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谈之风,世皆以为起于魏之正始,亦非其实也。秦、汉之世,黄老、老庄之学,传授迄未尝绝,已见《秦汉史》第十九章第四节。其中如杨厚、范升、马融、虞翻,皆儒家,而或修黄老教授,或为《老子》训注;升与向长所习,亦以《易》《老》并称;此已道魏、晋玄谈之先河。升争立《费氏易》《左氏春秋》,引《老子》曰:“学道日损。”又曰:“绝学无忧。”严君平、周勰皆肥遁自甘,而史述其事,或云慕老聃清静,或云依老子、严周之指而著书,则又魏、晋以后,清谈不事事之先声矣。《后书·耿弇传注》引嵇康《圣贤高士传》曰:安丘望之,字仲都,京兆长陵人。少持《老子经》,恬静不求进宦。号曰安丘丈人。成帝闻,欲见之,望之辞不肯见;为巫医于人间。亦严君平之流也。不特此也,郎(左岂右页),治术数之学者也,而其诣阙拜章,言“天地之道,其犹鼓籥,以虚为德,自近及远。”书奏,顺帝复使对尚书。(左岂右页)条便宜七事。其三引《老子》曰:“人之饥也,以其上食税之多。”又上书荐黄琼、李固,并陈消灾之术,引《老子》曰:“大音希声,大器晚成。”
刘陶著书数十万言,又作《七曜论》,匡老子,反韩非,复孟轲。数术之家,率多明于天文,陶之学,盖亦与(左岂右页)相出入者也。李固对诏问,引《老子》曰:“其进锐者其退速。”《后书注》曰:“案《孟子》有此文,谢承书亦云《孟子》,而《续汉书》复云《老子》。”
今案古人引书,经传不别,儒家如是,诸子亦然,进锐退速,固类道家之言,未必非《老子》传中语也。固迁将作大匠,又上疏陈事曰:“臣闻气之清者为神,人之清者为贤,养身者以炼神为宝,安国者以积贤为道。”又与朱穆作《崇厚论》,谓道以天下为一,在彼犹在己者同符。廖扶,父为北地大守,永初中,坐羌没郡下狱死。扶感父以法丧身,惮为吏。服终,叹曰:“老子有言:名与身孰亲?吾岂为名乎?”遂绝志世外,专精经典。
处乱世而贵自全,又魏、晋以来治《老》《庄》之学者数见不鲜之事矣。此外《后书》所载,尚有任隗光子。少好《黄》《老》,郑均少好《黄》《老》书,淳于恭善说《老子》。可知《老》《庄》之学,东京业已盛行,正始诸贤,实承其流风遗俗。特以居高明之地,譬诸登高一呼,故其所及者愈远耳。
正始诸贤,居高明之地者,莫如夏侯玄、何晏及司马景王。《三国·魏志·晏传》云:少以才秀知名。好《老》《庄》言。作《道德论》及诸文赋,著述凡数十篇。《注》引《魏氏春秋》曰:玄、晏等名盛于时,司马景王亦预焉。晏尝曰:“惟深也,故能通天下之志,夏侯泰初是也。惟几也,故能成天下之务,司马子元是也。惟神也,不疾而速,不行而至,吾闻其语,未见其人。”盖欲以况诸己也。
《苟彧传注》引《零陵先贤传》曰:彧第三兄衍之孙融,与王弼、钟会俱知名。为洛阳令,参大将军军事。与弼、会论《易》《老》义,传于世。第四兄谌之子闳,为大子文学掾。时有甲乙疑论。闳与钟繇、王朗、袁涣,议各不同。文帝与繇书曰:“袁、王国士,更为唇齿,荀闳劲悍,往来锐师,真君侯之劲敌,左右之深忧也。”彧长子恽,亦知名。作《易集解》。
又引《晋阳秋》,谓彧子(左岂右页),尝难钟会《易》无互体,见称于世。(左岂右页)弟粲,何劭为之传曰:粲诸兄并以儒术论议,而粲独好言道。常以为“子贡称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闻,然则六籍虽存,固圣人之糠粃”。当时能言者不能屈也。大和初,到京邑,与傅嘏谈。嘏善名理,而粲尚玄远,宗致虽同,仓卒时或格不相得。裴徽通彼我之怀,为二家骑驿。顷之,粲与嘏善,夏侯玄亦亲。管宁儒者也,而《魏志》本传载陶丘一等荐之之辞,谓其娱心黄老。
《王粲传》云:嵇康好言《老》《庄》。《注》引康兄喜所为《康传》,言其著《养生篇》,知自厚者丧其所生,求益者必失其性。《傅嘏传》云:嘏常论才性同异,钟会集而论之。《常林传注》引《魏略》,以林及吉茂、沐并、时苗四人为《清介传》。云:并豫作终制,戒其子以俭葬,曰:“夫礼者,生民之始教,而百世之中庸也。故力行则为君子,不务者终为小人。然拨乱反正,鸣鼓矫俗之大义,未是穷理尽性,陶冶变化之实论。若乃原始要终,以天地为一区,万物为刍狗,该览玄通,求形景之宗,同祸福之素,一死生之命,吾有慕于道矣。”
《裴潜传注》:潜少弟徽,善言玄妙。子康、楷、绰,皆为名士而楷才望最重。少与琅邪王戎并为掾发名。钟会致之大将军司马文王,曰:“裴楷清通,王戎简要。”文王即辟为掾。
《钟会传》云:会尝论《易》无互体,才性同异。及会死后,于会家得书二十篇,名曰道论,而实刑名家也,其文似会。初会弱冠与山阳王弼并知名。弼好论儒道,辞才逸辩。注《易》及《老子》。为尚书郎。年二十余卒。
《注》引何劭《弼传》曰:弼幼而察惠,年十余,好《老氏》。通辨能言。父业为尚书郎。时裴徽为吏部郎,弼未弱冠,往造焉。徽一见异之。问弼曰:“夫无者,诚万物之所资也,然圣人莫肯致言,而老子申之无已者何?”弼曰:“圣人体无,无又不可以训,故不说也。老子是有者也,故恒言无所不足。”寻亦为傅嘏所知。于时何晏为吏部尚书,甚奇弼,叹之曰:“仲尼称后生可畏,若斯人者,可与言天人之际乎?”弼与钟会善。会论议以校练为家,然每服弼之高致。弼注《老子》,为之指略,致有理统。注《道略论》,注《易》,往往有高丽言。大原王济,好谈病《老》《庄》。尝云:见弼《易注》,所悟者多。
《晋书·王衍传》云:魏正始中,何晏、王弼等祖述《老》《庄》立论,以为天地万物,皆以无为为本,无也者,开物成务,无往不存者也。衍甚重之。惟裴頠以为非,著论以讥之。而衍处之自若。衍既有盛才美貌,明悟若神,常自比子贡。兼声名藉甚,倾动当世。妙善玄言,惟谈《老》《庄》为事。每捉玉柄麈尾,与手同色。义理有所不安,随即改更,世号口中雌黄。朝野翕然,谓之一世龙门矣。
《乐广传》云:广尤善谈论。每以约言析理,厌人之心。王戎为荆州刺史,闻广为夏侯玄所赏,乃举为秀才。卫瓘朝之耆宿,逮与魏正始中诸名士谈论,见广而奇之,曰:“自昔诸贤既殁,常恐微言将绝,今乃复闻于君矣。”广与王衍,俱宅心事外,名重于时。天下言风流者,谓王、乐为称首焉。
《卫玠传》云:好言玄理。其后病多体羸,母恒禁其语。遇有胜日,亲友时请一言,无不咨嗟,以为入微。琅邪王澄有高名,少所推服,每闻玠言,辄叹息绝倒。天下大乱,移家南行。时王敦镇豫章,长史谢鲍雅重玠。相见欣然,言语弥日。敦谓鲲曰:“昔王辅嗣吐金声于中朝,此子复玉振于江表,微言之绪,绝而复续。不意永嘉之末,复闻正始之音。何平叔若在,当复绝倒。”
阮籍,籍兄子咸,山涛、向秀、刘伶、王戎,尝与嵇康为竹林之游,世称为竹林七贤。《三国·魏志·王粲传注》引《魏氏春秋》。又有谢鲲、胡母辅之、毕卓、王尼、羊曼、光逸等,多善清言,遗世事,**不拘礼法,《晋书》皆有传。此皆魏晋世洛中人物。东渡已后,流风未沫。江表之能玄言,初不自东渡后始,特东渡后此风愈盛耳。《晋书·陆云传》云:云尝行,逗宿故人家。夜暗迷路,莫知所从,忽望草中有火光,于是趣之。至一家,便寄宿。见一年少,美风姿,共谈《老子》,辞致深远。向晓辞去。行十余里,至故人家,云此数十里中无人居。云意始悟。却寻昨宿处,乃王弼冢。云本无玄学,自此谈《老》殊进。可见云初入洛,即学为玄谈矣。
《顾荣传》云:荣素好琴。及卒,家人常置琴于灵坐。吴郡张翰哭之恸。既而上床,鼓琴数曲。抚琴而叹曰:“顾彦先,复能赏此不?”因又恸哭,不吊丧主而去。此等举动,亦何异竹林诸贤邪?帝王,帝王之好玄言者,以梁武帝、简文帝、元帝为最。《颜氏家训·勉学篇》言:元帝召置学生,亲为教授,废寝忘食,以夜继朝。至乃倦剧愁愤,辄以讲自释。证以《南史》所载,魏师既起,帝犹于龙光殿述《老子》义,而知其说之不诬也。宋明帝答王景文诏,至有理致,已见第十九章第六节。晋明帝亦善玄言。尝论圣人真假之意,王导等不能屈,见《晋书·本纪》。在东宫时,阮放为大子中舍人庶子,虽戎车屡驾,而侍大子,常说《老》《庄》,不及军国,帝甚友爱之,见《放》本传。《简文帝纪》,称其清虚寡欲,尤善玄言,重桓石秀、刘惔、张凭、韩伯、谢万、王蒙,皆见本传。
《魏书·高祖纪》,言其善谈《庄》《老》,尤精释义。《世宗纪》亦云:每至讲论,连夜忘疲。贵戚,如晋范阳王虓,史称其清辩能言论。康献皇后父褚衷,史称其与京兆杜乂,俱有盛名,冠于中兴。大臣,《晋书·王祥传》:祥族孙戎,称祥在正始,不在能言之流,及与之言,理致清达。此一时风气使然也。文吏,《晋书·良吏传》:潘京,举秀才到洛。尚书令乐广,京州人也,共谈累日,深叹其才。谓京曰:“君天才过人,恨不学耳。”京感其言,遂勤学不倦。时武陵大守戴昌,亦善谈论。与京共谈,京假借之。昌以为不如己,笑而遣之。令过其子若思。京方极其言论。昌窃听之,乃叹服曰:“才不可假。”遂父子俱屈焉。武夫,《齐书·柳世隆传》:世隆少立功名,晚专以谈义自业。常自云:“马矟第一,清谈第二,弹琴第三。”在朝不干世务,垂帘鼓琴,风韵清远,甚获世誉,此武夫之附庸风雅也。
《陈显达传》:自以人微位重,每迁官,常有愧惧之色。有子十余人,诫之曰:“我本志不及此汝等勿以富贵陵人。”谓其子曰:“麈尾、扇是王、谢家物,汝不须捉此自随。”此武夫子弟,谬托风雅者也。儒生,见上节。文人,《晋书·文苑传》:应贞,魏侍中璩之子也。自汉至魏,世以文章显。贞善谈论,以才学称。夏侯玄有盛名,贞诣玄,玄甚重之。《陈书·徐陵传》:年十二,通《老》《庄》义。艺士,《晋书·艺术传》:郭黁,少明《老》《易》。《易》家本有言数一派,此最术士所易兼明也。妇女,《晋书·列女传》:王凝之妻谢氏,字道韫,安西将军奕之女也。聪识有才辩。凝之弟献之,尝与宾客谈议,词理将屈。道韫遣婢白献之曰:“欲为小郎解围”。乃施青绫步鄣自蔽,申献之前议,客不能屈。
《北史·卢玄传》:玄孙道虔妻元氏,甚聪悟。常升高坐讲《老子》。道虔从弟元明,隔纱帏以听焉。无不能之。余风又流衍于北。苻坚禁《老》、《庄》、图谶之学,已见第一节。《苻融传》云:谈玄论道,虽道安无以尚之。《苻朗传》云:每谈虚语玄,不觉日之将夕。可见其时清谈之风甚盛,坚欲崇儒,所以不得不禁之也。《姚兴载记》言:京兆韦高,慕阮籍之为人,居母丧,弹琴饮酒。可见洛下遗风,北方迄未尝绝。《魏书·程骏传》:六世祖良,晋都水使者,坐事流于凉州,骏师事刘昞。谓昞曰:“今世名教之儒,咸谓老、庄,其言虚诞,不切实要,弗可以经世,骏意以为不然。夫老子著抱一之言,庄生申性本之旨,若斯者,可谓至顺矣。”沮渠牧犍擢为东宫侍讲。世祖平凉,迁于京师,为司徒崔浩所知。颢祖屡引与论《易》《老》之义。是清谈之风,传播河西,又还归洛下也。
入隋乃息。《北齐书·卢潜传》:潜从祖兄怀仁,怀仁从父弟昌衡。武平末,尚书郎沈靖有才识,风仪蕴藉,容止可观。天保中,尚书王昕以雅谈获罪,诸弟尚守而不坠。自兹以后,此道顿微。昌衡与顿丘李若,彭城刘泰珉,河南陆彦师,陇西辛德源,大原王修,并为后进风流之士。案其见于史者,又有羊烈,能言名理,以玄学知名。杜弼,性好名理,探味玄宗。尝注《老子》及《庄子·惠施篇》。
《隋书·张煚传》:父羡,少好学,多所通涉。周代公卿,类多武将,惟羡以素业自通,甚为当时所重。撰《老子》《庄子》义,名曰《道言》,五十二篇。煚好学有父风。《长孙览传》:从子识,建德初,武帝尚道法,尤好玄言。求学兼经史、善于谈论者为通道馆学士,识应其选。则周初粗犷之风,至此亦稍变矣。《北史》:卢辩弟光,好玄言,崇佛道,注《道德经章句》行于世。武帝少尝受业,无怪其有此雅尚也。要之北方谈玄之风,至周、齐而少衰,然迄未尝绝也。自正始至祯明之末,历时凡三百五十年,通东汉之世计之,亦可云天道五百年而一变矣。
玄学之大功,在于破除拘执。其说之最要者,为贵道而贱迹。道者今所谓原理,迹则今所谓事实也。前此之言治者,率欲模仿古人之形迹,自经玄学家之摧破,而此弊除矣。然人之善恶,实因其所处之境而不同。日与人相**相劘者,人事固较天行为尤切。前此经世之家,欲举社会组织,解弦而更张之,其所操之术或疏,而谓非解而更张,无以为治,其说固未尝误。而承新莽败绩之后,人莫敢言治本之计,徒欲移易人性,以求臻于上理。玄学之家,已有此蔽。继以佛学,其蔽愈深。宋世理学,力辟二氏,此见亦未能改,遂至冥冥千载,视社会一时之组织为天经地义而不可变焉,屡变无成,实由于此。此则深可叹惋者矣。
然玄学之家,所见究非恒人所逮。故有世俗拘守,视为天经地义,而实则拂逆人性者,惟玄学家为能冲决其网罗。《晋书·阮籍传》:文帝引为大将军从事中郎。有司言有子杀母者。籍曰:“嘻!杀父乃可,至杀母乎?”坐者怪其失言。帝曰:“杀父天下之极恶,而以为可乎?”籍曰:“禽兽知母而不知父,杀父禽兽之类也,杀母禽兽之不若。”众乃悦服。前言由衷之辞,后语则随顺世俗耳。此与孔融“父之于子,当有何亲”之说,皆疾世俗拘执,所谓道者悉非其道而然。名士之逾越礼法,盖亦有所激,不忍随俗而出此也。时人所重,莫如居丧,而诸名士居丧,率多违礼。
《晋书·王戎传》:以母忧去职,不拘礼制,饮酒食肉,或观弈棋,而容貌毁悴,杖然后起。裴頠往吊之,谓人曰:“若使一恸能伤人,濬冲不免灭性之讥也。”时和峤亦居父丧,以礼法自持,量米而食。哀毁不逾于戎。武帝谓刘毅曰:“和峤毁顿过礼使人忧之。”毅曰:“峤虽寝苫食粥,乃生孝耳。至于王戎,所谓死孝,陛下当先忧之。”此等说,乃爱好诸名士者,造作之以自解免于流俗耳,非其实也。
《谢鲲传》:邻家高氏女有美色,鲲尝挑之,女投梭折其两齿。时人为之语曰:“任达不已,幼舆折齿。”鲲闻之,傲然长啸,曰:“犹不废我啸歌。”毕卓为吏部郎,常饮酒废职。比舍郎酿熟,卓因醉,夜至其瓮间盗饮之。为掌酒者所缚。明旦视之,乃毕吏部也。遽释其缚。卓遂引主人宴于瓮侧,致醉而去。
《王忱传》:妇父尝有惨,忱乘醉吊之。妇父恸哭。忱与宾客十许人连臂被发**而入,绕之三匝而出。此等惊世骇俗之举,皆人所难行,而诸人忍而为之,必有大不得已于其中者矣。
《隐逸传》:戴逵,常以礼法自处,深以放达为非道。著论曰:“儒家尚誉者,本以兴贤也。既失其本,则有色取之行,其弊必至于末伪。道家去名者,欲以笃实也。苟失其本,又有越检之行,其弊必至于本薄。”诸家之愤激,则亦疾其时之为伪而已。
然方内之士,则以为伤化败俗,疾之若仇矣。《晋书·何曾传》:阮籍负才放诞,居丧无礼。曾面质籍于文帝坐曰:“卿乃背礼败俗之人,今忠贤执政,综核名实,若卿之曹,不可长也。”因言于帝曰:“公方以孝治天下,而听阮籍以重哀饮酒食肉于公坐?宜屏四裔,无令污染华夏。”帝曰:“此子羸病若此,君不能为吾忍邪?”曾重引据,辞理甚切。帝虽不从,时人敬惮之。
遗落世务,最为尚论者之所訾,此本非学之咎,抑其事更不可以一概论也。正始诸贤,本皆有意于当世,观夏侯玄论治之语可知。钟会区区,志复魏室,已见《秦汉史》第十二章第八节。嵇康之死,说者谓为会所陷,殆不其然。
康之死,《世语》谓由其欲助毌丘俭,其说盖信。会或不能救,或则不欲芘之,以求自信于司马氏而为后图耳。果如是,则其用心愈苦矣。山涛尝欲援康出仕,盖欲使其屈节以自免,涛与阮籍,所为正是如此,亦足见其曲相维护之苦衷也。
《晋书·嵇康传》云:性绝巧而好锻。东平吕安,服康高致,每一相思,辄千里命驾。康友而善之。后安为兄所枉诉,以事系狱,辞相证引,遂复收康。初康居贫,尝与向秀共锻于大树之下,以自赡给。颍川钟会,贵公子也,精练有才辩,故往造焉。康不为之礼,而锻不辍。良久,会去,康谓曰:“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会曰:“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会以此憾之。及是,言于文帝曰:“嵇康卧龙也,不可起。公无忧天下,愿以康为虑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