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辑(1 / 1)

周恩来在重庆 王朝柱 6089 字 2个月前

马寅初寓所门前外晨

天低云暗,落叶飘零,数只乌鸦在树上呀呀叫着。

一辆黑色轿车飞驰而来,戛然停在门前。

乌鸦惊叫,展翅远飞,飘下数片落叶。

一个宪兵跳出车门,十分麻利地打开轿车后门。

吴团长走出车门,整了整军服,大步走进门去。

宪兵摸了摸别在腰间的手枪,哼着小调在门口走动。

马寅初家的客厅内晨

马寅初穿着睡衣,在室内慢慢地踱着步子。

王仲贞端着一碗米粥走出,抱怨地:“寅初,没有牛奶了,你就凑合着喝碗粥吧!”她说罢放在茶几上。

马寅初:“夫人!这世道能喝碗粥就不错了。”

王仲贞叹了口气,说道:“咳!再这样闹下去啊,恐怕连粥也真的是喝不上了。”

马寅初惨然一笑,近似玩笑地说:“夫人,你再这样跟着我发牢骚,剩下的就是坐监狱了。”

王仲贞:“只要我能陪着你,坐监狱也不怕!”

这时,客厅门外传来敲门声。

马寅初一怔:“说不定真应了那句老话:说曹操,曹操到。夫人,开门去!”

王仲贞走到门前,轻轻地打开屋门一看:

吴团长皮笑肉不笑地站在门前,问道:“这是马寅初院长的寓所吧?”

王仲贞强压着怒火说道:“是!”

马寅初坦**地说道:“我就是马寅初,有何公干,请进来讲吧!”

吴团长走进,装腔作势地说:“马院长!在下前来登门,是奉了最高当局的指令,请马院长去谈话。”

马寅初:“谁要找我谈话?请说明白!”

吴团长:“蒋委员长要请你去谈话。”

马寅初平静地:“我早就讲过了,蒋委员长曾是我的学生,按照祖宗留下的规矩,没有先生拜谒学生的道理。”

吴团长:“你……”

马寅初:“我同蒋委员长没有什么好谈的,不去!”

吴团长猝然变色:“不行!我是一个军人,现在是执行命令。一句话:马先生必须同我们一起去见蒋委员长!”

马寅初鄙视地一笑,说道:“你们想要逮捕就逮捕,何必耍花招!”

吴团长忽然又变得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不是这个意思,据在下所知,说是让马院长赴前线研究战区经济问题。”

马寅初震怒不已,断然地说道:“我拒绝前往!”

吴团长:“恐怕不去不行吧?”

马寅初:“流放就流放,何必用此虚名?”

吴团长:“识趣就好!”

马寅初:“夫人!告诉朋友们,就说我来不及和他们告别了,请原谅。”

王仲贞愤怒地:“放心,我记下了!”

马寅初:“夫人!保重。”

王仲贞:“寅初,喝了这碗粥再走不行吗?”

吴团长:“我看就不用了!到蒋委员长那里,马院长想吃什么都会有的!”

马寅初:“无耻!”转身大步走出客厅。

吴团长:“哼!我倒要看看你是怎样有耻的。”他习惯地整了整军服,转身大步走去。

王仲贞追到客厅门口,大喊一声:“寅初!”遂禁不住地失声哭了。

曾家岩内夜

叶剑英愤怒地:“恩来!蒋某人果真又动手了。”

周恩来:“是啊!这次与‘四?一二’大屠杀所不同的,竟然是先拿有正义感的知识分子开刀!”

叶剑英:“接下来,他一定会大开杀戒,把枪口对准在抗日第一线的八路军和新四军!”

周恩来:“这是一定的!”他沉吟片时,“当务之急,我们还是研究一下如何营救马寅初先生的事。”

许涤新引黄炎培走进,有些紧张地说:“周副主席,黄任老有急事和你商谈。”

黄炎培接过话茬,又说道:“周先生!方才,邹韬奋先生告诉我,说马寅初先生被宪兵抓走了,让我前来找你,研究一下营救马先生的办法。”

周恩来:“黄任老,先请坐。”

黄炎培:“不,就站着说吧!”

周恩来:“方才,我和剑英同志正在商议此事。接下来,我们一块想法办好不好?”

黄炎培:“好!好……”

周恩来:“黄任老,重庆大学——尤其是商学院的师生知道马先生被抓走了吗?”

黄炎培:“据韬奋讲,重庆大学的师生不仅知道了,而且还正在串联山城各大专院校的师生,准备近日发起营救马先生的游行示威。这样一来,很有可能造成流血事件。”

周恩来:“如果爱国师生对此茫无反响,那岂不会造成这样的事实:蒋先生抓爱国教授是正确的,马先生为抗日奔走呼号则是错误的。”

黄炎培:“不!不……绝不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周先生,还有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呢?”

周恩来:“黄任老,你是清楚的,蒋先生正在寻找一切借口,向坚决抗日的八路军、新四军开刀。如果我们在这时出面讲话,岂不加重了马先生的所谓罪行。”

黄炎培:“言之有理!”

周恩来:“如果由黄任老出面,联合一批很有身份的学者、教授,请求蒋先生开释马先生呢?”

黄炎培摇摇头:“很可能还会导致有些学者、教授被蒋先生当作第二个、第三个……马寅初给抓起来。”

叶剑英:“黄任老还有什么妙计良策吗?”

黄炎培:“我要有什么妙计良策,就不来请教周先生了。”

周恩来:“黄任老,时下的蒋先生最怕什么呢?”

黄炎培:“一怕英国、美国和苏联不给他军援,二怕老百姓跟着你们八路军、新四军抗日。”

周恩来:“那我们就采取两项措施:一是利用你们和英国、美国和苏联的关系,请他们从侧面劝说蒋先生释放马寅初先生;再是请重庆大学——尤其是商学院的师生出面质询:为什么要抓马先生?”

叶剑英:“接着,再发挥爱国师生的长处,拿起手中的笔写文章:马寅初先生该不该抓?”

黄炎培:“好!就按周先生和叶将军说的办。”他说罢起身离去。

叶剑英:“恩来!明天——十二月七日,是文化工作委员会正式成立的日子,他们敢不敢也动手呢?”

周恩来:“我想他们是不敢的!”

叶剑英:“俗话说得好,狗急是要跳墙的啊!”

周恩来沉吟片时,坚定地说:“我不仅以军委会政治部副部长的身份出席,而且还要请部长张治中将军出席。”

重庆抗建礼堂内日

提前到达的文化工作委员会的成员散坐在座位上,自由地交谈着:

“听说马寅初先生被带走了,是真的吗?”

“八成是真的。”

“借口呢?”

“听说是蒋委员长找他谈话,可当天夜里马先生没有回家,他的家人急得到处找人。”

恰在这时,身着国民党军服、肩扛上将军阶的张治中走进剧场。身着戎装的周恩来、郭沫若、阳翰笙、田汉、洪深、老舍等人跟着走进剧场。

散坐在各处的文化人依然故我地继续议论。

张治中、周恩来等相继坐在主席台上。

张治中:“恩来,开会吧?”

周恩来:“好!请郭厅长……不,请郭主任发号施令。”

郭沫若站起身来,大声说:“现在,我宣布:军委会政治部属下的文化工作委员会,于十二月七日在重庆正式成立!”

剧场中响起文化人那特有的礼貌掌声。

郭沫若:“下边,请阳翰笙副主任宣布文化工作委员会的有关建制和负责人。”

阳翰笙站起,大声讲道:“军委会正式批准以郭沫若为主任委员、以阳翰笙、谢仁钊为副主任委员的文化工作委员会。设有十名专任委员,十名兼任委员。下设三个组:第一组从事国际问题研究,组长张铁生,因未到任,暂由蔡馥生担任;第二组从事文艺研究,组长为田汉;第三组从事敌情研究,组长为冯乃超。文化工作委员会分两处办公,城区在天官府七号,乡间在赖家桥全家院子。我的介绍完毕!”坐下。

郭沫若:“下边,请军委会政治部张治中部长发表文化工作委员会成立大会的贺词!”

剧场中再次响起礼貌的掌声。

张治中站起身来,十分客气地说道:“在座的都是郭沫若主任麾下的精兵强将,你们在文化战线上为抗战作出了应有的贡献。但是,现在的重庆不同于当年的武汉,因此,希望你们跟上这个时代!”

顿时,剧场里响起了哗然的议论声。

张治中很不高兴地说:“现在,有些人口头上拥护三民主义,但叫他参加国民党,他就不参加。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另外,我告诉你们一个消息,社会上有人说文化工作委员会是一个租界,国民政府管不了。你们说是不是这个样子呢?”

郭沫若站起身来,严肃地说:“文白先生,我就不同意你这种说法。”

张治中:“你的根据呢?”

郭沫若:“我是研究过佛学的,我知道懂得佛学的并不一定当和尚,当和尚的不一定懂得佛学。我说得对吧?”

张治中尴尬地:“对!对……”

郭沫若:“至于有人说文化工作委员会是租界问题,我们文化工作委员会的同志都是反对帝国主义的,如果张部长认为是租界的话,那我们就请张部长把这个租界收回去。”

“对!对!请张部长把这个租界收回去。”

张治中十分尴尬,忙对身边的周恩来说道:“周副部长!你讲几句吧!”

周恩来站起身来,笑着说:“张部长下令了,我这个副手就只能从命讲几句。”

剧场里传出笑声。

周恩来:“什么叫租界呢?大家都知道是列强在中国搞的所谓国中之国。时下,日本侵略者是想把我们的祖国变成它的附属国、殖民地!因此,我们文化工作委员会全体成员,都应该记住田汉先生写的《义勇军进行曲》,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我们万众一心,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剧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军委会作战厅内夜

何应钦:“据说,文白先生在文化工作委员会成立大会上让周恩来抢了头彩。”

蒋介石得意地:“这是意料中事。好在,老童生马寅初这桩公案于昨天顺利地了结了,其意义是深远的啊!”他边缓缓踱步边说,“此举,就等于警告在重庆的所有自视甚高的老童生们:不要扎刺,我蒋某人稍微动一下指头,就可以折断你们的翅膀。”

何应钦:“请委座放心,这是不说自明的事。想想看,自民国十六年国共分裂之后,十多年了,有多少知识分子的骨头是硬的?”

白崇禧:“就说投到戴笠手下的张国焘,跟着汪精卫当汉奸的陈公博、周佛海这些人吧,还不都是共产党的创始人?”

蒋介石:“这正好说出了‘秀才造反,十年不成’的所在。”

“对!对……”

蒋介石:“文戏开场了,下边就应该接着演武戏了。但是,压轴的武戏开打前,还是要调兵遣将,运筹帷幄的。”

何应钦、白崇禧有些愕然地看着蒋介石。

蒋介石:“鉴于中共提出:拒绝与敬之、健生会谈的要求,我已经交由军令部次长刘斐和张冲接替你们二人,和周恩来、叶剑英去打嘴巴官司。你们二人嘛,就集中精力筹划围歼皖南新四军的大事。”

“是!”何应钦、白崇禧答说。

蒋介石:“你们改定的‘齐电’文稿我看了,很好!明天,也就是十二月八日一早就见报。”

“是!”

戴笠慌忙走进:“报告校长!大事不好了……”

蒋介石猝然变色,严厉地:“天塌不下来,慢慢地讲!”

戴笠:“自从我们拘捕了马寅初之后,重庆大学的师生秘密串联,达成共识:如果明天早上见不到马寅初,他们就要到国民政府大门前请愿!”

蒋介石震怒地大喊:“胡闹!”

何应钦、白崇禧、戴笠躬身低头,不发一言。

蒋介石渐渐地平静下来,低沉地说道:“虽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但在时下我们将如何对待这些行将造反的秀才呢?你们都说说自己的看法吧!”

何应钦、白崇禧、戴笠仍然低头不语。

蒋介石:“健生,还是你先说吧!”

白崇禧:“欲将取之,必先予之。”

蒋介石近似自语地:“欲将取之,必先予之……”

马寅初寓所门前外晨

几十名师生围在马寅初寓所的大门前,一言不发,似在等待着什么。

有顷,一辆轿车驶来,戛然停在门前,那位吴团长穿着西服走了下来,打开轿车后门,欲要搀扶下车的马寅初。

马寅初愤怒地瞪了吴团长一眼,遂走下轿车,昂首走向自己的家门。

围观的师生让开一条通道,激动地喊着:“马院长!我们的心是和您在一起的!……”

马寅初情不自禁地拱抱双手,含泪向师生们致意。他走上台阶,转过身来,大声说:“谢谢你们!……”

这时,王仲贞提着一个旧皮箱走出,哽咽着说:“寅初,这箱子里全都是给你准备好的衣服。”

马寅初双手接过旧皮箱:“谢谢夫人!……”

王仲贞:“吴团长,让我陪着马先生去吧?”

吴团长:“王夫人,由我陪着马先生你就放心吧!”

王仲贞:“我、我就更不放心了!”她说罢紧紧地抱住马寅初放声地哭了。

马寅初老泪纵横,用力地拥抱着夫人王仲贞。

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你们为什么要抓马院长?”

接着,围观的师生都喊出了同样的质问声。

吴团长登上台阶,大声说:“老师们!同学们!我奉劝你们只管读书,不要涉政。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闹,就开除一个;一个班闹,就开除一个班;全院闹,就解散全院!”

“我们只要真理!我们不怕开除!”

吴团长:“什么叫真理?蒋委员长就是真理的化身,他讲的话就是真理!”

“你讲得不对!”

吴团长:“看来,在你们的心目中,只有你们的马院长讲的才是真理!可是,他在演讲中任意诋毁政府,诽谤蒋委员长,这就超出了范围,只应受到处分!”

“不准辱骂我们的马院长!”

马寅初大声地质问:“方才,这位身穿西服的吴团长讲,我的讲话超出了范围,只应受到处分。可是,我只知道孔祥熙、宋子文他们的行为超出了范围,应该对他们惩办。我讲的对不对?”

“对!”

马寅初:“商学院的老师们!同学们!我还想对你们讲几句话,就算是临别赠言吧!第一句:不除孔祥熙、宋子文,国势即不可挽回;第二句:古诗云:一将功成万骨枯。蒋介石如此而为,他必将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师生们高呼:“一将功成万骨枯!……”

吴团长和便衣、宪兵冲破围观的师生,架着马寅初走进轿车。

轿车启动了,飞快地驶去。

马寅初寓所的上空仍然回响着:“蒋介石如此而为,他必将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声音。

重庆街头外日

报童拿着报纸大声吆喝:“看报!看报!请看《中央日报》,何应钦、白崇禧于今天十二月八日向朱德、彭德怀、叶挺、项英发出特急代电,强令八路军、新四军‘迅即遵令,将黄河以南部队,悉数调赴河北——!’”

各界人士排队买报,有的边看边小声议论。

曾家岩内夜

周恩来坐在桌前审阅电文。

许涤新走进:“周副主席!马寅初先生今晨被逮捕之后,就不知去向了。”

周恩来:“一定要确保马寅初先生的亲属生活无虞,必要时可动用公款。”

许涤新:“是!”

周恩来:“立即与黄炎培等上层人士保持密切联系,一是搞清马寅初先生被关押的地方,再是设法营救马先生。”

许涤新:“是!”转身退下。

叶剑英走进:“恩来!今天‘齐电’发出之后,重庆各界人心惶怕,很多人来电话询问:我们何以答复?”

周恩来:“这的确是一个难题!”

叶剑英:“我们怎么办呢?”

周恩来:“我想了许久,只有搞清蒋某人下了这道最后通牒之后将采取哪些步骤,我们才好做下边的文章。”

叶剑英沉思有顷:“我建议约见军令部次长刘斐。”

周恩来:“可以!但是,我们一定要把工作的重点放在进步的民主人士的身上,在重庆形成一股强大的舆论,迫使蒋某人不敢轻易下此反共的决心!”

叶剑英:“我同意!”

周恩来似怅然自问:“蒋某人此时此刻在想些什么呢?”

军委会作战厅内夜

何应钦:“继十二月八日发出‘齐电’之后,我又根据委座的手令于十二月九日发出展限令,明确规定:凡黄河以南之第十八集团军部队,限十二月底之前移至黄河以北;在江南之新四军,限十二月底前移至长江以北,至一九四一年一月三十日,移至黄河以北,共同对日作战。”

蒋介石:“加上共同对日作战很好!”

白崇禧:“为了造成强大的舆论攻势,应以委座的名义发布命令:山城各种宣传机器一起开动,给各界人士造成八路军、新四军必予除之而后快的效果。”

蒋介石:“很好!我给顾祝同下达的‘按照前定计划,妥为部署并准备’的命令发出了吗?”

何应钦:“我于十二月十日发出。是以军令部徐永昌部长的名义签发的。”

蒋介石:“很好!”

白崇禧:“委座,成败在此一役,关键又在第三战区顾长官的战前准备。因此,我建议您用电话亲自给顾长官下达作战命令。”

蒋介石:“可以!给我接通第三战区长官司令部。”

白崇禧拿起电话:“喂!立即接通第三战区长官司令部,让顾长官听电话。”有顷,他拿着话筒,“委座,接通了!”

蒋介石接过电话:“喂!你是墨三吗?”

远方现出顾祝同接电话的画面:“报告委座,我是顾祝同。”

蒋介石:“快说说消灭皖南新四军的计划!”

顾祝同:“第一,我决定调上官云相任前敌总指挥,抽调精兵强将于新四军北移的途中,以突然袭击的手段歼灭之。”

蒋介石:“很好!”

顾祝同:“第二,自十一月以来,我就在第三战区宣传:新四军北撤是假,真的是要搞所谓‘三山’计划……”

蒋介石:“什么是‘三山’计划?”

顾祝同:“即南窜黄山、天目山、四明山建立新的根据地,继续和国军搞摩擦。”

蒋介石:“作战计划完成之后,先报我批准后再执行。”

顾祝同:“是!”挂上电话,远方的画面消失。

蒋介石放下电话,严肃地说:“此役成败的关键是保密。为此,你们二人协助我制定计划,刘斐和张冲负责与周恩来、叶剑英谈判。记住:你们彼此不通消息。”

曾家岩内日

周恩来坐在桌前审看有关的材料。

叶剑英走进:“恩来,你找我?”

周恩来:“是!”他拿起桌上的材料,“这是蒋某人与何应钦、白崇禧迭次下达的围歼新四军的密令,你看后立发延安。”

叶剑英接过材料:“是!”

周恩来:“最近,美国著名的女记者斯特朗女士自苏联飞抵重庆,她通过范长江同志转告我:想请我谈谈国共关系、全民抗战等问题。我决定接受她的采访。”

叶剑英:“很好!你还可以通过她采访,让更多的美国人民知道中国抗战的真相。”

周恩来:“你看由谁担任翻译呢?”

叶剑英:“八路军办事处的龚澎同志。一,她的英文会话水平很高,二,她是女同志,便于和斯特朗交往。”

周恩来:“那就请你通知龚澎同志,明天一早赶到曾家岩,坐上我的车去沈钧儒先生家。”

重庆大街外傍晚

一辆轿车飞驰在行人稀疏的大街上。化入车内:

周恩来捧着一束鲜花坐在后排座位上。

龚澎坐在周恩来的身边,好奇地问:“周副主席!您还准备向这位美国女记者斯特朗献花啊?”

周恩来笑着说:“龚澎,你猜错了!”

龚澎一怔:“那您准备把这么漂亮的鲜花献给谁啊?”

周恩来:“刚刚结婚的新郎和新娘。”

龚澎:“这刚刚结婚的新郎和新娘又是谁呢?”

周恩来:“范长江和沈谱。”

龚澎:“噢,我知道了!十二月十日,他们登报结婚,听说是贺客云集,好不热闹。”

周恩来:“可惜,他们结婚的那天我太忙,没有躬逢其盛。今天,给他们二人送束鲜花吧!”

龚澎:“周副主席,您想得可真周到。”

周恩来:“龚澎,等你结婚的时候,我和你邓大姐还要亲自为你主婚呢!”

龚澎低下头:“我……不说这些了!”

周恩来理解地笑了:“哈哈……”

沈钧儒的书斋内夜

这是一座散发着书香的书斋:四壁皆书,古香古色。

沈钧儒站在书案前挥毫疾书,特写:

大江东去

沈钧儒掷笔书案,边欣赏自己的书法边唱京剧《空城计》选段:“我正在城楼观山景……”

范长江引斯特朗走进书斋:“爸!斯特朗女士到了。”

沈钧儒转过身来:“欢迎你,来自大洋彼岸的女士。”

斯特朗趋前握住沈钧儒的手,操着不通的中国话问道:“老人家,你唱的是中国的国剧吧?”

沈钧儒:“是!长江,我听着她说中国话怎么这么别扭,你替我对她说吧!”

范长江用英语说道:“爸爸让我告诉你:他唱的是京剧《空城计》中的段子。”

斯特朗用英语说:“噢!我知道了,知道了!”她转而对沈钧儒用中国话说,“老人家,你的就是诸葛亮了?”

沈钧儒:“不!我是《空城计》中的一个老军。”

斯特朗愕然地自语:“老军?老军的是什么?”

范长江笑着说:“是负责打扫卫生的老兵!”

斯特朗不解地自问:“老人家的诸葛亮不是?怎么又变成了老军……”

沈钧儒、范长江忍俊不禁开怀大笑。

这时佣人走进:“周先生驾到!”

沈钧儒:“有请!”他看着仍然疑惑不解的斯特朗,指着已经走进门口的周恩来,“看!诸葛亮到了。”

斯特朗看着手捧鲜花的周恩来,迎过去,边伸出双手边客气地说,“谢谢有绅士风度的诸葛亮,这鲜花我收下了!”

周恩来听后笑了,用英语答说:“对不起,这束鲜花是送给新郎官范长江先生的!”

斯特朗难为情地笑了:“用你们中国的话说,我岂不是在掠人之美?”

周恩来:“不!不……”他转身冲着范长江说,“你和沈老的女公子沈谱小姐结婚那天,我真的很想出席,遗憾的是,那天我实在是抽不出身来。请收下这束鲜花,也等于收下了同志们对你们的祝福!”

范长江接过鲜花,激动地:“谢谢周副主席!谢谢你身边的同志们!……”

沈钧儒:“长江,我们这两个老军该退场了,让诸葛亮给斯特朗讲计退司马懿的故事吧!”

范长江:“是!”他冲着周恩来深情地点了点头,遂搀扶着沈钧儒走出书斋。

周恩来:“斯特朗女士,这位是我的英文翻译龚澎小姐。”

斯特朗握住龚澎的手,用英语说道:“你真的十分美丽,但愿你的英文水平就像你长得这样美丽,让我多采访一些当代的诸葛亮计战司马懿的故事。”

龚澎落落大方地:“请放心,斯特朗女士,我一定努力达到你要求的水平。”

周恩来指着一把太师椅:“斯特朗女士,请坐下谈吧!”

斯特朗坐下之后,问道:“你真的能满足我的要求吗?我指的是采访时间。”

周恩来:“没问题,你需要采访几个晚上,我都会配合的。”

斯特朗:“谢谢!我的第一个采访题目是:蒋介石真的会要消灭抗日的八路军和新四军吗?”

周恩来:“是的!……”

沈钧儒客厅内夜

夜深人静,客厅中的茶几上摆着一个插满鲜花的花篮。

沈钧儒:“长江,在你成长的过程中,谁对你影响最大?”

范长江:“我想是四个人:《大公报》的总经理胡政之,总编辑张季鸾;中共军委主席毛泽东,副主席周恩来。”

沈钧儒微微地点了点头:“准确地说,是两个不同性质的组织中各有两个人。”

范长江:“对!《大公报》的总经理胡政之和总编辑张季鸾,是我开拓新闻事业的支持者,或者说是恩人,没有他们这两个伯乐,我就没有《大公报》这块阵地,自然我的新闻事业也不会做到这样辉煌。”

沈钧儒:“公平!没有他们二人的支持,你就不会写出汇编成书的《中国的西北角》,也不会写出影响全国的《从嘉峪关说到山海关》、《百灵庙战后行》、《忆西蒙》以及《动**中之西北大局》等一时纸贵的文章。”

范长江:“文章千古事,过去了,读者——乃至于自己都会渐渐淡忘。但是,人生道路的改变——或者说是领路人的功德,那将是一个人终生难以忘怀的。”

沈钧儒:“你指的是不是毛泽东和周恩来?”

范长江深情地点了点头。

沈钧儒:“你有幸和毛泽东、周恩来都有过从甚密的交往,对他们二人有何评说呢?”

范长江:“这个问题我想过多次,终无结论。如借用古人相比,毛泽东是刘邦,周恩来就是萧何;毛泽东是唐太宗,周恩来一定是魏征。当然,诚如我在延安听说的毛泽东写的一首词的那样: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沈钧儒:“一些认识毛泽东的朋友常对我说:毛泽东文似屈原,武胜孙子,是不是过誉了呢?”

范长江:“交由历史去评定吧!不过,我对周公是有定评的:他是东方道德的完人。”

沈钧儒:“对!我就是在认识了周先生之后,才认定共产党不是共产共妻、灭绝天伦的。随着交往的深入,我又得出这样的结论:抗战的希望,寄托在他们的身上!”

这时,周恩来、斯特朗、龚澎走进客厅。

范长江从茶几上捧起花篮:“周副主席!这是您委托我买的花篮,不知您喜欢不?”

周恩来:“斯特朗女士,你喜欢吗?”

斯特朗:“非常喜欢!可惜啊,不是送给我的。”

周恩来:“我真高兴你喜欢,那就请你收下吧!”

斯特朗怔了一下:“周!你是最绅士的、最有魅力的中国男人。”她说罢热情的拥抱了周恩来,并亲吻了周恩来的面颊。

周恩来坦然地:“斯特朗女士,我希望你这几个晚上采访的是真理,其魅力能征服大多数美国人!”

斯特朗:“一定会的!待我回到美国之后,立即将这篇采访刊出,我相信美国人一定会支持周恩来,反对蒋介石!”

周恩来:“但愿如此!不过,我希望你接到我的通知之后再发表,好吗?”

斯特朗:“好!我听你的。”

黄山别墅内夜

蒋介石:“经儿,周恩来他们有什么异常活动吗?”

蒋经国:“据戴笠报告:连日以来,周恩来不是与黄炎培、沈钧儒、章伯钧这些人交换对时局的看法,就是与英国驻华使节、苏联驻华大使潘友新、武官崔可夫等会面。”

蒋介石:“你知道苏联驻华大使潘友新、武官崔可夫和周恩来谈了些什么吗?”

蒋经国:“详情不得而知。但和我保持联系的俄国人说,无外乎向周恩来传递这样的信息:苏联是不支持国共分裂的,更不支持父亲消灭八路军和新四军。”

宋美龄从楼上走下来,高兴地说:“达令!阿哥从美国打来电话,说参众两院就要讨论对华军援的提案。阿哥说,只要参众两院一俟通过,美国政府就会送来大批的军援。”

蒋介石虔诚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请代我给子文回电话:就说他为中国的抗战又立了一大功。”

宋美龄:“是!”

蒋介石:“夫人,老奸巨猾的英国人会支持我们反共吗?”

宋美龄:“当然!前几天,我出席了一个驻华外交官的集会,遇到了英国驻华大使卡尔阁下,他笑着对我说:蒋夫人,我们不仅在反法西斯方面有共同利益,而且在反共的立场上也是一致的!”

蒋介石沉吟片时:“经儿!立即通知何应钦、白崇禧,明天到军委会作战厅开会。”

军委会作战厅内夜

何应钦指着作战地图讲道:“为歼灭向江北转移的皖南新四军军部及其直属部队近万人,特作如下部署:以其第五十二、第一零八师为右翼军,展开于南陵、泾县、永济桥、丁家渡之线;以其第四十、第一四四师、新编第七师为左翼军,展开于茂林、包村、钱家桥之线;构成东、南、西三面包围,尔后向北推进,将新四军皖南部队压缩至长江边相机歼灭。”

蒋介石:“再讲一讲担任辅助进攻的部队部署!”

何应钦指着作战地图继续讲道:“与此同时,以第七十九师于太平、石埭之间;以第六十二师于榔桥、三溪镇之间,占领阵地,阻止皖南部队南进;以第八十八军、忠义救国军和第二游击区部队于苏皖边郎溪地区,阻止皖南部队东进。”

蒋介石:“参加围歼新四军战役的国军有多少人?”

白崇禧:“七个师八万余人。”

蒋介石:“八比一。何时集结完毕?”

何应钦:“限十二月三十一日秘密完成作战准备。”

蒋介石点了点头,遂又问道:“说说看,你们对这份围歼皖南新四军的作战计划有何意见?”

何应钦:“报告委座!参谋总部收到第三战区司令长官顾祝同发来的这份作战计划之后,我与白副总长经过缜密的审议,认为这是一个可行的方案。”

白崇禧:“委座!如按此作战方案实施,一定会歼灭向北转移的皖南新四军军部及其直属部队。”

蒋介石:“为了确保此役大获全胜,我再帮着你们搞一次火力侦察!”

蒋介石官邸内日

蒋介石坐在桌前,故作斯文地翻阅线装书。

张冲引周恩来走进官邸:“蒋先生!周先生到了。”

蒋介石匆忙站起,迎上去,紧紧握住周恩来的手,亲切地说:“恩来,你不会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吧?”

周恩来:“当然不会!四年前的今天——也就是十二月二十四日,是张汉卿将军允你飞离西安的日子。”

蒋介石十分感动地说:“对,对!连日来琐事甚多,情绪不好,本不想见,但因为今天是四年前共患难的日子,故以得见面谈话为好。”

周恩来严肃地:“蒋先生,整整四年了,我们走得真是很艰难啊!”

蒋介石:“是啊!抗战四年,现在是有利时机,胜利已有希望。可是,我也有为你们所不了解的苦衷啊!”

周恩来默然不语。

蒋介石:“在民族危亡的时刻,我愿意打内战吗?我愿意弄坍台吗?现在,你们的八路军、新四军还不都是我的部下!我为什么要自相残杀?就是民国十六年,我们何尝不觉得痛心?内战时,一面在打,一面也很难过。”

周恩来:“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再争论也无益。下边,还是请蒋先生谈谈新四军北调的事吧!”

蒋介石肃然变色,威胁地说:“你们如果非留江北免调不可,大家都是革命的,冲突绝难避免。同时,我还敢断言:你们必定失败。如果你们能调到河北,你们的做法一定会影响全国,将来必定成功!”

周恩来针锋相对地:“蒋先生,我们从未说过违令免调的话,关键是蒋先生为什么把时间限得这样死呢?这对抗战有好处吗?这对国共合作有好处吗?让人不得不这样想:这其中必有文章!”

蒋介石:“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不仅没有文章好做,而且还以领袖的人格告诉你们:只要你们肯开过河北,我担保至一月底,绝不进兵!”

周恩来:“那就让历史来验证蒋先生的承诺吧!”

蒋介石讪讪地:“好!好……”

周恩来:“蒋先生!再见。”他说罢转身走出去。

蒋介石待周恩来走出之后,十分得意地笑了。

军委会作战厅内夜

蒋介石边踱步边说:“你们二位是如何看待我这次火力侦察的?”

何应钦:“用老百姓的话说:老帅出马,一个顶仨!简而言之,大获成功!”

白崇禧:“既然委座完全侦知中共方面不知我们围歼皖南新四军的计划,那就请委座亲自下令吧!”

蒋介石:“好!给我接通第三战区顾祝同的电话。”

何应钦就近拿起电话:“喂!请接第三战区,让司令长官亲自接电话……”他一边听着话筒一边看着蒋介石笑从心起的样子。有顷,他拿着话筒说:“委座!接通了。”

蒋介石接过话筒,严厉地:“你是墨三吗?”

远方现出顾祝同接电话的画面:“报告委座!我是顾祝同。”

蒋介石兴奋地说:“我告诉你一个消息:是我亲自批准你制订的作战计划!你知道吗?用一句古语说:时下就等着‘请君入瓮’了!”

顾祝同:“委座还有什么指示吗?”

蒋介石:“一、要严格保密,有关此役的消息不得泄露;二、一网打尽,生擒叶、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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