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军队的变化
直到此时,军团士兵仍然有财产资格要求。只有在巨大的公共危险时,没财产的公民才会被号召服兵役。的确,外国雇佣军在军队找到了地方,但却不是在军团里。马略现在允许没有财产的公民进入军团。从现在起,罗马军队的成员几乎完全由志愿入伍的人来填充,正如在美国的常备军里一样。当然了,这倾向于创造一个贫穷的职业兵阶层,他们实际上成了他们将军的食客,并依赖他来确保他们的战利品;兵役到期后,则被授予公共土地。他们准备跟随他从事任何事业,哪怕是反对他们的共和国。
92.同盟者或者马尔西战争(前91—前89)
野蛮人入侵的危险还未过去,罗马边界内又出现了另一个更加严重的灾难。当时,意大利所有的自由民都被包含在三个阶层内——罗马公民、拉丁人以及意大利盟友。罗马公民包括首都的居民、被称作城邦的城镇内的居民以及罗马殖民地的居民(第48条),还有分布于意大利各处孤立农场和村落里的居民。拉丁人由拉丁殖民地的居民构成(第48条)。意大利盟友就是那些被征服的民族——罗马已经完全将城市的权利排除在外。
同盟者或马尔西战争(Social or Marsic War)——之所以有这个名字,是因为叛乱主要是由好战的马尔西人挑动的——是一次源于意大利盟友要求罗马公民权利的斗争。(40) 他们的要求遭到了罗马贵族和平民的顽固抵制(41),于是,他们拿起武器,决定建立一个对立的国家。亚平宁山里一座叫作科菲尼乌姆(Corfinium)的城镇被选做新共和国的首都,它的名字变成了意大利卡(Italica)。就这样,仅用了一天时间,卢比孔河以南的大部分意大利地区就不再为罗马所有。
赛贝里牛顶撞罗马狼。
巨大的危险唤醒了古罗马的勇气和爱国精神。贵族和平民平息了他们之间的争吵,开始肩并肩地为共和国的危险局面而英勇战斗。战争持续了3年,最终靠罗马的谨慎让步才得以结束。公元前90年,因为觉察到一些现在仍然对罗马保持忠诚的群体内心不满的迹象,罗马将城市的公民权授予了所有尚未宣布反抗她抑或那些已经放下他们武器的意大利人群体。接下来一年里,城市的全部权利被授予了所有在两个月能够内找到一位罗马行政官,并向其表达获得公民权希望的意大利人。这种对意大利人正义要求的迟到让步实际上结束了战争。(42)
93.对同盟者战争政治结果的评论
因此,作为战争的结果,几乎所有波河南部的意大利自由民在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方面都获得了平等。这是个具有重大意义的事件。“意大利在她所有的公民中进行登记可以被视为,”历史学家梅里维尔(Merivale)宣称,“整个共和国历史上最为伟大的政策。”拉丁和意大利同盟被全体授予公民权,使得罗马公民的数量增加了两倍多。(43)
意大利半岛上这种不同阶层的平等化只是早期罗马导致贵族和平民两个阶级平等化运动的后期阶段(第3章)。但是早期和后期革命的纯粹政治结果非常不同。早期时,那些要求并获得公民权的人,要么生活在罗马,要么生活在罗马的附近地区,他们因此有能力行使获得的投票和担任公职的权利。
但是,现在却非常不同了。这些新晋公民生活在分散于意大利各处的城镇、乡村,或农场里,因此,他们中很少有人去罗马参加选举,或就立法建议进行投票,或成为罗马行政官的候选人,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因此,他们获得的权利在政治上终究是不存在的。然而,没有人会为这种情形而受到责备,城市宪法和全体公民大会制度(第12条)已经不适用于罗马了。她不断扩大的帝国需要一个像今日美国一样的代议制政府;但是,代表只是一种政治手段,如果不是源自那个时代人们的思想,它就会与现实脱钩。
居住在罗马以外的罗马公民基本上不可能参加在首都召开的公民大会,国家的职位实际上都落入了生活在罗马或者居住在其附近的那些人手里。自从粮食的发放和公众演出是免费或几乎免费的,吸引聚集到首都来的是四面八方的穷人、懒人以及心怀不满的人们,这些大会正在迅速沦为只是被决心攫取国家最高权力的聒噪的煽动家和不择手段的军事首领控制的暴民聚会。
这种情形在罗马公民中造成了一种严重的分裂。那些身居首都的人逐渐认为他们就是国家的真正统治者,因为,他们实际上就是带着蔑视来看待那些生活在其他城市和半岛更远地区的人。他们独自收获了被征服世界的果实。同时,外面消极的公民——我们似乎可以这样称呼他们,逐渐带着嫉妒来看待罗马那些骄奢的贵族,富有的投机商,衣衫褴褛、**不羁的食客和攀附权贵者。他们只好屈从于权力从这样一个群体而转入某个人手中的想法。各地人们的情感都为革命做好了准备——推翻共和国,采用帝国的形式。
94.亚洲行省的情形
同盟者战争正在意大利进行时,一个可怕的敌人在东方出现了。有“大帝”之称的本都国王米特拉达梯六世(Mithradates VI),利用共和国涣散的状态,几乎摧毁了罗马在东方的权力,使他自己成了小亚细亚、马其顿和希腊的主人。为了使东方事务中这一惊人而又迅速的革命易于理解,我们在此要对米特拉达梯出现之前地中海世界那部分的情况做一个简述。我们已经知道罗马如何将其权力扩张到马其顿和希腊(第74、75条)的,她的统治在这些地方确立不久,其权力又通过“历史的惊喜之一——一个富有而强大的君主国家的自杀式灭亡”而在亚洲得到了极大的扩张。公元前133年,帕加马国王阿塔罗斯三世(Attalus III)(第73条)去世,他留下遗嘱,愿意把王国交到罗马人民手里。(44) 罗马人接受了馈赠,将王国的领土变成了罗马的亚细亚行省。
这个亚洲的行省可能是最为富裕的地区了,因为,它是迄今为止,罗马文明获得的最为古老的地区之一。该国希腊城市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史前时代。它们的贡品使得吕底亚(Lydian)国王克罗伊斯(Croesus)的财富惊人地膨胀起来。历史早期的这种异乎寻常的繁荣现在确实已经过去了,但是,此地的财富和贸易仍然非常巨大和重要,以至于这个行省为意大利商人、投机客和放贷人的活动提供了一个很有吸引力的场地。这个国家充斥着掠夺当地人的殖民者阶层(45),他们把这些不义之财运回罗马,在那里过着下流而奢侈的生活。
这个行省的罗马行政官通常是那些愿意分享一份掠夺品的人,作为回报,他们会默许这些恶行在周围发生。当然,在意大利居民中也有许多可敬的商人;不过大部分人的不诚实、敲诈和残忍都非常令人厌恶和难堪,这使他们成了当地人最为痛恨和厌恶的对象。考虑到当地人对意大利人的这种感觉,我们就会明白,米特拉达梯怎样迅速地将这些事情颠覆过来。
95.米特拉达梯在东方建立了一个帝国
米特拉达梯于公元前120年成为本都这个小王国的国王。他的非凡事业给他所处时代的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的事迹和名声已经为传说所掩盖和扭曲。他身体强健,力量过人,活动起来不知疲倦。据说,他能用22种不同语言同他人交谈。他熟知希腊的科学和文学。他宫廷里有很多希腊艺术家和学者,是希腊化时代希腊影响的重要辐射中心之一。没有哪一个亚洲国家里存在着一个比这更完美的波斯和希腊文明的结合体。实际上,米特拉达梯就是“大流士(Darius)和亚历山大的继承人”。他在马其顿人尚未征服的地区继续着亚历山大及其继任者的工作。他建立了新的希腊城市,还鼓励当地人同希腊人通婚。但是,尽管有一半希腊人血统——他母亲是一位叙利亚裔希腊人——他在本能和倾向上却是一个典型的东方专制君主。
几年来,米特拉达梯把他继承的小王国边界拓展了不少,直到它几乎把攸克辛海(Euxine)给环绕起来——它在事实上成了本都的内海。他现在大胆地侵占了罗马在小亚细亚的领土。受到罗马投机客、包税人、高利贷者和腐败行政官压迫的亚洲行省的当地居民都为他欢呼,称他为他们的拯救者。
为了确保他在亚洲的权力,米特拉达梯下令,在某一天,每一个意大利人,无论年龄和性别,都应被处死。这一野蛮的命令几乎在各处都得到了不折不扣的执行。男人、女人、孩子,所有的意大利人都被屠杀了。大屠杀受害者的数量估计在7万到15万人之间。
米特拉达梯现在将注意力转向了欧洲,派兵侵入了希腊。希望昔日帝国和大部分其他希腊城市复兴的雅典,宣布摈弃罗马的权威,并欢呼米特拉达梯为抵抗野蛮罗马人的希腊文化保护者。因此,短短数月内,罗马人的权力在整个东方都被摧毁了,他们帝国的疆界也几乎退回到了亚德里亚海。
96.马略和苏拉争夺征讨米特拉达梯战争的指挥权
罗马元老院现在振作了起来。他们招募了一支军队,用来恢复对东方的统治。马略和苏拉之间立刻就发生了一场争夺军队指挥权的斗争。元老院把指挥权授予了当时是执政官的苏拉。
但是,通过暴力手段,一项违背宪法的措施(46)在公民大会上通过了,苏拉军队的指挥权被剥夺,然后授予了马略。苏拉现在认识到,必须用刀剑来解决这一争端。他率领军团向罗马挺进,并进入了城门,“这是有史以来罗马军队第一次在罗马城墙内安营扎寨”。马略一方遭遇挫败,他和他的10位同伴被宣布为国家公敌。苏拉很快率领军团去东方迎战米特拉达梯(前88)。
97.马略屠杀贵族(前87)
苏拉投身于与米特拉达梯的战争中去了(47),我们必须首先回过头来关注被宣布为国家公敌的马略的命运。从非洲——他逃亡的地方——返回后(48),马略同执政官秦纳(Cinna)结成了同盟,试图通过武力来镇压元老院一派。罗马的食物供给被切断,城里面的人因饥饿而屈服。
马略对他的敌人施以可怕的报复。代表贵族利益的执政官格涅乌斯·奥克塔维乌斯(Gnaeus Octavius)遭到暗杀,人头被悬挂在演讲台前面。在罗马,这样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位执政官的头颅被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在整整5天里,一场残忍的屠杀一直进行着。首都每个人的生命都掌握在复仇者马略手中。这场暴行的后续,便是马略和秦纳以一种完全不合法的方式,被宣布为执政官。这是马略第7次担任执政官。但是,这次他只做了13天的执政官,便在任上去世,时年71岁(前86)。
98.苏拉被宣布为国家公敌(前82)
随着米特拉达梯战争的结束,苏拉写信给元老院,说他现在正要对马略一派——他自己与共和国的敌人——进行报复。这封信在罗马造成的恐慌随着元老院所在地的意外失火而增加了。掌握着罗马命运之谜的《西卜林书》也被烧掉了。这次事故唤醒了最令人沮丧的忧虑。人们相信,这件事只能预示着国家悲惨的灾难。
从东方返回的军队在意大利登陆(前83)。苏拉经过艰苦的战斗(49),手握独裁者所有的权力而进入罗马。马略一派的首领都被宣布为国家公敌,他们的人头被悬赏购买,他们的财产都被没收。人们要求苏拉就他要处死的人列出一个名单,以便让他想宽恕的那些人可以从担惊受怕中解脱出来。他列出了一份80人的名单,并将其粘贴在演讲台上。人们对着长长的名单发出抱怨。几天后,名单增至300多人,很快又加上了很多人的名字,直到它包含了成千上万意大利有头有脸人物的名字。数以百计的人被杀,只是因为苏拉的一些亲信觊觎他们的庄园。一位富有的贵族走进广场,在被宣布为国家公敌的名单里读到自己的名字后,高呼:“唉!我的别墅要了我的命啊!”当时只是18岁小伙子的尤利乌斯·恺撒(Julius Caesar)由于与马略的关系也被宣布为国家公敌,但在朋友们的调解下,苏拉宽恕了他;然而,他在这么做时,却警告说:“在这个年轻人身上,有很多个马略。”
这些被宣布为国家公敌的受害者人数已经传下来的有4700人,他们几乎非富即贵,在公共事务中起着重要作用。被宣布为国家公敌的人财产被没收和拍卖,或由苏拉赠给他的亲信们。我们听说过的一些拥有巨额财富的人的基础就是在此期间通过剥夺和抢劫打下的。
这一恐怖统治遗留给后代的就是一种可怕的、充满“仇恨和恐惧的遗产”。它的可怕场景一直萦绕在罗马人的脑海,历经几代人都不曾磨灭,共和国事务每发生一次危机,公众的思想都会不由自主地陷入痛苦的恐惧中,唯恐苏拉带来的这些可怕日子会再次出现。
99.苏拉做了拥有重塑宪法权力的独裁官(前82)
现在,元老院通过了一项法令,批准和确认了苏拉所做的一切,并按照他的意愿让他成为了独裁官。这是自汉尼拔战争以来,第一次任命一位独裁官,也是独裁官的权威第一次被授予超过6个月的时间。法令进一步使苏拉拥有了以任何方式制定法律和重塑宪法的权威,对他而言,这看起来既必要,又是再好不过的了。此时赋予苏拉的权力就像400年前十人委员会被赋予的权力一样。
苏拉改革的主要目标就是恢复在近来革命中形同虚设的元老院的权威,以及减少保民官和平民大会的权力。
100.苏拉之死及其统治的后果
在职位上掌控了3年无限的权力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苏拉突然放弃了独裁权,然后退休了。他于退位后的一年去世(前78年)。作为绝对的独裁官,苏拉统治的一个重要后果就是人们习惯了一个人进行统治的想法。他的短期独裁统治是长久的绝对统治者进行统治的前奏。
这场历史大戏中老演员们的戏份现在都快结束了。但是,情节还在深化,新人会出现在舞台上,继续扮演着虽新实旧的角色。
101.斯巴达克斯;角斗士战争(前73—前71)
苏拉被宣布为国家公敌约10年后,意大利又开始动**不安起来。角斗成为当时圆形竞技场里人们最为喜爱的运动。来自卡普亚(Capua)培训学校的角斗士个个勇猛无比,他们用自己精彩的表演供人们消遣娱乐。角斗学校里有个叫斯巴达克斯(Spartacus)的色雷斯人,对此极为不满,于是动员他的伙伴们起身反抗。他们逃到维苏威(Vesuvius)火山口,把那里当成他们的大本营。随后,其他培训学校的角斗士,各个部落中的奴隶和心怀不满的人们也陆续加入他们的队伍当中,队伍最终达到15万人。起义3年的时间里,他们不仅与罗马政府相对抗,还把意大利南部的大部分地区一度掌握在自己手中。只可惜起义最终失败了,斯巴达克斯也惨遭杀害。(50)
102.韦雷斯(Verres)滥用职权与遭起诉(前70)
意大利半岛外部局势的糟糕程度比起罗马,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开始,罗马各行省官员对百姓虽说苛刻,却也诚信、严谨。可后来,他们便肆意挥霍、腐化堕落起来。在这片外省的领地上,他们的统治是极其无耻、残酷而贪婪的。遭到人们起诉的韦雷斯,就是这样一个贪官。作为西西里的地方长官,他在执政的3年里,实行独裁统治,对百姓横征暴敛,无恶不作,却逍遥法外;他出售所有的官职,为所欲为。农民大半的收成都要交给他,然后他再卖掉,让自己巨额的财富更加地膨胀。农田因此而荒芜,农业因此而荒废。喜欢艺术品的他走遍岛上的庙宇和私宅,搜罗各种宝石、花瓶、雕塑、画作等,以满足自己的私欲。
韦雷斯在任内无法被问责(第28条),然而在他的任期结束后是否要被定罪则很难说,因为审问此类罪犯的机构元老院已经变得很腐败了。确实,韦雷斯本人也公开吹嘘说,他将所得的2/3用于收买他的法官和律师,余下的1/3供自己享受。
最后,在西西里看似要被这位野蛮的征服者劫掠一空时,终于有人对这个臭名昭著的强盗提起了诉讼。这个人就是罗马当时著名的演说家马库斯·图留斯·西塞罗(Marcus Tullius Cicero),他当时在罗马声望日隆。随着一次次的审判,人们义愤填膺,韦雷斯不得不带上他大部分非法所得逃往马西利亚(Massilia)的放逐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