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云很不情思地走马上任了,这等子蒋介石为消灭以龙云、卢汉为代表的滇系势力取得了第一个回合的胜利。蒋介石为了继续扩大战果,把云南完全纳人自己的统辖范围,遂召集张治中、邵力子、张群、王世杰等人座谈,准备部署第二个回合的战斗。
但是,这次座谈会却令蒋介石大失所望,请看时人有关这次座谈会的回忆:
蒋介石对他们说,谈判是假的,现在应该如何迅速消灭中共才是真的。在谈判期间,你们当中也有人对毛泽东、周恩来寄以幻想,现在我请你们正视现实,我要在最短时期内消灭中共!”蒋介石还说,今夭我请你们涞还想听听关于解央龙云的事情。”张治中说,这几夭昆明不断有人来,说当地人民对这次事件不大赞成。他们说云南早已在中央埠制之下,昆明本来在杜聿明的防守下过日子,处于后方的昆明,中央军有什么防的呢?还不是防龙云的开明揞施,防芪主周盟在云南迅速!展,防西南联大的师生深入民间工作,防云南人民反对中央?”张群说听此派去云南查办龙云的朋友说,他们奉命监视龙云办理移交,想在他移交下来的公事里找漏洞,结杲很失望,蒋介石说我得到的消息是龙云通匪有据。”王世杰说到今天为止,任何单位都没找到这个证据,邵力子说中央所得的报告,有的实在欠妥!例如说龙云不孚众望,云南人都恨他,实际上并非如死。有好几位同事和龙云一起从昆明飞重庆,他们动身那夭,昆明街头巷尾,人们议论纷纷,说‘老主席要去重庆了,言谈间充满了同情。还有成千上万的云南人不顾戒严,在街铺门口或窗口目送龙云……”蒋介石听得不耐烦了,他说,这些我也知道,所以我还任命龙云做军事参议院院长。”
蒋介石悻悻然地回到了官邸,前来辞行出关的杜聿明早已候等多时了。蒋介石询问过有关的准备情况以后,开门见山地问:
“光亭,你看云南如何才能确保没有隐患呢。”
“恕学生直言,必须彻底分化、消灭滇军。”
“对,对!有兵就有权,有兵有扠就会有当今的安史之乱,蒋介石近似自言自语地说。稍顷,他又操着考问的口气说,“光亭,你看如何才能分化、消灭这近十万名滇军呢!”
“这……”杜聿明犹豫了,他唯恐自己这个学生的答棄不合蒋介石的心意,故灵机一动,巧妙地答说,“校长早已有了腹案,您就向学生下达命令吧!”
蒋介石微微地笑了,因为他再次感到和黄埔弟子交谈的愉快,没有哪一位学生敢悖逆自己的意旨。所以他越发地坚定了这样一个信念:惟有黄埔系执掌党政军大扠,天下才能归向一统。他故作谦虚地说:
“完全听命于我的示谕,只能使你们变得越来越愚。为了你们增长才干,早日担负起党国的重任,还是要敢于向上级提出真知灼见的。”
杜聿明知道自己应该说话了。他大胆地指出:蒋介石过去曾有过以武力解决西北军、以智谋分化东北军的削藩经验,但都不适用于滇军。接着,他又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
“校长,我以为解决滇军的办法,只能采用四川的刘湘的模式。”
刘湘为川系主要的干将。所谓刘湘模式,即楷刘湘一时激起的民族热情、抗日义愤,委刘湘以重任,把他手下的川军调出蜀地,惜日本人之手,在南京保卫战争既气死了刘湘,也分化、消灭了这支实力最强的川军。蒋介石微微地点了点头,烦为感慨地说:
“小小的昆明事变,把光亭锤炼得成熟多了。说下去,接着再说下去。”
杜聿明知道自己的建议正合蒋介石的意,但他又明白自己的身份,要适可而止,让蒋介石显示统帅的才能。故有意地做难为情状,奉承地说:
“校长胸中自有雄兵百万,解决滇军的区区小事易如反掌。我仅仅是您手下的一名过了河的卒子,对我而言,就只有听从恷的命令的份了!”
蒋介石犹如三伏天喝冷饮,真是痛快极了!他吟哦片时,说:
“你我所见略同。我想把在越南受降的溴军内调,借共产党、八路军之手达到我们的目的。”
“校长髙见!”杜聿明显得是那样的亢奋但不知把滇军调往何地?”
“我意分两步走,先是拟调山东胶济铁路一线驻防,但终极之地是要调往东北。”
“什么?您要把滇军调到我的手下……”
"对!”蒋介石望着惊愕万状的杜聿明,这是我有意安排的―步棋子。把话说明了吧,只有由你亲手解决滇军,才能起到气死刘湘之效。”
“可我……”
“一定能办好这件事!”蒋介石猝然把脸拉长了许多,前提是,必须按照我的指示办事。”
“是!”杜聿明不敢再阐述己见,立正答道。
“光亭,”蒋介石缓和了一下气氛,你对卢汉有何评价,“报告校长!卢汉志大才疏,尤其是于政治逊于军事。”杜聿明看了看微然点首的蒋介石,又进而说他在三迤百姓中的信誉虽不及龙云,可他也占有天时、地利!人和的条件。因而他在云南一天,就存在着闹独立的潜在危险。”
“这我清楚!”蒋介石怅然地叹了口气,可一口是吃不了个胖子的。”
杜聿明赞同地点头。
“不久,我将召开复员整军会议,借此命卢汉来渝,部署解决滇军一事。”蒋介石顺手端起荼杯,呷了一口白开水,“你到东北以后,遇事要多和经国商议,一俟接到滇军出关的命令,就要拿出可行的方案来。”
“是!”杜聿明受任行礼,转身离去。
卢汉收到蒋介石的电令以后,陷人了极大的困感之中!尤其当他想到赴渝后面见蒋介石的结果,以及往访龙云时的煽尬|情景,真不知该如何周旋才好。就要起程了,他于十一月二曰晚召见了亲信谋士范承枢,共同商讨有关赴渝事宜。事后,范承枢对这次密谈作了如下的追记
二曰晚我向卢汉提出我对于他此行赴渝的看法,我说:
“此行关系今后进退出处。蒋介石之为人,猜忌成性,排斥异己,乘抗战胜利,欲削平群雄。照他的亲笔信看来,既不让再统兵,主政亦成虚衔。李宗黄在云南自委伍纯武为省府秘书长,高淡治滇三原-则、六纲颔,独断专行,专擅一切,俨然以主席自居;又担任省党部主任委员,党权在握,目中无人。且依法省主席兼省保安司令,指挥地方团队,照例委省主席的同时,另明令委兼省保安司令,这次连这个例行的命令也没有。又已另设云南省警备总司令部,以关麟征任总可令。全国除新疆省于盛世才调渝任农林部长后,设立新疆省警备总司令部外,其他各耆并无此项设董。现又在云南设置这种机构,可见对云南的防范,如同对待新疆一样,使云南省主席不唯不得兼军珙,连对地方治安亦无法过闷,有职无权,成为无兵无勇的光扞主席。形势如此,应付不当,后患堪處。古人明哲保身,持盈保奉,以陨越为戒。蒋介石既如此猜疑,这次到重庆,不如先向蒋请求辞职,试探一下他的真实态度究竟如何?如果他遽于准辞,就此罢休,落得清高。如果他坚不准辞,再谈如何做。这就有上、中、下三策:
一、上策:蒋允撤销云南省警备总司令部,设立由省主席兼任司令的云南省保安司令部,指挥境内武装,负贵全省治安,是为上策。
二、中策:蒋不允撖销云南省警备总司令部,只允另设立由省主席兼任司令的云南省保安司令部,统率地方团队,是为中策。
三、下策:蒋不允撖销云南省警备总司令部,亦不允设立照例由省主席兼任司令的云南省保安司令部,成为无一兵一卒的光杆主席,是为下策。
如果蒋介石允许行上策,那就事有可为;允许行中策,事犹可为;如果蒋只让走下策,那还是坚决不干,以免貽患将来。”
卢汉对于我的上述建议,考虑了一夜,认为可取。翌展胃(三曰)叫我摒挡行装,同他一道去重庆,向来卢汉出差,都是由机要室主任杨茂实隨行,这次临时改由我随行,要我同去参与对蒋介石的勾心斗角之争。
十一月三曰午,卢汉乘飞机离开河内。同行的有我和第一方面军参谋长马瑛及其他随从人员,傍晚飞抵昆明。第二天卢汉叫我拿着他的名片代表他去致候李宗黄。我到省府,李已外出,李的副官听我说找“李代主席”.顿现诧异之色,回答说:“李主席不在家。”我把卢的名片留下辞出后,有人告知我:李宗黄听人叫他“李代主席”就很不高兴,所以大家都改称“李主席”。五曰,我们由昆去渝,李宗黄到机场为卢汉送行,神色张皇,颇不自安。
李宗黄的表浪,引起了卢汉的极大的不快。他感到了蒋介石在昆明摆李宗黄这个棋子,完全是为了取代自己用的。面对滇军内调、云南省大权旁落的局面怎么办?他只有像一切弱者尙强者斗智那样,命谋士范承枢草拟一份辞呈,以供面见蒋介石之用。
翌日上午,蒋介石身着便装,在老草堂官邸召见了卢汉。见面时那种热情的场面非同一般,实出卢汉等人所料。卢汉混迹军政两界多年了,明晰破格的见面礼仪是有代价做后盾的。因而他不为所动,略事寒脸,遂取出辞呈双手捧上,庄重地说:
“委员长,我思虑多时了,似应激流勇退,请接受我的辞呈。”
这不啻为一场毫无防范的遭遇战!蒋介石原定的于谈笑之中完成滇军内调的计划落空了。他震愕有顷,遂接过卢汉的辞呈审阅:
界委员长钧鉴
抗战胜利后,急需从事建设,偃武修文。汉半生戎马,残病之躯,久已厌倦军汄生涯。曩以抗战方殷,捍卫国家,效命靂场,乃军人之职分,是以力疾从戎,未敢言辞。今幸杭战胜利,复周整军,正解甲归田之时。现越南受降,业告段落,所属部队已陆续他调,只需暂留五十三军办理未竣之务,便可葳事。职已无返越必要。汉一介军人,不谙政治,何能掌理滇政,貽误桑梓。特请准予辞去本兼各职,俾遂退仿夙愿,不胜感激待命之至
蒋介石看罢綷呈,全然明哳了卢汉的用意。他稍作思忖,故做不髙兴的样子说:
“我不是找你来辞职,现在还不是退休的时候。李宗黄在云南搞得不洽人意,需要你回云南就主席职,安定地方。方面军是对曰作战机构,受降完毕,即行结束。六十、九十三两军将来调防山东胶济铁路沿线,仍由你去指挥。”
蒋介石这番谈话有三层用意:其一,隐去以李宗黄取代卢汉的本意;其二,滇军受降完毕,内调计划不可更改;其三,卢汉随滇军内调,离开云南。
卢汉完全明白葙介石的用心。他认为自己既然随滇军内调,就不可能负责省府工作,实质上云南的大扠依然操在李宗黄等人的手里!如果留守昆明主持省府大政,就必然丢掉了看家的本钱一滇军。怎么办?卢汉当场拿不出主意,只有按照既定的方针重申前请,恳切求去。
蒋介石一看形成了僵局,也只好采用徐图良策之方,将辞呈退还卢汉,俟卢汉再次重申前请过后,遂严肅地说:
这件事到此为止,不再续谈。你今天回去想一想,首先是打消辞意,改日我们再续商有关军政事宜。”
卢汉知道这次召见应该结束了,遂收好辞呈,起身告辞退出。
卢汉回到下榻处以后,向随行人员马澳、范承枢等人谈了和蒋介石会面的情况。接着,又一块进行了分析、研究。正如当事人追逡的那样:“蒋介石既不准辞,今后究应军政两兼乎?抑舍军就政乎?认为二者不可得兼……。现李宗黄在云南黄脚黄手(这是当时云南人对李宗黄的评语、蒋既表示无意叫李当主席,不如舍军就政,虽不得熊掌,还可得鱼。六十、九十三两军虽不在面前,军政尚可逋相声援,两俱有利。
卢汉主宠既定,遂在下榻处候等蒋介石笫二次召见。
翌曰上午,卢汉听说缪云台由外埠回到了重庆,当面尙龙云表示了对蒋介石的愤慨,以及对自己闻讯不回师“勤王”的不满,并表示坚辞云南省府各职,以无党派人士的身份参加即将召幵的政协会议。卢汉熟知缪云台的为人和能力,自己如要主政云南,没有缪云台这位智多星辅佐是不行的。所以,他主动地约见缪云台,分外真诚、动情地说:
“嘉铭兄,为三迤父老,为保全桑梓,你一定要回云南瓶务
缪云台长叹了一口气,大有杀人不过头点地之意,旋即感慨地说:
“卢主席,请放心,我答应你。但是我应当对你说明,这不是我缪嘉铭的本意,而是老主席的意思
“卄么?这是老主席的意思……"卢汉实感意外,下意识地自语。
缪云台郑重地点头。
卢汉的心湖之中頓时泛起了一种异样的情感,他品不出这味道究宽是苦还是涩。他终子又恢复了平静,小声地问:
“嘉铭兄,老主席对省府建设有些什么具体的设想吗!”
“有,”缪云台有意停顿了片刻,以示所谈内容的重要老主席说,欲保三迤父老的和平安定,必先拿掉李宗黄的民政厅长。”
卢汉赞同地点了点头。接着,双方又谈了一些对政局的看法,遂结束了这次会面。
不久,蕻介石以请吃午钣的名义召见了卢汉,作第二次商谈。卢汉本着舍军就政之宗旨,坚谢到北方指挥内调的滇军。这又打乱了蒋介石借卢汉随军北上之机,一举夺得云南党政大权、的如意算盘。蒋介石犹豫片刻,终于又找到了借口!
“卢主席,滇军非同其它地方部队,数年来都是由你亲自指挥,我担心派其他将领……”
“这我为委员长想好了!”卢汉大着胆子打断了蒋介石的谈话委派滇军老将孙渡将军代行指挥,保证不会出现什么差错。”
蒋介石知道孙渡将军在滇军中的地位,更为清楚他率部截击红军北上的历史,把他派往和共军交战的前线是放心的。可是当龙云的形象在他的脑海屏幕上闪现而过的时候,他又想到了滇军中不少髙级将领是忠于龙云的,而且对昆明兵变有着强烈的不满情绪,搞不好一定会出大乱子。怎么办?改组?这正合卢汉的心意,他乘机取得对六十、九十三两军的人事调整权。蒋允卢提出具体意见,签请核定,对这两军的军长、师长怍一次大的调动。结果,把潘朔端、龙绳武两个独立师的番号整掉,划归六十、九十三两军统辖。此乃后话,咯。
蒋介石在完成了对滇军裁整、内调的任务以后,又礼贤下士地问:
“卢主席,谈谈你对云南省府建设的想法,好吗?”
“好!”卢汉转念一想,忙又补充但不知符合不符合实际。”
“那你就说说看嘛。”
“为保证省府成员的团结和权威性,我以为应当调离李宗黄,由云南的名士缪云台先生接任他的民政厅长之职。”
“要不得!要不得……”蒋介石十分干脆地否决了卢汉的动议,旋钔又很不耐烦地说:“关千改组后各厅长、委员人选问题就不细谈了,你与行政院宋院长详细会商办理吧!”
卢汉一生戎马,比任何人更知道军权的重要。因此,他提出滇军内调之后,请求云南省设立保安司令部,惜此训练V发展新的溴军部队,蒋介石一眼就看穿了卢汉的用心,为了平衡卢汉和中央的矛盾,他破例允诺了,但前提是不撤销云南省警备总司令部,而且指挥大权归中央,由关麟征负责。
蒋介石第二次传见以后,卢汉喜忧参半,虽未实现旣定方针的上策,可也打破了蒋介石的如意构想。用同行部属的话说:“不易峒!”他委范承枢写了一份签呈送交宋子文院长,说明龙云所任的厅长、委员多已离散,省府委员会已不埤法定的人数,有遴选改组之必要。并附列了厅长、委员名单。宋子文把这份名单提交十一月二十日行政院会议通过,明令发表,完成了改组省府的手续。
不久,行政院明令公布了云南省政府的改组及其人选,卢汉第三次晋见蒋介石,作到职前的“请训”,并提出了调整六十、九十三两军的军长、师长名单蒋介石看了看,遂拿起毛笔一挥!“照办!”会见就要结束了,蒋介石突然把话锋一转,问:
“卢主席,你还没去见过龙院长吧!”
卢汉听罢一怔,暗自说:“我的行踪还能逃过你的耳目?”由于他不知蒋介石问及此事的真意,遂以摇头代答。
“你不去不对嘛!这更容易引起人为的隔阂,不利于工作。”蒋介石故做生气的样子,大讲了一番为人、为官的道理之后,操着命令的口吻说行前,你一定要去拜见龙院长,并带去我的问候。同时,还要告诉他,我准备发表他的大公子龙绳武为六十军军长。”
卢汉面对蒋介石这样一位强手能说些什么哫?只能唯命是从。但是,当他想到拜见久违了的龙云时的情景,他似乎乂听到了那熟悉的捶胸顿足的训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