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整本书中，我最难下笔的一段，脑海中浮现很多悲伤的故事。然而我还是把这部分内容放进书里，因为悲伤不会因为我们刻意忽略就不存在，却有可能因为正视这些感受，而让面临相同关卡的心灵能感觉到被陪伴，就算只有一点也好。

需要决定终止妊娠，可能是检查结果发现胎儿先天异常，或是发生胎死腹中的情况，也可能是因为孕妇本身生理因素不适合让产程继续。这时女性会面临两部分的难关，一个部分是抉择本身，另一个部分则是面对流产手术的过程以及宝宝离开后的哀恸。

在某些胎儿异常的状况下，孕妇与伴侣很难决定是否要终止孕程，例如当羊膜穿刺的结果显示胎儿为唐氏综合征时，父母面对生与不生的后果该如何抉择？这样的难题从来没有标准答案，而且两边的选择都会是痛苦的。我希望你不需要面对这个抉择，然而当你与伴侣不幸面临这样的难题时，请首先告诉彼此：“我们正在共同经历一场艰难。”

当意外来临，我们失去控制感，很容易想要去找原因，因为找到原因能让自己仿佛拥有控制感。然而在找原因的过程中会有很多困难，一来很多时候胎儿的异常是无法确认原因的，二来在找原因的过程中，我们容易自责或责难对方。“会不会我年轻时怀孕就没事了？”“是不是我过去做了什么的现世报？”这样的思虑在所难免，却也无形之中加深了痛苦。悲伤出现的形式可能有很多种，可能有自责，以及对命运捉弄的愤怒。这么多的样态，就是因为宝宝是妈妈生命的一部分。很多时候不是我们做错了什么，而是无法决定和宝宝相遇的时间与方式，因而太难承受。当夫妻一起携手面对共同的艰难，至少能感受到：我们不是孤军奋战，我们有彼此。生与不生的决定，会需要专业的观点作为协助，在心理上也必须同时建立起“没有绝对的对错”来帮助夫妻一起思考。倘若最后决定要终止妊娠，需要练习好好地和宝宝道别。

决定终止妊娠前，医师会评估周数、胎儿大小，选择手术或引产的方式，对于孕妇在身体与心理上的冲击也会有所差异，而在手术台上的道别，常是经历过的人心中长长的悲伤。在宝宝离开后，孕妇身体需要时间调养，心理也需要。在疗伤的过程中，我们会需要时间，以及对悲伤的允许。

我自己接受产科检查的经验中，有一些刚经历流产的女性会被家人叮咛不能哭——因为哭对身体不好，或是让宝宝无法安心离去。关于这点，我会和个案说：“你失去了你的一大部分，甚至是全部，当然会哭泣。他曾经在身体里和你相连，但是他不在了，你有多爱他，就会有多难过。”好好地悲伤，才能在心里好好地和宝宝道别。

曾经历过终止妊娠的个案，和我谈起总有一种愧疚感：“即使时间久了，我很怕自己不难过了，我怕宝宝觉得我们忘记他了，忘记他曾来过这世界，如果连我们都忘了，那他就真的不存在了。”这样的感受，其实完全可以理解，那融合着想念与不舍。我和这位个案谈道：“想念的过程会悲伤，然而不悲伤了不代表不想念，而你其实知道，你不可能忘记宝宝的。”爱与想念，会因为时间，用不同的形式存在于我们心中。

而周围的亲友要怎么表达关心呢？首先，尽量不要以“把宝宝生回来”作为安慰，因为这样的话象征着只能靠拥有来疗愈伤痛。拥有与失去，都会是生命中必定发生的事，我们不可能一直拥有，也不可能一直不悲伤。除此之外，这样的话语也可能会让刚失去宝宝的女性执着于要把孩子生回来，而变成内在的压力。亲友可以给予的是一种不打扰的陪伴，让失去孩子的她知道：如果需要聆听与陪伴，我们在这里。没有赶快走出伤痛的催促，也没有过多的建议，就是一种不打扰的陪伴。

心理师给你的小纸条

这是个享受在怀孕的时期，你可以因为身体的轻松，开始体验当母亲的美好。不论孩子的性别，他或她都会是你用心爱着的孩子，因为你是母亲。

你的身体开始有些改变，也带动了心理状态的改变。在自我认同上，你开始练习融合原先的你与成为母亲的你。你将会观察到很多变化，我们可以记录这些改变，同时不要给予评价，只要如实描绘出这个新的自己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