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神权巅峰及其世俗权力的衰落(1 / 1)

455.导言:神权的鼎盛时期

前面的“君权与神权”一章,讲述了皇帝与教皇开始争夺最高权力的斗争。本章首先讲述神权的鼎盛时期;之后再讲述当君权衰落,教皇似乎将要实现其普世教会并将世俗君权集于一身的理想时,新兴民族国家这一新生的反作用力,如何破碎了其世俗权力之梦。

456.教皇亚历山大三世与腓特烈·巴巴罗萨皇帝

《沃尔姆斯宗教协定》(第441条)签订后不久,霍亨斯陶芬家族(Hohenstaufen)首次登上德意志王位,此后就开始了这个骄傲家族成员出任的皇帝同教廷宝座上的教皇之间一个多世纪断断续续的激烈斗争。斗争的故事因为篇幅的限制,不能详叙,在此只简单叙述教皇亚历山大三世和霍亨斯陶芬家族最显赫的十字军战士腓特烈·巴巴罗萨之间的斗争事件。争斗多年之后,腓特烈败北受辱,无奈于1177年向教皇寻求和解。这是君权的第二次卡诺萨之辱,距离亨利四世皇帝受辱正好100年(第440条)。

457.教皇英诺森三世与法兰西国王腓力·奥古斯都

查理大帝之后的所有皇帝中最强大、最独断的皇帝之一被迫俯首于教皇,欧洲其他各国的国王也屈服于这样的**威便不足为奇了。在英诺森三世统治时期,法兰西和英格兰的历史都为欧洲君主臣服于罗马教廷提供了鲜明的例证。

此时的法兰西国王为腓力·奥古斯都(1180—1223)。腓力以一个借口抛弃了自己的妻子,开始了另一个婚姻联盟。教皇英诺森三世作为国王及其臣民的共同道德监察官,命令他让被其遗弃的王后复位。当他表示拒绝之后,教皇停止了法兰西的教权,腓力最终被迫屈服,且不得不改过自新。

教廷在对抗如此强大、专横的最高统治者时取得胜利被认为是“罗马盾牌上最骄傲的战利品装饰”。

458.教皇英诺森三世与英格兰约翰王

英诺森战胜英格兰约翰王(1199—1216)的故事似曾相识。坎特伯雷大主教的职位出现空职,约翰命令有权选举的修道士将此位给予他的亲信,他们服从了。但教皇立即宣布选举无效,并将此职位授予自己的朋友斯蒂芬·兰顿(Stephen Langton)。约翰宣布禁止教皇任命的主教进入英格兰,并开始没收大主教辖区的土地。英诺森下令停止整个英格兰的教权,将约翰开除教籍,并鼓动法兰西国王腓力·奥古斯都对这一拒不服从的叛教行为发动圣战。

最后的结果是,约翰被迫屈服于教会的势力,归还了被其没收的土地,承认兰顿是英格兰合法的大主教,甚至到了将英格兰和爱尔兰赠予教皇,并接受为永久封地(1213)的地步。为了表明其封臣的地位,他同意每年支付给教皇一千马克银币。这笔贡金虽然并不定期支付,但却一直持续到爱德华三世统治时期(第462条)。

459.托钵修会或乞食修会(44)

英诺森三世的继任者们获得了两个修会的大力支持,一个是多明我会(Dominican),另一个是方济各会(Franciscan)。名称分别来自于各自的创始人:旧卡斯蒂利亚(Old Castile)的圣多明我(Saint Dominic,1170—1221)和意大利亚西西(Assisi)的圣方济各(Saint Francis,约1182—1226)。这些宗教组织建立的原则同先前修会建立的原则截然不同。

而且,这些新修会也同老修会一样,宣布放弃所有世俗的领地,并称“娶贫困为新娘”,完全依靠虔诚者日常及自愿的施舍度日(45)。迄今为止,虽然修会中的个人必须过极为贫困的生活,但教会或修会可以拥有一定数量的公共财富,只是新的修会中“兄弟会的成员必须同样贫穷”。

起初两个宗教组织之间有着巨大差异。圣方济各以自我牺牲的博爱精神吸引了众多门徒奉献自我,他们模仿基督及其使徒们,向贫苦与流浪之人宣讲福音,看望病痛与被囚之人。圣多明我将目标定在了更高、更有教养的阶层,以打击异端为使命,并让时代的智识充满基督教世界。

新的宗教组织快速成长、迅速传播,重新诠释了自我牺牲与情感共鸣的真正力量,在不到一代人的时间里,已经夺取了教会中其他老修会以及那些持异议的正式神职人员的光彩。但新兴修会同教皇之间的关系也需注意。教皇授予了它们许多特权,并逐渐使其脱离了所有主教的控制;反过来它们也成为了罗马教廷最忠实的朋友和最坚定的支持者。它们组成了所谓的教皇的后备军,更准确地说,是一支教规严明、训练有素、服从教皇的军队,占据着西部基督教每一处有利的位置。这些新修会对于13世纪的教皇,就如本笃会对于教皇格里高利七世一样,或者后期的耶稣会对于宗教改革时期的教皇一样(第565条)。

460.民族国家的反抗

14世纪是教皇世俗权力史上一个的转折点。在这一世纪的进程中,欧洲几个主要国家的统治者在其臣民的支持下,成功地恢复了业已失去的独立。法兰西、德意志和英格兰先后以温和的方式反抗神权,并且正式否决了教皇干涉其政治或政府事务的权力。但这里应特别注意,反抗教皇世俗统治权力的领袖们并未考虑挑战教皇在教会的最高属灵权威与权力。他们当时的态度同现代意大利人极为相似,当剥夺教皇最后一点的世俗权力时,并未危及其作为上帝代理人的一切道德与属灵尊严(第858条)。

461.教皇波尼法爵八世与法兰西国王美男子腓力

正是在教皇波尼法爵八世任职期间(1294—1303),教皇的世俗权力受到严重打击并开始迅速衰落。波尼法爵八世同格里高利七世一样持有神权高于君权的崇高观念。1296年,教皇颁布了一道诏令,禁止所有神职人员在未经教皇许可的情况下,向世俗统治者缴纳任何形式的税赋,违者开除教籍。所有世俗统治者,无论是男爵、公爵、王爵、国王还是皇帝,都被禁止擅自对神职人员征收各种形式的税赋。

法兰西国王腓力认为教皇诏书是对世俗权力的侵犯,他与教皇的争论迅速上升为激烈的、不体面的争吵。在他给波尼法爵的一封信中,腓力有意用不得体的粗鲁言语称呼教皇。腓力如此大胆,是因为他知道人民会跟他站在一起。这种受欢迎的感觉在国王分别于1302年和1303年连续两年召开的著名的三级会议(States-General/Estates-General)中有所表现。这三个阶级是:贵族、神职人员和平民。会议宣布教皇无权管理法兰西的政治事务;除上帝外,没有人的地位高于法兰西国王。

462.教廷迁至阿维尼翁;德意志和英格兰的反抗

几年之后,各种因素叠加导致教廷从罗马迁到了普罗旺斯(Provence)的阿维尼翁(Avignon),毗邻法兰西边境。教廷迁于此地近70年,这一时期在教会历史上被称为“巴比伦之囚”(Babylonian Captivity)。在此期间,所有的主教都是法兰西人,教会的政策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法兰西国王。在此种情况下,法兰西域外的国家自然而然对教皇介入世俗事务提出越来越多愤怒的抗议。德意志和英格兰此时采取的措施是召开国民大会,两国的民族情绪开始萌发,这使神权作为一种公认的权威已经失去其威望。

1338年,德意志王爵反对教皇的主张,从他手中收回了选举本国国王的权力,并声明德意志皇帝的权力直接来自上帝,而非转自教皇。德意志的定期会议支持这一声明,而且此后,帝国皇帝由选举产生并行使职权,独立于教廷之外这一原则成为了德意志宪法的一部分。

不久之后的1366年,在爱德华三世统治时期,英国议会以一种相似的精神和情绪,通过了拒绝给付约翰王承诺的贡金,(46) 从而结束了英格兰作为罗马封臣的历史,并坚决拒绝接受教皇宣称英格兰是罗马教廷封地的主张。(47)

463.教皇仍是属灵领袖

14世纪的教会大分裂后,罗马教廷再没能像12、13世纪那样:教皇的权力凌驾于欧洲各国国王之上,并且在世俗事务上要求他们屈膝服从。希尔德布兰德的崇高理想尽管几乎实现了,但最后,他的目标有一半被证明是彻底失败了。

未能在世俗事务中取得至高无上的权力,导致罗马教皇的目标有一半没有达成,但他们确实成功地建立并延续了一种绝对的精神统治,在宗教事务上的绝对权力至今仍然被一半以上基督教徒认可。

尽管神权中的世俗部分已经完全被剥离,而且其属灵的权力也被北方的民族国家普遍抵制,但正如麦考莱(Macaulay)所言,它“并未衰败,也不是古董,且充满了青春的活力”。现在,基督教世界一半以上的观点认为教皇是教会至高无上、绝无谬误的领袖,用刚刚引用的那位才华横溢的作家的名言:“在撒克逊人踏上不列颠之前,在法兰克人跨过莱茵河之前,当希腊的雄辩术仍然盛行于安条克之时,当崇拜的神像仍供奉在麦加之时,天主教已然伟大而受敬。而当某个新西兰来的旅行者,在无尽的孤独之中,立于伦敦桥的残拱之上,描画圣保罗大教堂的废墟之时,她(48)却依然活力不减。”(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