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要说谎 为什么房子只盖一半也是个很聪明的做法
晚餐准备好了
这件事发生在刚果河南岸的班顿杜地区。这里没有道路,从最近的路走过来要花费半天的时间。这里的人们生活在极度贫困状态。他们生活在没有道路的山区。我的同事索凯尔德和我花了一整天对这些人进行访谈,了解他们的营养状况。现在已经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洒在热带大平原的金合欢树上,当地的人们准备为我们俩举行一场派对,因为从来没有人走这么远的路来关心他们的问题。
正如瑞典的村民们在一百多年前遵循的礼节一样,当地的村民用最大块的肉表示他们最诚挚的谢意。整个村子的村民全都环绕着我和索凯尔德,坐成一个圆圈。我们的晚餐被盛了上来,两片巨大的树叶上面摆放着两只剥了皮的烤熟的老鼠。
我差点当场吐了出来。我偷偷看了一眼索凯尔德,却惊奇地发现他已经开始吃了。我们俩经过了一整天的工作,都没有吃过一口东西,现在确实饿了。我环顾四周,发现所有的村民都用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我。我必须把老鼠吃掉,我也确实吃了。烤老鼠的味道其实并不差,吃起来有一点像鸡肉。为了表示礼貌,我在囫囵吞下老鼠肉的时候故意做出一副很开心的样子。
然后到了上甜点的时间,他们端上了另外一个盘子,盘子里面摆满了巨大的白色肉虫子。这些肉虫子确实很大,每一只都比我的大拇指更粗、更长。我猜村民们把这些虫子在锅里轻轻地煎了一下就端了上来,因为这些肉虫子看起来好像还在动。村民们的脸上充满了自豪,他们很骄傲给我们提供了这样一道美食。
要知道,我可是表演过吞剑的人。我应该能够把任何东西都吞到我的喉咙里。而且我也绝不是个对食物很挑剔的人,我有一次喝下了一碗铺满了蚊子的粥。但是这次我真的吃不下。这些肉虫子的头就像一个个棕色的豌豆,而它们厚厚的身体就好像是透明的、充满了褶皱的骨髓一样。我几乎可以看到它们的内脏。村民们向我打手势,向我表示我应该一口把虫子咬成两段,然后把当中的内脏吸出来。如果真的要我吃这个虫子的话,我想我一定会把前面吃过的老鼠吐出来,我实在不想扫他们的兴。
这个时候我急中生智,微笑着对村民们说:“很遗憾,我不能吃这些虫子。”
索凯尔德听了我的话,很惊讶地转过头来看着我。他已经吃了好几条虫子,嘴角上还挂着几条剩下一半的虫子。他实在太爱吃这些虫子了,他曾经在刚果做过传教士,每周能吃到虫子这样的美味,简直是最幸福的事了。
“我是不能吃虫子的。”我对村民们说。我努力想使自己看起来很有说服力。村民们向索凯尔德投去询问的目光。
“那他为什么可以吃虫子呢?”村民们问。索凯尔德也瞪着眼睛看着我。我说:“哦,这是因为他和我来自不同的地方,我从瑞典来,他从丹麦来。在丹麦,他们喜欢吃虫子,但是在瑞典,我们的文化是不允许我们吃虫子的。”村里的教师跑出去拿了一幅世界地图回来,然后我指给他们看瑞典和丹麦分别在什么地方。我指着地图说:“在海的这一边,他们吃虫子;我们瑞典在另外一边,不吃虫子。”这简直是我说过的最愚蠢的谎话了,但是似乎很有效,所有的村民都很开心地分享了我剩下的虫子。无论什么地方,无论什么人,他们都知道,从不同的地域来的人会有不同的风俗习惯。
以偏概全的本能
每个人都会在头脑中自动地进行演绎和归纳。这是下意识的行为,这也不涉及偏见或者受教育程度。归纳法对我们来说是绝对有必要的,因为它给了我们一个思维的结构。设想一下,如果我们看到的所有事物,都认为它是单独的一类的话,我们将无法有效地用语言来描述这整个世界。
归纳法也是非常必要和有用的本能。但同时,就像本书中介绍的其他本能一样,也有可能扭曲我们的世界观。归纳法有时候会使我们错误地把非常不同的人、事物或者国家划分到同一个组,而忽视它们的不同。我们会自动假设我们归到一类的事物是非常相似的。这样我们就经常会犯以偏概全的错误,以我们看到的很少数的非正常案例来给整个群体下结论。
在这个方面,媒体再一次充当了这种本能的朋友。误导性的以偏概全,以及极端典型,都是媒体善用的手段,因为这样他们可以很轻松、很快速地沟通。我从今天的报纸上随便挑几个案例给大家看:乡村生活、中产阶级、超级虎妈和黑帮成员。
错误的归纳分类就会导致我们脑海中形成错误典型。比如说,人们经常提到种族和性别的错误典型。这样就会导致许多问题。错误的归纳分类方法将会使我们无法正确地理解事物。
一分为二的本能促使我们把世界分为“我们”和“他们”,而以偏概全的本能使得“我们”认为“他们”是完全一样的。
你是否在收入水平第四级的国家的一家大型企业工作?如果你犯了以偏概全的错误的话,你很有可能错过你将来最大的客户群。你是否在一个大型的金融机构工作?如果你犯了以偏概全的错误,你很有可能把你客户的资金投资到了错误的地区。因为你把非常不同的人群看作是相同的。
事实问题9:
现在全世界有多少一岁儿童接种过疫苗?
□ A.20%
□ B.50%
□ C.80%
我想要测试不同的专家群体的无知程度,但是通常的民意测验公司做不到这一点,它们没有办法进入大型企业或者政府机关,对它们的员工进行测试。这也是我要在自己的演讲课程中自行进行测试的原因之一。在过去五年间,我在自己的108个课程上,测试了12596人。上面的这个问题是所有人回答得最糟糕的一个问题。请看下面的表格,按照12个专家群体对这个问题给出的答案,我将他们的回答正确率进行了排序。
错得最离谱的答案来自全球的金融专家们。在一家全球排名前十的银行的总部,我给参会的71名衣着体面的银行家出了这道测试题。他们当中有85%的人认为全世界的一岁以下儿童中只有少数得到了疫苗注射。这是个错得离谱的答案。
疫苗在从工厂到被注射到儿童的胳膊上的整个运输过程中,必须保持低温状态。它们被放在冷藏的集装箱中,运到世界各地的码头,然后再被装上有低温保存功能的卡车。这些卡车将疫苗运到各地的诊所和医院,并存放在冰箱里。这整条保持低温的运输线,被称作冷链。要想建设起有效的冷链,需要建设很多相关的基础设施,比如交通运输、电力、教育和医疗单位。这些基础设施也是建设新的工厂所必需的。事实上,世界上有88%的一岁以下儿童得到了疫苗注射,而这些金融投资者却认为仅有20%的孩子得到了注射,这意味着他们很可能在错失一个巨大的投资机会(也许是在最高速增长的国家和地区的最赚钱的投资机会)。
当你把全世界除了西方国家以外的其他人都统统分成一个组,将其称作“他们”的时候,你就有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你会用什么样的图像来描述这一群人的生活状态呢?你也许会联想起在媒体报道上看到的那些令人不安的图片吧?我想这就是为什么处于收入水平第四级的人们对这道问题的回答错得如此离谱。新闻媒体中树立的错误典型使得我们对整个人类群体的大多数人形成了错误的印象。
每一个怀孕的妇女都会经历大约两年的停经期。如果你是一个卫生巾厂家,这对你的生意就不是一件好事。所以当你认识到世界上平均生育人数在减少的时候,你应该感到很开心。你也应该为受到教育的妇女人数的增长以及妇女工薪阶层的增长感到高兴。这些增长在过去几十年间,在处于收入水平第二、三级的妇女中,为你的产品创造了一个蓬勃的市场。
但是当我去拜访一家全世界最大的卫生巾厂商的时候,我发现整个西方世界的生产企业都没有认识到这一点。他们只是为现在生活在收入水平第四级的三亿处于月经期的妇女服务,而没有去拓展收入水平更低的新市场。厂商们都在努力幻想创造出一些新的需求和新的细分市场。“我们能不能为穿比基尼泳装的妇女们提供更薄的卫生巾呢?有更小的无痕卫生巾可以穿在莱卡内衣里面,怎么样?为不同的运动、不同的装束都提供不同的卫生巾来配套好不好?为登山者专门提供一种卫生巾,怎么样?”最理想的情况就是提供非常小的卫生巾,每天要换好多次。但所有的这些幻想和努力都是无济于事的。就像在其他任何一个饱和的消费者市场一样,基本的需求早就已经得到了满足。
与此同时,收入水平处于第二级和第三级的月经期妇女却几乎得不到任何选择。她们不穿莱卡内衣,也不会花钱购买超薄的卫生巾。她们仅仅需要一种经济实惠的产品,让她们能够用一整天都无需更换。一旦她们喜欢上了一种产品,通常就会对这个品牌产生忠实度,并且把它推荐给她们的女儿们。
同样的逻辑也适用于其他的消费品。我曾经给不同的商业领袖做过数百场演讲,每次我都会强调这一点。世界上大多数人正在稳定地提高他们的收入水平。到2040年,生活在收入水平第三级的人口将从20亿增长到40亿。全世界几乎每一个人都变成了消费者。如果你仍然对这个世界抱有错误的观念,认为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还是穷人的话,你就会继续投入巨资在欧洲的大城市里面推广瑜伽专用的卫生巾,从而错过这个人类历史上最大的经济机会。真正有效的商业策略,需要建立在实事求是的世界观的基础上,才能够发现未来的客户在哪里。
现实很残酷
人类需要归纳法来维持正常的生活,就像我举出的案例,它可以使我不用强迫自己吃下恶心的肉虫子。但真正的挑战是我们要做正确的归纳和分类,而不是错误的,比如像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这样的分类。我们需要用四级收入水平的分类来替代它们。
要想做到正确的归纳和分类,最好的办法就是行万里路。这就是为什么我会带着我学习全球健康的学生们,从斯德哥尔摩的卡罗林斯卡学院远涉重洋,到收入水平处于第一级、第二级和第三级的不同国家去学习和参观,去和当地的家庭访谈。没有什么比切身经历更重要。
我的这些学生都是非常优秀的瑞典年轻人,他们十分希望能够为世界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但是他们却并不真正了解这个世界。他们中的很多人告诉我,他们也走过很多地方,而通常的方式就是他们坐在当地一个咖啡馆里面,听着导游的一些介绍,却从来没有进入过一个当地的家庭。
有一次我们去了印度的克拉拉邦。我的学生们非常惊奇地发现这个城市规划得很好,而且很先进,有交通灯也有下水道系统,并且在街边看不到饿死的人。
第二天我们通常会访问一家当地的公立医院。当他们看到医院的墙上没有刷漆,没有空调,而且60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的时候,他们互相交头接耳说这里一定是极度贫困的。我不得不向我的学生们说,生活在极度贫困中的人们是没有医院的。生活在极度贫困状态的妇女只能在泥地上生孩子,为她接生的乡村医生从来没受过正规训练,只能够光着脚,在漆黑的夜里,走很远的路才能到达她家。医院的管理员也给我们做出了解释,他说没有在墙上刷漆不仅仅是因为经费的原因,也是一个选择客户的策略。斑驳的墙面会使那些富有的患者不来看病,这样医院就不用为他们提供那些非常耗费时间和资源的复杂的治疗方法,从而使得这些公立医院能够有效地利用他们有限的资源来为广大老百姓服务。
我的学生后来了解到其中一名患者刚刚被诊断出了糖尿病,但是他却无力支付治疗糖尿病所必需的胰岛素。我的学生很难理解这一点:有能力诊断出糖尿病的医院,必定是一家先进的医院,但是患者们却负担不了治疗费用,这不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吗?然而在收入水平处于第二级的国家,这却是司空见惯的。公共卫生系统可以覆盖一些简单的诊断急诊和一些便宜药物的费用。这使得人们的生存率显著提高。然而这个体系却没有办法来为类似糖尿病这样的慢性病付费。
我的另外一个学生对收入水平第二级的国家的错误理解,几乎使她丢了性命。那一天我们去印度的克拉拉访问一所非常漂亮的8层楼高的私立医院。因为有一个学生迟到了,所以我们在大厅里面等了一会儿。15分钟后,她还没有出现,我们就决定先出发了。我们通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到了一个巨大的电梯里面。这个很宽敞的电梯足以放下好几张医院的手术床。带我们参观的主人按了第六层的按钮。正当电梯门缓缓关上的时候,我们看到迟到的那个学生冲了过来。“快点快点!”她的朋友喊着。她冲到了电梯边,伸出一条腿,试图去挡住电梯的门。然而电梯门并没有缩回去,而是继续关闭,紧紧地夹住了她的腿。她非常恐慌地尖叫了起来。电梯开始向上移动了。正当我刚刚意识到这个学生的腿可能会被上行的电梯夹断的时候,带路的主人非常果断地按下了紧急暂停按钮。然后我们一起用力把电梯门拉开,使我那个学生的腿可以收回去。
事后主人看着我说:“以前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儿,你怎么能录取这么愚蠢的学生来学习医疗呢?”我解释说,在瑞典,所有的电梯门上都有传感器。如果探测到门之间有东西的话,电梯门会自动打开。这位印度医生非常疑惑地看着我说:“但是你怎么知道这种先进的设备每次都可以正常工作呢?”我的回答显得很愚蠢,我说:“嗯,在我印象里好像每一次都管用。可能设备在出厂的时候经过了严格的检测吧。”他看起来并不太相信我说的话,他说:“你们国家的生活太安全了,使得其他国家都显得很危险。”
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个年轻的学生一点儿都不蠢。她只是以偏概全地以为她在收入水平第四级的国家所获得的经验在其他所有国家应该都是正确的。
在我们旅行的最后一天,我们搞了一个小小的庆祝仪式,向主人们道别。在这个仪式上,我了解到别人对我们也有一些以偏概全的结论。在那个活动上,我们的女生们都穿得十分漂亮得体。十分钟后,男生们醉醺醺地出现了。他们穿着破烂的牛仔裤和肮脏的T恤衫。印度的一位教授对我耳语道:“我听说在你们国家,很多人都是自由恋爱、结婚,这一定是个谎言。看看你们这些男生,如果不是家长强迫女生嫁给他们的话,哪个女生愿意嫁给这样的人?”
当你深入接触其他国家的生活现实,而不仅仅是坐在咖啡馆打发时间的时候,你就会认识到,从你自己国家的生活经验以偏概全地去理解其他国家,有可能是毫无用处的,甚至是危险的。
我的第一次
我无意对我的学生吹毛求疵,因为我自己也一样。
1972年,我作为一名四年级的医学学生去印度的班加罗尔医疗学校学习。我参加的第一节课是检查一个肾部的X光片。我仔细检查了这张X光片之后,认为这是一个肾癌的案例。出于尊敬,我想让其他人先讨论一会儿,然后我再公布这个答案。我并不想显得太过鹤立鸡群。周围几名印度学生举起了手,然后他们轮流发言介绍了这种癌症的最佳诊断方法,它通常会向哪里扩散,而最佳的治疗手段分别是什么。他们持续地讨论了30分钟。他们所回答的问题,我认为只有主治医师才有可能知道答案。我很尴尬地认识到了我的错误,我觉得我一定是走错了教室,他们不可能是四年级的学生。他们一定都是这个领域的专家。我对他们的讨论提不出一点补充意见。
下课的时候,我对旁边的一个学生说我一定是走错了教室,我应该去四年级的教室。那个学生说:“这就是四年级的教室啊。”我当时就震惊了。他们不是都来自极端原始的生活状态吗?他们怎么可能知道得比我还多?在后面的几天我才了解到,他们的教材比我手里的教材要厚三倍,而且他们都已经把教材至少读过三遍。
我永远会记得这一次彻底改变了我世界观的亲身体验。我曾经以为我自己来自发达国家,所以自然就比这些印度学生优秀。我曾经以为西方国家是最优秀的,世界其他国家永远也不可能赶上我们的生活水平。然而在45年前的那一天,我突然认识到西方统治这个世界的日子没有多久了。
如何控制以偏概全的本能
如果你不能旅游的话,没关系,还有其他的办法可以让你避免犯以偏概全的错误。
找到更好的分类方法:收入大街
安娜坚持认为,我带着我的学生在世界各地周游以期了解真实世界的方法,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是很天真且不现实的。很少有人会愿意花钱跑到非常遥远的地方,用着非常肮脏的公共厕所,去体会低收入人群的生活,而不是去海边享受美食和假期。
而且大多数人也对通过数据分析来了解世界趋势的方法不感兴趣。即便他们仔细地研究数据,其实也很难理解这些数据究竟对不同收入级别的人的生活意味着什么。
大家还记得我们在介绍一分为二本能的时候用来描述不同收入级别的照片吗?所有这些照片都来自收入大街项目。这个项目是安娜主持开发的。她的目的就是让人们不必亲身经历低收入水平的生活也可以了解世界全貌。现在人们可以足不出户就了解到其他收入水平的人们究竟在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这个项目为什么叫收入大街呢?你可以想象,把全世界的家庭按照收入水平由低到高的顺序排列起来,形成一条很长的大街。最穷的家庭生活在这条街的最左侧,而在最右侧生活着的是最富裕的家庭。那么在中间生活的就是中等收入家庭。你的家庭的门牌号码就代表着你的家庭收入。在这条大街上,你的邻居就是全世界各地和你收入相当的家庭。
安娜为了做这个项目,已经派出了很多摄影师,奔赴50多个国家,拍摄了300多个家庭。他们的照片记录了人们如何生活、睡觉、刷牙和做饭。他们捕捉到了这些家庭是用什么建的房子;如何采光,如何取暖;他们的生活必需品,比如厕所和炉灶。对,每个家庭他们都拍摄了多达130处方方面面的生活场景。我们拍摄了4万多幅照片,完全可以仅用照片就把本书填充满。[1]从这些照片中我们可以惊奇地发现,在不同国家而收入水平相同的家庭过着多么相似的生活。而另一方面,收入水平不同的家庭,即使生活在同一个国家,他们生活的各个方面也存在着巨大的差异。
上图体现的是不同收入水平的家庭用来刷牙的牙具。在收入水平第一级的人,只是用自己的手指或一根木棍来刷牙。在收入水平第二级的人,全家可以共用一个塑料牙刷。对于收入水平第三级的人,每个人都可以得到一个牙刷。对于收入水平第四级的家庭,人们可以用得起电动牙刷。
对于收入水平第四级的人们来说,无论他们是来自美国、越南、墨西哥、南非,或者世界上任何国家,他们家庭中的卧室、厨房或者客厅的布置都是极其相似的。
而生活在收入水平第二级的家庭,无论是来自中国还是来自尼日利亚,他们储藏食物和做饭的方式都是极其相似的。
事实上,如果你属于世界上生活在收入水平第二级的30亿人口中的一员的话,无论你生活在菲律宾、哥伦比亚还是利比里亚,你的生活的基本面都是一样的。
你的房顶是用一些瓦片随便拼起来的。所以一到下雨的时候,你的房屋就会漏雨,并且变得很冷。
当你早晨起来去公共厕所方便的时候会发现那里非常臭,而且到处都是苍蝇,但是至少公共厕所有围墙或者其他的东西遮挡,多少可以保护一点你的隐私。
你每天每一餐饭吃的东西几乎都是一样的。你做梦都想着能够换换口味或者吃到更加可口的食物。
你家里经常停电,所以有时候晚上你只能借助月光来照明。你用铁锁来锁门。
在晚上睡觉前,你可能会刷一刷牙,你用的牙刷是全家仅有的一把所有人共用的牙刷。你梦想着有一天,你可以不和你的奶奶用同一把牙刷。
在媒体中,我们每天都看到收入等级在第四级的人们的生活,也会看到收入等级在其他级别的人在遭遇各种灾难。你可以去谷歌搜索厕所、床或者火炉。你会得到大量的收入等级在第四级的图片。如果你想看到收入等级在其他级别的人是如何生活的,你是很难通过谷歌来找到图片的。
质疑你的分类方法
如果你能够持续地质疑自己的分类方法的话,就能够有效地避免以偏概全的错误思维。下面我向你介绍五种非常有效的工具,能够帮助你来质疑自己的分类方法。注意同类别事物间的不同之处,以及不同类别事物间的相似之处;注意大多数;注意极端案例;假设你自己并不具备一般代表性;注意以偏概全地把一个类别的特征推广到其他类别。
寻找同一类别内的不同之处
寻找不同类别之间的相似性
当大家习惯用国家来进行分类定性的时候,如果我们注意到同一国家之中不同人之间生活水平的巨大不同,以及不同国家之间相同收入水平的人们的生活的巨大相似性,我们就会很容易得出结论,按照国家来进行分类讨论是不准确的。
你还记得前面我们提到过的在中国和尼日利亚收入水平第二级的家庭都在用相同的方式做饭吗?如果你仅看到关于中国的图片你很可能会想:“哦,这就是中国的生活方式,他们会用一个铁架子架起一口铁锅,然后在下面生火来做饭,这就是他们的文化。”然而事实不是如此。这不是中国特有的文化,而是全世界所有收入水平在第二级的人共同的做饭方式。这种方式仅仅和收入水平有关。即使在中国,人们也会用其他的方式做饭,这只是跟他们的收入水平有关,而和文化无关。
当有人告诉你某些人在做某些事是因为他们属于一个特定的群体,比如说特定的国家文化或者宗教,你就要小心了。你应当小心地分析他所说的特定群体中是否也存在其他不同的行为,或者他所说的这种行为是否也存在于其他的群体中。
非洲是一个巨大的大陆,它拥有54个国家和10亿人口。在非洲,我们发现人们有着非常不同的生活水平。在下面的气泡图中,我们可以看到,突尼斯、加纳和索马里的收入水平存在着多么巨大的不同。因此那些一概而论地谈论非洲问题,或者非洲国家的说法是非常不靠谱的。这样的以偏概全,就会带来非常荒谬的结论。就好像我们认为在利比里亚暴发的埃博拉病毒会传染在肯尼亚旅游的游客一样。而事实上,这两个国家的距离足足有一百小时的车程,甚至比从伦敦到德黑兰的距离还要远。
注意大多数
当我们说一个群体中的大多数拥有某些特征的时候,请记住,大多数只是意味着超过一半。它有可能代表51%,也有可能代表99%。请尽可能地问具体的百分比。
比如说这里有一个事实,对于世界上所有的国家来说,大多数妇女都会说她们对于避孕的需求得到了满足。这一点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呢?它意味着几乎每一个人吗?或者它意味着比一半多一点点?在不同的国家,这个比例的差距是巨大的。在中国和法国,96%以上的女性表示,她们的避孕需求得到了满足。在这两个国家之下的是英国、韩国、泰国、哥斯达黎加、尼加拉瓜、挪威、伊朗和土耳其,有94%的女性的需求得到了满足。但是在海地和利比里亚,这里所说的大多数,仅仅意味着69%;在安哥拉,它意味着63%。
注意极端案例
我们应当注意用极端案例来以偏概全的情况。化学恐惧症就是一个很好的以偏概全的例子。由于人们对某些极端案例,比如某些有害的化学物质的恐惧,导致人们害怕所有的化学制品。但是请想一想,我们周围的所有东西都是有化学成分的,无论是全天然的东西还是工业制品。有一些化学制品是我非常喜欢的,而且是生活中不可或缺的。比如肥皂、水泥、塑料、清洁剂、厕纸和抗生素。如果某些人给了你一个例子,然后试图向你说明这个例子的结论适用于整个类别的话,你应当让他举出更多的例子。或者你可以问他能否举出一个反例来得出相反的结论。就用上面的例子,如果你发现了一个不安全的化学品就说所有的化学品都是不安全的话,那么是否也可以认为只要你可以举出一个安全的化学品的例子,就能得出结论说所有的化学品都是安全的呢?
假设你自己并不具备一般代表性,而其他人也不是傻瓜
还记得我那个差点被电梯门夹断了腿的学生吗?要想避免和她犯一样的错误,你就要认识到自己的经验有可能并不具备一般代表性。请不要轻易地把自己在收入水平第四级的生活经验推广到全世界其他地方。特别是当你觉得世界上其他地方的人都是傻瓜的时候。
如果你有机会去访问突尼斯,你会在一路上看到很多盖了一半的房子,就像下面的照片中显示的萨尔希家的房子那样。你可能会得出结论,觉得突尼斯人非常懒惰,而且做事是毫无组织和计划的。
你可以看一下萨尔希家在收入大街上的位置,然后看一下他们的生活方式。这个家庭中的男主人52岁,是一个园丁;他的妻子贾米拉44岁,经营一个家庭面包房。他们周围的邻居也都有类似的盖了一半的两层房子。事实上,你在世界上其他很多国家中收入水平在第二级和第三级的家庭里面都可以看到这样的房子。在瑞典,如果你发现有人住盖了一半的房子,你一定会觉得这些人做事的计划性有严重问题,或者盖房子的施工单位中途逃跑了。但是你无法从瑞典的经验以偏概全地来理解突尼斯人的生活。
萨尔希一家和其他生活在相似环境的家庭一样,找到了非常聪明、一石数鸟的解决问题的方法。对于收入水平在第二级和第三级的家庭而言,他们通常不能去银行存款或进行贷款。所以当他们想改善自己的住房条件的时候,他们必须把现金存放在家里,而现金很容易被偷或者在通货膨胀中损失价值。所以他们决定买来砖头和瓦片,这样就不会损失现金的价值。但是砖头和瓦片如果放在房子外面,也有可能被偷。而房屋里面是没有空间来存放这些砖头瓦片的。所以他们决定买来砖头瓦片的同时就盖到房子上面。这样小偷就不可能把它们偷走了。而通货膨胀也不会折损这些砖头瓦片的价值。在这个过程中,也不会有信贷员跑来检查你的信用等级。通过这种方式,你在10到15年间,慢慢地,逐步给你的家庭盖了一座更好的房子。所以你不应当假设这些人是懒惰和没有计划性的。相反地,你应该问,他们怎么能够想出如此聪明的解决办法?
不要以偏概全地把一个类别的特征推广到其他类别
我们的社会曾经犯下了一个巨大的以偏概全的错误,代价是6万人的生命。如果我们的公共卫生系统能够更敏锐、更及时地发现这种以偏概全的错误的话,他们中很多人的生命是可以得到挽救的。
那是1974年的一个夜晚,我正在一个瑞典小城镇的超市买面包。我看到一位妇女推着婴儿车,也在选购面包。作为一个刚刚从医学院毕业的训练有素的医学工作者,我突然发现她的婴儿面临着生命危险。为了不惊扰这个妇女,我快速地走过去,把平躺睡着的婴儿抱起来并翻身,让她面朝下睡在婴儿车里。这时候孩子的妈妈看见了我,她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所以表现得非常紧张。我赶紧向她解释,我是一名医生。我知道不应该让婴儿仰面睡在婴儿车里边,因为这样他有可能被自己的呕吐物呛到,从而导致窒息死亡。现在我帮她把婴儿翻过来,面朝下睡,这样她的孩子就安全了。婴儿的母亲听了我的话非常后怕,但同时又觉得很宽慰,转身去继续购物了。而我非常自豪地觉得做了一件好事,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其实犯了一个巨大的错误。
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及朝鲜战争中,医生和护士们发现,从战场上抢救下来的失去意识的战士,面朝下趴着的比仰面躺着的生存率要高。究其原因,他们发现这些失去意识的士兵在仰面躺着的时候,很容易被自己的呕吐物呛到,导致窒息。而俯卧的情况下,他们的呕吐可以自然排出,他们的呼吸道可以保持畅通。这个重要的发现,拯救了数百万人的生命,而不仅仅是士兵们。从那时起,这种复苏体位就成为一种全球的标准,被写进了所有的急救课程。参与2015年尼泊尔大地震抢救工作的医疗工作者们都学过这样的课程。
但是成功的经验往往会被过度地推广到不适合的领域。在20世纪60年代,人们开始把这种复苏体位推广到婴儿,宣传婴儿应该趴着睡,而不是躺着。大家想当然地认为,复苏体位对于所有不能自主行动的人都是正确的。
这种想当然的以偏概全的错误,通常是很难被发现的。因为这其中的逻辑似乎是正确的。尽管婴儿的意外死亡率实际上上升了,而不是下降了,人们也没有意识到这个错误。直到1985年,一群中国香港的婴儿专家经过研究,认为是婴儿俯卧的体位导致了意外死亡率的上升。即便如此,这个研究结论在欧洲也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在瑞典,人们又花了7年才认识到这个错误,并且做出了改变。道理其实很简单。失去意识的士兵在仰卧时会把自己的呕吐物吸入气管导致窒息。而睡眠中的婴儿和失去意识的士兵不一样,他们有正常的神经反射系统,当他们发生呕吐的时候,他们自己就会转到一边,采用侧卧的姿势。但是如果他们采用俯卧的姿势,在呕吐时往往没有力量把头转到旁边来保持呼吸道的畅通。直至今天,婴儿俯卧所带来的风险仍然没有被人们充分意识到。
在超市中,我遇到的那个推着婴儿车的妇女很难弄清楚这个错误。当时她可以问我凭什么认为婴儿俯卧会比仰卧更安全。我会告诉她战场上失去意识的士兵的案例。她可以问我,亲爱的医生,这是一种有效的类比吗?睡眠中的婴儿和失去意识的士兵,难道是相同的吗?即便当时她这样反问我,我想我也没有能力来仔细思考这里边的问题并得出正确的结论。
在十几年间,我曾经亲手帮助很多婴儿从仰卧变成俯卧的睡姿。在欧洲和美国,很多医生和护士都在做着同样的事,给出同样的建议。直到中国香港医生们的研究结果公布18个月之后,医生和护士们才改变了这种行为。上千婴儿因为我们所做的以偏概全的类比丢掉了生命。甚至在我们已经有证据证明这个错误之后的几个月,仍然有婴儿因此而丧生。被善良动机所掩盖的以偏概全的错误,是非常难以被发现的。
我只能为我在超市中遇到的那个婴儿祈祷,希望他能平安。我也希望人们能够从这起巨大的公共卫生错误中得到教训。我们都应该学到尽可能不要犯以偏概全的错误。我们也应该尽可能地发现我们逻辑思维中隐藏的以偏概全的错误。虽然这些错误很难被发现,但是当我们面对新的证据的时候,我们必须有勇气质疑我们之前的假设,并且重新做出评估。如果我们错了,我们应当勇于承认。
实事求是的方法
要做到实事求是,就是要意识到当我们讨论一个群体的时候,我们的分类可能是错误的。我们一定会继续做分类和类比的工作,但是我们要尽可能地提醒自己,不要做错。
要想控制住我们的以偏概全的本能,我们要经常质疑自己的分类方法。
·在同一类别中寻找不同。特别是当一个类别非常巨大的时候,我们应该试图找到有效的办法来将其分得更小、更准确。
·在不同类别中寻找相同。如果你发现不同的类别之间存在着巨大的相似性,那么要考虑,你的分类方法有可能是不正确的。
·在不同类别中寻找不同。不要假设在一个类别中适用的规则可以在其他类别中同样适用。比如收入水平第四级的人不要假设其他级别的人也适用同样的生活规则。再比如失去意识的士兵和沉睡中的婴儿是不同的。
·注意大多数。大多数仅仅意味着超过一半,我们应当具体区分,大多数究竟意味着51%还是99%。
·注意极端案例。活灵活现的图片往往会给我们留下深刻的印象,但是它们有可能只代表着极端案例,而不是普遍现象。
·不要假设别人是傻瓜。当你发现一些奇怪现象的时候,请保持好奇心和谦卑之心,去探究这现象背后的道理。
[1]浏览收入大街:www.dollarstreet.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