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洪,耶律洪!耶律洪!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她心中留下痕迹?在她心中留下感情?
魔鬼!他是契丹的魔鬼!
我莫倾城,恨死你了!
莫倾城疯了似的用拳头不断捶打着一棵大树,血水……顺着树干流向沙地……
流吧……尽数全部流干吧……她已经无药可救了!
爱上了一个敌人!一个残忍屠杀她大宋国百姓、肆意侵占她大宋国疆土的敌人!
她真是该死!
那个人的模样,她七年以来从未曾有一天忘记过……刀刻的轮廓,俊美如高高在上的神明般耀眼……号称“克宋战神”的那个男人,耶律洪!
莫倾城此时此刻真是要恨死自己这不争气、没出息的无尽思念。
“啪!”甩手一个耳光,还不能清醒过来吗?“啪!”又一记响亮清脆的耳光,脑子里还要记着他吗?“啪!”怎么就是忘不掉?“啪!”莫倾城,你这个没有用的废物!
血顺着她的唇角缓缓地向下流淌着,不久便在莫倾城口中泛滥成腥苦的一片。
他是敌人!是她最应该痛恨入骨的敌人!
而且……是他害死了莫家军的许多将士,还害死了小姐的白大哥。
那一夜,明明他们二人便要逃出生天了,为何耶律洪要补那一箭……明知道即便补射那一箭也留不住她的,为什么非要多此一举?
那只飞驰的箭,箭头之上淬着剧烈的蛇毒,而她,并没有随身携带着耶律淑儿所赠予她的蛇药……
白大哥就这样去了,她只能在辽宋交界的地方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她而去。
白慕朗临死之前最后一句话是这样说得:“不要告诉……惜缘我是如何死去……只当我,迷失在无边无际的荒野中了罢……我不忍,令她因为我而伤心欲绝、肝肠寸断……若是遇见,好男子,倾城……你便从旁……劝她嫁人……莫要,莫要再将我,空等下去……惜缘、惜缘……”
时值至今,她仍然不敢对小姐说出那一夜的实情。
而这一切的一切,罪魁祸首,却全是耶律洪!
更具讽刺意味的是,她竟然无比愤怒地发现,直到今天,直到此时此刻,她心中竟然还是割舍不断这个男子,割舍不掉在她最虚弱、最无助的时刻,他所给予她的一丝丝温暖和一缕缕关怀……
她该死!真的该死!
想到这儿,莫倾城难掩心中伤痛,又拔腿向着郊外更深处跑去……大辽,主帅毡帐。旌旗招展,夜风呼啸。
“克宋战神”连连大败宋军,心情甚好。此时正立在帐中案前,细细研究布军所用的兽皮地图。
“禀大王!我们抓到一名汉人女子,特来请示大王是否立即处死。”铁衣精骑的首领多布罗康德跪在耶律洪的帐前请示。
“处死。”耶律洪头也不抬地说道。
“得令!”多布罗康德领命欲去。
汉人……女子……
“等等!”耶律洪心中一动,大步追出帐去,抓起他随身配带的弯刀,“本王亲自前去看看。”
如若是她,他要亲手杀了她!
“是!”铁衣精骑的首领即刻带路。
本王说过,或迟或早,你总是逃不出本王的手掌心!
肮脏不堪的马厩旁,有一间关押囚犯的小木棚,棚子里关着十几个衣着褴褛的囚人,而最外面的木桩上,用粗大的铁链锁着一个年轻的姑娘。
姑娘的衣裳被磨破了,唇角的血渍已经凝固,额角还有新鲜的血痕,她是被契丹士兵的铁骑用马拖着到了这里。
身子好像就要被拆散了,她痛苦地呻吟着。
真是没用啊……居然自己被……送上人家家门口来了?
这一次,如果遇上他,他一定会想都不想就一刀杀了她吧。
真是没有料想得到,这一天居然来得这样快……
白大哥……你费尽苦心前来接应我,还不慎赔上自己一条大好的性命……
真是不值得。
白大哥,倾城对不起小姐;更对不起你啊……
月色斑驳下,一片阴影遮住她的头顶。
莫倾城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缓缓抬起头。
果然……
该来的,终归是逃躲不掉的。
她,这是她吗?耶律洪忍不住颤抖一下。
“谁叫你们动她了?”他反身揪住随他前来此处的铁衣精骑首领多布罗康德的衣领,混账!没有他的命令!竟然有人胆敢私自动她?他被无尽的愤怒包裹着。
“大王?”铁衣精骑首领多布罗康德有些仓皇失措地看向他,“汉人,我们一向都是用铁链锁着拖回来的……”出了甚么事?为什么大王竟会如此愤怒?
“那她的脸呢?”她的脸颊肿得好生厉害,即便是在惨淡幽暗的月光下也是如此,耶律洪不免有些心痛得呼吸急促。居然胆敢这么粗暴地对待他的女人!
等等!甚么话?时至今日,他把她当做甚么?他竟然还把她当做“他的女人”?
“她……”铁衣精骑的首领多布罗康德有些犹豫地看着那个女人,没有人动手打过她吧,她被他们的人发现时似乎便已经是这副模样了。
“是我自己,是我自己脑袋坏掉了,你的人没有碰过我。”莫倾城淡淡地说,拜托,不要这么关心她好不好?她真的害怕自己的心完全靠向这个契丹人,而这,不就等同于叛国吗?“是我自己把自己折腾成这么一副不人不鬼的模样的,你若是心中有气,只管冲着我来就好了。”
她淡淡地吐出这话。
“玉倾城!”他俯身捏紧她的下巴,“事到如今,你以为本王还会在意你吗?”
“最好不要。否则你一定会后悔。”莫倾城静静地看进耶律洪的眼睛。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就快要死去了,他的口气,那么冰冷,冻住她的心。
那一刻他心跳加快,被她这么近距离地看着,哪怕仅仅一眼,对他来讲都是天赐的恩惠。
“当然不会!”耶律洪冷冷地冲着莫倾城吼道,“本王自然巴不得你快些去死!”
“那你就会如愿了。”莫倾城浅浅一笑,他讲话的声音好大,把她的耳膜都快要震碎了,她头昏得紧,“我反正就快要死了……”她身子软绵绵地瘫倒下去。
“玉倾城!”耶律洪口中不禁惊呼着她的名字,把她揽入自己怀里。
“不!不准你死!本王还没下令要你死!所以你还没有资格去死!巫医!救她!快些来人救醒她!”耶律洪抱起莫倾城大步向自己毡帐中走去。
莫倾城静静地睡在他的木榻上。睡容淡定,像个玩累了的小孩子。
耶律洪坐在榻边默默地凝视着她,不知疲倦地盯着她的脸。
他本以为自己见到她就会立刻一刀杀死她,可是……他居然会心有不忍。而当他看到她的伤痕,他竟会不由自主地心痛;每当她望向自己,他便会感到心安;当她瘫向地面,嘴里喃喃地说着自己就快要死了的时候,他竟然有想跟着她一同赴死的冲动……
她主宰着自己喜、怒、哀、乐……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犹若他与她的生命早已经纠缠在了一起……
玉倾城……耶律洪伸出手去轻轻抚摸着她肿起的脸颊。
七年了啊……他从来没有一天停止过想起她……
整整七年。
本以为只有率领铁骑攻进南宋王城之日才有重见她的机会,想不到,这一天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一种莫名的幸福流过他的全身。
帐外传来喧闹地声响,似乎是有人在与守帐的兵士发生了争吵。
“放开我!让我见大王!”帐外女人歇斯底里的声调。
耶律洪不禁皱眉,这样喊叫会吵醒她的。
娜茗络,那个惹人厌烦的女人!
他恋恋不舍地放开抚着莫倾城的手,为她轻柔地掖好被角,然后快步走出大帐。
“娜茗络!”他拉着那个女人往距离大帐远些的地方走,“不要胡闹!”
“我在胡闹?”娜茗络尖声说道,“王,您被帐子里那个汉人狐狸精迷得神魂颠倒了吗?王!我才是您的王妃!王!”
“住口!”耶律洪呵斥住她,他现下的样子让人看了不禁害怕,只见他上前一步,伸手揪住娜茗络的窄袖,眼睛射出冷冷寒光,“本王警告你,如若你再胆敢出言侮辱她,本王会不念你我之间多年夫妻之情!”
“您为了那个汉人女子吓唬我?”娜茗络哭喊着甩开耶律洪的手臂,难以置信自己深深爱恋着的丈夫会为了一个不相干的汉人女子而对自己这般粗暴、疾言厉色。以前任凭自己再怎么任性骄横,耶律洪也没有过一次像今天这般凶过自己。最多也便是对她的叫喊火气充耳不闻、退避三舍罢了。如今,为了一个汉人女子,他竟然会动怒至此、这般恐吓于她?
娜茗络不能接受,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并不是在吓唬你!”耶律洪却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娜茗络,我言尽于此,请你自行斟酌、好自为之!”不等娜茗络开口说话,他便继而道,“来人!送王妃回毡帐休息!”他再走进一步,对着妻子的耳畔低语道,“别再踏进这个营帐一步!”话毕便径自回到自己大帐之中,全不再看娜茗络一眼。
这种婚姻,这种妻子……若不是为了部族之间的安定,平衡各大势力的远近亲疏,他发誓自己绝对不可能跟娜茗络这个女人生活在一起整整四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