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斯丁太太为人苛刻,冷酷无情,控制欲极强,野心不小,为人小气,还十分愚蠢。她是利物浦一名律师的五个女儿中的一个,伯纳德·贾斯丁在北部巡回法庭工作时遇见的她。当时他看起来像是大有作为,她父亲说他前途无量。可他并没有。他肯吃苦,工作起来兢兢业业,也很能干,但缺乏上进心。贾斯丁太太瞧不上他。但她又不得不酸溜溜地承认,她只能借助丈夫才能出人头地,于是,她拿定主意按照自己的意愿驱使他,对他百般挑剔。她发现,如果他对她安排的事很反感,只要她搅得他没有片刻安宁,最后弄得他筋疲力尽,到头来他一定会听命于她。她还致力于在身边培养一些对她有用的人,巴结那些能给丈夫提供案子的律师,时常跟他们妻子套近乎。在法官和他们的太太面前低三下四,对那些前途光明的政客极尽谄媚之能事。
二十五年来,贾斯丁太太从未因为喜欢某人而邀请他来家中做客。她会定期举办大型宴会。尽管她野心勃勃,却也吝啬得要命。她痛恨花钱,沾沾自喜地认为她只消花上一半的钱,就能赶得上人家的排场。她的晚宴时间长,会煞费苦心地准备,却非常节俭,她想来觉得人们在吃饭、聊天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在喝什么。于是,她便用餐巾纸将发泡的莫泽尔白葡萄酒包好,让客人误以为是香槟。
伯纳德·贾斯丁有一家虽说不大,但还算体面的事务所。不少比他开业晚的人,生意都比他好很多。贾斯丁太太让他参加议会选举,选举的花费则由政党提供,但她的野心却奈何不了自己的吝啬,她哪里舍得花钱讨好选民。候选人出资赞助了大笔基金,可伯纳德·贾斯丁捐赠的款项每次总是差那么一点点。他落选了。要是能成为议员太太,贾斯丁太太准会高兴,可现在不得不吞下失败的苦果,期待东山再起。丈夫参选的过程中她接触了不少名人,她的社会地位提升了,这让她还算满意。她知道伯纳德永远没办法进入议会,但她还是锲而不舍,就是想让党内的人对他心存感激,他自然要去奋力赢下那两三个注定失败的席位。
但他仍然是个非御用律师,很多比他年轻的人都被任命为皇家律师了。她觉得他也应该当选才对,否则,不仅当不上法官,而且还要搭上她自己的颜面。每次跟那些比她小十岁的女人一起赴宴,都让她窘迫难当。但这回她再次跟丈夫的倔脾气铆上劲儿了,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没法儿适应丈夫这点。他担心当上皇家法律顾问后,反倒没事做了。二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他跟妻子说,可她反驳说只有傻瓜才会拿谚语做护身符。他提醒她到时候他挣的可能只有现在的一半,因为他也想不出别的理由说服妻子了。可她哪里听得进去,便骂他懦夫,吵得他一刻也不得安宁。结果,跟往常一样,他只得乖乖听命,申请担任皇家律师,很快便获批了。
他的担忧被证实了。他担任皇室法律顾问后没有取得任何进展,接的案子也少了。但他掩饰了自己的失望情绪,如果他真有责怪妻子,那也是藏在心里。他或许变得更加沉默了,但他平日在家里就不怎么说话,家里人谁也不曾察觉到他的这一变化。他的那些女儿只把他当成钱袋子,他给她们提供食宿、买衣服,给她们度假的花费、买东买西,为她们做牛做马都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如今,她们知道是因为他的过错,挣得比以前更少了,本来她们对父亲就很是冷漠,现在更是愤怒地觉得他一无是处。可她们从未扪心自问过,这个百依百顺的小个子男人心里有何感受,他每天起早贪黑,一回到家换上衣服就得吃晚饭了。在她们眼里他就是个陌生人,只是因为他是她们的父亲,她们便想当然地认为他的宠爱是理所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