跻僖公
大事,袷也;而丧毕之袷谓之大袷,合群庙之主及新祔之主于太庙,各以次序分昭穆。“跻僖公”者,乃于太庙之中,昭穆之列,闵、僖并席,而僖居上;若移易昭穆,则升僖于闵之左,非升于其上矣。抑此但纪太庙中之位次,而未言庙制,故众说纷纭。其云僖为祢,闵为祖,则祖祢之名大乱。闵可云文之祖,其可为僖之祢乎?父子之不可假借,岂以人爵而紊天伦乎?僖为穆,闵为昭,则庄本昭也而穆之,桓本穆也而昭之,而昭穆之名又大乱。周道尊尊,莫重于父子,其生其死,昭穆一定,百世而不改,则世次定。特以先君无子而弟立,于是而五庙之制,不知所从。要此皆为周衰之乱政,若考之于礼,则君无子可嗣,必取诸其子之行以为之后。故《礼》言“为人后者为之子”,而弟必不可立,何况其兄?此乃武、周所定不易之制,昭穆永明,庙制永定。至于后世,篡夺相仍,无立后之典,唯臣子所扳立,则固不可问已。其在于鲁,或隐、桓、闵、僖同为昭穆,如何休、孔颖达之说,或多立庙而祀不啻五世,如汪克宽之说,俱不可知,要以暴行成其邪说。唯无子而不依昭穆以立后,大本既失,其末固莫能挽也。
六
杜云:“今庐江六县。”而汪氏谓寿州安丰有六国故城。按:六故皋陶后,偃姓之国,汉为六安王国,正今庐州之六安州。若安丰故县在今寿州霍邱之境,今芍陂犹名安丰塘是也,乃蓼国故墟,非六也。
苏子
杜云:“狄灭温,苏子奔卫。今复见,盖王复之。”按苏为县内之国,在西南时刺暴公而作诗者,已有国邑。温子称苏者,东迁后畿内之国已亡,随平王而东,因封于温,其支庶固留仕于周,狄虽灭温,苏氏未亡,王盖复立其支子,仍以苏之故名为其邑号。若奔卫之温子,《传》称苏子者,以其族姓言也。抑考灭国之例有二:有并而有之者;有但毁其宗庙社稷,后不复能建国,而不必有其地者。如楚灭萧,楚不能有而地入于宋,萧因以亡。狄之灭温,狄亦不有其地,地仍为王畿,后以与晋。特温子之后不复有国,而别立苏子,温则亡也。温亡则苏氏固存,不当以灭温为疑。
诸及郓
二邑皆莒、鲁交界之地。诸,今诸城。郓,杜云:“城阳姑幕县南有员音运。亭。”今按:姑幕今莒州,乃莒国都近地,楚所入而溃之郓也。此所城之郓,乃在汉东莞,今沂水县。二郓相近,鲁、莒各城,而俱明曰郓,犹六代时南北各置雍、兖州,名同而地异也。
新城
杜云:“新城,宋地,在梁国谷熟县西。”谷熟在今归德。然僖六年诸侯围郑新城,杜云:“新城,郑新密,今荥阳密县。”凡《春秋》书地,有名同而地异者,如郜、防、鄑、郚之类,必因其事迹溯其形势,而后可辨。今此同盟,宋、郑皆与,且晋盟诸侯,多就近晋之地,安知非郑之新城而为宋之新城乎?凡此类,杜氏欲自矜其博辨,而不必有实者也。
有星孛入于北斗
“有”者,非恒有也;“入于”者,自外而移入也。唯五纬不但随天而行,故于垣宿有出有入,其余经星随天而行,不自出入。北斗非五纬所行之道,安得有星乍见于外而旋入于中?有之,其为变异大矣!孛星之芒,因日而见。故夕出于东则芒射于西,夕出于西则芒射于东,星之余气散乱,映日而为光芒也。北斗去黄道甚远,日所不映,而孛气发芒,则尤为大异,非但如大辰东方已也。抑岂区区三诸侯之见弑足以当之哉!
莒弑其君庶其
莒、晋、薛称国以弑,自一义例,而《左传》于莒,归首恶于太子仆。使仆果有覆载不容之罪,则《春秋》必与楚商臣、蔡般同正天诛,而何为分恶于国?临川吴氏谓既因国人以弑君,则当自立,何为奔鲁?其说良是。盖国人众起以弑,仆或与闻,而非其主使。季文子所言弑君父者,亦臣子之词,非必仆为庶其之子。孙明复谓称国以弑,国之人皆应坐上刑。胡氏讥其用刑太滥。明复所言通国之人,岂概数万生灵而屠之哉?亦谓在廷之臣及所帅之众而已。如晋厉之弑,栾书、荀偃、士丐谁可末灭?韩厥骄悖之言,亦与郑归生无异,故无首无从,无一可赦。邾定公所云“在官者杀无赦”,正此之谓,何疑于明复之言已甚乎?莒、薛国小,史不详其始末,以晋例之自见。是则莒仆亦一贼也,特非首恶也。
《春秋稗疏》卷上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