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事生非 Much Ado About Nothing2(1 / 1)

欧苏拉 啊!不要做这种对不起您姊姊的事。人家都说她心窍玲珑,她决不会糊涂到这个地步,会拒绝培尼狄克先生那样一位难得的绅士。

希罗 除了我的亲爱的克劳狄奥以外,全意大利找不到第二个像他这样的人来。

欧苏拉 小姐,请您别生气,照我看起来,培尼狄克先生无论在外表上,在风度上,在智力和勇气上,都可以在意大利首屈一指。

希罗 是的,他有一个很好的名誉。

欧苏拉 这也是因为他果然有过人的才德,所以才会得到这样的名誉。小姐,您的大喜在什么时候?

希罗 就在明天。来,进去吧;我要给你看几件衣服,你帮我决定明天最好穿哪一件。

欧苏拉 (旁白)她已经上了钩了;小姐,我们已经把她捉住了。

希罗 (旁白)要是果然这样,那么恋爱就是一个偶然的机遇;有的人被爱神用箭射中,有的人却自己跳进网罗。(希罗、欧苏拉同下)

贝特丽丝 (上前)我的耳朵里怎么火一般热?果然会有这种事吗?难道我就让他们这样批评我的骄傲和轻蔑吗?再会吧,处女的骄傲!人家在你的背后,是不会说你好话的。培尼狄克,爱下去吧,我一定会报答你;我要把这颗狂野的心收束起来,呈献在你温情的手里。你要是真的爱我,我的转变过来的温柔的态度,一定会鼓励你把我们的爱情用神圣的约束结合起来。人家说你值得我的爱,可是我比人家更知道你的好处。(下)

第二场

里奥那托家中一室

唐·彼德罗、克劳狄奥、培尼狄克、里奥那托同上。

彼德罗 我等你结了婚,就到阿拉贡去。

克劳狄奥 殿下要是准许我,我愿意伴送您到那边。

彼德罗 不,你正在新婚燕尔的时候,这不是太煞风景了吗?把一件新衣服给孩子看了,却不许他穿起来,那怎么可以呢?我只要培尼狄克愿意跟我作伴就行了。他这个人从头顶到脚跟,没有一点心事;他曾经两三次割断了丘比特的弓弦,现在这个小东西再也不敢射他啦。他那颗心就像一只好钟一样完整无缺,他的一条舌头就是钟舌;心里一想到什么,便会打嘴里说出来。

培尼狄克 哥儿们,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我啦。

里奥那托 我也是这样说;我看您近来好像有些心事似的。

克劳狄奥 我希望他是在恋爱了。

彼德罗 哼,这**的家伙,他的腔子里没有一丝真情,怎么会真的恋爱起来?要是他上了心事,那一定是因为没有钱用。

培尼狄克 我有牙齿痛。

彼德罗 啊!为了牙齿痛才这样长吁短叹吗?

里奥那托 只是因为出了点脓水,或者一个小虫儿在作怪吗?

培尼狄克 算了吧,痛在别人身上,谁都会说风凉话的。

克劳狄奥 可是我说,他是在恋爱了。

彼德罗 他一点也没有痴痴癫癫的样子,就是喜欢把自己打扮得奇形怪状:今天是个荷兰人,明天是个法国人;有时候一下子做了两个国家的人,下半身是个套着灯笼裤的德国人,上半身是个不穿紧身衣的西班牙人。除了这一股无聊的傻劲儿以外,他并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可以证明像你说的那样是在恋爱。

克劳狄奥 要是他没有爱上什么女人,那么古来的看法也都是靠不住的了。他每天早上刷他的帽子,这表示什么呢?

彼德罗 有人见过他上理发店没有?

克劳狄奥 没有,可是有人看见理发匠跟他在一起;他那脸蛋上的几根装饰品,都已经拿去塞网球去了。

里奥那托 他剃了胡须,瞧上去的确年轻了点儿。

彼德罗 他还用麝香擦他的身子哩;你们闻不出来这一股香味吗?

克劳狄奥 那等于说,这一个好小子在恋爱了。

彼德罗 他的忧郁是他的最大的证据。

克劳狄奥 几时他曾经用香水洗过脸?

彼德罗 对了,我听人家说他还搽粉哩。

克劳狄奥 还有他那爱说笑话的脾气,现在也已经钻进了琴弦里,给音栓管住了哪。

彼德罗 不错,那已经充分揭露了他的秘密。总而言之,他是在恋爱了。

克劳狄奥 啊,可是我知道谁爱着他。

彼德罗 我也很想知道知道;我想一定是个不大熟悉他的人。

克劳狄奥 是的,而且也不大知道他的坏脾气呢;可是却愿意为他而死。

培尼狄克 你们这样胡说八道,不能叫我的牙齿不痛呀。老先生,陪我走走;我已经想好了八九句聪明的话儿,要跟您谈谈,可是一定不能让这些傻瓜们听见。(培尼狄克、里奥那托同下)

彼德罗 我可以打赌,他一定是向他说起贝特丽丝的事。

克劳狄奥 正是。希罗和玛格莱特大概也已经把贝特丽丝同样捉弄过啦;现在这两匹熊碰见了,总不会再彼此相咬了吧。

唐·约翰上。

约翰 上帝保佑您,王兄!

彼德罗 你好,贤弟。

约翰 您要是有工夫的话,我想跟您谈谈。

彼德罗 不能让别人听见吗?

约翰 是;不过克劳狄奥伯爵不妨让他听见,因为我所要说的话,是对他很有关系的。

彼德罗 是什么事?

约翰 (向克劳狄奥)大人预备在明天结婚吗?

彼德罗 那你早就知道了。

约翰 要是他知道了我所知道的事,那我可就不知道了。

克劳狄奥 倘然有什么妨碍,请您明白告诉我。

约翰 您也许以为我对您有点儿过不去,那咱们等着瞧吧;我希望您听了我现在将要告诉您的话以后,可以把您对我的意见改变过来。至于我这位兄长,我相信他是非常看重您的;他为您促成了这一门婚事,完全是他的一片好心;可惜看错了追求的对象,这一番心思气力,花得好不冤枉!

彼德罗 啊,是怎么一回事?

约翰 我就是来告诉你们;废话少说,这位姑娘是不贞洁的,人家久已在那儿讲她的闲话了。

克劳狄奥 谁?希罗吗?

约翰 正是她;里奥那托的希罗,您的希罗,大众的希罗。

克劳狄奥 不贞洁吗?

约翰 不贞洁这一个字眼,还是太好了,不够形容她的罪恶;她岂止不贞洁而已!您要是能够想得到一个更坏的名称,她也可以受之而无愧。不要吃惊,等着看事实的证明吧,您只要今天晚上跟我去,就可以看见在她结婚的前一晚,还有人从窗里走进她的房间里去。您看见这种情形以后,要是仍旧爱她,那么明天就跟她结婚吧;可是为了您的名誉起见,还是把您的决心改变一下的好。

克劳狄奥 有这等事吗?

彼德罗 我想不会的。

约翰 要是你们看见了真凭实据以后,还不敢相信你们自己的眼睛,那么不要把你们所看到的情形宣布出来也好。你们只要跟我去,我一定可以叫你们看一个明白;等你们看饱听饱以后,再决定怎么办吧。

克劳狄奥 要是今天晚上果然有什么事情给我看到,那我明天一定不跟她结婚;我还要在教堂里当众羞辱她呢。

彼德罗 我曾经代你向她求婚,我也要帮着你把她羞辱。

约翰 我也不愿多说她的坏话,横竖你们自己会替我证明的。现在大家不用声张,等到半夜时候再看究竟吧。

彼德罗 真扫兴的日子!

克劳狄奥 真倒霉的事情!

约翰 等会儿你们就要说,幸亏发觉得早,真好的运气!(同下)

第三场

街道

道格培里、弗吉斯及巡丁等上。

道格培里 你们都是老老实实的好人吗?

弗吉斯 是啊,否则他们的肉体灵魂不一起上天堂,那才可惜哩。

道格培里 不,他们当了王爷的巡丁,要是有一点忠心的话,这样的刑罚还嫌太轻啦。

弗吉斯 好,道格培里伙计,把他们应该做的事吩咐他们吧。

道格培里 第一,你们看来谁是顶不配当巡丁的人?

巡丁甲 回长官,修·奥凯克跟乔治·西可尔,因为他们俩都会写字念书。

道格培里 过来,西可尔伙计。上帝赏给你一个好名字;一个人长得漂亮是偶然的运气,会写字念书才是天生的本领。

巡丁乙 巡官老爷,这两种好处——

道格培里 你都有;我知道你会这样说。好,朋友,讲到你长得漂亮,那么你谢谢上帝,自己少卖弄卖弄;讲到你会写字念书,那么等到用不着这种玩意儿的时候,再显显你自己的本领吧。大家公认你是这儿最没有头脑、最配当一个巡丁的人,所以你拿着这盏灯笼吧。听好我的吩咐:你要是看见什么流氓无赖,就把他抓了;你可以用王爷的名义喊无论什么人站住。

巡丁甲 要是他不肯站住呢?

道格培里 那你就不用理他,让他去好了;你就立刻召集其余的巡丁,谢谢上帝免得你们受一个混蛋的麻烦。

弗吉斯 要是喊他站住他不肯站住,他就不是王爷的子民。

道格培里 对了,不是王爷的子民,就可以不用理他们。你们也不准在街上大声吵闹;因为巡丁们要是哗啦哗啦谈起天来,那是最叫人受得住也是最不可宽恕的事。

巡丁乙 我们宁愿睡觉,不愿说话;我们知道一个巡丁的责任。

道格培里 啊,你说得真像一个老练的安静的巡丁,睡觉总是不会得罪人的;只要留心你们的钩镰枪别给人偷去就行啦。好,你们还要到每一家酒店去查看,看见谁喝醉了,就叫他回去睡觉。

巡丁甲 要是他不愿意呢?

道格培里 那么让他去,等他自己醒过来吧;要是他不好好地回答你,你可以说你看错了人啦。

巡丁甲 是,长官。

道格培里 要是你们碰见一个贼,按着你们的职分,你们可以疑心他不是个好人;对于这种家伙,你们越是少跟他们多事,越可以显出你们都是规矩的好人。

巡丁乙 要是我们知道他是个贼,我们要不要抓住他呢?

道格培里 按着你们的职分,你们本来是可以抓住他的;可是我想谁把手伸进染缸里,总要弄脏了自己的手;为了省些麻烦起见,要是你们碰见了一个贼,顶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使出他的看家本领来,偷偷地溜走了事。

弗吉斯 伙计,你一向是个出名的好心肠人。

道格培里 是呀,就是一条狗我也不忍把它勒死,何况是个还有几分天良的人,自然更加不在乎啦。

弗吉斯 要是你们听见谁家的孩子晚上啼哭,你们必须去把那奶妈子叫醒,叫她止住他的啼哭。

巡丁乙 要是那奶妈子睡熟了,听不见我们叫喊呢?

道格培里 那么你们就一声不响地走开去,让那孩子把她吵醒好了;因为母羊要是听不见她自己小羊的啼声,她怎么会回答一头小牛的叫喊呢?

弗吉斯 你说得真对。

道格培里 完了。你们当巡丁的,就是代表着王爷本人;要是你们在黑夜里碰见王爷,你们也可以叫他站住。

弗吉斯 哎哟,圣母娘娘呀!我想那是不可以的。

道格培里 谁要是懂得法律,我可以用五先令跟他打赌一先令,他可以叫他站住;当然啰,那还要看王爷自己愿不愿意;因为巡丁是不能得罪人的,叫一个不愿意站住的人站住,那就是他的大大的不该哩。

弗吉斯 对了,这才说得有理。

道格培里 哈哈哈!好,伙计们,晚安!倘然有要紧的事,你们就来叫我起来;什么事大家彼此商量商量。再见!来,伙计。

巡丁乙 好,弟兄们,我们已经听见长官吩咐我们的话;让我们就在这儿教堂门前的凳子上坐下来,等到两点钟的时候,大家回去睡觉吧。

道格培里 好伙计们,还有一句话。请你们留心留心里奥那托老爷的门口;因为他家里明天有喜事,今晚十分忙碌,怕有坏人混进去。再见,千万留心点儿。(道格培里、弗吉斯同下)

波拉契奥及康拉德上。

波拉契奥 喂,康拉德!

巡丁甲 (旁白)静!别动!

波拉契奥 喂,康拉德!

康拉德 这儿,朋友,我就在你的身边哪。

波拉契奥 他妈的!怪不得我身上痒,原来有一颗癞疥疮在我身边。

康拉德 等会儿再跟你算账;现在还是先讲你的故事吧。

波拉契奥 那么你且站在这儿屋檐下面,天在下着毛毛雨哩;我可以像一个醉汉似的,把什么话儿都告诉你。

巡丁甲 (旁白)弟兄们,一定是些什么阴谋;可是大家站着别动。

波拉契奥 告诉你吧,我从唐·约翰那儿拿到了一千块钱。

康拉德 干一件坏事的价钱会这样贵吗?

波拉契奥 有钱的坏人需要没钱的坏人帮忙的时候,没钱的坏人当然可以漫天讨价。

康拉德 我可有点不大相信。

波拉契奥 这就表明你是个初出茅庐的人。你知道一套衣服、一顶帽子的式样时髦不时髦,对于一个人本来是没有什么相干的。

康拉德 是的,那不过是些章身之具而已。

波拉契奥 我说的是式样的时髦不时髦。

康拉德 对啦,时髦就是时髦,不时髦就是不时髦。

波拉契奥 呸!那简直就像说,傻子就是傻子。可是你不知道这个时髦是个多么坏的贼吗?

巡丁甲 (旁白)我知道有这么一个坏贼,他已经做了七年老贼了;他在街上走来走去,就像个绅士的模样。我记得有这么一个家伙。

波拉契奥 你不听见什么人在讲话吗?

康拉德 没有,只有屋顶上风标转动的声音。

波拉契奥 我说,你不知道这个时髦是个多么坏的贼吗?他会把那些从十四岁到三十五岁的血气未定的年轻人搅昏了头,有时候把他们装扮得活像那些烟熏的古画上的埃及法老的兵士,有时候又像漆在教堂窗上的异教邪神的祭司,有时候又像织在污旧虫蛀的花毡上的剃光了胡须的赫剌克勒斯,裤裆里的那话儿瞧上去就像他的棍子一样又粗又重。

康拉德 这一切我都知道;我也知道往往一件衣服没有穿旧,流行的式样已经变了两三通。可是你是不是也给时髦搅昏了头,所以不向我讲你的故事,却来讨论起时髦问题来呢?

波拉契奥 那倒不是这样说。好,我告诉你吧,我今天晚上已经去跟希罗小姐的侍女玛格莱特谈过情话啦;我叫她做希罗,她靠在她小姐卧室的窗口,向我说了一千次晚安——我把这故事讲得太坏,我应当先告诉你那亲王和克劳狄奥怎样听了我那主人唐·约翰的话,三个人预先站在花园里远远的地方,瞧见我们这一场幽会。

康拉德 他们都以为玛格莱特就是希罗吗?

波拉契奥 亲王跟克劳狄奥是这样想着;可是我那个魔鬼一样的主人知道她是玛格莱特。一则因为他言之凿凿,使他们受了他的愚弄;二则因为天色昏黑,蒙过了他们的眼睛;可是说来说去,还是全亏我的诡计多端,证实了唐·约翰随口捏造的谣言,惹得那克劳狄奥一怒而去,发誓说他要在明天早上,按着预定的钟点,到教堂里去见她的面,把他晚上所见的情形当众宣布出来,出出她的丑,叫她仍旧回去做一个没有丈夫的女人。

巡丁甲 我们用亲王的名义命令你们站住!

巡丁乙 去叫巡官老爷起来。一件最危险的**案子给我们破获了。

巡丁甲 他们同伙的还有一个坏贼,我认识他。

康拉德 列位朋友们!

巡丁乙 告诉你们吧,这个坏贼是一定要叫你们交出来的。

康拉德 列位——

巡丁甲 别说话,乖乖地跟我们去。

波拉契奥 他们把我们抓了去,倒是捞到了一批好货。

康拉德 少不得还要受一番检查呢。来,我们服从你们。(同下)

第四场

里奥那托家中一室

希罗、玛格莱特及欧苏拉上。

希罗 好欧苏拉,你去叫醒我的姊姊贝特丽丝,叫她快点儿起身。

欧苏拉 是,小姐。

希罗 请她过来一下子。

欧苏拉 好的。(下)

玛格莱特 真的,我想还是那一个绉领好一点。

希罗 不,好玛格莱特,我要戴这一个。

玛格莱特 这一个真的不是顶好;您的姊姊也一定会这样说的。

希罗 我的姊姊是个傻子;你也是个傻子,我偏要戴这一个。

玛格莱特 我很欢喜这一顶新的发罩,要是头发的颜色再略微深一点儿就好了。您的长袍的式样真是好极啦。人家把米兰公爵夫人那件袍子称赞得了不得,那件衣服我也见过。

希罗 啊!他们说它好得很哩。

玛格莱特 不是我胡说,那一件比起您这一件来,简直只好算是一件睡衣:金线织成的缎子,镶着银色的花边,嵌着珍珠,有垂袖,有侧袖,圆圆的衣裾,缀满了带点儿淡蓝色的闪光箔片;可是要是讲到式样的优美雅致,齐整漂亮,那您这一件就可以抵得上她十件。

希罗 上帝保佑我快快乐乐地穿上这件衣服,因为我的心里重得好像压着一块石头似的!

玛格莱特 等到一个男人压到您身上,它还要重得多哩。

希罗 啐!你不害臊吗?

玛格莱特 害什么臊呢,小姐?因为我说了句老实话吗?结婚就是对于一个叫花子,不也是光明正大的吗?只要大家是明媒正娶的,那有什么要紧?否则倒不能说是重,只好说是轻狂了。您要是不相信,去问贝特丽丝小姐吧;她来啦。

贝特丽丝上。

希罗 早安,姊姊。

贝特丽丝 早安,好希罗。

希罗 嗳哟,怎么啦!你怎么说话这样懒洋洋的?

贝特丽丝 快要五点钟啦,妹妹;你该快点儿端整起来了。真的,我身子怪不舒服。唉——呵!

玛格莱特 哼,您倘然没有变了一个人,那么航海的人也不用看星啦。

贝特丽丝 这傻子在那儿说些什么?

玛格莱特 我没有说什么;但愿上帝保佑每一个人如愿以偿!

希罗 这双手套是伯爵送给我的,上面熏着很好的香料。

贝特丽丝 我的鼻子塞住啦,妹妹,我闻不出来。

玛格莱特 怎么,您伤了风吗?

贝特丽丝 真的,我有点病。

玛格莱特 您的心病是要心药来医治的。

贝特丽丝 怎么,怎么,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玛格莱特 意思!不,真的,我一点没有什么意思。您也许以为我想您在恋爱啦;可是不,我不是那么一个傻子,会高兴怎么想就怎么想;我也不愿意想到什么就想什么;老实说,就是想空了我的心,我也决不会想到您是在恋爱,或者您将要恋爱,或者您会跟人家恋爱。可是培尼狄克起先也跟您一样,现在他却变了个人啦;他曾经发誓决不结婚,现在可死心塌地地做起爱情的奴隶来啦。我不知道您会变成个什么样子;可是我觉得您现在瞧起人来的那种神气,也有点跟别的女人差不多啦。

贝特丽丝 你的一条舌头滚来滚去的,在说些什么呀?

玛格莱特 我说的都是老实话哩。

欧苏拉重上。

欧苏拉 小姐,进去吧;亲王、伯爵、培尼狄克先生、唐·约翰,还有全城的公子哥儿们,都来接您到教堂里去了。

希罗 好姊姊,好玛格莱特,好欧苏拉,快帮我穿扮起来吧。(同下)

第五场

里奥那托家中的另一室

里奥那托偕道格培里、弗吉斯同上。

里奥那托 朋友,你有什么事要对我说?

道格培里 呃,老爷,我有点事情要来向您告禀,这件事情对于您自己是很有关系的。

里奥那托 那么请你说得简单一点,因为你瞧,我现在忙得很哪。

道格培里 呃,老爷,是这么一回事。

弗吉斯 是的,老爷,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里奥那托 是怎么一回事呀,我的好朋友们?

道格培里 老爷,弗吉斯是个好人,他讲起话来总是有点儿缠夹不清;他年纪老啦,老爷,他的头脑已经没有从前那么糊涂,上帝保佑他!可是说句良心话,他是个老实不过的好人。

弗吉斯 是的,感谢上帝,我就跟无论哪一个跟我一样老,也不比我更老实的人一样老实。

道格培里 不要比这个比那个,叫人家听着心烦啦;少说些废话,弗吉斯伙计。

里奥那托 你们究竟有些什么话要对我说?

弗吉斯 呃,老爷,我们的巡丁今天晚上捉到了梅西那地方两个顶坏的坏人。

道格培里 老爷,他是个很好的老头子,就是喜欢多话;人家说的,年纪一老,人也变糊涂啦。上帝保佑我们!这世上新鲜的事情可多着呢!说得好,真的,弗吉斯伙计。好,上帝是个好人;两个人骑一匹马,总有一个人在后面。真的,老爷,他是个老实汉子,天地良心;可是我们应该敬重上帝,世上有好人也就有坏人。唉!好伙计。

里奥那托 我可要少陪了。

道格培里 就是一句话,老爷;我们的巡丁真的捉住了两个形迹可疑的人,我们想在今天当着您面前把他们审问一下。

里奥那托 你们自己去审问吧,审问明白以后,再来告诉我;我现在忙得不得了,你们也一定可以看得出来的。

道格培里 那么就这么办吧。

里奥那托 你们喝点儿酒再走,再见。

一使者上。

使者 老爷,他们都在等着您去主持婚礼。

里奥那托 我就来,我已经预备好了。(里奥那托及使者下)

道格培里 去,好伙计,把法兰西斯·西可尔找来;叫他把他的笔和墨水壶带到监牢里,我们现在就要审问这两个家伙。

弗吉斯 我们一定要审问得非常聪明。

道格培里 是的,我们一定要尽量运用我们的智慧,叫他们狡赖不了。你就去找一个有学问的念书人来给我们记录口供;咱们在监牢里会面吧。(同下)

第四幕

第一场

教堂内部

唐·彼德罗、唐·约翰、里奥那托、法兰西斯神父、克劳狄奥、培尼狄克、希罗、贝特丽丝等同上。

里奥那托 来,法兰西斯神父,简单一点;只要给他们行一行结婚的仪式,以后再把夫妇间应有的责任仔细告诉他们吧。

神父 爵爷,您到这儿来是要跟这位小姐举行婚礼的吗?

克劳狄奥 不。

里奥那托 神父,他是来跟她结婚的;您才是给他们举行婚礼的人。

神父 小姐,您到这儿来是要跟这位伯爵结婚吗?

希罗 是的。

神父 要是你们两人中间有谁知道有什么秘密的阻碍,使你们不能结为夫妇,那么为了免得你们的灵魂受到责罚,我命令你们说出来。

克劳狄奥 希罗,你知道有没有?

希罗 没有,我的主。

神父 伯爵,您知道有没有?

里奥那托 我敢替他回答,没有。

克劳狄奥 啊!人们敢做些什么!他们会做些什么出来!他们每天都在做些什么,却不知道他们自己在做些什么!

培尼狄克 怎么!发起感慨来了吗?那么让我来大笑三声吧,哈!哈!哈!

克劳狄奥 神父,请你站在一旁。老人家,对不起,您愿意这样慷慨地把这位姑娘,您的女儿,给我吗?

里奥那托 是的,贤婿,正像上帝把她给我的时候一样慷慨。

克劳狄奥 我应当用什么来报答您,它的价值可以抵得过这一件贵重的礼物呢?

彼德罗 没有,除非把她仍旧还给他。

克劳狄奥 好殿下,您已经教会我表示感谢的最得体的方法了。里奥那托,把她拿回去吧;不要把这只坏橘子送给你的朋友,她只是外表上像一个贞洁的女人罢了。瞧!她那害羞的样子,多么像是一个无邪的少女!啊,狡狯的罪恶多么善于用真诚的面具遮掩它自己!她脸上现起的红晕,不是正可以证明她的贞静纯朴吗?你们大家看见她这种表面上的做作,不是都会发誓说她是个处女吗?可是她已经不是一个处女了,她已经领略过枕席上的风情;她的脸红是因为罪恶,不是因为羞涩。

里奥那托 爵爷,您这是什么意思?

克劳狄奥 我不要结婚,不要把我的灵魂跟一个声名狼藉的**妇结合在一起。

里奥那托 爵爷,要是照您这样说来,您因为她年幼可欺,已经破坏了她的贞操——

克劳狄奥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要是我已经跟她发生了关系,你就会说她不过是委身于她的丈夫的,所以不能算是一件不可恕的过失。不,里奥那托,我从来不曾用一句游辞浪语向她挑诱;我对她总是像一个兄长对待他的弱妹一样,表示着纯洁的真诚和合礼的情爱。

希罗 您看我对您不也正是这样吗?

克劳狄奥 不要脸的!正是这样!我看你就像是月亮里的狄安娜女神一样纯洁,就像是未开放的蓓蕾一样无瑕;可是你却像维纳斯一样**,像纵欲的禽兽一样无耻!

希罗 我的主病了吗?怎么他会讲起这种荒唐的话来?

里奥那托 好殿下,您怎么不说句话儿?

彼德罗 叫我说些什么呢?我竭力替我的好朋友跟一个**贱的女人撮合,我自己的脸也丢尽了。

里奥那托 这些话是从你们嘴里说出来的呢,还是我在做梦?

约翰 老人家,这些话是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这些事情都是真的。

培尼狄克 这简直不成其为婚礼啦。

希罗 真的!啊,上帝!

克劳狄奥 里奥那托,我不是站在这儿吗?这不是亲王吗?这不是亲王的兄弟吗?这不是希罗的面孔吗?我们不是大家生着眼睛的吗?

里奥那托 这一切都是事实;可是您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呢?

克劳狄奥 让我只问你女儿一个问题,请你用你做父亲的天赋权力,叫她老实回答我。

里奥那托 我命令你从实答复他的问题,因为你是我的孩子。

希罗 啊,上帝保佑我!我要给他们逼死了!这算是什么审问呀?

克劳狄奥 我们要从你自己的嘴里听到你的实在的回答。

希罗 我不是希罗吗?谁能够用公正的谴责玷污这一个名字?

克劳狄奥 嘿,那就要问希罗自己了;希罗自己可以玷污希罗的名节。昨天晚上在十二点钟到一点钟之间,在你的窗口跟你谈话的那个男人是谁?要是你是个处女,请你回答这一个问题吧。

希罗 爵爷,我在那个时候不曾跟什么男人谈过话。

彼德罗 哼,你还要抵赖!里奥那托,我很抱歉要让你知道这一件事:凭着我的名誉起誓,我自己、我的兄弟和这位受人欺骗的伯爵,昨天晚上在那个时候的的确确看见她,也听见她在她卧室的窗口跟一个混账东西谈话;那个荒唐的家伙已经亲口招认,这样不法的幽会,他们已经有过许多次了。

约翰 啧!啧!王兄,那些话还是不要说了吧,说出来也不过污了大家的耳朵。美貌的姑娘,你这样不知自重,我真替你可惜!

克劳狄奥 啊,希罗!要是把你外表上的一半优美分给你的内心,那你将会是一个多么好的希罗!可是再会吧,你这最下贱、最美好的人!你这纯洁的**邪,**邪的纯洁,再会吧!为了你我要锁闭一切爱情的门户,让猜疑停驻在我的眼睛里,把一切美色变成不可亲近的蛇蝎,永远失去它诱人的力量。

里奥那托 这儿谁有刀子可以借给我,让我刺在我自己的心里?(希罗晕倒)

贝特丽丝 嗳哟,怎么啦,妹妹!你怎么倒下去啦?

约翰 来,我们去吧。她因为隐事给人揭发了出来,一时羞愧交集,所以昏过去了。(彼德罗、约翰、克劳狄奥同下)

培尼狄克 这姑娘怎么啦?

贝特丽丝 我想是死了!叔叔,救命!希罗!嗳哟,希罗!叔叔!培尼狄克先生!神父!

里奥那托 命运啊,不要松了你的沉重的手!对于她的羞耻,死是最好的遮掩。

贝特丽丝 希罗妹妹,你怎么啦!

神父 小姐,您宽心吧。

里奥那托 你的眼睛又睁开了吗?

神父 是的,为什么她不可以睁开眼睛来呢?

里奥那托 为什么!不是整个世界都在斥责她的无耻吗?她可以否认已经刻下在她血液里的这一段丑事吗?不要活过来,希罗,不要睁开你的眼睛;因为要是你不能快快地死去,要是你的灵魂里载得下这样的羞耻,那么我在把你痛责以后,也会亲手把你杀死的。你以为我只有你这一个孩子,我会因为失去你而悲伤吗?我会埋怨造化的吝啬,不肯多给我几个子女吗?啊,像你这样的孩子,一个已经太多了!为什么我要有这么一个孩子呢?为什么你在我的眼睛里是这么可爱呢?为什么我不曾因为一时慈悲心起,在门口收养了一个叫花子的孩子,那么要是她长大以后干下这种丑事,我还可以说,“她的身上没有一部分是属于我的;这一种羞辱是她从不知名的血液里传下来的”?可是我自己亲生的孩子,我所钟爱的、我所赞美的、我所引为骄傲的孩子,为了爱她的缘故,我甚至把她看得比我自己还切身;她——啊!她现在落下了污泥的坑里,大海的水也洗不净她的污秽,海里所有的盐也不够解除她肉体上的腐臭。

培尼狄克 老人家,您安心点儿吧。我瞧着这一切,简直是莫名其妙,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话才好。

贝特丽丝 啊!我敢赌咒,我的妹妹是给他们冤枉的!

培尼狄克 小姐,您昨天晚上跟她睡在一个**吗?

贝特丽丝 那倒没有;虽然在昨晚以前,我跟她已经同床睡了一年啦。

里奥那托 证实了!证实了!啊,本来就是铁一般的事实,现在又加上一重证明了!亲王兄弟两人是会说谎的吗?克劳狄奥这样爱着她,讲到她的丑事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流泪,难道他也是会说谎的吗?别理她!让她死吧!

神父 听我讲几句话。我刚才在这儿静静地旁观着这一件意外的变故,我也在留心观察这位小姐的神色:我看见无数羞愧的红晕出现在她的脸上,可是立刻有无数冰霜一样皎洁的惨白把这些红晕驱走,显示出她的含冤蒙屈的清贞;我更看见在她的眼睛里射出一道火一样的光来,似乎要把这些贵人们加在她身上的无辜的诬蔑烧掉。要是这位温柔的小姐不是遭到重大的误会,要是她不是一个清白无罪的人,那么你们尽管把我叫做傻子,再不要相信我的学问、我的见识、我的经验,也不要重视我的年龄、我的身份或是我的神圣的职务吧。

里奥那托 神父,不会有这样的事的。你看她虽然做出这种丧尽廉耻的事来,可是她还有几分天良未泯,不愿在她的深重的罪孽之上,再加上一重欺罔的罪恶;她并没有否认。事情已经是这样明显了,你为什么还要替她辩护呢?

神父 小姐,他们说你跟什么人私通?

希罗 他们这样说我,他们一定知道;我可不知道。要是我违背了女孩儿家应守的礼法,跟任何不三不四的男人来往,那么让我的罪恶不要得到宽恕吧!啊,父亲!您要是能够证明有哪个男人在可以引起嫌疑的时间里跟我谈过话,或者我在昨天晚上曾经跟别人交换过言语,那么请您斥逐我、痛恨我、用酷刑处死我吧!

神父 亲王们一定有了些误会。

培尼狄克 他们中间有两个人是正人君子;要是他们这次受了人家的欺骗,一定是约翰那个私生子弄的诡计,他是最喜欢设阱害人的。

里奥那托 我不知道。要是他们说的关于她的话果然是事实,我要亲手把她杀死;要是他们无中生有,损害她的名誉,我要跟他们中间最尊贵的一个人拼命去。时光不曾干涸了我的血液,年龄也不曾侵蚀了我的智慧,我的家财不曾因为逆运而消耗,我的朋友也不曾因为我的行为不检而走散;他们要是看我可欺,我就叫他们看看我还有几分精力,还会转转念头,也不是无财无势,也不是无亲无友,尽可对付他们得了的。

神父 且慢,在这件事情上,请您还是听从我的劝告。亲王们离开这儿的时候,以为您的小姐已经死了;现在不妨暂时叫她深居简出,就向外面宣布说她真的已经死了,再给她举办一番丧事,在贵府的坟地上给她立起一方碑铭,一切丧葬的仪式都不可缺少。

里奥那托 为什么要这样呢?这样有什么好处呢?

神父 要是好好地照这样做去,就可以使诬蔑她的人心生悔恨,这也未始不是好事;可是我提起这样奇怪的办法,却有另外更大的用意。人家听说她一听到这种诽谤的时候就立刻身死,一定谁都会悲悼她、可怜她,从而原谅她。我们往往在享有某一件东西的时候,一点不看重它的好处;等到失掉它以后,却会格外夸张它的价值,发现当它还在我们手里的时候所看不出来的优点。克劳狄奥一定也会这样:当他听到了他的无情的言语,已经置希罗于死地的时候,她生前可爱的影子一定会浮起在他的想象之中,她的生命中的每一部分都会在他的心目中变得比活在世上的她格外值得珍贵,格外优美动人,格外充满了生命;要是爱情果然打动过他的心,那时他一定会悲伤哀恸,即使他仍旧以为他所指斥她的确是事实,他也会后悔不该给她这样大的难堪。您就照这么办吧,它的结果一定会比我所能预料得到的还要美满。即使退一步说,它并不能收到理想中的效果,至少也可以替她把这场羞辱掩盖过去,您不妨把她隐藏在什么僻静的地方,让她潜心修道,远离世人的耳目,隔绝任何的诽谤损害;对于名誉已受创伤的她,这是一个最适当的办法。

培尼狄克 里奥那托大人,听从这位神父的话吧。虽然您知道我对于亲王和克劳狄奥都有很深的交情,可是我愿意凭着我的名誉起誓,在这件事情上,我一定抱着公正的态度,保持绝对的秘密。

里奥那托 我已经伤心得毫无主意了,你们用一根顶细的草绳都可以牵着我走。

神父 好,那么您已经答应了;立刻去吧,非常的病症是要用非常的药饵来疗治的。来,小姐,您必须死里求生;今天的婚礼也许不过是暂时的延期,您耐心忍着吧。(神父,希罗及里奥那托同下)

培尼狄克 贝特丽丝小姐,您一直在哭吗?

贝特丽丝 是的,我还要哭下去哩。

培尼狄克 我希望您不要这样。

贝特丽丝 您有什么理由?这是我自己愿意这样呀。

培尼狄克 我相信令妹一定是冤枉的。

贝特丽丝 唉!要是有人能够替她申雪这场冤枉,我才愿意跟他做朋友。

培尼狄克 有没有可以表示这一种友谊的方法?

贝特丽丝 方法是有,而且也是很直捷爽快的,可惜没有这样的朋友。

培尼狄克 可以让一个人试试吗?

贝特丽丝 那是一个男子汉做的事情,可不是您做的事情。

培尼狄克 您是我在这世上最爱的人,这不是很奇怪吗?

贝特丽丝 就像我所不知道的事情一样奇怪。我也可以说您是我在这世上最爱的人;可是别信我;可是我没有说假话。我什么也不承认,什么也不否认。我只是为我的妹妹伤心。

培尼狄克 贝特丽丝,凭着我的宝剑起誓,你是爱我的。

贝特丽丝 发了这样的誓,是不能反悔的。

培尼狄克 我愿意凭我的剑发誓你爱着我;谁要是说我不爱你,我就叫他吃我一剑。

贝特丽丝 您不会食言而肥吗?

培尼狄克 无论给它调上些什么油酱,我都不愿把我今天说过的话吃下去。我发誓我爱你。

贝特丽丝 那么上帝恕我!

培尼狄克 亲爱的贝特丽丝,你犯了什么罪过?

贝特丽丝 您刚好打断了我的话头,我正要说我也爱着您呢。

培尼狄克 那么就请你用整个的心说出来吧。

贝特丽丝 我用整个心儿爱着您,简直分不出一部分来向您这样诉说。

培尼狄克 来,吩咐我给你做无论什么事吧。

贝特丽丝 杀死克劳狄奥。

培尼狄克 喔!那可办不到。

贝特丽丝 您拒绝了我,就等于杀死了我。再见。

培尼狄克 等一等,亲爱的贝特丽丝。

贝特丽丝 我的身子就算在这儿,我的心也不在这儿。您一点没有真情。哎哟,请您还是放我走吧。

培尼狄克 贝特丽丝——

贝特丽丝 真的,我要去啦。

培尼狄克 让我们先言归于好。

贝特丽丝 您愿意跟我做朋友,却不敢跟我的敌人打架。

培尼狄克 克劳狄奥是你的敌人吗?

贝特丽丝 他不是已经充分证明了是一个恶人,把我的妹妹这样横加诬蔑,信口毁谤,破坏她的名誉吗?啊!我但愿自己是一个男人!嘿!不动声色地搀着她的手,一直等到将要握手成礼的时候,才翻过脸来,当众宣布他的恶毒的谣言!——上帝啊,但愿我是个男人!我要在市场上吃下他的心。

培尼狄克 听我说,贝特丽丝——

贝特丽丝 跟一个男人在窗口讲话!说得真好听!

培尼狄克 可是,贝特丽丝——

贝特丽丝 亲爱的希罗!她负屈含冤,她的一生从此完了!

培尼狄克 贝特——

贝特丽丝 什么亲王!什么伯爵!好一个做见证的亲王!好一个甜言蜜语的风流伯爵!啊,为了他的缘故,我但愿自己是一个男人;或者我有什么朋友愿意为了我的缘故,做一个堂堂男子!可是人们的丈夫气概,早已消磨在打恭作揖里,他们的豪侠精神,早已丧失在逢迎阿谀里了;他们已经变得只剩下一条善于拍马吹牛的舌头;谁会造最大的谣言,谁就是个英雄好汉。我既然不能凭着我的愿望变成一个男子,所以我只好做一个女人在伤心中死去。

培尼狄克 等一等,好贝特丽丝。我举手为誓,我爱你。

贝特丽丝 您要是真的爱我,那么把您的手用在比发誓更有意义的地方吧。

培尼狄克 凭着你的良心,你以为克劳狄奥伯爵真的冤枉了希罗吗?

贝特丽丝 是的,正像我知道我有一颗良心一样毫无疑问。

培尼狄克 够了!一言为定,我要去向他挑战。让我在离开你以前,吻一吻你的手。我举手为誓,克劳狄奥一定要得到一次重大的教训。请你等候我的消息,把我放在你的心里。去吧,安慰安慰你的妹妹;我必须对他们说她已经死了。好,再见。(各下)

第二场

监狱

道格培里、弗吉斯及教堂司事各穿制服上;巡丁押康拉德及波拉契奥随上。

道格培里 咱们这一伙儿都到齐了吗?

弗吉斯 啊!端一张凳子和垫子来给教堂司事先生坐。

教堂司事 哪两个是被告?

道格培里 呃,那就是我跟我的伙计。

弗吉斯 不错,我们是来审案子的。

教堂司事 可是哪两个是受审判的犯人?叫他们到巡官老爷面前来吧。

道格培里 对,对,叫他们到我面前来。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波拉契奥 波拉契奥。

道格培里 请写下波拉契奥。小子,你呢?

康拉德 长官,我是个绅士,我的名字叫康拉德。

道格培里 写下绅士康拉德先生。两位先生,你们都敬奉上帝吗?

康、波 是,长官,我们希望我们是敬奉上帝的。

道格培里 写下他们希望敬奉上帝;留心把上帝写在前面,因为要是让这些混蛋的名字放在上帝前面,上帝一定要生气的。两位先生,你们已经被证明是两个比奸恶的坏人好不了多少的家伙,大家也就要这样看待你们了。你们自己有什么辩白没有?

康拉德 长官,我们说我们不是坏人。

道格培里 好一个乖巧的家伙;可是我会诱他说出真话来。过来,小子,让我在你的耳边说一句话:先生,我对您说,人家都以为你们是奸恶的坏人。

波拉契奥 长官,我对你说,我们不是坏人。

道格培里 好,站在一旁。天哪,他们都是老早商量好了说同样的话的。你有没有写下来,他们不是坏人吗?

教堂司事 巡官老爷,您这样审问是审问不出什么结果来的;您必须叫那控诉他们的巡丁上来问话。

道格培里 对,对,这是最迅速的方法。叫那巡丁上来。弟兄们,我用亲王的名义,命令你们控诉这两个人。

巡丁甲 禀长官,这个人说亲王的兄弟唐·约翰是个坏人。

道格培里 写下约翰亲王是个坏人。嗳哟,这简直是犯的伪证罪,把亲王的兄弟叫做坏人!

波拉契奥 巡官先生——

道格培里 闭住你的嘴,家伙,我讨厌你的面孔。

教堂司事 你们还听见他说些什么?

巡丁乙 呃,他说他因为捏造了希罗小姐的谣言,唐·约翰给了他一千块钱。

道格培里 这简直是未之前闻的窃盗罪。

弗吉斯 对了,一点不错。

教堂司事 还有些什么话?

巡丁甲 他说克劳狄奥伯爵听了他的话,准备当着众人的面前把希罗羞辱,不再跟她结婚。

道格培里 嗳哟,你这该死的东西!你干下这种恶事,要一辈子不会下地狱啦。

教堂司事 还有什么?

巡丁乙 没有什么了。

教堂司事 两位先生,就是这一点,你们也没有法子抵赖了。约翰亲王已经在今天早上逃走;希罗已经这样给他们羞辱过,克劳狄奥也已经拒绝跟她结婚,她因为伤心过度,已经突然身死了。巡官老爷,把这两个人绑起来,带到里奥那托家里去;我先走一步,把我们审问的结果告诉他。(下)

道格培里 来,把他们铐起来。

弗吉斯 把他们交给——

康拉德 滚开,蠢货!

道格培里 他妈的!教堂司事呢?叫他写下:亲王的官吏是个蠢货。来,把他们绑了。你这该死的坏东西!

康拉德 滚开,你是头驴子,你是头驴子!

道格培里 你难道瞧不起我的地位吗?你难道瞧不起我这一把年纪吗?啊,但愿他在这儿,给我写下我是头驴子!可是列位弟兄们,记住我是头驴子;虽然这句话没有写下来,可是别忘记我是头驴子。你这恶人,你简直是目中无人,这儿大家都可以做见证的。老实告诉你吧,我是个聪明人;而且是个官;而且是个有家小的人;再说,我的相貌也比得上梅西那地方无论哪一个人;我懂得法律,那可以不去说它;我身边老大有几个钱,那也不必说起;我不是不曾碰到过坏运气,可是我还有两件袍子,无论到什么地方去总还是体体面面的。把他带下去!啊,但愿他给我写下我是一头驴子!(同下)

第五幕

第一场

里奥那托家门前

里奥那托及安东尼奥上。

安东尼奥 您要是老是这样,那不过气坏了您自己的身体;帮着忧伤摧残您自己,那未免太不聪明吧。

里奥那托 请你停止你的劝告;把这些话送进我的耳中,就像把水倒在筛里一样毫无用处。不要劝我;也不要让什么人安慰我,除非他也遭到跟我同样的不幸。给我找一个像我一样溺爱女儿的父亲,叫他来劝我安心忍耐;把他的悲伤跟我的悲伤两两相较,必须铢两悉称,毫发不爽;要是这样一个人能够拈弄他的胡须微笑,把一切懊恼的事情放在脑后,用一些老生常谈自宽自解,那么叫他来见我吧,我也许可以从他那里学到些忍耐的方法。可是世上不会有这样的人;因为,兄弟,人们对于自己并不感觉到的痛苦,是会用空洞的话来劝告慰藉的,可是他们要是自己尝到了这种痛苦的滋味,他们就会觉得他们给人家服用的药饵,对自己也不会发生效力;极度的疯狂,是不能用一根丝线把它拴住的。不,不,谁都会劝一个在悲哀的重压下辗转呻吟的人安心忍耐,可是谁也没有那样的修养和勇气,能够叫自己忍受同样的痛苦。所以不要给我劝告,我的悲哀的呼号会盖住劝告的声音。

安东尼奥 人们就是在这种地方,跟小孩子没有分别。

里奥那托 请你不必多说。我只是个血肉之躯的凡人;就是那些写惯洋洋洒洒的大文的哲学家们,尽管他们像天上的神明一样,蔑视着人生的灾难痛苦,一旦他们的牙齿痛起来,也是会忍受不住的。

安东尼奥 可是您也不要一味自己吃苦;您应该叫那些害苦了您的人也吃些苦才是。

里奥那托 你说得有理;对了,我一定要这样。我心里觉得希罗一定是受人诬谤;我要叫克劳狄奥知道他的错误,也要叫亲王跟那些破坏她的名誉的人知道他们的错误。

安东尼奥 亲王跟克劳狄奥急匆匆地来了。

唐·彼德罗及克劳狄奥上。

彼德罗 早安,早安。

克劳狄奥 早安,两位老人家。

里奥那托 听我说,两位贵人——

彼德罗 里奥那托,我们现在没有工夫。

里奥那托 没有工夫,殿下!好,回头见,殿下;您现在这样忙吗?——好,那也不要紧。

彼德罗 嗳哟,好老人家,别跟我们吵架。

安东尼奥 要是吵了架可以报复他的仇恨,咱们中间总有一个人会送命的。

克劳狄奥 谁得罪他了?

里奥那托 嘿,就是你呀,你,你这假惺惺的骗子!怎么,你要拔剑吗?我可不怕你。

克劳狄奥 对不起,那是我的手不好,害得您老人家吓了一跳;其实它并没有要拔剑的意思。

里奥那托 哼,朋友!别对我扮鬼脸取笑。我不像那些倚老卖老的傻老头儿一般,只会向人吹吹我在年轻时候怎么了不得,要是现在再年轻了几岁,一定会怎么怎么。告诉你,克劳狄奥,你冤枉了我的清白的女儿,把我害得好苦,我现在忍无可忍,只好不顾我这一把年纪,凭着满头的白发和这身久历风霜的老骨头,向你挑战。我说你冤枉了我的清白的女儿;你的信口的诽谤已经刺透了她的心,她现在已经跟她的祖先长眠在一起了;啊,想不到我的祖先清白传家,到了她身上却落下一个污名,这都是因为你的万恶的诡计!

克劳狄奥 我的诡计?

里奥那托 是的,克劳狄奥,我说是你的万恶的诡计。

彼德罗 老人家您说错了。

里奥那托 殿下,殿下,要是他有胆量,我愿意用武力跟他较量出一个是非曲直来;虽然他击剑的本领不坏,练习得又勤,又是年轻力壮,可是我不怕他。

克劳狄奥 走开!我不要跟你胡闹。

里奥那托 你会这样推开我吗?你已经杀死了我的孩子;要是你把我也杀死了,孩子,才算你是个汉子。

安东尼奥 他要把我们两人一起杀死了,才算是个汉子;可是让他先杀死一个吧,让他跟我较量一下,看他能不能把我取胜。来,跟我来,孩子;来,哥儿,来,跟我来。哥儿,我要把你杀得无招架之功!你瞧着吧。

里奥那托 兄弟——

安东尼奥 您宽心吧。上帝知道我爱我的侄女;她现在死了,给这些恶人们造的谣言气死了。他们只会欺负一个弱女子,可是叫他们跟一个男子汉打架,却像叫他们从毒蛇嘴里拔出舌头来一样没有胆子了。这些乳臭小儿,只会说大话,诓人的猴子,不中用的懦夫!

里奥那托 安东尼贤弟——

安东尼奥 您不要说话。啍,这些家伙!我看透了他们,知道他们的骨头一共有多少分量;这些胡闹的、寡廉鲜耻的纨绔公子们,就会说谎骗人,造谣生事,打扮得奇奇怪怪,装出一副吓人相,说几句假威风的言语,这就是他们的全副本领!

里奥那托 可是,安东尼贤弟——

安东尼奥 不,您不用管,让我来对付他们。

彼德罗 两位老先生,我们不愿意冒犯你们。令嫒的死实在使我非常抱憾;可是凭着我的名誉发誓,我们对她说的话都是绝对确实,而且有充分的证据。

里奥那托 殿下,殿下——

彼德罗 我不要听你的话。

里奥那托 不要听我的话?好,兄弟,我们去吧。总有人会听我的话的——

安东尼奥 不要听也得听,否则咱们就拼个你死我活。(里奥那托、安东尼奥同下)

培尼狄克上。

彼德罗 瞧,瞧,我们正要去找的那个人来啦。

克劳狄奥 啊,老兄,什么消息?

培尼狄克 早安,殿下。

彼德罗 欢迎,培尼狄克;你来迟了一步,我们刚才险些儿打起来呢。

克劳狄奥 我们的两个鼻子险些儿没给两个没有牙齿的老头子咬下来。

彼德罗 里奥那托跟他的兄弟。你看怎么样?要是我们真的打起来,那我们跟他们比起来未免太年轻点儿了。

培尼狄克 强弱异势,虽胜不武。我是来找你们两个人的。

克劳狄奥 我们到处找着你,因为我们一肚子都是烦恼,想设法把它排遣排遣。你给我们讲个笑话吧。

培尼狄克 我的笑话就在我的剑鞘里,要不要拔出来给你们瞧瞧?

彼德罗 你是把笑话随身佩带的吗?

克劳狄奥 请你把它“拔”出来,就像乐师从他的琴囊里拿出他的乐器来一样,给我们弹奏弹奏解解闷吧。

彼德罗 嗳哟,他的脸色怎么这样白得怕人!你病了吗?还是在生气?

克劳狄奥 喂,放出勇气来,朋友!虽然忧能伤人,可是你是个好汉子,你会把忧愁赶走的。

培尼狄克 爵爷,您要是想用您的俏皮话儿挖苦我,那我是很可以把您对付得了的。请您换一个题目好不好?

克劳狄奥 好,他的枪已经弯断了,给他换一支吧。

彼德罗 他的脸色越变越难看了;我想他真的在生气哩。

克劳狄奥 要是他真的在生气,那么叫他转一个身,把他的怒气按下去就得啦。

培尼狄克 可不可以让我在您的耳边说句话?

克劳狄奥 上帝保佑我不要是挑战!

培尼狄克 (向克劳狄奥旁白)你是个坏人,我不跟你开玩笑:你敢用什么方式,凭着什么武器,在什么时候跟我决斗,我一定从命;你要是不接受我的挑战,我就公开宣布你是一个懦夫。你已经害死了一位好好的姑娘,她的阴魂一定会缠绕在你的身上。请你给我一个回音。

克劳狄奥 好,我一定奉陪就是了;让我也可以借此消消闷儿。

彼德罗 怎么,你们打算喝酒去吗?

克劳狄奥 是的,谢谢他的好意;他请我去吃一个小牛头,我要是不把它切得好好的,就算我的刀子不中用。

培尼狄克 您的才情真是太好啦,出口都是俏皮话儿。

彼德罗 让我告诉你那天贝特丽丝怎样称赞你的才情。我说你的才情很不错;“是的,”她说,“他有一点琐碎的小聪明。”“不,”我说,“他有很大的才情。”“对了,”她说,“他的才情是大而无当的。”“不,”我说,“他很善于机锋。”“正是,”她说,“因为太善了,所以不会伤人。”“不,”我说,“这位绅士很聪明。”“啊,”她说,“好一位聪明的绅士!”“不,”我说,“他有一条能言善辩的舌头。”“我相信您的话,”她说,“因为他在星期一晚上向我发了一个誓,到星期二早上又把那个誓毁了;他不止有一条舌头,他是有两条舌头哩。”这样她用足足一点钟的工夫,把你的长处批评得一文不值;可是临了她却叹了口气,说你是意大利最漂亮的一个男人。

克劳狄奥 因此她伤心得哭了起来,说她一点不放在心上。

彼德罗 正是这样;可是说是这么说,她倘不把他恨进骨髓里去,就会把他爱到心窝儿里。那老头子的女儿已经完全告诉我们了。

克劳狄奥 而且,当他躲在园里的时候,上帝就看见他。[6]

彼德罗 可是我们什么时候把那野牛的角儿插在有理性的培尼狄克的头上呢?

克劳狄奥 对了,还要在头颈下面挂着一块招牌,“请看结了婚的培尼狄克!”

培尼狄克 再见,哥儿;你已经知道我的意思。现在我让你一个人去唠唠叨叨说话吧;谢谢上帝,你讲的那些笑话正像只会说说大话的那些懦夫们的刀剑一样无关痛痒。殿下,一向蒙您知遇之恩,我是十分地感谢,可是现在我不能再跟您继续来往了。您那位令弟已经从梅西那逃走;你们几个人已经合伙害死了一位纯洁无辜的姑娘。至于我们那位白脸公子,我已经跟他约期相会了;在那个时候以前,我愿他平安。(下)

彼德罗 他果然认起真来了。

克劳狄奥 绝对地认真;我告诉您,他这样一本至诚,完全是为了贝特丽丝的爱情。

彼德罗 他向您挑战了吗?

克劳狄奥 他非常诚意地向我挑战了。

彼德罗 一个衣冠楚楚的人,会这样迷塞了心窍,真是可笑!

克劳狄奥 像他这样一个人,讲外表也许比一头猴子神气得多,可是他的聪明还不及一头猴子哩。

彼德罗 且慢,让我静下来想一想;糟了!他不是说我的兄弟已经逃走了吗?

道格培里、弗吉斯及巡丁押康拉德、波拉契奥同上。

道格培里 你来,朋友;要是法律管不了你,那简直可以用不到什么法律了。

彼德罗 怎么!我兄弟手下的两个人都给绑起来啦!一个是波拉契奥!

克劳狄奥 殿下,您问问他们犯的什么罪。

彼德罗 巡官,这两个人犯了什么罪?

道格培里 禀王爷,他们乱造谣言;而且他们说了假话;第二,他们信口诽谤;末了,他们冤枉了一位小姐;第三,他们做假见证;总而言之,他们是说谎的坏人。

彼德罗 第一,我问你,他们干了些什么事?第二,我问你,他们犯的什么罪?末了,我问你,他们为什么被捕?总而言之,你控诉他们什么罪状?

克劳狄奥 问得很好,而且完全套着他的口气,把一个意思用各种不同的方式表达了出来。

彼德罗 你们两人得罪了谁,所以才给他们抓了起来问罪?这位聪明的巡官讲的话儿太奥妙了,我听不懂。你们犯了什么罪?

波拉契奥 好殿下,我向您招认一切以后,请您不必再加追问,就让这位伯爵把我杀死了吧。我已经当着您的眼前把您欺骗;您的智慧所观察不到的,却让这些蠢货们揭发出来了。他们在晚上听见我告诉这个人您的兄弟唐·约翰怎样唆使我毁坏希罗小姐的名誉;你们怎样听了他的话到花园里去,瞧见我在那儿跟打扮做希罗样子的玛格莱特昵昵情话;以及你们怎样在举行婚礼的时候把她羞辱。我的罪恶已经给他们记录下来;我现在但求一死,不愿再把它重新叙述出来,增加我的惭愧。那位小姐是受了我跟我的主人诬陷而死的;总之,我不求别的,只请殿下处我应得之罪。

彼德罗 他这一番说话,不是像一柄利剑似的刺进你的心里吗?

克劳狄奥 我听他说话,就像是吞下了毒药。

彼德罗 可是果真是我的兄弟指使你做这种事的吗?

波拉契奥 是的,他还给了我很大的酬劳呢。

彼德罗 他是个奸恶成性的家伙,现在一定是为了阴谋暴露,所以逃走了。

克劳狄奥 亲爱的希罗!现在你的形象又回复到我最初爱你的时候那样纯洁美好了!

道格培里 来,把这两个原告带下去。咱们那位司事先生现在一定已经把这件事情告诉里奥那托老爷知道了。弟兄们,要是碰上机会,你们可别忘了替我证明我是头驴子。

弗吉斯 啊,里奥那托老爷来了,司事先生也来了。

里奥那托、安东尼奥及教堂司事重上。

里奥那托 这个恶人在哪里?让我把他的面孔认认清楚,以后看见跟他长得模样差不多的人,就可以远而避之。两个人中哪一个是他?

波拉契奥 您倘要知道谁是害苦了您的人,就请瞧着我吧。

里奥那托 就是你这奴才用你的鬼话害死了我的清白的孩子吗?

波拉契奥 是的,那全是我一个人干的事。

里奥那托 不,恶人,你错了;这儿有一对正人君子,还有第三个已经逃走了,他们都是有分的。两位贵人,谢谢你们害死了我的女儿;你们干了这一件好事,是应该在青史上大笔特书的。你们自己想一想,这一件事情干得真好。

克劳狄奥 我不知道应该怎样向您请求原谅,可是我不能不说话。您爱怎样处置我就怎样处置我吧,我愿意接受您所能想得到的无论哪一种惩罚;虽然我所犯的罪完全是出于误会的。

彼德罗 凭着我的灵魂起誓,我也犯下了无心的错误;可是为了消消这位好老人家的气起见,我也愿意领受他的任何重罚。

里奥那托 我不能叫你们把我的女儿救活过来,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可是我要请你们两位向这儿梅西那所有的人宣告她死得多么清白。要是您的爱情能够鼓动您写些什么悲悼的诗歌,请您就把它悬挂在她的墓前,向她的尸骸歌唱一遍;今天晚上您就去歌唱这首挽歌。明天早上您再到我家里来;您既然不能做我的子婿,那么就做我的侄婿吧。舍弟有一个女儿,她跟我去世的女儿长得一模一样,现在她是我们兄弟两人唯一的嗣息;您要是愿意把您本来应该给她姊姊的名分转给她,那么我这口气也就消下去了。

克劳狄奥 啊,可敬的老人家,您的大恩大德,真使我感激涕零!我敢不接受您的好意;从此以后,不才克劳狄奥愿意永远听从您的驱使。

里奥那托 那么明天早上我等您来;现在我要告别啦。这个坏人必须叫他跟玛格莱特当面质对;我相信她也一定受到令弟的贿诱,参加这阴谋的。

波拉契奥 不,我可以用我的灵魂发誓,她并不知情;当她向我说话的时候,她也不知道她已经做了些什么不应该做的事;照我平常所知道,她一向都是规规矩矩的。

道格培里 而且,老爷,这个原告,这个罪犯,还叫我做驴子;虽然这句话没有写下来,可是请您在判罪的时候不要忘记。还有,巡丁听见他们讲起一个坏贼,到处用上帝的名义向人借钱,借了去永不归还,所以现在人们的心肠都变得硬起来,不再愿意看在上帝的面上借给别人半个子儿了。请您在这一点上也要把他仔细审问审问。

里奥那托 谢谢你这样细心,这回真的有劳你啦。

道格培里 您老爷说得真像一个知恩感德的小子,我为您赞美上帝!

里奥那托 去吧,你的罪犯归我发落,谢谢你。

道格培里 我把一个大恶人交在您手里;请您自己把他处罚,给别人做个榜样。上帝保佑您老爷!愿老爷平安如意,无灾无病!后会无期,小的告辞了!来,伙计。(道格培里、弗吉斯同下)

里奥那托 两位贵人,咱们明天早上再见。

安东尼奥 再见;我们明天等着你们。

彼德罗 我们一定准时奉访。

克劳狄奥 今晚我就到希罗坟上哀吊去。(彼德罗、克劳狄奥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