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待所

张爱萍提笔展纸,异常兴奋地书写。

诉衷情

健步登上海重楼,

看多少风流。

神臂、妙手、慧眼,

明察五大洲。

良辰到,

驾飞舟,

远洋游。

乘风破浪,

天涯追踪,

誉满神州。

随着一阵热烈的掌声和笑声,依次摇出:

钱学森、船长、戴总、牟记者等围观的同志。

钱学森风趣地:“同志们!张主任的诗写得怎样?”

“一流!”

钱学森:“张主任的字写得怎样?”

“一流!”

张爱萍:“哎,我的大科学家,你怎么也学会这一套了?”

钱学森:“哪一套啊?”

张爱萍:“唱赞歌!”

钱学森:“我可从来不唱赞歌的性 ”

张爱萍:“那你说这些话的目的呢?”

钱学森:“我感到十分遗憾!”

张爱萍一匪:“遗憾?”

钱学森:“对!我国有个传统,叫诗、书、画合一,为之三绝,真是遗憾啊!张主任是军旅诗人、书法家,就是不会作画。如果这首(诉衷情》衬底的背景:近处是我们的远望一号测量船,前进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远方是我们的发射基地,东风五号洲际导弹待命试射,那才是一幅完美的诗、书、画联袂的《诉衷情》呢!”

戴总:“我提议:由钱学森老师补画好不好?”

“好!”

钱学森:“在科学方面,我是心笨嘴拙;在艺术方面,我则是天桥的把式―光说不练!”

围观的同志发出了惬意的笑声。

牟记者:“据我所知,钱老师的夫人蒋英老师是我国著名的歌唱家,几十年来,钱老师耳濡目染,也是一位不错的男中音歌唱家。下边,请钱老师给大家自编自唱这首《诉衷情》好不好?”

“好!”

这时,一位干事慌慌张张地跑进:“张、张主任,大事不……不好了!……”

张爱萍镇定地:“慢慢说!天塌不下来。”

干事:“远望一号测量船坏了!”

张爱萍、钱学森等震愕不已。

远望一号侧U!船甲板

张爱萍、钱学森等大步登上远望一号测量船甲板,转身又快步走到船舷旁边,俯首向大海看去:

一层汽油漂浮在夜色的海面上。

张爱萍气得用手杖敲击着甲板:“船长同志,这是怎么搞的啊!”

船长:“我……有责任!”

戴总快步赶到跟前:“张主任,我已经查清了原因,和船长他们没有关系,是我们江南造船厂的责任,具体地说,是我J的责任!”

钱学森:“不要急,简单明了,说清原因!”

戴总:“一、远望一号测量船加油时, 由于油路通道很多,有的通道盖没有封闭就开始加油了。结果,油全都跑到了江里。等到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一片油海了!”

张爱萍举起手杖指着戴总:“你这个总工程师是负责造船的,还是吃千饭的?”

戴总吓得退后一步:“我……是负责造船的。”

张爱萍:“我撤了你!”

钱学森:“先不要撤职,听他把话讲完。”

张爱萍:“好!你讲,你讲!”

戴总:“下边的事故,请船长讲吧。”

船长:“在设备联调结束以后,调试人员跑到船底下机电部门,告诉冷却机操作员:‘我这里的冷水不用了,你可以关了。’操作员当即就关上了冷却机。可他不知道同样需要冷却水的雷达正在进行联调,致使一百八十雷达的C波被烧炸,损失可达十万元。”

张爱萍严厉地:“立即通知船上区队长以上的干部,到远望一号测量船食堂集合,我要严肃处理!”

远望一号侧2船L1堂

张爱萍:“你们可真行啊!还没有把我们远望一号测量船给炸了!多有本事啊!仅仅是一关冷却机,就等于把中国十个农民万元户给报销了啊!远望一号测量船的船长出列!”他用手杖指着那块空场地,“站在这里!”

远望一号测量船的船长站起身来,走到张爱萍指定的位置立正站好。

张爱萍:“部门长出列!站在船长的后边。”

部门长起身走到船长的旁边立正站好。

张爱萍:“操作手出列!”

操作手起身走到部门长的旁边立正站好。

张爱萍:“加油员出列!”

加油员起身走到操作手旁边立正站好。

张爱萍:“同志们!你们白天是怎么说的?你们就是这样让首长放心吗?你们也就是这样为祖国争光,为军队争气吗?没有几天了,远望一号测量船就要试航了,你们就是这样向党中央汇报吗?”

全体参加会议的官兵相继站起来,愧疚地看着张爱萍。

张爱萍十分动感情地,“你们知道吗?我和钱学森同志来上海,是给我们的邓副主席立了军令状的,‘失街亭’,就斩马傻!我可以向邓副主席承担一切责任,可我们的远望一号测量船能通过试航吗?我们的东风五号洲际导弹能试验成功吗?”他说着说着老泪纵横,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船长走到张爱萍的面前:“张主任!请先撤了我的职,然后我再戴罪立功。”他转过身来,看着参加会议的官兵,“同志们!我们能不能保证远望一号测量船准时试航成功?”

“能!”

钱学森:“好!不怕失败,敢于在失败中找出原因,取得胜利,这就是我们两弹一星的精神!”他巡视了一遍与会官兵,大声说,“同志们!解放前有一首歌,叫《跌倒算什么,爬起来再干!》下边,由我和张主任合唱这首歌好不好?”

“好!”

钱学森:“张主任,起个头吧?”

张爱萍点了点头,酝酿了一下情绪,放声唱道:“跌倒算什么,预备―唱!”

张爱萍、钱学森二人合唱起了(跌倒算什么》。

与会的全体官兵相继加人到合唱的队伍中。

《跌倒算什么》的歌声回响在夜幕笼罩中的万里海疆。

三座门会客厅

邓小平:“张爱萍同志,听说你真的撤了远望一号测量船船长的职了?”

张爱萍起身站起:“军中无戏言,我也请求处分!”

聂荣臻:.“你张爱萍不是武侯孔明,远望一号测量船船长也不是马诬。因为他带领全体官兵,准时完成了远望一号测量船的试航嘛!”

邓小平:“我还听说,你和钱学森同志合唱了一首《跌倒算什么》,鼓舞了士气,应当表扬嘛!”

张爱萍行军礼:“谢二位老领导!”旋即坐下。

邓小平:“东风五号洲际导弹全程试验力争取得一次成功,搞不成没有关系,试验哪有百分之百成功的!弦不要拉得太紧,要从容一些。钱学森同志,你说呢?”

钱学森:“从科学家的身份说,我是赞成你这些意见的。但是,我作为协助张主任搞东风五号洲际导弹的领导来说,我就希望一次获得成功。”

聂荣臻:“我虽然已经年过八十了,但我还是有信心的。从历史上看,我们进行过多次试验,失败的很少。东风五号洲际导弹一次实验成功还是有把握的。”

邓小平看了看情绪不高的张爱萍:“张爱萍同志,还记得去年我和你谈东风五号洲际导弹试验的事吗?”

张爱萍:“记得!您当众说了‘失街亭’,就斩马傻的话后,怕我有精神负担,就把我找去又讲了一番话。”

邓小平:“对,讲给大家听听。”

张爱萍:“您说东风五号洲际导弹全程试验总是要搞的,不搞心中无数,丢丑也要搞。我不相信美苏都是一次成功的,我们要争取一次成功。”

邓小平:“钱学森同志,我讲的这番话他对你说了吗?”

钱学森摇摇头:“没有。”

邓小平:“你为什么不讲呢?”

聂荣臻:“我最清楚:绝不丢丑!对吧?”

张爱萍:“对!”

邓小平:“你们如何确保争取一次成功呢?”

张爱萍:“为了确保五月中旬准时试射成功,我准备和钱学森等同志去西部发射场,进行认真的检查。”

李秘书走进会客厅,将一张纸条交给邓小平。

邓小平看罢纸条,笑着说:“张爱萍同志,你还记得有个叫尤才的部下吗?”

张爱萍:“记得,被‘四人帮’安插在国防科委的小爪牙迫害到美国去了,真可惜!”邓小平:“他又回来了,还说要见你。”

邓小平家的客厅

尤才身着西服革履,深沉地:“‘四五’天安门革命行动被‘四人帮’弹压之后,我只身逃到了香港,等我得到邓伯伯第三次被打倒的消息以后,我的心全都凉了!在一个朋友的资助下到了美国,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名牌大学,还得到了全额奖学金,读了硕士,又读了博士。这时,我又获悉邓伯伯第三次出山,立即给爸爸写了封信,希望他能给您说一下,允许我回来报效祖国。没有想到他啊………”

卓琳:“骂你是投靠美国的汉奸和卖国贼。”

邓小平笑了:“还亲自对我说:和你断绝父子关系,以示与你划清界线。”

尤才惊愕地:“您和阿姨同意了?”

卓琳:“不同意!”

邓小平:“先不说你们父子间的小事了,告诉我:你加人美国籍了吗?”

尤才:“没有!”

卓琳:“拿到美国绿卡了吗?”

尤才:“拿到了!”

卓琳:“这下就更难做你父亲的工作了!”

尤才:“可我是为了在美国生存啊!另外,我……”

邓小平:“你怎么变得吞吞吐吐了?”

尤才:“我为了方便结婚。”

卓琳:“好啊!结婚了,也不把媳妇一块儿带来,让我和你伯伯好好地看看?”

尤才:“我不敢!”

邓小平:“为什么?”

尤才:“她是美国人。”

邓小平:“是蓝眼睛的,还是黑眼睛的?”

尤才:“是蓝眼睛的美国姑娘。”

邓小平听后大笑不止:“好小子,当了美国人的女婿了!行,有办法!”

卓琳:“还有办法呢!这样一来,他父亲就更不认他这个儿子了。”

邓小平:“他不认,我认;我连这个美国儿媳妇也认。告诉伯伯,你这次回国做什么来了?”

尤才:“我那个美国的老丈人是从事航天事业的董事长,他听了你访美时的答记者问以后,就鼓动我带上他女儿到中国投资。去年,我看了深圳办特区的消息之后,就决定拿着美国老丈人的钱到深圳创业。”

邓小平:“好!好哇!在深圳建厂了吗?”

尤才:“刚跑完了建厂的各种手续。”

卓琳:“还需要你邓伯伯帮什么忙吗?”

尤才:“需要。我脱党五年了,又拿了美国的绿卡,还讨了一个美国媳妇,重新人党的可能性还有吗?”

邓小平:“不好说。”

尤才:“那你能派一个懂科技的党员给我吗?”

邓小平:“做什么?”

尤才:“给我未来建成的企业当政委。”

邓小平笑了:“这倒是一个新课题。”

卓琳:“是啊,今后在深圳,在全国都会有中外合资企业,或者是外国独资企业,在这种企业里,党组织如何发挥作用?工会组织如何为中国工人谋福利?”

邓小平:“我的意见还是那句老话,先生孩子后教育。尤才,你先在深圳把这家美国独资企业办起来,然后我再帮着你把它完善起来,好不好?”

尤才:“好!”

卓琳:“听说深圳原来是个小渔村,没有美国式的夜生活,你那个美国夫人过得惯吗?”

尤才:“她常住在香港,隔三差五地到深圳转转。就是我和那些南下创业的知识分子,一到夜幕降临,我们就躺在简易的工棚里,数着天上的星星打发日子。”

邓小平:“你们怎么打发周末的日子呢?”

尤才:“我们就自发地聚集在深圳郊外的一个土台子上,唱着家乡的歌曲,思念远方的亲人。”

卓琳:“你唱什么呢?是你们赣南的民歌吗?”

尤才:“不!我唱当年两弹一星的功臣们,在戈壁滩上艰苦创业的时候最爱唱的歌。”

邓小平感情地:“今天,你就给伯伯和阿姨唱一唱吧!”

尤才点了点头,缓缓地站起身来,他两眼满含着泪花小声地吟唱:

在那遥远的地方,

有位好姑娘,

人们走过了她的帐房,

都要回头留恋的张望。

她那粉红的小脸,

好像红太阳,

她那美丽动人的眼睛,

好像晚上明媚的月亮……

邓小平的魔院

张爱萍拄着拐杖走在庭院的雨路上。

张爱萍被这熟悉的歌声吸引了,他驻足倾听。

张爱萍自语地:“对,是尤才这小子唱的!”他说罢合着

尤才的歌声唱了起来。

我愿抛弃了财产,

跟她去牧羊,

每天看着她那粉红的笑脸,

和那美丽金边的衣裳。

我愿做一只小羊,

跟在她身旁,

我愿她拿着细细的皮鞭,

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

邓小平家的客厅

尤才站在客厅中央,一边唱一边淌着泪水。

邓小平坐在沙发上,情难自禁地击拍合唱。

卓琳坐在沙发上,十分动情地唱着。

张爱萍一边唱一边走进,他一看客厅中的气氛身不由己地站在门口,放声唱了起来。

歌声结束了,尤才突然放声地哭了。

张爱萍震愕地:“尤才!你怎么哭了?”

邓小平低沉地:“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就让他哭吧!”

尤才抬头看见了张爱萍,哭叫了一声:“张主任!”扑到张爱萍的怀抱里失声地哭了。

张爱萍抚摸着尤才的身背,近似自语地:“我知道,你们在戈壁滩上创业的时候,天天见到的是黄尘扑面的沙尘暴,夜夜听见的是鬼哭狼嚎似的风声,见不到一个姑娘,只有唱着这首《在那遥远的地方》,为了祖国早一天有自己的卫星和导弹,尽献自己的青春和力量……”他因过分激动再也说不下去了。

尤才仰起泪脸:“张主任,我无论走到什么地方,都在默默地唱着这首《在那遥远的地方》,思念着那些继续战斗在戈壁滩上战友……”

张爱萍用力拍了一下尤才的后背:“好小子,我不管你邓伯伯是什么态度,我这个科委主任批准了,明天跟着我再去戈壁滩,检查我们的东风五号洲际导弹发射前的准备。”

尤才:“张主任!我……”

张主任看了尤才胸前的领带, 自言自语地:“我懂了,我全都懂了。”

邓小平:“你一点也不懂。如今的尤才已经是美国人的女婿了,向深圳引进了第一家美国的独资企业。”

张爱萍有点伤心地:“你邓伯伯搞改革开放,办特区,你尤才就紧跟时代的潮流,找美国人当老丈人,引进美国的独资企业。我张爱萍这把老骨头,是决心扔在戈壁滩上了!邓主席,再见!”说罢转身拄着拐杖走了出去。

尤才看着远去的张爱萍,叫了一声:“张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