涪莘身上伤未及痊愈,北兵又找回头来。
“怕是食髓知味。”涪莘头疼脑热,心中暗自叫苦。
这当口,老鸨突然“良心发现”,怜其多年吃苦遭罪,宣布将这凤凰楼馆赠予涪莘,自己则清点家财伴夫携子跑到南边儿逃避战乱。能带着走的尽数带走,真正带不走的,便也只有这座楼馆和凤凰楼上下几十个美貌女娘。
姑娘们皆是抱怨老鸨没人性,好歹要留些钱粮让大家活命。涪莘却言:“留下亦是无用。战乱当头,哪家店铺还肯开门经营。纵是有钱物,不过几日便给北军掠了去。有或没有并无差别。倒是粮食尚有库存,容我们多吃些时日。”
过了几日,众女娘们纷纷要求开门接客,无非向北兵妥协。涪莘想一想,道:“北兵乘胜追击,半年以来从未打过败仗。此时心骄气躁、不可一世。莫说不会对你们心生怜惜爱护,怕是霸道耍起横来连钱粮也是不会给……此时接待他们,实在是嫌命太长,自寻死路。”
众女娘听完心知在理,于是沉默不语。心中却很是为自己前景担忧。
岂料几日后,一楼中姑娘路途之中不慎撞上一位散兵,服侍一场后得金一块,引得许多女娘纷纷效仿。然而世上讲信义心肠好的人实在太少,众姑娘索金未果,反倒死伤无数,一时间凤凰楼里半数以上都挂了彩。
涪莘劝阻无果,又见其死的死伤的伤,心中苦闷,急火攻心,病情日益加重,竟发起高烧。
这夜,星辰甚少。夜半时分,涪莘自觉身上不复被火炭灼烤,神智清明,便转醒过来。
睁眼却见一人浓妆艳抹,陪坐在塌边。
涪莘唇角一勾,道:“乐微娘子……咳咳……”话未出口即被咳嗽打断,乐微娘子就势扶她坐起,拍其背以顺气,见咳止住,转首将温在食篮里的药碗端过:“本欲唤你起身吃药,不想你自己醒了来,甚好,服药罢。”
涪莘就着乐微的手喝下药汤,戏谑道:“乐微娘子可是在做傻事。我若病死了,这间楼馆自然是昔日头牌您的。”
岂料乐微黑下脸来:“事已至此,关乎存亡。你当我还会与你计较名头?”
一向最喜拈酸泼醋的昔日头牌如此正经严肃的言语,令涪莘惊愕不已,回过神来自知此时不是耍赖斗嘴之时,这乐微娘子怕是有正事相谈,“涪莘糊涂。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见她敛去嬉笑神色,乐微遂道:“城东大商贾霍明朗,与我私交甚厚,若求他出面开仓救济,可获粮些许。”见涪莘不解其意,怒道,“平日自诩聪敏警醒之人何以愚钝至此?你道眼下最为急迫者所谓何?众女娘此时同心协力,几日后粮断银废,银钱都买不到粮米,怕是连面子上的貌合神离都维持不住。真道都同你这般一心担忧大家死活?不过自顾自忧虑打算罢了,真个饿起来,她们哪里懂得同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大道理?到时外乱未平,内斗又起,你顾得哪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