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辑(1 / 1)

周恩来在重庆 王朝柱 5839 字 2个月前

重庆黄山风景区外晨

蒋介石一边缓缓踱步一边对身旁的戴笠说:“近期,你在重庆以外的地方干得很不错,要重奖那些诱捕共党、清除一切左派分子的部属!”

戴笠就像是一条哈巴狗似的紧紧依傍着蒋介石,得意地说:“是!我一定坚决落实校长的示谕。”

蒋介石:“对于背叛共党的一切叛徒,决不委以重任。”

戴笠:“学生知道校长平生最恨的是变节者。”

蒋介石:“这是因为他能背叛共党,也就能背叛国民党。像共党的创始人陈公博、周佛海之流,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戴笠:“学生记下了!”

蒋介石:“重庆的情况怎么样?”

戴笠:“不知何故,文化工作委员会的那些名作家、名艺术家都相继离开了山城,飞往昆明、香港等地。”

蒋介石:“你知道是什么原因吗?”

戴笠:“担心事态的发展殃及自己,遂趁机远走高飞了!”

蒋介石:“这就是中国大多数知识分子的特性:你对他宽容一点,他的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你要把脸色稍微一变,他就赶紧把尾巴夹了起来。”

戴笠:“对!对……弟兄们一动刑,有的吓得连尿都往裤子里尿。”

蒋介石不无蔑视地笑了:“戴笠,你打算怎么整治重庆的治安啊?”

戴笠:“报告校长!上层的文化人,先排队造册,一俟居里飞离重庆,一网打尽;下层的报摊、书店等地方,由当地的袍哥去处理。”

蒋介石:“好!一定要密切关注那些和中共联手破坏召开参政会的人。”

戴笠:“是!”转身走去。

蒋介石驻足一棵高大的黄葛树下,微闭双眼,有伸有展地做着深呼吸。

红岩村大有农场外日

周恩来、董必武在菜地中一边采摘果蔬一边交谈。

周恩来:“董老,我们必须清醒地看到:一方面蒋介石为召开参政会议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另一面呢,他又暗自加紧迫害革命左派的步伐。”

董必武:“所以,我们要利用召开参政会议的空间,抓紧有关同志自重庆撤退的事情。”

周恩来:“自从我们七位参政员的信送给有关参政员后,一些小党派和同情我们的参政员四处游说,要求蒋某人一定要我们出席。”

董必武:“听说,给蒋某人增加了很大的压力。”

周恩来:“当然,最大的压力是来自罗斯福总统的特使居里,他经常和出生在四川的戴维斯找有关人士谈话,把堂堂的蒋委员长晾在了一边。”

董必武:“多疑的蒋介石就不得不黯然自问:居里的葫芦里到底装的是什么药呢?”

周恩来:“所以,我们就更要加大压力,从政治上把蒋某人搞得求助无门!”

这时,龚澎走来:“周副主席!据戴维斯他们说,蒋委员长又有好戏看了!”

周恩来:“知道戏的内容吗?”

龚澎:“不知道!”

周恩来:“你们要和驻华的美国记者,尤其是像戴维斯、谢伟思这些出生在四川的美国记者加强接触,提前把居里和蒋介石将要上演的戏弄到手。”

龚澎:“是!”

黄山别墅草坪外日

蒋介石一动不动地站在雾中,蹙着眉头似在想些什么。

王世杰大步走来:“总裁!自从中共致参政会的信函公开之后,黄炎培、张澜、沈钧儒、章伯钧等参政员就像炸了锅似的,要求我这个秘书长满足中共的一些要求,把这届参政会开成一个团结对敌的会。”

蒋介石:“这些老顽童,就会有这样的书生之见!”

王世杰:“总裁的意思呢?”

蒋介石:“第一,他们敢于如此而为,是有居里在后边撑腰;第二,他们认为我蒋某人为了获得美援,只能乖乖地听命于美国人的。”他冷漠地笑了笑,“他们谁也不想一想,居里走了以后呢?”

王世杰:“总裁,您可否约他们一谈呢?”

蒋介石:“再看一看!”

王世杰:“是!”转身离去。

蒋介石自言自语地:“秀才造反,一百年也不成。”

宋美龄快步走来:“达令!快回去换装,准备接见美国总统特使居里阁下!”

蒋介石不悦地:“夫人,请代表我回绝他:就说这几天太忙,没空!”

宋美龄:“不行!”

蒋介石:“我说行就行!我是中华民国的元首,不是他居里手中的玩偶!”

宋美龄:“达令!今天居里造访,是转送罗斯福总统写给你的亲笔信。”

蒋介石一下怔住了。

黄山别墅客厅内日

蒋介石身着戎装站在客厅中央。

宋美龄依然身着旗袍笑容可掬地站在蒋介石一边。

居里在戴维斯的陪同下走进,双手捧着一封火漆封好的信封,说道:“这是我国总统罗斯福阁下写给蒋委员长的亲笔信,请收下。”

蒋介石双手接过罗斯福的亲笔信,转给身旁的宋美龄,然后指着沙发:“请坐下谈!”

居里和戴维斯坐在对面的沙发上。

蒋介石落座之后,小声地说:“夫人!把罗斯福总统来信的主要内容讲一下。”

宋美龄边看信边说:“罗斯福总统十分关心中国抗战局势的发展,他明确表示:不赞成再发生打新四军的事件。”

同时,戴维斯在居里耳边小声翻译。

居里:“委员长阁下,罗斯福总统还在电话中说,共产党能不能出席即将开幕的参政会,是国共合作的标志。而国共能否合作,又是美国考量能否援华的条件。”

蒋介石强作笑颜地说道:“请转告罗斯福总统,我一定尽力说服共产党出席参政会。”

居里:“你能满足中共提出的那个十二条吗?”

蒋介石故意地反问:“什么十二条?怎么我不知道?”

居里笑着说:“看来,委员长的消息还不如我这个美国人灵通哟!”

蒋介石故作生气地:“我一定要查询!”

居里:“据说张澜、黄炎培这些颇有声望的参政员,对能否开好这次参政大会也有疑虑。”

蒋介石:“请放心,我会消除他们心中的疑虑的。”

居里:“很好!借用你们中国的一句话说:我要留在重庆听其言、观其行了。再见!”他站起身来,与蒋介石、宋美龄握过手后走出了客厅。

戴维斯用四川话说:“我要提醒委员长,空炮放不得哟!”大步走出了客厅。

蒋介石又气又急,解开戎装上衣的扣子,骂道:“娘希屁!一个小小的翻译竟敢和我开玩笑。”

宋美龄:“达令!你不常说小不忍则乱大谋嘛,你就权且忍了吧!”

蒋介石:“咳!洋鬼子也会狗仗人势哟……”

蒋介石官邸内日

蒋介石身着中山装,十分谦逊地说:“在座的都是中华民族的精英之士,其中张表老、黄任老,还有沈钧老等,都是我的学长;就说比我年少的梁漱溟、章伯钧等同仁,我们也相识有年了!今天,既然是熟人见面,我们就不要有什么隔阂,好不好?”

在蒋介石的讲话中摇出与会者:张澜、黄炎培、沈钧儒、梁漱溟、章伯钧等与会者不同的表情。

蒋介石:“今天,我们相见就一项内容:如何才能开好即将召开的参政会呢?在你们发言前我只想说这样一句话:不要纠缠以往,多为未来团结抗战贡献智慧。”

王世杰补充道:“事实上,过去的事是讲不清楚的,谈多了只能影响团结。”

蒋介石:“王秘书长说得对!就说诸位关心的国共关系吧,如果从第一次国共合作算起,谁能讲得清楚?”

与会者沉默不语。

蒋介石:“张表老,您是川北圣人,又有敢于直言的美誉,怎么样?用军人的话说:您老先打头炮!”

张澜:“既然委员长点了将,我就先讲。我们这些人,是真心希望开好这次参政会的。为了化解国共之间的分歧,我建议请中共驻重庆的代表周恩来先生参加参政会主席团。”

蒋介石:“你们都同意张表老的建议吧?”

“同意!”

蒋介石:“好!我也同意。”

黄炎培:“为了充分发挥参政会的民主、监督的作用,我建议在参政会下面设立一个特别委员会。”

蒋介石:“有哪些人士参加呢?”

黄炎培:“必须具有广泛的代表性,除去有各界人士的代表外,一定要有中共方面的人士参加。”

蒋介石:“绝无问题!关键是我答应了这些条件,中共方面的七位参政员能出席参政会吗?”

与会成员面面相觑,谁也不愿回答。

蒋介石:“怎么样?由你们出面去做我的老部下周恩来先生的工作,可以吧?”

“可以!”

蒋介石:“很好!下边,我们接着谈。”

黄炎培大门前外日

黄炎培站在门口,望着驶来的轿车。

轿车戛然停在门前,警卫员小刘急忙跳下轿车,十分麻利地打开轿车后门。

周恩来步出轿车,边说“黄任老!”边快步迎过去。

黄炎培紧紧握住周恩来的手,热情地说:“周公亲莅寒舍,不胜荣幸。”

周恩来抽出手,轻轻地搀着黄炎培真诚地说:“黄任老是长辈,我自应登门求教为是。”遂搀着黄炎培走进大门。

黄炎培有点迫不及待地说:“今天,蒋先生把我们几个热心国共两党团结的人找了去,就贵党出席参政会,以及组织各党派委员会等事宜交换了意见。请周公来,也是为了就这些问题交换意见。”

周恩来:“谢谢黄任老,我们还是进屋再谈吧!”

黄炎培:“好,好!”

周恩来搀着黄炎培穿过庭院向正房走去。

黄炎培的客厅内日

黄炎培热情地说道:“蒋先生请我们向贵党转达他的意见:一、真诚地希望中共七位参政员出席会议;二、蒋先生赞成在参政会下成立一个由各党派参加的咨询性质的组织。我们这些人出于民族大义和抗战的责任,也希望中共能答应参加。”

周恩来:“我们的态度是清楚的,只有在我党提出的‘十二条’有满意的解决后,才能出席参政会。”

黄炎培:“蒋先生做了让步,请你参加主席团。”

周恩来笑了:“这对我而言,是一件不足道哉的小事。关键的问题是我们要蒋先生兑现‘十二条’。”

黄炎培:“我记得沈钧儒先生早就对你说过,你们这‘十二条’可不可以做些修改呢?”

周恩来:“我已经报告党中央,我想是可以做局部的改动的。一俟收到中央的回电,我就会向黄任老报告。”

黄炎培:“谢谢!”

周恩来:“说到筹组各党派特别委员会,我们也有所耳闻。如果仅仅是在参政会下的一个咨询机构,对反对独裁统治、实行民主政治会有多大作用呢?”

黄炎培:“有总比没有好吧?”

周恩来:“差矣!”

黄炎培:“你们需要一个什么样的特别委员会呢?”

周恩来:“我们党需要这样的特别委员会:一、每党派代表一人;二、委员会讨论各党派关系及国家大事为其任务;三、委员会不属于参政会;四、我党参加特别委员会,我也可出任代表。但在‘十二条’没有得到满意解决前,我们依然不出席参政会。”

黄炎培失望地摇了摇头:“难啊!”

周恩来:“黄任老,我想请您向朋友们转达我们的两句话,可以吗?”

黄炎培:“当然可以!”

周恩来:“第一句:不要上当,免得被各个击破。”

黄炎培有些沉重地点了点头。

周恩来:“第二句:不吃嗟来之食。”

黄炎培一怔,自语地:“不吃嗟来之食?……”

周恩来:“对!把话讲白了吧,蒋先生施舍的饭是不好吃的!换句话说,你们这些到过东洋、西洋的学者和名流,为什么不向人家学习,在国共两党之外,成立一个完全代表自己政治主张的组织呢?”

黄炎培笑了:“真是英雄所见略同!不瞒周公说,我们近期就组织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民间组织,名字嘛,暂叫中国民主政团同盟。”

周恩来:“有哪些人参加?”

黄炎培:“张澜、梁漱溟、章伯钧、罗隆基等人,他们希望我来牵头,我却属意张澜先生。”

周恩来:“好啊!我相信我们的同志——尤其是延安的毛泽东同志一定会高兴的!”

蒋介石官邸内夜

蒋介石在生气地打电话:“好!好……他这叫趁火打劫!”他啪的一声挂上了电话。

蒋介石站起身来一边踱步一边异常烦躁地自语:“岂有此理!欺人太甚……”

张冲走进:“蒋先生!”

蒋介石雷霆大发地:“我都知道了!请他周恩来进主席团,不行;允许他们成立一个特别委员会,他周恩来想把它变成与我分庭抗礼的第二个共产党!算了,算了!一切都算了!”

张冲冷静地:“蒋先生,再有几天,参政会就要开幕了,如果中共七位代表不出席,那大批的美援……”

蒋介石歇斯底里地:“要!一定要……”

张冲:“可一旦居里回到美国……”

蒋介石:“不行!不行……”他顿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张冲:“蒋先生,我们还是采取忍为高的策略为好。”

蒋介石:“你说,我们还能怎么个忍法?”

张冲:“欲将取之,必先予之。为了换取中共七委员出席参政会,我们必须让步。”

蒋介石:“你说我们怎么个让法?”

张冲:“蒋先生先息怒,然后再一块儿计议。明天一早,我就带着这个方案去找周恩来。”

蒋介石:“好吧!”

曾家岩周恩来卧室内晨

周恩来坐在桌前昏暗的灯光下阅看电文。

有顷,周恩来取出手绢擦了擦眼睛,自语地:“我的视力怎么越来越差了呢!”

邓颖超一面站在床前叠被褥一面说:“这几个月来,你老是没有白天黑夜地看材料,起草电文,视力能不下降嘛!”

周恩来:“小超!来,给我念念主席发来的这段电文。”

邓颖超接过电报念道:“……中共参政员不出席会议,蒋介石无可奈何。第一,皖南事变蒋错了,举国皆知;中共以不出席抗议没有错;第二,中共已提出让步条件,蒋不答应,其曲在彼;第三,若蒋由此发动更大破裂行动,其曲更在彼,更于彼不利;第四,国际形势对蒋不利;第五,国内形势,彼方对我绝无办法,我毫无所惧。只要熬过目前一关,就有好转可能。”

周恩来:“就按主席说的办!参政会就要开幕了,看他蒋某人还有什么办法。”

童小鹏走进:“周副主席!张冲求见。”

周恩来一怔:“也太早了一点吧!”

邓颖超:“可能蒋某人有点六神无主了!”

周恩来:“好!我这就下楼与张冲会谈。”

邓颖超:“可你还没吃早点呢!”

周恩来笑着说:“我想淮南先生也没有用早点。小鹏,请厨房准备两份早点,我和淮南先生边吃边谈。”

周公馆会客厅内晨

茶几上摆着一盆白米粥、一碟四川泡菜。

周恩来、张冲隔茶几而坐,每人捧着一只盛满白米粥的饭碗在喝粥。

周恩来就像是一位兄长似的给张冲夹泡菜:“淮南先生,这泡菜是红岩村大有农场的刘太太送的,味道好极了!”

张冲愁眉苦脸地摇摇头,遂又把粥碗放在茶几上:“周先生,我真的吃不下去啊!”

周恩来:“一定要把这碗白米粥吃下去。听我说,这几个月来,你的面色可真不好看啊!”

张冲不情愿地又捧起粥碗:“我能好嘛!”

周恩来:“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用句古语说:你要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张冲终于喝完了这碗白米粥,往茶几上一放:“周先生,快放下饭碗,你我书归正传吧!”

周恩来:“好!”他把摆在茶几上的粥盆、粥碗、一碟泡菜收拾好,迅速地送出会客厅。

张冲看着这一切,动情地摇了摇头。

有顷,周恩来走回会客厅:“淮南先生,条件有限,照顾不好,请多多见谅。”

张冲感动地说道:“如果我不是亲眼所见,谁说我也不相信这一个周恩来。”

周恩来笑了:“在延安,上自毛主席和朱总司令,下到每一个战士都这样。用毛主席的话说:这叫自力更生。”

张冲怅然地叹了口气:“周先生!就算我求你了,请你收回中共七位参政员的公函,准时出席国民参政会。”

周恩来肃然正色地:“求也没有用!中共七位参政员的公函不能撤回。”

张冲倏然站起:“周先生!为了国家计,只要你们撤回七位委员的公开信,我给你下跪也可以!”

周恩来蓦地站起,表情严峻地说:“淮南先生!这不是个人问题,而是政治问题。在新四军问题之后,政治压迫,军事进攻,我们确无让步可能。”

张冲:“根据各方意见,蒋先生决定做一些让步。”

周恩来:“请讲!”

张冲:“一、军事办法,十八集团军以正规军开到黄河以北,其他游击队完全留在华中,再归还一军的番号,以补新四军的缺,归还叶挺和其他干部,边区或冀察政权照前议;二、参政会改请董必武、邓颖超出席;三、军事进攻停止,政治压迫要总解决,请蒋先生负责纠正,再不许发生新事件;四、为了互信,我负责联系蒋先生与你面谈。”

周恩来:“就这些吗?”

张冲:“就这些!”

周恩来:“你方才所提具体条件,我可以报告中共中央,但没有必要收回公函,更没有必要见蒋。”

张冲感叹地说道:“周先生!你可真是一位重气节的共产党人啊!”

黄山别墅客厅内日

蒋介石双手抱头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

宋美龄踩着楼梯从二楼缓缓地走下楼来,她一看蒋介石的样子,关切地问道:“达令!你不舒服了?”

蒋介石依然抱着头答说:“我能舒服得了吗?”

宋美龄:“是感冒了吗?”

蒋介石蓦地仰起头来,暴躁地答说:“对!不过,我得的是政治感冒。”

宋美龄一怔:“什么,你得的是政治感冒?”

蒋介石:“是的!”他站起身来,边踱步边自语,“周恩来啊周恩来,你可真会借势和造势啊,把我完全逼到死角里了!”

宋美龄:“达令说得一点也不错!这些天来,我左想右想,怎么也和西安事变时的周恩来联系不起来了。”她沉吟片时,遂又叹了口气说:“阿哥从美国又打来长途电话问我:中共七位委员是真的不出席参政会了吗?”

蒋介石:“告诉他:基本上是真的了!”

宋美龄:“那可就糟了!……”

蒋介石:“美援就会受阻!对吧?”

宋美龄:“对!”

这时,桌上的电话铃声响了。

蒋介石随手拿起电话:“喂!你是谁啊?”

远方出现戴维斯打电话的画面:“我是翻译戴维斯,居里阁下让我问一下:参政会能准时开幕吗?”

蒋介石怒火猝起:“请问王世杰秘书长去!”他用力把话筒摔在茶几上。

话筒中传出悠长的忙音。

宋美龄伸手拿起话筒放在电话上。

说来也巧,电话铃声又响了起来。

宋美龄随手拿起电话。

蒋介石生气地说道:“不接,这个狗仗人势的洋鬼子!”

话筒中传出:“蒋先生!我不是狗仗人势的洋鬼子,我是张冲,有重要的事情向你报告。”

蒋介石一把夺过话筒:“喂!淮南,有什么重要的事啊?”

远方现出张冲打电话的画面:“蒋先生!我刚刚接到周恩来的电话,说接到了毛泽东的回电,让我去一下。”

蒋介石:“周恩来讲了毛泽东回电的内容了吗?”

张冲:“没有!”

蒋介石:“去吧!愿基督给我们带来好运。”他挂上电话,下意识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

周公馆会客室内日

周恩来拿着一份电文:“淮南先生,你看吧,这是毛主席发来的电文。”

张冲一怔,遂微微地摇了摇头。

周恩来:“没有什么保密的,看吧!”

张冲接过电文边看边小声念道:“一、非十二条有满意解决并办理完毕确有保证之后,决定不出席参政会。二、张冲所提条件不能接受,七参政员公函不能撤回。三、如彼方有诚意解决问题则应(甲)参政会延期两个月开会,(乙)在两个月内解决十二条及一切悬案,(丙)派机送恩来回延开会以便讨论彼方意见。”他双手把电文还给周恩来。

周恩来:“读后有何感想?”

张冲:“等于破裂。”

周恩来:“但责任在国民党。我党为挽救破裂,方才提出十二条。”

张冲:“我无以为答。”

周恩来:“淮南先生,中央要我回去讨论。”

张冲:“你如回去,他们又要说你们破裂了。”

周恩来:“你们不让我回去岂不更表示压迫?”

张冲:“可否你回去讨论,参政员公函也要撤回,董必武、邓颖超两位可出席参政会?”

周恩来:“这万万做不到!这样做将成为历史上的滑稽剧,不是侮辱我们吗?”

张冲:“董必武、邓颖超二位委员不出席,他们不会让你回去的。”

周恩来:“我本来就准备在此待捕的!”

张冲:“即使董必武、邓颖超只出席一人也好嘛!”

周恩来不无讥讽地说:“国民党请客吧,被请者为‘奸党’,还要客来捧场,岂不是侮辱?”

张冲:“你的最后意见呢?”

周恩来断然地:“出席是不可能的!”

这时,童小鹏带着一位头戴斗笠、身着破衣的青年走进,愤怒地:“周副主席!您看他是谁啊?”

周恩来转身一看:

青年摘去罩在头上的斗笠,原来是画家张文。

周恩来大惊:“张文!”

张文叫了一声:“周副主席!”他扔掉手中的斗笠,扑到周恩来的怀抱中放声号啕。

周恩来悲愤的泪水顺着面颊潸然而下,他拍了拍张文的后背,低沉地说:“张文!不要哭,你是怎么逃回重庆的?”

张文昂起头,撕开上衣的一角,取出一张纸条:“你看吧!这是叶军长写给你的。”

周恩来接过纸条一看,小声念道:“周:张文知悉一切,请他详告。希夷。”他收好纸条,含泪说道,“张文,你就把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好吗?”

张文:“好!”他伸出衣袖擦了擦满面的泪痕,说道,“事情还是从新四军突围大血战讲起吧……”

(渐渐化出……)

狮形山山头外夜

狮形山下响着激战的枪炮声,以及喊话声:“新四军的弟兄们别打了,我们这里准备了饭菜,你们下来吃吧!”

叶挺昂着头,无限悲愤地望着皖南这漫漫的长夜。

有顷,项英、周子昆、袁国平、饶漱石等相继走了过来,谁也不讲一句话。

叶挺:“我是新四军军长,中央又临时决定把这副重担交由我来负责,因此,一切成败都由我来担承。”

与会的所有指挥员沉默不语。

叶挺:“方才,党中央又发来电报,指示我们分批突围。现在,我们就按照党中央的指示,立刻组织部队分批突围。大家有什么不同见解吗?”

“没有!”

叶挺:“你们都是共产党员,为了保存革命的种子,凡是愿意当突围司令的,就当突围司令吧。带干部、带兵、带多少人突围,都由你们自己决定。突围的方向也由自己选择。可以到苏南、江北,也可以到徽州打游击。”

这时,与会的同志传出悲壮的哽咽声。

叶挺:“请暂时忍住你们的英雄泪吧!党中央指示我们保存骨干,我们幸存的每一个人,就是一个饲养员、炊事员,也是革命骨干,都应该好好保护,突围出去,保存下来。你们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了!”

叶挺:“下边,由参谋长下达具体的突围任务!”

周子昆:“方才,我根据叶军长的指示,就各纵队突围编组和突围方向,以及突围的时间和步骤,已经分别下达了命令。时下,就剩下我们军委机关的突围编组和突围方向没有定下来,需要军部首长……”

叶挺生气地:“你知道不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没有时间再开会商量了!”

周子昆:“知道!”

叶挺:“你先拿个方案出来!”

周子昆:“军部分两批突围:第一批由叶军长和饶政委带队,第二批由项政委、袁主任和我带队。”

叶挺:“就这么定了!饶政委,来,我们二人唱着《新四军军歌》为项政委、周参谋长、袁主任送行!”他说罢带头唱起了《新四军军歌》。

接着,饶漱石也唱起了《新四军军歌》。

项英、周子昆、袁国平一边唱着《新四军军歌》一边与叶挺壮别,踏上突围的征途。

《新四军军歌》响彻云霄,震撼了夜幕中的狮形山。

项英、周子昆、袁国平等渐渐地消失在长夜中。

叶挺那愤怒的眼中淌下了行行英雄泪。

《新四军军歌》的余音似在狮形山上盘绕。

激战的枪炮声却越来越响。

这时,山下又传来了声声不息的喊话:“新四军的弟兄们!我们欢迎你们派人下山谈判,重归旧好,共同抗战——!”

叶挺像是一棵青松不为所动,屹立在山上。

饶漱石看了看叶挺,小声地:“叶军长!我们带上警卫员突围吧?”

叶挺断然地:“我早就说过了,要走你走,我不能跟着你们走。我是新四军军长,还有这么多的干部没有走出去,我要负责到底。”

这时,山下的喊话声越来越响了。

饶漱石:“叶军长,你听?”

叶挺:“我早就听到了!我们抗日打鬼子,到底犯了什么罪?惹得他们拿机关枪、大炮打我们?我死了就好,我不死就要到重庆找蒋介石去!”

饶漱石:“你的气节令人感动。但是,党中央在十二日分批突围的电报里明确指示:同时要注意与包围部队首长谈判。你下山和他们谈判,是执行中央的电示,将来我也可以为你证明:为减少牺牲,保存干部,才这样做的。”

叶挺沉默不语。

在《新四军军歌》的乐声中送出张文的画外音,同时化出有关的画面:

“叶挺军长在饶漱石等同志再三的劝说下,抱着执行党中央的指示下山一试的想法,终于造成了遗恨终生——下山谈判惨遭诱捕的下场。接着,叶军长带着我和警卫人员又被押到上饶集中营七峰岩监狱一座庙堂里。也就是在这时,他收到了蒋介石签署的命令:宣布新四军为叛军,取消新四军番号,将叶挺革职,交军法审判。从这天起,他每天在监狱中高唱岳飞的《满江红》。一天夜里,他突然被看守带走,出席了顾祝同的一个宴会……”

宴会厅内夜

一桌丰盛的酒席摆在宴会厅的中央。

顾祝同陪着叶挺走进,客气地:“希夷!今天我是特为你压惊、洗尘。请坐!”

叶挺、顾祝同分宾主落座。

顾祝同:“希夷,今天你我只谈友情。来!端起酒杯,为我们当年跟着委员长北伐所取得的辉煌战绩,干杯!”

叶挺冷峻地:“恕不奉陪!”

顾祝同故作愕然地:“你……”

叶挺:“墨三!新四军是人民抗日军队,共产党是人民抗日党派,你们那么多的精良部队,为什么不上前线打日本,却专打艰苦抗战的新四军?我们按照你们指定的路线北撤,怎么是不服从军令?怎么又是叛变?你们做出袭击抗日军队这种亲痛仇快的事,岂不是伤天害理?”

顾祝同:“希夷啊,我也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又不是共产党员,何必替人受过呢?委员长很器重你,只要你能声明一下事变的责任不在政府而在中共,便可恢复自由,第三战区副司令长官一职你也可屈就。”

叶挺拍案而起:“请收起这一套吧!我替谁受过?共产党有什么过?当前是国家危难存亡之秋,我叶挺只想抗日,别无他念。你们反复无常,不顾国共合作一致抗日的诺言,陷害新四军,我怎能和你们饮酒叙说友情呢?”

顾祝同肃然变色:“希夷!你这样做,就不想一想自己的后果吗?”

叶挺:“我早想过了!不是已经宣布我叛变、革职、交军法审判吗?我等着你们公开审判,我要将事实真相公诸全国,只要人民了解我叶挺,要杀要关随你们去吧!”

顾祝同:“真遗憾,看来我这桌酒席是白准备了。”

叶挺起身大步走去。

宴会厅门口的两个宪兵急忙跟了出去。

顾祝同不无感慨地说:“希夷就是希夷啊!……”

在张文的画外音中送出有关的画面:

“叶军长的凛然正气,感动了一个部下和一个看守,愿意为他做些事情。在一个深夜之中,正当我去解手的时候,叶军长突然也走进了茅房……”

简易的厕所内夜

张文正向木桶中撒尿。

叶挺悄然走进,捅了一下张文的后背,小声地:“张文!”

张文转过身来,激动地:“叶军长!”

叶挺示意静声:“听我说,你今晚就准备逃出集中营。”

张文:“行吗?”

叶挺:“行!集中营中有我的一个部下,他同情我们的遭遇,经常给我送些烟酒。我告诉他,需要把我的情况告诉当年的周主任,他说愿意帮我这个忙。经商议,你今夜就上路,他带人追赶,对天鸣枪,放你出走。”

张文:“行!”

叶挺取出一张纸条:“这是我写给周公的,他认识我的笔迹,看后会相信你说的一切。”

张文接过纸条藏好。

叶挺取出五块大洋:“这是他送给我的零用钱,你带上它,先换一身老百姓衣服,剩下的当盘缠。”

张文接过五块银元放进口袋中:“你还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吗?”

叶挺:“你就对他说:我最敬仰文天祥,我会铭记文天祥的诗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另外,我记得文天祥就义前只有一个请求:那就是对着南方三拜九叩,算是对南宋王朝最后的忠诚。如果我叶挺也有那一天,我只请求让我面朝西北就义,算是我向延安作最后的道别!”

张文:“叶军长!”

叶挺:“上路吧!”

张文行军礼,转身走出厕所,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庙中内夜

叶挺在庙堂中缓缓踱步,似在倾听。

有顷,远方传来几声枪响,他凝思有顷,遂加快了踱步的节奏。

叶挺终于平静下来,站在窗前哼起了《满江红》。

顷许,窗外传来话声:“叶军长,放心地睡吧!”

叶挺微微地点了点头,朝着木板床走去。

(渐渐隐回……)

周公馆会客厅内日

张文双手捧着两块银元:“周副主席!这是叶军长送给我的,还剩下两块,您就收下吧!”

周恩来双手接过两块银元,十分感动地问:“张文!那你又是怎么回到重庆来的呢?”

张文:“我逃到长沙以后,用一块银元买了画夹、画笔和纸,一边给人家画像换饭吃,一边随着流民往重庆逃难!”

周恩来转过身来,愤怒地质问:“淮南先生!你都听见了,你也看到了,你有何感想啊?”

张冲:“我真的非常敬佩叶军长的人格,我更敬仰叶军长说的这句话:如果我叶挺也有那一天,我只请求让我面朝西北就义,算是我向延安作最后的道别!”

周恩来:“淮南先生!我理解你此时此刻的心情,可你能理解我们为什么不出席参政会了吧?”

张冲沉重地点了点头。

周恩来:“请你转告蒋先生:我代表全体八路军和新四军指战员强烈要求:必须释放叶军长!”

张冲:“我一定转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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