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晋之求天下急矣。求之急,则物固不以时应也。《临》之二曰:“咸临吉。无不利。”感之歆歆,临之切切,非承乎吉也,不利者固已多矣。晋之初起,内难甫宁,旋树敌于楚;楚师方却,遽开衅于秦。两大相持,而内又失之于卫,卫怨未艾,许又间之,鲁且一离一合而未宁也。文公没,嗣君在疚,非其吉,而不利乘之矣,故襄公之承霸,以多难者也。于是而晋之处此也极难,西师方过,即东向以争许、卫;挟加卫之师,遽以临鲁而收之。故夫襄之求天下,视文为尤急焉。夫言有似得而不可效,道有似适而不可行,唯明者辨之,拘文者固不识也。晋之求天下急,而害成于急。或将曰:承急者莫若以缓。呜呼!此夫言有似得而不可效,道有似适而不可行者与。诸葛亮因先主之殂而遽罢吴师,其终也,北不得之于魏,而东已丧之于吴。唐承宪宗用兵之后而遽弃河北,其终也,河北不得而收,而大盗起于内。是故使夫晋襄者,缓许,缓卫,缓鲁,养秦患以专楚忧,乃楚业已内乱而不我竞矣。不释其所可不忧以释所必忧,西屈秦。东失卫,而晋不可知矣。
夫卫者,攻之则易下,置之则工以其内蠹之术,外贾以败人。桓、孝之际,齐之所为失霸者卫耳。于是以知承急以缓,自敝于一张一弛之中而召其侮也。业以急始之,亦弗获已而以急承之。“干父之蛊,有子,考无咎。”用刚于早而已矣。故晋之霸也,一以多难霸者也。与秦、楚相终始,而时失鲁,时失卫,时失齐,狄又居肘腋以掣之。故外患甫宁而士燮忧,裕父之蛊,岂有幸哉!故善承父者莫如晋襄,善承君者莫如先轸。赵武、叔向、女齐、司马侯之邪说兴,而晋遂不竞。然则操一张一弛之论以谋人国,其不伤焉者鲜矣。汉元之以自亡,而齐泰、黄子澄之以亡其君,皆是物也。
二
内之弗辑,而能得之外者,未之前闻。顾弗获已而立威于外以收内,则势逆而事难。齐桓之霸,外抶楚,内扶王,然必待之鲁、卫之既辑,前乎此者未敢遽也;晋文之霸,外抶楚,内扶王,而卫既终梗,鲁无固从,晋霸之难也,内不固也。又况夫襄之遭家不造,受掣西秦者乎!
齐之收鲁、卫也以德,晋无可为德而二国离。小人之交,怀惠者也。德所不及,惠无加焉,舍是则非威其何以邪?乃齐之为惠于鲁、卫,非其德也,时在可惠而惠之也。鲁君再弑,卫已亡,齐乃安之而以为惠。晋之初起,鲁僖、卫文承齐之余威,卫既以并邢而败狄,鲁之不受兵者三十余年,无所待惠焉,而又滋以相亢之势,是晋终不能以惠收鲁、卫,而非威其何以邪?然观于晋襄之为内外缓急之间,善用威而不穷,威于所欲收,乃因以收之。势逆事难,而择术亦已工矣。
失之于外,图之于内,顺也。失之于内,图之于外,逆也。失之于内,遽之于内,则又败之术也。宋襄之于曹、滕,急内者也,急曹、滕以缓楚,亦若顺矣,而竟以大丧于楚,威殚于内也。故务德者急内,务威者急外;德内则威立于外,威外则内待惠而固畏其威也。是故鲁、卫之不合,文公合之而终离,襄公卒欲合之而固不合。襄公之三年春二月,大败秦师于彭衙;三月,鲁君如晋而乞盟;六月,陈侯为卫执孔达以求成于晋。于是而知彭衙之役,晋之善用威也,威于外而震于内也。
虽然,其为此也亦难矣,孤力以争天下之向背也。故王者乘道,伯者乘势。道未斩于商,文王所以难而成汤易;势已开于鲁、卫,齐桓所以易而晋襄难。道者自天佑之,势者自天开之。天之未臻,人有事焉,虽欲勿难也,其将能乎?
三
齐、晋以多难兴,鲁、卫以多难衰,出乎险之不足以兴,迨其再传而愈替矣。齐桓之霸,中国粗安,诸侯得养力以自壮。是故卫文濒亡,而季年三百乘;鲁僖继乱,而公徒十万;迄齐桓之终,二国遂以强大。席是势而不足以有为,则亦终无为矣。
卫文幸齐乱而溢乱,灭小奸霸以即于夷,成公嗣之,孔达相之,挠本以争末,而内外之祸,其发也疾。鲁僖附人以自张,危于时以自庸,去危亡无几,时汔小康而遽自侈也,饰土木,侈文物,夸歌颂,务宴乐。臧辰赞之,文公嗣之,偷免于讨,而弛其内治,祸专中于君臣之间,而其发也缓。之二国者,缓急殊祸,其毁所以立,虑不及远,则均也。
四
当春秋之世,横议遽兴。横议者,流俗之所执也。流俗之识,趋时所重以为从违,唯其从违以为毁誉,而人心蛊,大乱作矣。舍流俗之毁誉,而后可以稽祸原,定戎首。
晋之乱,迄于靖公,君废,大夫分,天子殉之,于是而周遂以亡。推其始祸,则赵盾首乱,而阳处父成之也。处父成乎恶,而得以大夫系,其见杀,不从陈陀、栾盈之例,故有疑处父之非辜者矣。乃处父者,怀惠之小人也;冥蹈于赵氏之术中,非期成夫乱,而乱遂成,以志宽之,非可于辜贷之也。首恶者赵盾,成恶者处父之与先克,而赵氏强,大乱始矣。
射姑、先都、士縠、箕郑,不幸以即于窜殛,处父、先克首恶而自取灭亡,揆其初终,邪正定矣。乃赵氏之既兴,晋人翕附以为死党,唯其好恶以为定论。定论立于党人,横议**于天下,虽游圣人之门以传《春秋》者,且舍所学而从之,置盾于法外,委责于射姑,以任事奖处父,以漏言责襄公。成之为得,败之为失,将曹操贤而孔融奸,刘裕忠而长民贼,奖大逆以殄孤臣,不亦惨与?呜呼!自夷之搜,盾伏奸怙党以觊晋也,襄公不能制其命,射姑不能安其位,先都、士縠不能保其身。盾乃以无惮之邪心,仇襄公而废其冢嗣。先、狐之勋,无后于晋;五大夫之要领,骈死于衢。终且推刃灵公以快其夙怨。射姑之刃不克施于盾,而仅及处父。悲哉!天之不佑晋也。由是而河山以西,士依其炎,氓怀其饵,人知有赵,不知有姬。甫一申讨,韩厥又从而援立之。先狐之勋,移以誉衰,弑君之贼,加以忠号,翕然一风,莫敢非也。而赵之枝叶蕃,晋之根茎斩矣。
武相而释楚以专于内窃,天下之美名归焉。鞅兴而诛逐异己以首乱,犹为之名曰清君侧之恶。内之国人,外之邻右,称于廷,议于野,施于后世,言及赵氏而唯恐庇之不至也。乃不知周亡于三晋,三晋开于赵氏。盾也,武也,鞅也,世济其奸以鬻天下,而帝王封建之天下,横议者驱归于赵以裂之,祸亦烈矣哉!其后秦灭六国,楚、齐、韩、赵之遗嗣皆兴于汉初,而天下无怜赵者。名实倒于党人之口,而是非存于邱民之心,不可枉已。
五
晋杀阳处父而称国,犹假乎君之遗命也。宋杀公孙固、公孙郑、公子卬,晋杀先都、士縠、箕郑父而称人,亡乎君之命矣。亡乎君之命而可以杀大夫,则亦可以贼君。故杵臼之弑亦称人者,宋之人而固有生君杀君之柄矣。
晋之乱,赵盾为之,夷皋之弑,赵盾坐之;同、括之戮,赵氏当之;则犹有法也。宋之人杀其大夫无忌焉,弑其君无忌焉。主名不立,刑魁不坐,犹置尊于九逵而唯人之饮之也。故宋自成公之没,遂以靡弱,穆、襄、戴、武,攫于室以不竞于门,盖自是而宋兵之不及于天下者百年,为役于大国,以自免于亡而已矣。
春秋诸侯之衰,自宋始也。宋以大夫相杀而始衰,郑以大夫相杀继之,然后齐、晋之大夫相杀,以终五霸之天下。乱人者先自乱,其来旧矣。入春秋之始,乱天下者宋、郑,而二国先敝。上下师师,戕刻叨惏以为德,于以纾乱也,不亦难乎!故曰自诸侯出,十世希不失矣。
周之初东,小国之强者莫如郑,而郑先鲁、卫以亡;大国之强者莫如宋,而宋先齐、晋以亡。君倚臣,臣倚民,倚其强鸷而教之竞,竞在国人则无君,无君则无国,无国则不足以有诸侯。王者之法穷,霸者之威殚,而帝王封建之天下莫与立矣。祸发于宋、郑,而《春秋》之例变;乱成于齐、晋,而《春秋》之笔绝,虽圣人亦末如之何也已!
六
阳处父之党赵盾也,谓盾也能,曰:“使能,国之利也。”呜呼!盾之能也,持文法以改霸政已也;骩霸政以饵细人已也;诛杀异己以收权焉已也;空君侧,树私人,便其弑逆已也;延乱贼,固其位,以得赂焉已也。若夫能以利国者,吾未之闻。
城濮以来,楚忌晋而不敢逞,息心于中国十五年,是齐桓所不能得。狼渊之师,实首北涂,于是中国之困于楚也,北渐于宋、卫,东延于莒、鲁。夫文抑楚,襄抑秦,其君之不惮力以外御,抑先、狐之宣力者勤矣。故先、狐者,社稷之宗臣,秦、楚之所惩也。先、狐斩于内,秦、楚竞于外,岂盾之不逮哉?盾之心,路人知之,而况敌国邪?故养威以御侮,不患无能臣,而患有异心之臣。秦桧居中而岳飞返旆,扣马之书生知之;刘裕志篡而关中不守,赫连勃勃早觉之矣。奸不殄,廷不睦,世臣殚,大将诛,君威已穷,人心已解,乃徒以改法制度,矜名责实于小数,如此而不为强敌所窥者,凡几哉!
党人进大奸以移国,举成功而一旦弃之,其未用也,则称其能;其已死也,犹奖其忠。传《春秋》者,不察处父、韩厥之邪心,而以举能报德之令名归之。议论成于流俗,而是非诡于圣人,亦未取赵氏之所以相晋者,要初终而察之也。
七
文公九年,楚椒来聘,秦人归襚,明年而秦伐晋,楚逼宋,吉凶之问旁午于中国而莫之禁,夫然后欲有所为而莫之忌也。楚故夷也,称君称使,加以中国之辞,以为楚欲主中国,而鲁受之矣;秦初变夷者也,略其君臣,从夷狄之例,以为鲁之受禭于夷矣。然则鲁将受之邪,亦禁之邪?受之之害,则既益其无忌,而祸被晋、宋矣。禁之,而彼挟必受之势以取必于受,后此公子遂欲以抑术而固莫如何也。盾之佐霸,文之君鲁,其道已末,盖至是而不足与议受而议禁矣。春秋之世,秦之交鲁,仅两施于文公,他未见也。荆之交鲁,齐桓未霸以前,晋平失霸之后,与越椒之来,三而已矣。驰骋于友邦而莫之忌,知盾之不足有为也;蹑踵于鲁而不忧其不受,知文之有二心于晋而莫自强也。
芝,瑞草也,而不生于王者之廷,气正而瑞不得生。瑞不得生,则灾不得至。秦、楚之信问,充于周公之庙。鲁不以晋为嫌,晋亦无能问鲁,仅保新城之盟,而天下之不沉于楚也无几矣。盾不死,赵氏不灭,晋不能为霸。庸庸如鲁,王秦王楚,而徼其福以为荣,无不为也,亦乌望其有鲁连蹈海之心哉!
八
承筐之会,晋介鲁以谋诸侯,冢卿不与,无心于必合而姑试之也。又明年,商臣死,鲁君亟如晋,郑、卫亟会之。微商臣之死不及此,晋之复得诸侯,犹窃之也。商臣死,鲁如晋,郑、卫亟会之,闻商臣之死而遽若失,诸侯之归于晋,亦犹窃也。
以窃窃霸,赵盾之为政可知已;以窃附霸,诸侯之谋国可知已。嗣是间楚之难,中国之不附楚者将二十年。楚固不与争而内是图,故一出而雄长天下,县陈服郑,几亡宋而鲁纳贿焉。中国之非楚敌也久矣,其得不亡也犹幸矣夫。
间中国之盛衰,乍伏而乍起,乍离而乍合,蛮荆之恒也。中国用其道,而人理灭矣。力固居诎,理不居赢,颠倒来去,措国于炎凉之情,其不亡也,是焉得不为幸乎?又况夫乘之不以其道,如新城之盟者哉!
九
霸者之得诸侯,必有所定。齐之创霸也以定宋,成霸也以定鲁,然则友邦之内难,霸者之资也。晋襄薨,商臣炽,赵盾无庸而失诸侯,新城之盟,幸楚乱而窃之也。合诸侯于已离,既莫之能一,而又重之以谋邾。谋邾者,非定其乱,乱其定也。乱其定,故邾可以亢晋,而况齐哉!
晋不足以敌楚,又西向而失秦,仅然其无隙者,齐耳。谋邾不逞,徒以取怨于齐,而终为齐诎。则南有楚,西有秦,东有齐,介然于河山之北,以一线系中国,殆弱缆之维巨舟也,而晋危矣。晋不能外楚,而只以外齐;不能争邾于齐,而更授齐于鲁。霸者之义,奉少夺长矣耳。霸者之力,弗克则退矣耳。夫于是曹、鲁之郛,亟受齐兵,而东向请事,晋之不得于鲁者二十一年,宋、卫、陈、郑亦不适于亲晋矣。
自晋之失诸侯也,维系郑、卫以从者,鲁耳。以邾失齐,而授齐以鲁,卫、郑之维系绝,而宋以孤危自疑,晋之不能主齐盟也二十一年。藉非断道之衅,齐不能有鲁而归之晋,则三方临制,瓜裂中原,而晋且受维系于他矣。新城、断道之间,篡弑者七国,而定国之权司于齐、楚。弗克于邾,弗克于天下也。
十
厥貉之次,晋失郑于楚,逮于萧鱼,而后得郑者五十五年。阳毂之会,晋失鲁于齐,逮于断道,而后得鲁者二十年。鞍之战,晋亦惫矣,然后仅胜而得鲁。伐郑之师十五举,倾国以与楚战者再,晋亦殆矣,然后仅胜而得郑。失之如瓦解之不留,得之如牵羊之不进。藉终不得鲁与郑,则晋莫能以自固,而况为诸侯长邪!
当赵盾之世,天下三分,而晋最为下。无鲁,则无东诸侯也;无郑,则无陈、蔡也;晋仅保者,宋而已矣。夫晋之失诸侯也,何归乎?归于弑父之商臣,弑君之商人也。举固有之诸侯,委之乱贼而不能收,晋于是曾乱贼之不若矣。故天下之所必侮者,慝心为上,贼行次之。贼行者,恶已昌也,犹麏麚之屈于豺虎也;慝心者,内自丧也,鼠虽有豺虎之心,无能为于白日也。赵盾怀攘晋之心,而固不敢昌,有所护于乱贼,而姑为之讨,一若进争,一若退让,盱睢姝暖,周章避就于名实之间,以利用其图君之秘计。彼乱贼者顾得恣其无复忌惮之威,以猎天下于其手,盾之非其敌也久矣。盾心一藏其阴鸷,而天下趋归于枭獍。始乎履霜,终乎玄黄之血,亦可畏哉!
十一
郑即楚,晋不能争,而犹姑与之争;鲁已齐,晋淡然相忘,一莫问也。岂不欲有鲁哉?盾之所尤忌而不与争者,弑君之贼也。而商人新弑,以为是能弑者之果足为天下雄矣。故即有争鲁之心,忌与齐难,而姑置之。迨乎荀林父继之,鲁固早为齐有,而晋习忘之固也。非齐顷之狂,自失鲁焉,则晋终无望于鲁矣。
盾之置鲁也,必有辞也。以谓诸侯无恒授,往而争,不若退而修政也。邪说倡,国人惑,乃以日暴灵公之失,而自要民誉。其后司马侯、叔向且祖述之,以捐陈、蔡,况林父之亲与授受而传心者乎?唯忌讨贼以让权于贼,则贼亦忘其为贼,以雄长诸侯而无忌。幸哉!晋之犹得有宋也。公子鲍而有齐、楚之心,晋其仆矣。
十二
庸者,秦、楚之争地也。秦得庸则蹑楚之背,楚得庸则窥秦之腹。秦得庸则卷商析以临周,楚得庸则通武关以间晋。楚方病,秦人扶之,西为之通巴,南为之距戎,俾楚获安足矣。得庸不有而授之楚,秦之亲楚何其至也。秦、楚之相亲,晋故焉耳。秦戒晋,而楚挠其南,则晋掣。楚争晋,而秦挠其西,则晋疾视楚而不敢争,故秦之谋此甚深也。
举庸以通秦、楚之径,相为肘臂而屈伸喻,可无问其在楚之异在秦也。抑秦唯委庸于楚,而后楚无忌于秦。楚无忌于秦,则益东争陈、郑而弃西略。则西鄙之戍守已堕,庸且为瓯脱之壤,若有若无,匏系于楚,而唯秦之取舍矣。于是楚之与秦,无离心而有合势。无离心,晋之所以重累也;有合势,则秦、楚相并以合,自此始矣。戎蛮尽,山木刊,道路通,发踪相及。秦之烧夷陵以灭楚者由是也,楚之余民扣武关以亡秦者由是也。故庸之灭,秦、楚之大司也,而秦人之谋深矣。
十三
《传》谓弑密州者展舆,胡氏曰:“不足信也。”洵然,则谓弑庶其者仆,亦宜据《经》以订其非也。且使仆而因国人以弑也,得国人矣,是楚商臣、蔡般有国之资也,胡为其以宝玉奔哉?
莒弑庶其,薛弑比,主名不立,国人蜂起为乱而弑之也。国人蜂起而弑之,贼无适主,无或如州吁、商人之思攘其国,无或如子翚、华督之欲有所立,无或如赵盾、崔杼之以擅其政。能然,则人主之遇弑者犹鲜也。非大无道如庶其、比之得罪于邱民,弑祸息矣。于是而见先王众建之义精,而其利弘矣。
溪涧之水,鳣鲔不潜;甔瓯之家,伯叔不讼;利无所竞也。故曰:“万乘之国,弑其君者必千乘之家;千乘之国,弑其君者必百乘之家。”是以曹、滕、邾、杞,无今将之臣子,而齐、晋、宋、鲁,攘臂相仍,君刃在脰而不自保也。故众建诸侯而少其力,以安侯也。贾谊、晁错不审,而但以为天子之利,乃以贾诸侯之怨。先王之道隐,而义以为利,公以为私,恶望其足以推行于天下哉!
《春秋世论》卷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