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 梅园新村客厅 内 日
童小鹏提着一只藤箱站在客厅中,似在等待什么。
周恩来表情严肃地从内室走出,取出一纸电文手稿:“小鹏,我走后立发陕北。”
童小鹏接过电文手稿:“是!”
周恩来:“董老他们呢?”
童小鹏:“在院中为你送行呢!”
周恩来大步走出客厅。
梅园新村院中 外 日
院外传来时急时缓的游行示威的歌声和口号声。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院中,董必武关切地说:“小超同志,此次恩来去上海,一定要注意安全。”
邓颖超:“请董老放心,我会注意的。”
周恩来大步走出:“董老啊,我去上海小住几日就回来了,您何必也要为我送行呢?”
董必武:“不!这是一场不见刀光剑影的政治仗,他蒋某人西飞庐山,你就东下上海,留下南京一座空城,看马歇尔将军如何唱这出空城计。”
周恩来:“放心,他还会若无其事地唱下去的。”他取出一纸密电,“董老,我华中野战军在粟裕等同志的指挥下,经一夜激战,在宣家堡、泰兴取得了很大的胜利。”
董必武接过密电阅毕,兴奋地:“我看啊,到明天的现在,宣家堡和泰兴这两座城镇,就都变成粟裕同志的囊中之物了!”他说罢笑了。
周恩来:“请注意蒋某人在庐山的一举一动,及时向中央报告。”
董必武:“请放心,上车吧!”
周恩来和邓颖超坐进轿车,向董老等挥手致意。
轿车启动了,缓缓地驶出梅园新村。
庐山曲折的山径 外 日
蒋介石:“夫人,我一生最喜欢的是庐山,它不仅有苏轼所赞美的‘横看成岭侧成峰’的雄奇,而且还积纳着中华民族几千年最优秀的文化。因此,任何一位想造就大事业的政治家都必须身临其境,感悟其博大的精神。”
宋美龄:“所以,你一生来庐山的次数最多,感悟也最为深邃。”
蒋介石得意地:“你我这次到庐山,一是可以免听秀才们游行示威的叫喊,再是也不需要看李默庵打败苏中共匪的捷报,目的嘛,就是请夫人领略一下源远流长的中华文化。”
宋美龄:“那一定是带我去参观白鹿书院了?”
蒋介石:“好聪明的夫人!”他禁不住地笑了。
恰在这时,身边传来大声呼喊:“总裁!南京打来紧急电话,请您去接。”
蒋介石转身一看:
一位年轻的侍卫官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跟前。
蒋介石:“是谁从南京打来的电话?”
侍卫官:“保密局副局长毛人凤。”
蒋介石沉吟片刻:“夫人,白鹿书院只好改日再看了。”
庐山 蒋介石行营官邸客厅 内 日
蒋介石怒气冲冲地大步走进,拿起电话:“喂!你是毛人凤吗?”
远方现出毛人凤打电话的画面:“是!校长。”
蒋介石:“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毛人凤:“据昆明站报告,李公朴被刺杀之后,闻一多他们赶到活动地点,立即召开了民盟紧急会议,决定立即拍电报,通告全国。”
蒋介石:“看起来啊,南京、上海的师生高喊着‘为李公朴报仇’的示威活动,是来自闻一多他们了。”
毛人风:“对!同时,他们还向云南警备司令部送交抗议信,要求严办杀人凶手!”
蒋介石:“霍揆章干什么去了?”
毛人凤:“报告校长,霍揆章立即组织人马予以反击,一夜之间,昆明大街小巷都贴出了标语:‘李公朴是自杀的’,‘这是桃色事件’,‘李公朴是被自己人打杀的’等等。”
蒋介石:“闻一多他们有什么反应?”
毛人凤:“他们定于今天召开纪念李公朴追悼大会,声称要、要……”
蒋介石:“要什么?”
毛人凤:“要向校长讨还血债!”
蒋介石:“反动!”他“啪”的一声挂死电话。
远方毛人凤打电话的画面渐渐隐去。
蒋介石气得在客厅中快速踱步不止。
这时,桌上又响起了急促的电话铃声。
蒋介石边说“咳!躲到庐山来也清静不了”,边拿起电话,有气地问:“喂!你是谁啊?”
远方现出陈诚打电话的画面:“委座,我是陈诚。”
蒋介石:“辞修啊,是关于清剿苏中共匪的消息吧?”
陈诚:“对!”
蒋介石:“战果如何?”
陈诚:“由于共匪抢先向我宣家堡、泰兴发起进攻,我军仓猝应战,所以有些被动。为了避免重大伤亡,李默庵下令主动撤出宣家堡和泰兴。”
蒋介石:“出师不利!接下来呢?”
陈诚:“李默庵又迅派大兵向宣家堡、泰兴压来,希冀在宣家堡、泰兴歼灭共匪主力。”
蒋介石:“粟裕他们会坐以待毙吗?”
陈诚:“这……”
蒋介石:“这样的亏吃得还少吗?不要向司马懿学习,老是走马后炮!”啪的一声又挂上了电话。
陈诚打电话的画面渐渐消失。
蒋介石自语地:“咳!一个令人兴奋的消息都没有。”
延安 延河岸边 外 日
夏季的延河翻滚着浑浊的浪涛向远方流去。
延河两边的庄稼长势不错,一派绿油油的丰收景象。
毛泽东、刘少奇、朱德站在延河岸边的柳树下,兴致极浓地交谈着。
毛泽东:“东北局改组之后,他们委托陈云同志起草的《东北的形势和任务》的决议,我看了以后十分高兴。可不可以这样说:东北大有希望?!”
刘少奇:“我赞成!我认为这个决议标志着,党在东北的战略重心真正转到建立巩固的东北根据地的斗争上来。如果各级干部在思想上明确起来,一定会产生深刻影响的。”
朱德:“用我们习惯的说法,在东北会很快出现农村包围城市的大好局面的。”
毛泽东:“不仅是要包围城市,还要准备夺取城市!”
这时,杨尚昆快步走来,一面摇着一份电报一面大声地说:“好消息!好消息!粟裕同志在苏中初战告捷,取得了宣家堡、泰兴战役的完全胜利!”
毛泽东一把夺过电报,用心地观看,赞不绝口地说:“了不起,两天时间,就攻占了宣家堡和泰兴……”
朱德一把夺过电报:“老伙计,别一个人享受胜利的喜悦了!”他大声念道,“宣泰战斗,歼灭国民党整编第八十三师第十九旅第五十六团全部、第五十七团大部及山炮营三千余人,缴获山炮十余门、轻重机枪二百余挺,各种弹药、军需物品无数……”朱德读罢抬头一看:
毛泽东竟然望着山上的宝塔陷人了沉思。
朱德小声地:“少奇同志,你猜老毛在想什么?”
刘少奇高兴地说:“主席他呀,正在打腹稿,准备以中央军委的名义给粟裕、谭震林等同志发贺电。”
毛泽东蓦地醒来,说道:“不!我是在想给粟裕他们下达新的战斗任务。”
朱德:“想好了吗?”
毛泽东:“想好了!我说给你们听,如果没有意见,就请尚昆立发华中野战军。”
“可以!”
毛泽东:“立即整理部队,准备再战!因敌人会继续进攻,我军在南线须准备打四五个大仗,方能解决问题。”他抽了一口气又说,“为了在连续战斗中取得胜利,你们需立即征集几个补充团,补充老部队。”
朱德补充道:“同时,还应再次强调:每次集中大力打敌一部,其比例应为三比一,最好是四比一,以求必胜,各个击破敌人。”
刘少奇:“好!立发。”
毛泽东:“尚昆同志,恩来那边有消息吗?”
杨尚昆:“有!以李公朴先生被暗杀为导火索,上海和南京正在酝酿更大的反内战、争和平的群众行动。”
刘少奇:“昆明有什么消息吗?”
杨尚昆:“有!李公朴追悼大会于今天在昆明召开。”
昆明 云南大学礼堂 外 日
在低沉的葬礼进行曲中,镜头缓缓摇出:
一幅镶着黑边的李公朴遗像悬挂在追悼会场的中央;
一幅白色横幅挂在李公朴遗像的上方,上书:民主斗士李公朴先生永垂不朽;
会场两边摆放着大小不一的花圈,两边的墙上系着纸扎的白花;
主席台的前面摆着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
桌子旁边立着一个二十世纪四十年代的麦克风;
台下前几排是李公朴的亲友和男女学生;
台下座无虚席,均是参加追悼大会的各界人士;
四周站着由云南大学学生组成的纠察队,每人胸戴白花,臂缠黑纱,气氛异常压抑而又肃穆;
一些歪戴着帽子、鼻梁上架着黑色眼镜的特务分子分散在会场中,他们不顾纠察队的劝阻,随意地抽烟、说笑,无理取闹;
上千位参加追悼会的人士怒视特务……
闻一多家大门口 外 日
数名便衣在大门外吹着口哨走来走去。
一个便衣走到门前,取出一个信封塞进门中,他侧耳听了听,吹着口哨离去。
有顷,沿路跑来一位云南大学的学生,他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大门口,冲着便衣吐了口唾沫,用力推开大门,快步走进,顺手又把大门关死。
便衣们交换了一个眼色,紧紧盯着大门。
闻一多的工作室 内 日
闻一多坐在桌前,手拿刻刀,用心地镌刻图章。
闻夫人拿着那个信封慌慌张张地走进,打开信封,取出一颗子弹头:“一多,你看……”
闻一多抬头一看,笑了笑说:“把它扔到茅坑去!”遂又低下头继续镌刻图章。
闻夫人怆然地叹了口气,又把子弹头放进信封里。
一位大学生走进屋中,喘着粗气问道:“闻师母,闻先生在家吧?”
闻一多抬起头:“在!我再过一会儿就去参加公朴的追悼会。”
大学生:“闻先生,今天云大同学和治丧委员会已经商定,追悼会在云大礼堂举行,由云大学生自治会主持。鉴于形势的险恶,大家让我来通知闻先生,您就不要参加了。”
闻一多断然地说道:“这怎么行呢?李先生尸骨未寒,我们这些做朋友的都不出席,怎么对得起死者?又怎么对得起生者?李先生就要火葬了,这是最后一个重要的群众大会,我一定得去!”
闻夫人取出方才收好的子弹头:“一多,你看……”
闻一多抬起头,平和地说:“夫人,事已至此,好些人都不能出来,我再不去,很多事都不好进行。这怎么对得起李先生?这又怎么对得起民主运动?我相信同学们会把李先生的追悼会开好。若是我们这些平时积极的人都不出来,青年人会泄气,反动派会更得意!”
闻立鹤从内室走出:“爸说得对!妈,您要是不放心,从今天起,我就给爸爸做保镖!”
闻夫人:“立鹤!你……”
闻一多:“夫人,你是知道的,我只要一息尚存,就一定要和反动派拼到底,如果因为反动派放了一枪,就吓得畏缩不前,以后谁还愿意参加民主运动?谁还信赖为民主工作的人?”
闻夫人哽咽着说:“我懂,我全都懂……”
闻一多:“现在,李先生遇难,就像一只船在大海上,正遇着大风大浪,船上的人,只有团结一心,把好舵,同风浪搏斗,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万一出现状况,后事我也顾不了……”他说罢把头一昂,大步走出屋去。
大学生说罢“师母再见!”跟着闻一多走去。
闻夫人望着闻一多的背影含泪点了点头。
云南大学礼堂 内 日
追悼会现场异常肃静,大家回转身来向礼堂门口望去:
张曼筠女士哀容满面,在两位女大学生的搀扶下走进会场,沿着廊道向主席台走去。
突然,会场中传出一阵**。
张曼筠女士下意识地侧过头来一看:
十多个便衣冲着她指手画脚地议论什么。
张曼筠转回头来,愤怒地走上主席台。
坐在主席台上的几位师生站起身来,指着桌子中间那把椅子说道:“李夫人,先坐下休息一会儿。”
张曼筠:“不!我就站在这儿,看着台下的那些人是如何捣乱的。”
追悼大会司仪走到麦克风前,无比悲怆地宣布:“李公朴先生的追悼大会,现在开始!”
突然台下的便衣有的大声讥笑,有的吹起了口哨,有的甚至掏出手枪……
张曼筠走到麦克风前,愤怒无比地说道:“同学们!先生们!公朴生前的战友们!我是公朴的夫人张曼筠,我要向你们揭露他们是如何暗杀公朴的!……”
台下再次发出起哄的各种叫声:
“噢!李公朴是为桃色事件自杀的!”
“对!张曼筠女士你还不知道吗?”
“李公朴是被共产党杀的!”
“李公朴是被他的同伙杀的!”……
张曼筠大呼一声:“苍天啊!你难道真的瞎了双眼了吗?”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在主席台上。
大会司仪一把扶住张曼筠,叫着:“李夫人……”
这时台下发出更为嘈杂、难听的叫喊声。
突然,闻一多拄着手杖大步走进会场,他那两只愤怒的眼睛就要喷射出火焰来了。
会场渐渐地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全部投向闻一多。
张曼筠缓缓地抬起头,望着走上主席台的闻一多,很是不安地说:“闻教授!你、你怎么来了?”
闻一多紧紧握住张曼筠的手,低沉地说:“我是一定要来的!李夫人,你先休息,让我来说。”
张曼筠哽咽地说:“闻教授!……”她转身走到主席台上就座。
闻一多走到麦克风前长时间地巡视台下的与会者。
台下的与会者渐渐地静了下来,最后静得连呼吸都听得清楚。
闻一多:“这几天,在昆明发生了历史上最卑鄙、最无耻的事情!李先生究竟犯了什么罪,要遭这样的毒手?他只不过用笔写写文章,用嘴说说话。他所说的,所写的,都无非是一个没有失掉良心的中国人的话!为什么要打,要杀,而且是偷偷摸摸地杀呢?”
台下几千只眼睛盯着台上的闻一多。
台下的特务又在交头接耳,蠢蠢欲动。
闻一多愤怒地:“今天,我知道这里有特务,你站出来,是好汉的就站出来!你上来讲,凭什么要杀死李先生?”
台下几千只眼睛转而巡视、盯着那些不可一世的特务。
特务们丑态百出,尽量掩饰自己。
闻一多指着台下:“杀死了人,又不敢承认,还要诬蔑人,说什么‘桃色事件’,说什么共产党杀共产党,无耻啊!无耻啊!”他把头一昂,大声说,“你们知道吗?这是国民党的无耻,是李先生的光荣!”
台下参加追悼会的人禁不住地鼓掌。
特务们一个个垂下了头,不敢再看台上一眼。
闻一多:“特务们,你们想想,你们还能活几天?你们快完了!你们以为打伤几个,打死几个,就可以把人民吓倒吗?不!你们杀死一个李公朴,会有千百万个民主战士站起来!你们将失去千百万的人民!”
台下再次爆发出掌声。
闻一多大声地:“人民的力量是要胜利的,真理是永远要胜利的!李先生的血,不会白流的!李先生赔上了这条性命,我们一定要换来一个报偿:那就是要打破黑暗,争到光明!而我们的光明,就是反动派的末日!”
台下再一次爆发出掌声。
闻一多:“同学们!争取民主和平是要付代价的,我们绝不怕牺牲!我们每个人都要像李先生一样,跨出了门,就不准备再跨回来——!”
台下响起暴风骤雨般的掌声。
台下的特务们一个个夹着尾巴灰溜溜地逃走了。
闻一多的工作室 内 日
闻夫人坐在藤椅上,焦急地等待着。
闻一多像是打了胜仗似的走进,笑着说:“夫人,我回来了,你看,没事吧?”
闻夫人放心地笑了,转身取来几张飞机票,说道:“这是你求人、出高价买的飞机票。”
闻一多接过机票一看,笑着说:“说走就这么快啊?”
闻夫人:“还快啊,日本鬼子投降都快一年了!”
闻一多想了想:“夫人,就要走了,我必须去《民主周刊》社一趟,再开最后一个会,然后就捆行李上飞机。”
闻夫人担心地:“快去快回!”
闻一多:“放心!我们是几个人一块儿去,没有几步路,很快就回来了!”
《民主周刊》社门前小院 外 日
小院中走动着形迹可疑的人,他们鬼鬼祟祟的,像狗一样,东瞧瞧,西看看。
闻一多拄着手杖走进小院,向四下一看:
那些特务赶忙回过头去。
闻一多鄙视地一笑,径直走进《民主周刊》社。
特务们赶紧聚在一起,神秘地说些什么。
闻一多的工作室 内 日
闻夫人拿着那几张飞机票看个没够,似乎她的心早已飞回了北平自己的家。
有顷,闻夫人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她冲着内室喊道:“立鹤!立鹤……”
闻立鹤走出:“妈!什么事啊?”
闻夫人:“你爸爸走了一个多小时了,我不放心,你去接一接他。”
闻立鹤:“好!我这就去。”
《民主周刊》社编辑部 内 日
闻一多坐在一把藤椅上,动情地说道:“昆明有民主、和平的堡垒之称,而我们这个《民主周刊》就是这座堡垒中的烛光。它照耀着李公朴先生走过的为民主、和平而献身的路,它还必将吸引着后死者走李公朴先生为民主、和平而献身的路。这就是我对《民主周刊》社的赠言!”
围坐在四周的男女编辑怀着依依之情在鼓掌。
闻立鹤走进:“爸!该回家了。”
闻一多站起身来:“同学们!再见。”他和编辑们一一握别之后,在闻立鹤的搀扶下拄着手杖走去。
米仓大门前 外 日
几个全副武装的特务在米仓大门前小声议论:
“上峰指示:今天一定要干掉!记住:要干,就干他妈的一个痛快!谁上来保驾,就给他来个一网打尽!”
“是!”
这时,传来《为了和平》的歌声。
“隐蔽!”
特务们很快藏进米仓内,并轻轻地虚掩上门。
有顷,闻一多、闻立鹤唱着《为了和平》大步走来。
突然,米仓大门打开,几个特务端着枪冲出来。
随着一声“站住!”特务们朝着闻一多的头部、身上打出了罪恶的子弹。
闻一多晃动着中弹的身子,终于倒在了血泊中。
闻立鹤大喊一声“爸爸——”,扑在闻一多的身上。
特务们举着枪朝着闻立鹤的背上开枪。
昆明的上空回**着闻立鹤“爸爸——”的喊声……
庐山 蒋介石行营官邸客厅 内 夜
蒋介石在客厅中快速踱着步子。
毛人凤走进,行军礼:“报告!学生毛人凤奉命赶到庐山,晋见校长!”
蒋介石走到毛人凤的面前,蓦地举起了右手。
特写:毛人凤一动不动,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蒋介石的手颤抖了,缓缓地放下,说了一句:“让我怎样处置你们这一个又一个的饭桶呢!”他仰天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毛人凤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静候发落。
蒋介石:“李默庵还未下达向苏中共匪的攻击令,就被粟裕抢占了先机,一直到现在,他还没查明共匪撤出宣家堡、泰兴后会逃向何处。”他说罢身不由己地又站起来,“一个李公朴就搞得我没有宁日,而今又出了一个闻一多,咳!全国也都无宁日了……”
毛人凤:“校长说得很对,我乘飞机来庐山前,上海、南京已经闹开了,民盟的黄炎培、梁漱溟、罗隆基、章伯钧、陶行知这些人不用去说,就说美国人吧……”
蒋介石:“还用你讲吗?马歇尔都给夫人打来电话了!”
毛人凤:“是!”
蒋介石蹙着眉头以命令的口气说道:“为了应付国人的舆论,也是为了给民盟那些秀才们个说法,当然更是为了堵住中共的嘴,我决定派出以陆军总司令顾祝同为团长的调查团,立即飞赴昆明调查。你们要协助他办好这件事。”
毛人风:“请校长放心,我们绝对会掩饰过去!”
蒋介石:“上海、南京的大小秀才们无论借此做什么文章,你们都不要干预。”
毛人凤:“是!周恩来他们呢?”
蒋介石:“你们更不得染指!”
上海 周公馆会议室 内 日
正面墙上悬挂着一条白色的横幅,上书黑字:周恩来先生记者招待会。
会议室中坐着几十位男女记者,其中有查理、李明霞。
有顷,周恩来、邓颖超、李维汉、龚澎等人非常严肃地走出,坐在主席桌前。
周恩来:“下边,我先介绍一些参加记者招待会的成员。”他指着与会者介绍,“这位是我的夫人邓颖超,这位是李维汉先生,这位是我的英文翻译龚澎女士。”他转过身来面向中外记者说道:“为了表明我们对暗杀李公朴、闻一多二位先生的态度,首先由李维汉先生宣读我与董必武先生向国民政府提交的抗议书!”
李维汉站起,双手捧读:“李公朴、闻一多二位先生在光天化日之下被特务暗杀了!如此野蛮、卑鄙的手段,虽德意日法西斯国家政府犹不敢肆意为之,中国号称反法西斯胜利国家,四项诺言,言犹在耳,而特务暴行,接踵而至,遍及全国,殴打未已,暗杀继之,一城之内,五日之间竟至续杀人惨案两起,不知政府当局何以自解耳!”李维汉坐下。
龚澎用英语同声翻译李维汉宣读的抗议书。
中外记者用心地记录着。
周恩来:“下边,请我的夫人宣读给闻一多夫人的唁电!”
邓颖超站起,双手捧读:“惊闻闻一多先生紧随李公朴先生之后惨遭特务暴徒暗杀,令郎义和君亦受重伤,暗无天日,中外震惊,令人椎心泣血,真不知人间何世!此种空前残酷、惨痛、丑恶、卑鄙之暗杀行为,实打破了中外政治黑暗之记录。中国法西斯统治的狰狞面目,至今已暴露无遗。一切政治欺骗,已为昆明有计划的大规模的政治暗杀枪声所洞穿!”邓颖超坐下。
周恩来:“下边,我愿意回答你们的问题!”
查理指着身旁的李明霞,操着生涩的汉语问道:“周恩来先生,我听这位马歇尔的中文翻译李明霞女士说,方才,你和美国的马歇尔将军进行了会谈,请问,你可以透露一点点内容吗?”
周恩来:“可以!我愤怒地对马歇尔将军说:不知你听到昆明的消息否?现在国民党有一切权力可用,但却用暗杀的手段来对付民主人士,是无耻的法西斯作风,令人愤慨!我得到消息后,愤慨得无话可说!国民党用这样的办法,还有什么谈判、民主可言?连别人说话都怕!国民党用武力来打中共,双方还可以对打。民盟并无武力,要用这样的方法是压不下去的!政协的一切保证都无法实现了。”
这时,一位年过六十的外国女记者站起身来,操着英语说道:“我是美国记者安娜.路易丝.斯特朗。周恩来先生,你难道不怕暗杀吗?”
周恩来不无蔑视地笑了:“我们来谈判就是准备着的,过去在重庆准备了八年,今后再准备八年吧!”
与会的记者发出了笑声。
周恩来接着说:“我们共产党人愿意和真心悔过的人握手。我们和多少人握过手,我很难过地说,甚至和手上染有血的人握过手。为了人民,为了民主,为了国家,我们不惜忍气吞声地这样做,我们日夜祈求停止此种暴行。现在情形如此严重,我们仍为和平民主而奋斗,只要永远停止战争,我们仍愿在政治协商的前提下,解决任何有争执的问题!”
记者们听后禁不住地鼓掌。
周恩来:“谢谢大家!”
周恩来办公室 内 日
周恩来手执狼毫,异常悲愤地书写着。有顷,他放下笔,用心审阅刚刚写就的文稿。画外音:
“今天在此追悼李公朴、闻一多两先生,时局极端险恶,人心异常悲愤。但此时此地,有何话可说?我谨以最虔诚的信念,向殉道者默誓:心不死,志不绝,和平可期,民主有望,杀人者终必覆灭。”
邓颖超引陶行知走进:“恩来,贵客到了!”
周恩来急忙站起身来,用力握住陶行知的手:“你怎么到我这里来了呢?”
陶行知:“受朋友们之托,让我来劝说你,不要出席在上海召开的有关追悼李公朴、闻一多二位先生的活动。”
周恩来:“这怎么行呢?”他说罢拿起桌上刚写好的文稿,“看!我的发言稿都写好了。”
陶行知:“那也不行!你知道吗?所有的朋友都为你的安全担心。”
周恩来:“陶先生,我也为你们的安全担心啊!”
陶行知:“我已经公开亮明了我的态度:特务们,请把第三颗子弹打向我吧!”
周恩来:“这是绝对不行的!”
陶行知:“行!我一个陶行知倒下去,我所有的学生都会站起来。可周公你……”
周恩来:“难道就我周恩来的命那么重要吗?”
陶行知:“当然重要!说句自家的话,你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我所敬佩的毛润之先生交待呢?”他说罢大声咳嗽起来。
周恩来:“小超,快给陶先生倒杯热水,压一压咳嗽。”他轻轻地为陶行知捶背。
邓颖超:“好的!”她很快倒来一杯开水,“陶先生,请!”
陶行知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很是感动地说:“周公,每到你这里来一次,我就有回家的感觉。同时,我也就更想去延安办教育。”
周恩来:“你的心思,我们是了解的。延安当然欢迎你,可照这样发展下去,延安会怎么样都很难说啊!”
陶行知:“难道国运真的就由蒋某人来左右吗?”
周恩来:“当然不是!”他微微地摇了摇头,“还是毛主席说的那句话,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陶行知微微地点了点头:“我告辞了!”
周恩来:“请等一下!”他转身取来两瓶美国奶粉,“陶先生,带上,工作累了,就冲一杯喝。”
陶行知:“这怎么行呢?”
周恩来:“你是著名的教育家,也是我周恩来的兄长,每当我看见你把全部心思都用在教育上,我就想提醒你:老兄,请注意自己的身体!”
陶行知双手接过奶粉,动情地说:“当兄长的也说句心里话,你也要注意健康。”
周恩来:“共勉!”
陶行知:“共勉!”
梅园新村院落 外 日
轿车已经启动,轿车后门已经打开,宋秘书站在一旁。
周恩来夹着皮包从房中大步走出,朝轿车走来。
宋秘书伸出右手,挡着轿车后门的上方。
周恩来刚刚走到轿车旁,欲钻进轿车后门。
童小鹏边喊边追了出来:“周副主席!请等一下。”
周恩来闻声转过身来,问道:“小鹏,发生了什么事情?”
童小鹏拿着一份电报说:“好消息!我华中野战军再胜如南,歼灭整编第四十九师师部及第二十旅全部、第七十九旅大部、第一。五旅和第九十九旅各一部共一万余人,缴获各种口径火炮约二百门、轻重机枪约五百余挺、长短枪四千余枝。”
周恩来兴奋地边说“好啊”边接过电报阅毕,说道:“小鹏,立即向同志们传达,增加胜利的信心。”
童小鹏:“是!”
周恩来迅速转身欲钻进轿车,向门口一看:
李明霞引着年长的美国女记者斯特朗走进大门。
周恩来客气地:“李明霞女士,你与斯特朗女士来梅园一定有什么事Ⅱ巴?”
李明霞指着斯特朗:“她很想采访您,希望您能接受她的采访。”
周恩来:“可以。另约时间好吗?”
李明霞用英语翻译说:“周先生同意接受采访。”
斯特朗高兴地用英语说:“谢谢这位富有绅士风度的周先生!”
周恩来听后笑了起来,用英语说:“斯特朗女士,我可不是什么英国绅士哟!”
斯特朗用英语说:“你会讲英语,很好!请问,我想去延安采访毛泽东阁下可以吗?”
周恩来用英语说:“我们的毛泽东主席一定会欢迎你的,但不知马歇尔将军同不同意?”
斯特朗:“马歇尔将军是不管我的行动的!”
周恩来用英语说:“没有马歇尔将军的飞机,你去延安是很苦的。”
斯特朗:“苦,不怕!”
李明霞用英语说道:“请周先生放心,我会说服马歇尔将军用飞机送斯特朗去延安的。”
周恩来用英语开玩笑地说:“看!我们中国的小姐还是很有些办法嘛。”
斯特朗笑着伸出了大拇指。
这时,邓颖超心情沉重地走到近前,低沉地:“恩来,陶行知先生因受刺激过深,劳累过度,突患脑溢血,已经完全处于昏迷状态中了。”
周恩来大惊,对李明霞说:“请转告斯特朗女士,对不起,我必须立即去看陶行知先生!”
陶行知卧室 内 日
陶行知躺在**已经失去了知觉。
陶夫人趴在陶行知的身上哭着喊道:“行知,行知……”
周恩来大步走进卧室,拉着他还不十分僵硬的手,热泪盈眶地说道:“陶先生,放心去吧!你已经对得起民族,对得起人民,你的事业会由朋友们、你的后继者们继续下去,陶先生!你放心去吧!……”周恩来放声痛哭。
陶夫人哭着说:“周先生!……”
周恩来控制着感情,哽咽地说道:“十年来,陶先生十分敬仰我们的毛泽东主席,他是一个无保留追随党的党外布尔什维克!”
陶夫人:“行知!……”
这时,邓颖超、李维汉等走进来。
周恩来看着无比悲痛的同志们,怆然地说道:“大革命失败的时候,许多同志接踵牺牲,我悲愤交集,怒火中烧,眼泪都被烧掉了。中国革命的成功,虽然还有种种困难,但看来时间并不会很遥远,总希望有更多的战友来参加建国。可就在这短短的十多天中,国民党特务的屠杀和迫害,使我们失去三位民主战士,实在使人悲愤啊!”
南京 美国驻华大使馆 内 日
这是一座宽敞的客厅,摆有舒适的黄色牛皮沙发,茶几上放着十分考究的宜兴茶具。
一个中国用人很熟练地沏泡碧螺春。
司徒雷登蹙着眉头站在明亮的窗下,听着隐隐传来的游行示威的口号声。
叠印字幕:美国驻中华民国大使司徒雷登
用人:“大使先生,您喜爱的明前碧螺春沏好了,请品尝!”他转身退下。
司徒雷登怅然地叹了口气,操着熟练的汉语自言自语地说道:“从北平到南京,我听得最多的就是这游行示威的口号声了!”他走到沙发前坐下,拿起一杯茶色极佳的碧螺春,放在鼻子前面闻了闻,“好茶!”遂小品了一口。
傅泾波拿着一叠中文报纸走进:“先生,您要的有关资料我找来了。”
叠印字幕:司徒雷登的学生兼顾问 傅泾波
司徒雷登指着茶盘中另一杯碧螺春,客气地说道:“一边品茗,一边给我介绍情况。”
傅泾波:“谢先生!”他坐在旁边那张单人沙发上,指着手中的报纸说道,“这张报纸上登载了民盟秘书长梁漱溟就‘李闻惨案’发表的书面谈话。”
司徒雷登接过报纸看了一眼:“我读过,他明确指出这是国府在政治上的暗害,如果不取消特务机关,民盟就不参加政府。”
傅泾波又拿起一张报纸说道:“这是郭沫若、茅盾、洪深、叶圣陶等十三位著名文化界人士联名致电联合国人权委员会,控诉独裁政府为了无情地摧毁它的反对派,李公朴、闻一多遭暗杀,成百上千的人士被列入黑名单。”
司徒雷登叹了口气:“不要念了!留给我自己看吧。”他伸手接过全部报纸,放在茶几上。
这时,电话铃声响了。
傅泾波拿起电话:“喂!我是使馆,请讲……好!我这就告诉大使先生。”他挂上电话,“马歇尔将军说,蒋主席同意在庐山见您。行前,将军希望和您面谈一次。”
司徒雷登微微地点了点头。
明城墙上 外 日
司徒雷登站在古老而又残破的明城墙上,远近的苍山碧水尽收眼底,他颇为动情地说:“将军阁下!我是出生在这片大地上的美国人,是看着比我们美国历史还悠久上百年、上千年的古老建筑长大的。我真诚地希望我熟悉的中国老百姓好,可一百多年以来,在这片古老的大地上兵连祸结,中国老百姓的灾难也越来越深重了!”
马歇尔:“作为个人,我也和你一样。但是,我们作为美国的使者,就必须站在美国的利益上来看待这一问题。”
司徒雷登:“这难道就是我们美国支持蒋介石政权的所在吗?”
马歇尔:“是的!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政治格局划分成了两大阵营:一是以我们美国为首的自由世界,再是以苏联为首的共产国家。如果毛泽东掌握了政权,被称之为神州的中国将会变为赤色。”
司徒雷登:“是啊!如果再加上苏联、蒙古、北朝鲜、北越南,它们不仅从地理上连成一片,而且大半个亚洲也就变成红色的了!”
马歇尔:“更为严重的是,如果再算上东欧那些被赤化的国家,他们就真的构成了对自由世界的挑战。”
司徒雷登:“这就是将军阁下在欧洲完成马歇尔计划之后,又风尘仆仆地来到中国的原因吧?”
马歇尔沉重地点了点头:“我在中国历经七个多月的实践,这是我一生中最大的挑战!”
司徒雷登:“为什么呢?”
马歇尔:“打个比方说吧,虽然我们不喜欢独裁的蒋介石,可他却有着坚定的反共决心;虽说周恩来是一位可敬的君子,可他的心却是赤色的。”
司徒雷登:“因此,我们美国没有选择,只有不惜一切地支持蒋介石政权。”
马歇尔:“对。”
司徒雷登:“容我说句真心话:蒋介石绝不希望中国走我们美国的路,他更不想当我们美国式的总统。”
马歇尔:“他更像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中国皇帝。”
司徒雷登:“而且还是一个很坏、很坏的坏皇帝!”他沉吟片刻,“我始终不明白,我们美国与其在他的身上花那样多的钱,为什么不另外培养一个热爱自由世界的政治家来替代他呢?”
马歇尔:“这不是我的使命。我只能这样对你说,你必须站在美国最大的利益上,和你最不喜欢的这位坏皇帝打交道!明白了吗?”
司徒雷登沉重地点了点头。
庐山茶园 外 傍晚
一排排错落有致的绿油油的茶树十分壮观。
在茶园的边缘地带升起缕缕的白色炊烟。特写:
一架铁制的烤肉用的工具摆在地上,下边是熊熊燃烧的松枝,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宋美龄的胸前系着围裙,在一位摩登少女的帮助下饶有兴趣地烤肉。
蒋介石站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一言不发。
宋美龄将烤熟的有些发黑的肉片夹到盘子里,转身送到蒋介石的面前,不无得意地说:“在美利坚合众国这叫barbecue,翻译成中文嘛……”
蒋介石打趣地:“叫烤肉!”
宋美龄:“对!”她转而一想,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蒋介石:“我还能猜到,最爱在野外吃烤肉的人,一定是流浪汉!”
宋美龄:“你猜得完全正确,是美国西部的牛仔。”她有些惊奇地望着几乎笑出声来的蒋介石,“了不起!请品尝我的烧烤手艺。”
蒋介石接过这盘烤肉吃了一块,微微地摇了摇头。
宋美龄:“你不喜欢?”
蒋介石:“不。”
宋美龄:“是说我的烧烤技艺……”
蒋介石:“不!夫人的手艺天下第一。”
宋美龄:“那是为什么呢?”
蒋介石:“我是说美国牛仔吃的烤肉,远没有中国叫花子发明的烧鸡好吃。”
宋美龄:“我怎么就不知道中国的叫花子还曾发明过烧鸡呢?”
蒋介石:“改天我一定请你吃一次。”
宋美龄:“你会做?”
蒋介石:“用不着我亲自动手,请杭州的厨师到庐山来,为你做一道名吃:叫花子鸡。”
宋美龄恍然大悟,说道:“就是叫花子鸡啊!”禁不住地笑了起来。
蒋介石非常得意地又夹起一片烤肉放进嘴里。
毛人风兴冲冲地大步走来:“校长!夫人!”
蒋介石边吃烤肉边说:“听你说话的声音,我就知道给我带来了喜庆的消息!”
毛人凤:“对!”
蒋介石:“那就先请你品尝夫人做的烤肉,然后再报告这喜庆的消息。”
毛人凤:“这……”
宋美龄将一盘烤肉送到毛人凤面前:“哪有不听校长话的学生?吃!”
毛人凤:“谢夫人!”他双手接过这盘烤肉,小心地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赞不绝口地说:“好吃,香,火候恰到好处,一句话,夫人的烧烤手艺真棒!”
蒋介石严肃地:“等一会儿向我报告喜庆消息的时候,可不准用这些溢美之词!”
毛人凤:“是!”
蒋介石:“讲吧!”
毛人凤双手端着这盘烤肉,说道:“李默庵发来捷报,他调集五万人马,于七月三十日将共匪围在海安,历经四天激战,除少数逃窜以外,大部共匪被击毙或俘获!”
蒋介石:“一共击毙、俘获多少共匪?”
毛人凤:“李默庵称,不下万人!”
蒋介石:“好!”他侧身看了一眼宋美龄,笑着说,“夫人,今晚和司徒雷登的会谈嘛,可又增添了新的砝码……”
庐山行营官邸客厅 内 夜
蒋介石、司徒雷登分主宾坐定,宋美龄坐在旁边记录。
蒋介石:“感谢司徒大使不顾炎热酷暑来庐山,为中国实现和平而奔走。”
司徒雷登打开黑色的皮包,取出那一叠报纸,感慨系之地说:“蒋先生,这是我收集到的一些报纸,上面登载着各界人士吁请和平、反对内战的文章。”他找出一篇,“蒋夫人,这是您的二姐宋庆龄女士发表的《对当前时局的主张》一文,她讲得有多好啊!”
蒋介石冷漠地:“司徒大使,像这类报纸上的文章还需要你送给我吗?”
司徒雷登一惊:“这……”
蒋介石:“这是我最关心的事,也是我必须要解决的事。”
司徒雷登猝然变色:“蒋主席!你应该知道我们美国政府的态度吧?”
蒋介石:“我当然知道!”
司徒雷登:“我必须提醒蒋主席,美国人民对你违反人权的行为深表遗憾!”
蒋介石:“我违反人权?请问,你们美国的杜鲁门总统允许在美国有一个毛泽东吗?”
司徒雷登:“不允许。”
蒋介石:“那为什么在我蒋介石为主席的国土上,就应该有一个毛泽东存在呢?”
司徒雷登:“这……是历史造成的。”
蒋介石:“所以,我也同意由美国出面参加调处,和平解决国共问题。”他沉吟片刻,“你是在中国长大的美国驻华大使,应该明白,中华民国是唯一合法的政府。”
司徒雷登:“也是我们美国承认的唯一合法政府。”
蒋介石:“你是了解中国的历史的,远的不去讲,就说满清政府吧,他为什么不和李自成和谈?又为什么一定请你们英美诸国协助剿灭太平天国和义和团?”
司徒雷登:“这还是历史问题。”
蒋介石:“到了我蒋某人治理中国的时候,你们就认为这是现实问题,让我和毛泽东和谈,共组政府。是吗?”
司徒雷登:“是。”
蒋介石:“请问毛泽东会走美国的道路吗?”
司徒雷登:“不!他只会走苏联的道路。”
蒋介石:“请问,我和毛泽东能坐在一起商量建国大计吗?我能同意他毛泽东把中国变成第二个苏联吗?”
司徒雷登沉默不语。
蒋介石:“这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
司徒雷登:“你向马歇尔将军讲过这些话吗?”
蒋介石:“没有。”
司徒雷登:“为什么?”
蒋介石:“因为他不像你这样了解中国。”
司徒雷登:“你还坚持原来提出的和谈条件吗?”
蒋介石:“不。”
司徒雷登一怔,欣喜地问:“你向民盟、中共做了多大程度上的让步?”
蒋介石:“准确地说,我要他们向我做更大的让步!”
司徒雷登大惊:“为什么?”
蒋介石:“用买卖人的话说,叫随行就市。”
司徒雷登自语地:“随行就市……”
蒋介石:“对!你还没听说吧,我们不仅在东北、华北各条战线上取得了辉煌的胜利,而且在苏中也攻占了海安,歼灭了上万共匪。”
司徒雷登将信将疑地自语:“歼灭了上万共匪……”
蒋介石更加得意地:“我想你很快会知道真实情况的!”他小心地问:“听说,一位叫斯特朗的美国女记者去了延安,而且还是马歇尔将军提供的飞机,是真的吧?”
司徒雷登:“是。”
蒋介石:“我想要不了几天,这位斯特朗女士就会发回毛泽东如何看待美国的文章了……”
延安 杨家岭 外 日
杨尚昆说道:“粟裕同志来电说,我华中野战军三战海安,是一场运动防御战,从七月三十日打到八月三日,以三千多兵力,英勇抗击了五万多敌人轮番猛攻,奋战四天,以二百多人的伤亡,击毙敌人三千多人……”
毛泽东叼着一支烟眺望远方,认真地听着,他突然打断杨尚昆的报告:“再说一遍!”
杨尚昆:“奋战四天,以二百多人的伤亡,击毙敌人三千多人,主动撤出海安。”
毛泽东笑了:“老总,粟裕他们三战海安是取得了了不起的胜利嘛!”
朱德:“那是自然了!敌伤亡三千,我伤亡二百,创造了十五比一的新纪录。”
毛泽东:“看来蒋某人的部下又把他欺骗了!”
朱德:“是啊!一个当道者当听不到真实情况的时候,这个当道者离垮台就不远了!”
毛泽东:“这是至理名言!”他把手中的烟蒂弃之地上,以命令的口气说道,“尚昆同志,请电告粟裕同志,要戒骄戒躁,在苏中再打他一个三战皆捷!”
朱德:“老毛,我们还应重申:敌情尚严重,望将参战主力集中休息,补充缺额,消除疲劳,以利再战。”
毛泽东:“我赞成!根据华中野战军在苏中三战三捷的情况还应强调:在我军主力未获充分补充休息消除疲劳以前,及敌未进至有利于我之地形条件以前,宁可丧失一些地方,不可举行勉强的无把握的作战。总之,作战总以打胜仗为原则!”
这时,叶子龙走到近前:“主席,江青同志让我请您回窑洞化妆。”
毛泽东一怔:“我化什么妆啊?”
叶子龙:“您忘了?再过一会儿,美国的女记者斯特朗就来采访您了。”
毛泽东:“那也用不着化妆啊!”
朱德开玩笑地说:“老毛,听江青同志的,快回去化妆!”
杨家岭窑洞 内 日
毛泽东在窑洞中和心爱的女儿李讷戏耍。
江青拿来一件深蓝色布制服:“主席,穿这一件吧?”
毛泽东:“李讷,爸穿这件上衣好看吗?”
李讷:“不好看!”她指着自己身上的花布衣服,“爸!我的衣服好看,是花的!”
毛泽东笑了:“李讷说得对!你的花衣服比我的这件好看。”他说罢从江青的手中拿过这件蓝色布制服,又信手披在了身上。
江青不高兴地:“怎么能这样随便穿呢?今天是接见美国女记者。”
毛泽东半开玩笑地:“那就非得打扮成新郎官吗?当年,我接见美国女记者史沫特莱的时候也没有打扮嘛。”
江青边给毛泽东穿衣服边说:“那时我不在,管不了,现在,我就得管。”
毛泽东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自己动手系衣服前面的一个又一个扣子。
江青转过身来,不高兴地:“借用你批评别人的话说,游击习气太重,很难改过来!”
毛泽东赌气地:“我就不想改!”
江青:“不改怎么行?将来共产党得天下了,你是一国之主,穿衣戴帽,都关系着国家的形象。”她用心地打量毛泽东的衣着,满意地点了点头。
毛泽东沉思片刻,有意地问:“那你呢,是不是想当一国之主的夫人啊?”
江青:“这不是想不想的事!你是国家的主席,我自然就是一国之主的夫人。”她说罢转过身去,“我也换件衣服去!”遂走进里边的那间窑洞。
毛泽东望着里边那间窑洞说道:“江青同志,我做任何事情是独立自主的,是绝不需要一国之主夫人参与的。所以嘛,今天你也用不着换什么衣服了!”
李讷天真地:“爸!要我参加吗?”
这时,窑洞外传来说话声。毛泽东边说:“要!”边哈腰抱起李讷走出了窑洞。
窑洞门前苹果树下 外 日
毛泽东抱着李讷站在苹果树下的高台旁边,望着三位走来的客人:
陆定一走在左边,似在向斯特朗说些什么。
马海德走在右边,不停地参加他们的说话。
李讷惊奇地:“爸!中间那个老太太长得好怪啊。”
毛泽东:“因为她是美国人。”
李讷:“就像马海德叔叔一样,是洋鬼子,对吗?”
毛泽东笑了:“对!”他放下李讷,指着不远处的那个光屁股的男孩说,“快去和他玩吧!”
李讷应声跑去了。
陆定一引斯特朗、马海德走到毛泽东的面前,分别用英语、汉语介绍说:“这位就是我们的毛泽东主席,这位就是美国女记者斯特朗女士。”
以下谈话,均由陆定一、马海德翻译。
毛泽东紧紧握住斯特朗的手,热情地说:“欢迎你的到来,斯特朗女士!”
斯特朗:“我也很感谢您接受我的采访。”
毛泽东指着陆定一:“你知道他吗?”
斯特朗:“知道,叫陆定一,是你们中共的宣传部长,最大的秀才。”
毛泽东:“不过,今天是我们交谈的翻译!”他指着马海德:“斯特朗女士,我来给你介绍一下他吧?”
斯特朗:“不用!他叫马海德,是我们美国人。”
毛泽东:“准确地说,他很早就提出愿意加入中国籍,当中国人。”
斯特朗惊奇地:“马海德,是这样的吗?”
马海德:“是的!不过,毛还没取得政权,不能批准我加人中国籍。可现在的我,已经是中国人的女婿了!”
毛泽东:“按照我们中国的传统说法,一个女婿等于半个儿子,马海德也算是半个中国人了!”
陆定一翻译后,全体大笑起来。
毛泽东指着平坦的台子:“请坐下谈吧!”
接着,毛泽东、斯特朗、陆定一、马海德相继落座。
这时,李讷带着那个光屁股的男孩走到近前,十分好奇地看着斯特朗。
斯特朗:“毛先生,这是谁的孩子,怎么跑到您的住处来了?”
毛泽东一把抱过李讷:“这是我的小女儿,那个是附近老百姓的孩子。”
斯特朗:“您的女儿为什么要和这个光屁股的孩子在一起玩?”
毛泽东:“这有什么呢?我当年也像他一样光屁股,天天和其他光屁股的小孩子们一块玩耍。”
斯特朗伸出大拇指:“好!好……”
毛泽东:“闲话少叙,言归正传。怎么样?我们开始工作吧?”
斯特朗:“好!您觉得中国的问题,在不久的将来,有政治解决、和平解决的希望没有?”
毛泽东:“这要看美国政府的态度。”
斯特朗:“如果美国除了它所已经给的以外不再帮助了,那么蒋介石还可以打多久?”
毛泽东:“一年以上。但现在还没有什么迹象,表示美国政府和蒋介石有任何在短时期内停止战争的愿望。”
斯特朗:“你们共产党能支持多久?”
毛泽东:“就我们自己的愿望来说,我们一天也不愿意打。但是如果形势迫使我们不得不打的话,我们是能够一直打到底的。”
斯特朗:“如果美国人民问到共产党为什么作战,我该怎样回答呢?”
毛泽东:“因为蒋介石要屠杀中国人民,人民要生存就必须自卫,这是美国人民所能够理解的。”
斯特朗:“您对于美国是否可能举行反苏联的战争,是如何看的?”
毛泽东:“美帝国主义确实在准备着,目前的反苏战争宣传,就是对于反苏联战争的政治准备。战争或许会发生,但也不是不可以避免和制止的。苏联不要战争,美国垄断资本要战争。但美国垄断资本不会直接发动对苏联的战争,必须通过其他国家,特别是英、法和中国来实现。”他边说边把茶杯和白色的小酒杯放在桌子上,“再者,除去美国人民不要战争外,在美国和苏联之间还隔着这么多国家呢!”
斯特朗:“您是如何看待帝国主义的?”
毛泽东:“我认为包括美国和蒋介石在内的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看样子比较可怕,但一下雨就完了。”
陆定一蹙起了眉头,想了想,用英文翻译:“我认为包括美国和蒋介石在内的一切反动派,就像是插在稻田里吓唬乌鸦的草人……”他摇了摇头,翻不下去了。
毛泽东:“定一同志,你是怎么翻的?”
陆定一:“我把纸老虎翻成了田地里的稻草人。”
毛泽东:“不对!我说的纸老虎,不是插在一块田里的死东西,它吓唬的是孩子,而不是乌鸦,人们把它做得像只危险的猛兽,但实际上是用纸压出来的,一遇雨水就软了。”
陆定一直译完毕,斯特朗笑了。
毛泽东笑着说:“俄国二月革命以前,沙皇看上去强大得可怕,但是一阵二月革命的雨就把他冲垮了。希特勒也被历史的暴风雨冲走了。日本帝国主义也是如此,他们都是纸老虎。”最后,毛泽东操着生硬的英语说:“蒋介石也是纸老虎。”他说罢大声笑了起来。
斯特朗、马海德、陆定一也禁不住地笑了。
窑洞式的餐厅 内 夜
一桌典型的陕北菜:土豆烧肉、辣椒炒鸡块、西红柿炒鸡蛋、牛排、羊肉汤,以及用新的小麦面蒸的大馒头。
毛泽东时而给斯特朗夹菜,时而请马海德、陆定一多吃菜。总之,他们一边吃一边兴致极浓地交谈。
斯特朗:“毛先生,我是记者,可以向中外报道您称蒋介石是纸老虎吗?”
毛泽东想了想:“可以报道,但不仅仅是这几个字。你应该说:如果蒋介石拥护人民的利益,他就是一只铁老虎。如果他抛弃人民的利益并发动战争,他就是纸老虎,雨水会把他冲掉。”
斯特朗:“您认为共产党有力量吗?”
毛泽东:“有!共产党之所以有力量,是因为他们唤醒了人民的觉悟。在中国,我们共产党人只有小米加步枪,但最后将证明:我们的小米加步枪要比蒋介石的飞机加大炮要强些。”
斯特朗:“可他们还有原子弹呢?”
毛泽东:“我怀疑原子弹是否还有可能再次被用于战争。因为它在广岛的大爆炸搞臭了自己,世界人民都反对它。归根到底原子弹不会毁灭人民,而人民却会毁灭原子弹。就这个意义上讲,”他又操着生硬的英语说道,“原子弹也是纸老虎!”他说罢再次带头大笑起来。
斯特朗、马海德、陆定一也跟着笑出声来。
杨家岭前 外 夜
一辆点火待发的汽车停在大道上。
毛泽东紧紧握住斯特朗的手:“欢迎你再来!”
斯特朗:“谢谢您,我一定会再来的。”她说罢在马海德、陆定一的搀扶下爬上汽车。
毛泽东:“回去的路上,请注意安全!”
斯特朗:“难道延安也不安全吗?”
毛泽东:“安全!绝不会发生像李公朴、闻一多被暗杀的事件。”
斯特朗:“那毛先生的意思呢?”
毛泽东:“我是说延安的土路不平,开车要小心!”
汽车启动了,缓缓地向前驶去。
毛泽东看着远去的汽车不停地挥着手。
叶子龙走到近前:“主席,周副主席从南京发来电报,告知马歇尔、司徒雷登的天平完全向蒋介石倾斜。”
毛泽东沉吟片刻,挥出右拳击向夜空,愤怒地说道:“他们都是纸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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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