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和瓦丁顿独处时，她将话题引向了查理。瓦丁顿在他们刚来的那天夜里曾提到过他，当时她假装他只是丈夫的某位朋友。

“我一直都不怎么喜欢他。”瓦丁顿说，“我总觉得他很让人厌烦。”

“看样子一般人很难讨你的欢心。”凯蒂用自己最擅长的腔调，欢快而戏谑地回答道，“我想他现在显然是香港最受欢迎的人物了。”

“我知道，这也算是他的拿手好戏，他已经将如何营造声望当成了一门学科。他有这方面的天赋，能让每个遇见他的人觉得自己跟他很投缘。要是某件事情是他轻而易举能办到的，他随时都会帮忙。而且就算他没有帮到你，他也会让你觉得已经尽力了。”

“这的确是种能招人喜爱的品质。”

“招人喜爱，我觉得一味地招人喜爱最终也会令人生厌。毕竟，跟一个不那么讨喜但更真诚的人相处反而舒服。我认识查理·汤森不少年头了，曾经有那么一两次我撞见过他摘下面具时的模样——你知道，我只是海关处一个无关紧要的低级官员——我发现他其实除了自己谁也不在乎。”

凯蒂懒洋洋地躺在自己的椅子上，眼带笑意地看着他，不停地转动着戴在手上的婚戒。

“他当然能出人头地，官场上的那一套他都懂。我相信在我的有生之年肯定能尊称他为‘大人’，在他进入房间时我要起立致敬。”

“大部分人都觉得他就该出人头地，大家都觉得他很有能力。”

“能力？简直是一派胡言!他就是个十足的蠢货。他给大家的印象是，他是因为能力强才有这么高的工作效率。但事实根本不是这样的，他只是很勤奋罢了，跟欧亚混血的小职员没什么两样。”

“那他是如何赢得足智多谋的名声的呢？”

“这世上有很多蠢人，当一个社会地位较高的人不摆臭架子，还拍着他们的后背说自己愿意为他们赴汤蹈火时，他们自然就觉得他很聪明。当然了，这里面也有他妻子的功劳。可以说她是一个能干的女人，她很有头脑，往往能提出值得采纳的建议。只要有她这位幕后军师在，查理·汤森就不会做出什么蠢事来。而一个人想要在官场上步步高升，这便是至关重要的一点。官场不需要什么聪明人，聪明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有想法便会带来麻烦；他们需要的是那种有魅力又圆滑、永远不会犯低级错误的人。噢，没错，查理终有一天能爬到权力的巅峰。”

“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喜欢他？”

“我没有不喜欢他。”

“但你更喜欢他的妻子？”凯蒂笑着说道。

“我是个传统的普通男人，我喜欢有教养的女人。”

“我倒希望她的穿衣品位能和她的教养一样良好。”

“她不会打扮吗？我倒没注意。”

“我常常听人说他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凯蒂一边说着一边眯起眼看着他。

“他很喜欢她，这点我倒也可以夸夸他，我想这也是他身上最像样的品性了。”

“你这夸奖还真是不走心。”

“他也有过几段露水情缘，但都是闹着玩的。他十分狡猾，为了不惹火烧身他和情人的关系都不会长久。他绝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他就是有些虚荣，喜欢受人仰慕的感觉。他现在四十岁了，身体又发福了，他很知道怎么善待自己。但他刚到殖民地那会儿真可谓是英俊潇洒，我常听他夫人拿他的仰慕者打趣他。”

“她不在乎他的那些风流韵事吗？”

“噢，是的。她知道他们的关系不会维持很久。她说自己倒愿意和爱慕查理的那些小可怜做朋友，但她们确实都太一般了。她表示自己都觉得有些丢脸，因为爱上她丈夫的女人往往是一些二流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