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沃尔特没有回来吃饭。凯蒂等了他一会儿——因为每次他在城里耽搁了,往往都会设法给她捎个信儿——但最后她只能独自坐在餐桌旁。尽管瘟疫肆虐,物质供应困难,但出于礼貌,中国厨师每次还是做了好几道菜,但她只是假装吃了点儿。接着,她躺进了窗边的长藤椅里,敞开的窗户让她整个人都沐浴在美丽的星光里,安静的环境让她放松下来。

她不想看书,心中飘浮着各种思绪,就像一朵朵白云倒映在平静的湖面上。她太累了,一缕思绪都抓不住,只能任由自己跟着它随意飘**。和修女的谈话给她留下了各种印象,在朦朦胧胧中,她也好奇这对她有何意义。奇怪的是,即使被她们的生活方式深深打动了,但她对带来这种生活方式的信仰却不为所动。她无法想象自己会成为这种强烈信念的俘虏。她轻轻地叹了叹气,如果能让这束伟大的白色光芒照亮自己的灵魂,或许一切都会变得更简单。有一两次她真想把自己愁苦的原因告诉院长嬷嬷,但她不敢:她无法承受被这位严苛的女士当成坏人的感觉。对院长嬷嬷而言,她的行为肯定算一种不可饶恕的罪孽。说来也怪,她自己并不觉得这算罪孽,而是一件愚蠢、丢人的事。

也许是因为天生愚笨,她把自己和汤森的关系看作一种遗憾,甚至还觉得有些可怕,但比起悔过,更适合将此事淡忘。这就像是在舞会上犯了一个错,这的确会让人深感羞愧,可怎样都已经于事无补了,再耿耿于怀也未免太不理智了。一想到查理,她不禁打了个哆嗦——他那被包裹在衣服里的庞大身躯,那宽厚的下巴,以及挺起胸脯、妄想藏住大肚腩的站姿。他红润的面颊上不时便布满了红色血丝,其实是一种多血质病。她曾迷恋他那对浓密的眉毛,现在只觉得那就像动物的毛发,令人心生厌恶。

至于未来?奇怪的是,她对此漠不关心,她完全看不到自己的未来。也许她会因难产而死,她妹妹桃瑞丝的身子骨要比她健壮得多,都差点儿丧命了(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为准男爵生了一位继承人。一想到母亲那心满意足的样子,凯蒂便不由笑了起来。)既然未来是这般不确定,这或许也意味着她注定看不到了。如果孩子能活下来,沃尔特可能会让她母亲来照顾。以她对他的了解,她确定他会这么做,即便无法确认谁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他也会善待这个孩子。无论在何种情况下,沃尔特的表现都值得信任。遗憾的是,他明明品性良好,无私、正义,人很聪明,感情又细腻,却就是不招人喜欢。她现在一点儿都不怕他了,只是为他感到难过。他的深情让他处于弱势地位,她有一种感觉,终有一天,她会利用这一点让他原谅她。一个念头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如果能让他内心恢复平静,这便是她给他造成痛苦的唯一补偿。可惜他没什么幽默感:她仿佛看到,某一天,他们会因自己折磨彼此的方式而放声大笑。

她累了,提着灯回到自己的房间,脱掉衣服躺在**,不一会儿便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