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学良有几个兄弟姐妹一直居留、生活在祖国大陆。而且,也就因为他的关系,大都受到特别的关心和照顾。张学良的小弟弟张学铭比他小很多,6岁丧母;学铭是由大哥大嫂张学良于凤至夫妇一手细心带大,毕业于日本东京步兵学校;回国后先后在父亲张作霖的安国军政府作过天津警备司令,国民党政府东北长官司令部参议室参议,东北行辕参议室副主任、总参议等。新中国建国后,历任天津市建设局副局长,天津市市政工程局副局长、顾问;民革第五届中央委员、天津市委副主任委员,"文革"中遭迫害入狱,1973年平反。是第三至五届全国政协委员,天津市政协常委,1983年4月9日在北京病逝。
张学铭生前经常深切怀念大哥张学良。每当逢年过节全家团聚,他都要在饭桌上给大哥留一个位子,以寄托相思之情之切。张学良的四弟张学思,与大哥张学良感情特别不同,他毕业于北京汇文中学和南京中央军校。“九一八”事变后,正在北京上学的张学思不知究里,去到大哥住地――北京顺庆王府(现全国政协所在地),质问大哥为何不抗日,让大哥有口难言,默默流泪。学思看出大哥有难言之隐,不过他还是声泪俱下,再三劝大哥率东北子弟兵尽快打回东北老家去。
西安事变发生时,张学思在南京中央军校学习。期间,张学良急电四弟火速去西安。学思因在外地实习,接电报迟了没有去。不然,说不定他在西安事变中会出演一个角色。尽管如此,因学思在西安事变中言辞激进,有悖于军校定下的调子,受到军校处分,被关了禁闭,直到大哥的事告一段落,才被解除禁闭。张学思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在南京中央军校毕业前夕,冯玉祥特别赠送给了他一样颇有寓意的礼物――是一枚刻有东三省地图的银盾。显然,当时居中央高位的冯副委员长,是提醒张学思不忘家耻国耻,打回东北老家去。对此,张学思一刻也没有忘记。不过,这份责任、担当,是在他以后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员战将后,才得以实现、完成的。
抗战中,随着战局的不断变化,张学良被不断转移。张学思曾专门去浙江溪口看过大哥,可大哥被特务监视很紧,兄弟俩没有单独谈话的机会。那是一个大雨滂沱的日子,大哥利用一个躲雨的机会,避过特务监视,在雨声滴哒的屋檐下,给学思作了一次令他终身难忘的谈话。也许就是这次谈话,改变了张学思以后的人生道路和命运。
张学思最初在大哥的旧部――东北军万福麟的53军服役,擢升为上校。抗战中,他对蒋介石消极抗战积极反共政策不满,在连天的烽火中,转而投身抗日积极的东北军吕正操部。吕正操原是他父亲张作霖麾下将领,后来转入中国人民解放军。抗战末期,张学思成了八路军冀热辽军分区一个英勇善战的司令员。解放战争时期,他是解放军第四野战军中的一员猛将,1948年10月,率部参加了解放沈阳的战斗。1949年新中国成立前后,他先后担任过辽宁省政府主席、东北行政委员会委员,东北大学校校长。以后,他陆续担任过中国人民解放军海军学校副校长、海军参谋长等要职,1956年授于少将军衔,1970年去世。张学良曾经不止一次说过,在他的众多兄弟姐妹中,惟四弟学思与他最为情投意合。张学良还有一个弟弟张学曾,曾在联合国组织秘书处任职。
张学良在大陆有两个妹妹,一个是二妹怀英,一个是四妹怀卿,都是卢夫人所生,她们都住在天津。说起大哥,她们特别有感情。她们说,父亲张作霖是个思想守旧的军人,对女孩子管教极严,规矩很多。但大哥却敢于打破一些封建礼教传统,从小带着她们在大帅府捉迷藏、带她们到河边放河灯,给她们讲故事,让她们剪辫子、放小脚等等,给了她们许多童年的欢乐。
怀英老人深情回忆:“我的婚姻是父亲包办的,出嫁时我才15岁。按照我们东北的习惯习俗,闺女出嫁,要娘家哥哥抱上轿。我年纪小,舍不得离开家,哭着赖着不走。大哥把我抱上轿,又把花轿的轿帘撩开,逗我说,‘看,当新娘子了,还哭鼻子?’大哥一直逗得我破涕为笑,才让大轿抬着我离开了家。”在以后的日子里,怀英同她的丈夫、蒙古达尔罕亲王的儿子毫无感情,志趣也完全不相同,离了婚,回到天津独居。大哥知道她经济拮据,立刻给她汇去五千元钱……她说,大哥对她的关怀,令她终身难忘。怀英老人说到这些悠远的往事和骨肉亲情时,那张与张学良有些相像的、年轻时肯定漂亮、而今千折百皱的清瘦脸上,总会浮现出与年龄不相称的表情:少女似的遐想、扭怩、甚至还会掠过一丝红晕。然而,更多的是经历了大起大落的人世沧桑后的感觉、感念、怀想。每一次,怀英老人在款款深情地谈完大哥后,她的情绪都要很长时间才能趋于平静。
怀卿老人则站在这样的角度怀念大哥。她说:“天津刚解放,日理万机的军管会主任黄克诚将军,竟然亲自上门来看望我和我的母亲,给了我们许多关照关怀。让我们有吃有住,过的日子舒心。过后,我还当选为天津市政协委员,有相当的地位……我张怀卿何德何能?我、我们家能过上这样好的日子,都是因为有大哥的原因。共产党是讲感情,讲人情的。是念旧的。”……
对于在海峡彼岸台湾,在漫长的岁月里,一直承受着“劫持统帅”等罪名的张学良将军,党和国家领导人一直给于高度评价、无时无刻不在关注他,想法设法帮助他、带去党政府和人民对他的感念关心。
张学良、赵一获夫妇侨居美国夏威夷后,中国驻洛杉矶领事馆总领事就多次代表党和政府领导人上门关心、拜望张学良将军,并盛情邀请将军夫妇在身体条件允许时回到东北、回到大陆看一看。特别是,张学良夫妇先后病重住院期间,相关领事馆官员更是去医院探望他们,嘘寒向暖,关心得无微不至;赠送花篮等等,代表党和政府向他表示慰问……
张学良不在大陆了。然而,他留在大陆的好些旧部,同样享受到他的恩泽,感受他的光辉。旧部们以不同的形式、方式怀念、感念少帅。曾经在老帅张作霖和少帅张学良手上相继担任过东北边防军司令长官公署秘书、奉天省农会会长的高崇民,东北解放后,任东北人民政府副主席,新中国成立后当过全国政协副主席。1961年,他在参加周恩来总理主持的纪念“西安事变”25周年纪念会会上,心有所感,当场吟出“今日座中皆旺健,一人憔悴在东南”的诗句时,面容戚戚。周总理一时沉浸其中,久久不语。很快,周总理抬起头来,看着高崇民,目光炯炯地说:“‘憔悴’二字太消极,不如改为‘奋斗’吧!”周总理说这话时,神情凝重,心驰千里,流露出对张学良很深的思念之情。高崇民说:“好,总理,我这就改。”这就当即改了。
党和政府对张学良的感念,不仅惠及他的家人,就连服侍过他的夫人于凤至的,已经老去的女佣,人们口中的王奶奶(绰号瘸王)和王奶奶的一个孀女也妥为照顾照看。让王奶奶无忧无虑地活到90多岁,1987年逝于北京。王奶奶去后,她的孀女,仍由政协一如既往地照顾始终。
于学忠也是张学良的旧部。他是原东北军的著名将领,张学良的得力将领,左膀右臂。抗战中,他参加过淞沪会战、台儿庄会战、武汉保卫战等,立下赫赫功勋。新中国成立后,曾任河北省副省长。当张作霖的遗产――顺承郡王府卖给国家时,周恩来总理专门嘱咐主持这项工作的于学忠,在给张学良的相关家属分配款额时,注意给张学良留一份,即使一时无法转给张学良先生,也要以张学良的名义存入银行。于学忠把这项工作作得很好。
在东北,少帅张学良对教育的投入、重视,有口皆碑。早在1928年,他刚刚掌控了东北全局,就在父亲的遗产中,毫不犹豫、毫不痛惜地提出1000万元巨款,作为建设东北文化教育事业的开办经费。他拿这一大笔钱,首先提高了中小学校教师的工资。当时,在全东北——辽宁、吉林、黑龙江及之后的热河四个省的180多个县,在每个县办一间模范小学,名为“新民小学”。所有入学子弟,尤其是穷苦人家子弟,都能享受相应的助学金。张学良心中有个宏伟蓝图,这就是百年树人,他要为东北打造出一大批人才。虽然最后因“九?一八”事变,未能全部贯彻执行,但张学良此举,为东北的教育打下并埋伏了一个良好的根基。仅此一事,也足见少帅对东北、对家乡父老兄弟姊妹爱之深切、情之殷殷。
人过留名,雁过留声。一个人,无论这个人生前有多么大的权势,以至这种权势压得民声喑哑或发出与事实相违的声音;抑或这个人受到冤屈,但这毕竟都是暂时的。因为,历史的功过毕竟摆在那里,浮云之后,是明净的天、是朗朗乾坤。
横亘了整整一个世纪的“民族功臣”张学良将军,他的功过就摆在那里。在他漫长而又短暂的一生中,有过光采照人的时期、有过愁云惨雾的笼罩、有过众说纷纭、疑窦丛生……然而,将军的贡献、将军的风貌、将军的风采、将军的人品、将军的精神全都汇聚到沉甸甸的历史丰碑上。一个世纪的昭昭日月,将“张学良”三个金色的大字,镌刻在了丰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