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青涩惊慌的心仪姑娘,眼前的涪莘倒更像是集尽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富家贵族千金……
虽言流光把人抛,却怎生抛成这般模样?
翠茗儿转过身子,目光带着考量般地看向涪莘。
“纵然那商贾真心待你,然则数十年如一日之持久专一比一时性起之冲动热烈更难以坚守。”涪莘似是从往事中抽离出来,“你们,岂会天长地久、海枯石烂。”
“李官人与你那薄情公子自是不同……”翠茗儿话到此处,不知为何却泄了底气。
“对待心上之人最为残忍的方式,并非爱恨交织、亦不是欺骗甚至于背叛,而是在最初之时极尽宠爱,到头来……却仍逃不过逐渐疏离淡漠的命运……”涪莘面含微笑地修着指甲,“你那李大官人真心待你,我的江南公子又何曾不是真心痴恋过我?到头来,不过还是镜花水月、霁雪清风……甚么都没留下。”
翠茗儿不再言语。
“你我都是痴傻过的人儿,前半生为所思所爱倾尽所有,整颗心儿尽数掏出去送上。”涪莘淡然看向杂物间儿内陈旧的铺陈,“今后便好好为自己而活罢。若你有心向死,话已说尽,此后再不会劝你;若是还有些许心思活着,便好生活出个样子。”
翠茗儿的肩膀轻轻颤抖。
“一日入风尘,污名随百年。世人尽是凡尘眼,奈何看不穿。”涪莘把温好的饭菜递到翠茗儿面前,一片炒熟的油菜叶子沾在半盖在翠茗儿身上之薄被上,“这沾惹了油渍的被子,纵是洗过再盖,污渍亦是沾染终生。要回到从前,是不可能。”
起身向门外走去,回头轻轻叹道:“你是个聪明人,该怎么走,能如何选择路子,自个儿掂量着办罢。”
出了门去,果不其然,墨玉正立在门口。
“哟,不曾想这凤凰楼里身手第一的侍卫,原还有听墙根儿的毛病。”涪莘不丁不八地倚着墙,不伦不类地笑。
“……”墨玉神色不明地对着她,跟着她这些年岁,不曾想过她竟是清白出身,给达官显贵娶进门去又给无情抛弃,还是一点一点地抛弃……
“感动了?”涪莘依旧眯着眼,不深不浅地笑,“娘子我编的故事可是感人肺腑?”
墨玉背后一凉。
“自然是编的。”涪莘无辜地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狡黠道,“试问天底下的好故事,又有几个不是编造?你用心想一想,娘子我若真是诈死逃出府来,怎么对那位江南公子当时神情描述地如此周详,仿佛亲眼所见。自然是编得周密!”
天地间有三苦:为官、经商、寒窗苦读。
然而三苦夹在一起,也不及与泼妇吵架、同泼妇对骂来得震撼人心……倒了门楣的侍从觉得,同情花魁涪莘,自己实在无事找事。
墨玉咬咬牙根,“哼”了一声,迈步走开。
涪莘满意地笑着,追上一句:“墨玉好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