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莫的反应速度让这个老头都不禁发愣，老头笑了笑，一手拎起胡莫，让车后一甩，直接落到那几具尸体身上，然后笑道：“看你身体虚弱的份上，就让你做个顺风车，可别说我不照顾你啊！哈哈……”

胡莫立刻被一股浓烈的尸臭味包围，就算屏住呼吸，依然能够闻见那股味道。这种情况让他不禁皱眉，正准备从车上跳下来，却十分惊讶地发现，自己体内竟然没有半点力量，仿佛所有的一切都被抽空了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师父啊，你这么做也太狠了吧，真让我从头再来啊！”胡莫的心中呐喊道，神情却是那么地木然。

老头看到这般情况，还以为胡莫被吓傻，立刻喊道：“喂，小家伙，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吓到了？”

胡莫这才回过神来，看着身边那翻着白眼的小孩尸体，他的脸上表现出同龄人所没有的那种镇定。

“怕什么？尸体而已，我又不是没见过。只不过这味道太难闻，会影响我今晚食欲的。”胡莫一本正经地说道，一番话说的那老头哈哈大笑，仿佛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

“有意思，你这个小家伙还真有点意思。先乖乖在里面坐着吧，今儿个的尸体还没收完，回去还要一段时间，你要是跟在后面跑，恐怕跑着跑着就真成了尸体。以后你就和我学学收尸，等小老儿我干不动了，你就顶替我吧。”老头吸了一口旱烟，笑眯眯地说道。

胡莫知道，他是想找个人养老，否则老年的生活必将是一片惨淡，由人变成尸体实在太简单不过。

胡莫屏着呼吸，颇为疑惑地问道：“老爷爷，您收尸体，难道还能换饭吃不成？”

“当然啦，不然你以为我闲着没事去干这个苦累的活？这是郡守大人特地派遣下来的工作，为了让这天水郡看起来干净整洁一些，他不喜欢看到那么多的尸体。所以，就有了收尸人这样的工作，你明白了吗？”老头将旱烟收起来，佝偻着身子，将板车的皮带背在身上，拉着板车准备前行。

胡莫不禁皱了皱眉，道：“那个郡守只是为了干净整洁？为什么他不想办法改变这个情况呢？”

“改变？小家伙，你还真会想，能有个人帮他们收尸已经是很不错的事儿，还想改变？现在大陆到处都在发动战争，我们天水郡虽然在天龙帝国的后方，距离战场远，但是，我们这边的男丁却是被征得几乎殆尽。你想想看，家里的劳动力都被征走，加上多年的灾害，像你们这样的小孩子怎么可能活下来？天下兴亡，最苦的都是百姓啊！”老者忽然感慨道，这是，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看了眼胡莫，笑道：“我怎么和你这个小家伙聊这些，你不会懂的啊。”

胡莫也不答话，心中却在盘算着许多事情。不得不说，这个世界比起人界似乎都要乱得多，不过，这主要是内乱。这是他要解决的问题。

然而，现在最为关键的就是他自己本身的问题，现在的他比废人还要废人，所有的力量都被禁锢，而且还身虚体弱，以这样的状态，想要使这个世界达到神之层次，这种难度可想而知。

虽然这样，但是胡莫心里清楚，既来之，则安之，好在这儿的时间与外界有着很大的差距，否则这还真是一个大问题。

通过交谈，胡莫知道这个老头姓张，叫张铁牛，乃是这个天水郡的仵作，兼职收尸。天水郡乃是天龙帝国的一个小郡，向东一百里便是一片海洋，说起来也算是比较富庶。但是，在战争连连的年代，这样的地方也很难幸免。刚开始还只是三丁抽一，后来，就是男丁全被征走，再到后来，就连女人都无法幸免。那些穷苦人家最为悲惨，很多都是家破人亡，这乐土变成死地，十室九空，极为惨淡。

张铁牛的话匣子一打开，那是一发不可收拾。一边拉着板车，张铁牛将他所知道的一切都一股脑地告诉胡莫，说起来已经追溯到他小时候事的事情。

胡莫也不介意，他现在就是要从多方面了解这个世界。说起来，张铁牛的生世也十分悲惨，从小就是孤儿，然后在死亡线上挣扎着长大。和胡莫现在的处境差不多，他当时也是被一位收尸人收留，然后干这行干了这么多年。最后收尸人死了，他就顶替他的工作，当了这个仵作兼收尸人，一干就是好几十年。

张铁牛说起这个，他是相当地得意。因为当时收留他的人最后是饿死的，然而他不同，他活得还算挺滋润。究其原因，主要是因为他很会变通。懂得察言观色，投其所好。

他不但是个仵作兼收尸人，他还自学了盗墓还有些风水五行之类的东西。每次从墓葬中得到一些古董什么的，他都将其献给那些达官贵胄，以此获得的好处自然可想而知。

他还直言不讳地告诉胡莫，他之所以收留自己，就是为了老了以后有个人为他收尸，将他安葬。只是这么简单。

这一路，他们收了不少尸体。有些尸体是在一些破房子中，肿烂鼓胀甚至化为白骨的都有。有些尸体则是在荒郊野外，照张铁牛所说，那些尸体根本就不在他的工作范围之内，但是，他依然费力将那些尸体收起来，为的就是让那些孩子死了还有一个全尸。

一路上，他们有时经过一些大家大户，闻到里面飘出的香味，听着里面传来的音乐声，还有就是一连串的欢声笑语。胡莫不禁联想到以前自己看过的一句诗：“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句话用来形容此时的情景真是再好不过。

天色将暮，张铁牛拉着胡莫来到一座破旧的小房屋中，虽然胡莫现在身上没有什么力量，但是他的灵觉还算比较敏锐。他可以感觉到，这个破旧的小房屋中散发出一股十分阴冷的气息，那股气息仿佛以前自己见过的幽冥之气，让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张铁牛看着胡莫的表情变化，嘿嘿一笑，道：“不要这么怕，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没什么好害怕的。这里放的尸体只不过是一些无辜死难的小孩子，都是善良人家，你要是晚上看到什么小孩子，记得多安慰安慰他们啊。”

若是胡莫只是一个普通小孩，恐怕还真会被他吓到。不过，现在的他只是淡淡地一笑，道：“张爷爷，放心吧，我会好好安慰安慰他们的。其实也蛮不错的，在这儿还有这么多同龄人可以玩，也不算太可怕。”

张铁牛原本还想看胡莫的笑话，但是，听胡莫这么说，他立刻没辙，一脸愤懑地将板车推进破屋子中。

胡莫跟在身后，走得很慢。他的灵觉虽然很强，但是，这副身体实在太弱，而且长时间的饥饿让这副身体瘦得仿佛一具骷髅，走起路都有些发飘。

就这么飘进破屋中，胡莫看到许多副棺材，还有一些放在地上的草席。阵阵尸臭回荡在房间中，还有一些浓醋的味道，那是为了隔绝这里的尸气，否则这里根本住不了人。

张铁牛将板车上的那些新到的尸体堆在地上，然后松了松筋骨，走到一个小柜子边，打开柜子，拿出一盘雪白的馒头，递给胡莫，道：“先吃点馒头，这几天先把身子调养好，没有力气怎么能干活？以后你晚上就在这里看守尸体，有什么野狼野狗的进来，你就立刻喊我。这些尸体既然已经进了这个房子，就算是我们的客人，可不能让他们受了委屈啊。”

张铁牛一番话说得胡莫有些恶寒的感觉，不过转念一想，他不禁有些感触。这个张铁牛虽然人看起来有些奸猾，但是心地还算不错的，这一点让胡莫都感到有些不及。

胡莫点了点头，道：“张爷爷，我明白的。哦，对了，这些尸体为什么不下葬呢？应该不会一直放在这里吧。”

胡莫也不嫌脏，拿起一个馒头就啃了起来，边啃边说着。他的这副身体需要太多的能量，这些能量自然是从食物中汲取的。

张铁牛摆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掐着手指算了算，道：“这就不是你这个小屁孩可以懂得啦。这下葬可是很讲究的，怎么能说葬就葬呢？这些小孩子生前受尽苦难，死后当然要给他们找一个好的墓穴，然后配合天干地支，找个好的时辰将他们下葬。这样，他们来世也能投个好人家，不会受前世的负累。这些东西以后我会教你的，不急，不急。”

张铁牛摆了摆手，掏出那根烟杆，吧嗒吧嗒地抽了起来。胡莫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吃掉了一盘馒头，那种饱腹感让他的身体舒服了许多。

他放下了盘子，心神微微定了定，暗暗想道：“那就这样开始吧，说不定这是我必须要走的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