹也有了个借口应付战场原。
「真是很温柔啊,阿良良木前辈」
神原就像是在确认皮带的强度似的,一边用力握了几下腰,一边说到。
「是不是常被人这么说吗?说你是个温柔的好人」
「我才不想被人用这种像是用来掩饰没有个性的话来评价」
「连在黑暗里给人带路都要顾虑到和我以及和战场原前辈的关系,我可是打从心底感到佩服啊。处理的很漂亮嘛,这么为我着想真是让我感到惶恐啊。」
「……想法暴露了吗」
感觉真敏锐。
一般,是不会察觉到的吧,就这个样子的话。
再说了,知道就知道了吧,没必要特意说出来吧,这种事情……这叫别人怎么回答是好?光是装着开玩笑,就够让我无地自容了。
「阿良良木前辈,我问一个问题好吗」
「什么问题啊。只要是攻受以外的问题,什么都可以问」
「嗯,攻受的话题以后再聊」
「你还想着攻受的事啊!」
「还有内裤和暴露狂的话题哟」
「不要旧事重提了!」
「说实话,我不大想聊色色事情之外的话题」
「你那种性格谁受得了啊!想问什么就快问!」
「谈到现在我有种感觉……似乎阿良良木前辈,并没有将我们之间的事全都告诉战场原前辈」
「哈啊?没有啊,我全说了啊。所以我才知道你和战场原曾经是瓦尔哈拉组合的事情嘛」
正确地说,虽然瓦尔哈拉组合这个词本身是从羽川那里听来的,但要是没有战场原本人承认的话,我还是不可能知道战场原黑仪与神原骏河的关联性。虽然做了推测,但也不会得出那种程度的结论。就算从羽川那里听说了也不会想到的吧。
「不是说那个——是我的左手。我的左手袭击了阿良良木前辈的事……」
「啊啊,那件事啊。恩,我还没机会去说啊……昨晚上也不是说的时候啊,毕竟,事情的真相我也不了解,也不知道你的左手变成了这个样子。本来我也完全不能确定你就是犯人。只能说是主观臆断罢了。关于那件事,目前,我把它定性为骑自行车撞上了电线杆」
「但是周围都出现严重破坏了,你人没事吧?」
「因为这身体原本是吸血鬼的缘故,警察局啊医院啊都是不能去的。公开出来的话我也会很麻烦的。当然,你的事情,也总不可能一直瞒着战场原吧……不过,这事与其由我说出来,更应该是神原你来说吧」
「我吗」
「既不是因为温柔,也不是因为我是个好人。只是嘛,我也有各种考虑——」
姑息性质的算计。
自以为是的,留恋。
将那些,我绝对做不到的事——
「……咦。等一下」
三层与四层楼梯的拐角处,小忍就待在那里。
忍野忍。
外表看上去只有八岁左右,肌肤如同通透一般的白皙,带着头盔与护目镜的金发少女——就这么靠着拐角处,双腿就像是折了起来似的,以体育课的坐姿坐在那里。虽然她的金发让她看起来不是那么像,不过从坐姿来看的话完全就和座敷童子一模一样。
我惊讶的不由出了声。
小忍目不转睛地盯着从楼梯走上来的我和神原。复杂的眼神中有恨意、严厉、不满和欲言又止。
「…………」
无视。
我一下子转开视线,就像完全没看见一般,绕过了小忍,就这样朝着四楼走去。除此之外想不到其他的应对方法了……不过,为什么会跑到半路的楼梯口拐角来呢,是和忍野闹别扭了吗……。
「呢,呢,阿良良木前辈。那个孩子,是谁啊?」
到了四楼以后,有些缺乏冷静地,神原高声问到。嘛,看见一个那样的少女以体育课的姿势待在那里而我却连什么说明都没有,也难怪她会很在意……何况神原现在身体的一部分也怪物化了。难道说,她从小忍那里感觉到了什么吗?
「超可爱到想捏她一把呀!」
「你露着今天最灿烂的笑容在说些什么啊!」
「好想抱一抱……不对,是好想被她抱抱!」
「你还真是个三心二意的家伙啊!」
你不是对战场原一心一意吗。
而且对方还是小孩子啊……
「就算心里是这么想的也别说出来啊……」
「可是我不想对阿良良木前辈隐瞒」
「但你说得也太**裸的了吧」
「**裸?」
「不要只对裸这种词汇有反应!这种三字俗语是不可能在稀里糊涂之间就说的出来的,胡乱联想也要有个限度!」
不过,应该没什么区别吧,这家伙,还不仅仅是想和战场原搞百合……不止将我的女性幻想,还将我的其他各种幻想有如一次次地毯式轰炸似的全部击溃了,我心中发誓绝对不会将八九寺介绍给她,随后带着黯淡的心情,对神原说道,
「……嘛,别跟那东西――扯上关系比较好哦」
吸血鬼。
――的,结局。
吸血鬼。
――的,残渣。
那就是,那个金发少女,忍野忍。
趁鬼不在的时候洗衣服。(注:此为日本的一句谚语,意味讨厌的人不在之后,心里就惬意多了)
「唔。这样啊……好可惜哦」
「就在你露出今天最遗憾表情的时候,已经到了哟,神原。接下来,忍野那家伙,到底在没在呢……不在的话,就等明天再来……也不行啊。那样我的小命可就危险了。」
「……对不起」
「我没有讨厌你的意思啦。你也用不着这么闷闷不乐的」
「不,即便如此我还是很过意不去。必须得赔礼道歉不可。对了,阿良良木前辈你喜欢什么样的颜色?」
「啊?颜色?你要送我什么东西吗?这个嘛,倒没什么特别喜欢的,勉强要说的话,大概是水蓝色吧
「是吗,我明白了」
神原说着点了点头。
「那么,就决定以后再和阿良良木前辈见面的时候,尽可能穿水蓝色内裤吧」
「不要把我卷入你的色情妄想之中啊!这个样子不就显得是我的主意了吗!明明是你欲求不满!」
四楼有三个教室。每一间的门都坏掉了。忍野要是在的话,理论上应该就在这三间教室的其中一间里——
第一间教室扑了个空。
第二间教室里——忍野就在那里。
「好晚啊,阿良良木君。再来晚一点的话,我都快要睡着了」
忍野咩咩在――由混入了玻璃碴,赤脚走上去会严重割伤的油毛毡打底,上面铺着大概是因为腐败而变色的瓦楞纸箱的**就这样横卧着,开口的第一句就是这句话。还是老样子完全不问缘由,就像是完全将人看透了一般的说法。
皱巴巴的,很有奇幻色彩的夏威夷衫,凌乱的头发,总的来说,就是一身脏兮兮的打扮。清洁感还有清凉感这种词汇,与这个男人,完全是无缘世界的单词。说是和这个废墟很相称也不为过,究竟忍野在搬来这栋废墟前是怎样一个形象,现在已经完全想像不出来了。
忍野不耐烦地摇了摇头。
然后,注意到了——虽然已经到了,不知是因为不安,还是因为对形迹可疑的忍野有所警戒,不但没有松开拉着我皮带的手,还把半个身子都藏在我身后的神原。
「怎么回事啊。阿良良木君,这次又带了不同的女孩子来了呢。你每次都能把才认识不久的女孩子带过来呢——真是值得我们举杯共庆啊」
「烦死了。不要每次都说同一句台词好吗」
「就算你这么说,每次都遇到这种场面,我也没办法啊。我肚子里的墨水也不多啊。恩?而且又是浏海很直的女孩子呢。从制服看来是同级生吗?阿良良木君的高中对发型也做了规定吗?还真是留下了些古典的制度呢,我很有兴趣哦」
「才没有那种校规」
偶然罢了。
说起来,与其说是长发和短发的区别,倒不如说是神原在模仿战场原的发型。虽然不知道战场原为什么会留那种发型,羽川的话,嘛,大概是认真的象征吧。估计就是那个样子吧。
「那这果然就是阿良良木君的嗜好吗。嗯。那么阿良良木君,下次给小忍剪头发的事就交给你了。那家伙头发也长得有点乱了,正好也该是理发的时候了。所以我好想你下次带个One length发型(注:此为一种女性的中分发型,特征是将长发拉直以后顺着肩部披散下来)的女孩子来喔,阿良良木君。虽然估计是没什么希望了,不过还是把心愿提出来吧」
「……小忍的话我看见她在楼梯那儿了。她怎么了,为什么会跑到那儿去啊?」
「啊啊,那是因为我多吃了一个别人送的MisterDonut(注:MisterDonut是日本一家很有名的主营甜甜圈的点心连锁店,这里指的就是MisterDonut的甜甜圈),结果小忍就开始闹别扭了。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是那个样子了哦」
「…………」
这算哪门子吸血鬼啊。
而且你这又算是哪门子的大叔啊。
「明明我还含泪将Pao·de·Link(注:这里的Pao·de·Link指的也是一种由数个泡芙做成的甜甜圈,十分美味。)让给她了的说,哎呀哎呀,小忍还真是小心眼啊。看来教她日语的时候,应该告诉她质量比数量更重要才对啊」
「这种事情怎样都好啦……我打从心底觉得这怎样都好啦。还有,忍野,我要更正一点。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同级生。好好看清楚了,围巾和战场原还有羽川的颜色都不同吧?是低一年级的后辈,名字叫神原骏河。『神原』是神仙的『神』和空地的『原』,虽然写成『原』但是读做『BARU』。骏河是……呃」
咦。
虽然明白汉字是哪两个,但是却很难说明呐……
阿良良木历发挥出了国语苦手的本领了。
「是骏河问的骏河」
神原送了根救命稻草过来。
太好了……话说回来,骏河问是什么啊?虽然没听说过这个词,既然词里面有问字的话,是不是某个有名的谜语啊?就像斯芬克斯的谜语一样那种……。
「啊啊,骏河问啊,知道了知道了」
就像刚想到一样,忍野点着头。
切……要是忍野也不知道的话,就可以默不作声的听她说明了……我轻轻地砸了咂嘴,最后还是觉得就这样不懂下去心里很不舒服,就对神原,
「骏河问是什么啊?」
这么问到。
「江户时代有名的拷问法。将人的手脚都棒到背后,然后从房顶上吊下来,还要在背上放上很重的石头之后,咕噜咕噜地转圈」
「不要把自己的名字说成是拷问!」
「是一种好想体验一次的拷问啊」
「………………!」
不但是百合,BL,neko,萝莉控,而且还是M啊!
真是不可思议的组合啊,那个……。
我校的明星,不需要负面谣言的证明,就足以说明其人格上有缺陷。
无话可说了。
「总之,就是神原骏河」
也许是这些话解除了紧张吧,神原的手终于从我的皮带上松开了……藏起来的半边身子也在忍野的面前亮了出来,然后,像往常一样堂堂正正毫不迷茫地,把右手放在胸前,神原报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是阿良良木前辈的后辈。初次见面」
「初次见面。我是忍野咩咩,小妹妹」
!与神原笑吟吟的样子相对的——
忍野也是笑眯眯的。
笑吟吟和笑眯眯虽然字面上只相差一个字意思也差不多,但是给我这个旁观者的印象却完全不一样,不如说是完全相反。让我深深觉得,笑容的话,就仅仅是个笑容就好。虽然忍野笑起来还是有那种爽朗的气息,总觉得这家伙,笑得太过爽朗了,反而让人觉得不快。忍野这种造型,让我觉得很假。
「……嗯。既然是阿良良木君的后辈的话,也应该就是小傲娇的后辈吧」
就像是看向神原的背后一样移开了视线的焦点,忍野说到——这似乎并不是单纯指因为战场原和我是同级生,神原理所当然地就是战场原的后辈的事。
虽然可能是我想的太多了。
「忍野――总之先把这个给你吧。是那个小傲娇,战场原给你的」
「嗯?什么啊,这个信封?啊啊,是钱啊。钱啊钱啊,太好了太好了。正好生活上也快有困难了。我还在想只要坚持到梅雨期,就能靠下雨解解口渴,在此之前,就只有忍耐了」
「不要对多愁善感的少男少女说这种事情」
在这种窘境里居然还有心思互相争夺MisterDonut……小忍当然会闹别扭了。虽说是吸血鬼,那家伙以前也是贵族血统吧。结果现在却在这种废墟大楼中和脏兮兮的中年大叔一起同居,真是要有多堕落就有多堕落啊……虽然我觉得自己也该负一定的责任,对于我来说,还真是复杂的心境啊……。
忍野检查了下信封里面的东西。
「嗯,确实是十万元,这样一来我和小傲娇之间就两清了。不是直接过来给我而是通过阿良良木君转交,真是有好感啊。小傲骄,还算蛮明白事理嘛」
「?应该是正好相反吧?直接送过来的话,不管在表达谢意上,还是表达诚意上——」
「那种事,表不表达,其实都是一样哟。嘛,我也不打算和阿良良木君在这点上面争辩了,不然就没完没了了。那么——那边的小姑娘,你有什么事?」
忍野很坦然地将信封塞进了夏威夷衫的口袋里(真是浪费了特意准备的新钞),向着神原翘了翘下巴。
「你不会是单纯为了将可爱的后辈介绍给我,就将她带到这个地方来的吧。还是说,阿良良木君就是单纯地想让我见见这位可爱的后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还真是太小看阿良良木君了……哈哈,因为这不管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嘛。既然如此的话——恩,啊啊,是那个绷带吧?噢……」
「忍野。我是――」
神原貌似想说什么。
但,忍野却像是要制止她似的慢慢地摆了摆手。
「让我按顺序来问吧。似乎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呢。和手腕有关的话,我呢,向来都是这样的。何况,那还是左手,就更不用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