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蒋介石调兵遣将的速度加快,中央苏区第二次反“围剿”战争就要打响了。作为中央军委书记的周恩来,自然责任也就越来越重了。他除了通过各种渠道搜集有关情报外,还要严肃地审时度势,提出切合实际的反第二次“围剿”战争的战略方针,供朱德、毛泽东等前线同志参考。三月二日,他主持起草了中央给一、三集团军总前委的信,明确指出根据中央掌握的谍报材料,敌人第二次“围剿”有如下三个特点:
一、他们认为江西苏区是主要的危险,这次进攻时最主要的是进攻江西苏区与打击红军一、三集团军;
二、为了改正第一次进攻指挥不统一的弱点,委任何应钦为进攻苏区的总指挥;
三、“他们现在预定不取包围形式,而取集中力量,以便打击你们。”
周恩来在发信前再次审看一遍,感到言犹未尽,遂又提笔增加了如下这段极重要的话语:
在战略上,当着敌人力量尚未集中的时候,我们必须利用优势击溃敌人的主力。当着敌人大举包围,我们必须利用敌人的弱点,击溃敌人的一方。如能诱敌深入,聚而歼灭它,这也是可采用的战略。总之不应执著一端,而固守某一办法成为不可改变的定理,这是容易造成失败的前提的。我们作战,只有一个是不易的法则,即是时刻不忘与群众武装斗争的配合,此外,就是要我们站在主动地位而支配作战形势的。
上述这段话,比较全面地且又是正确地反映了周恩来反“围剿”的战略思想。
周恩来自南昌起义失败后回到中央主持军委工作,就十分重视军事情报工作。而今,随着第二次反“围剿”战争的日益迫近,他越发地感到情报工作的重要。但是,由于陈立夫废弃了原有的密码,而那本最机密的密码本又放在徐恩曾的贴身处,使得军委无法得到敌人确切的第二次“围剿”的战略部署,所以他为此而焦虑不安。
一天,陈赓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连声说着“好消息”,周恩来故作沉稳地问道:
“是不是那件绝密的东西搞到手了?”
“不搞到手,哪敢在你面前称好消息啊!”
“快说说看,壮飞同志是怎样搞到手的?”
说到钱壮飞同志搞到徐恩曾这本贴身的密码,就必须先要讲一讲他们二人近来发展成的特殊关系。
随着时间的推移,徐恩曾对钱壮飞信任有加,连他自己的私生活也从不隐讳。诚如前文所述,徐恩曾道貌岸然,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长期以来,一直在上海大搞“金屋藏娇”。在他与一个姓王的姘妇同居期间,恰是他官运亨通、青云直上的时候,他生怕张扬出去影响自己的仕途,因此,总有点儿惴惴不安。对此,钱壮飞看在眼里,遂向其献策:“我在上海住的房子,前楼让给你,你们可以在那里同居。如此掩人耳目,可谓万无一失。”徐恩曾听了之后当然乐为从之,于是每次到上海就下榻于钱壮飞寓所的前楼。从此,他对钱壮飞更是丑恶不背,视为心腹。同时,也为钱壮飞搞到徐恩曾那一贴身的密码本提供了机会。请看如下的记述:
一次徐(恩曾)到上海去开会,壮飞与克农同志趁机向徐宣传,某地有漂亮姑娘,徐一听动了心,立刻要去,克农同志说:“你不能带密码本到那里去,万一出了事情,你可承担不起啊!”徐沉思片刻,即从西装内兜里掏出了一个小密码本,交给钱壮飞同志,说:“你替我保存一夜吧,明天交给我。”于是克农同志连夜赶紧拍照。就这样,国民党高级官员使用的密码本终于为我党所掌握。
接着,陈赓把钱壮飞搞到的第一份有关第二次“围剿”中央苏区的军事情报交给了周恩来。其大意谓:
一、“围剿”方针
“厚集兵力,严密包围及取缓进为要,一面加调部队及电闽防堵,以图布置严密;一面断绝物资输入苏区,而使红军坐困。依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之原则,按各路划定作战地区,推进时,分进合击,互相策应。”
二、“围剿”兵力编制及战斗序列
第五路军:总指挥王金钰、辖六师一旅共三十二个团;
第六路军:总指挥朱绍良,辖六师一旅共三十二个团;
第九路军:总指挥鲁涤平,辖三师一旅两个保安团,共二十三个团;
第十九路军:总指挥蒋光鼐,辖二师一旅共十五个团:
第二十六路军:总指挥孙连仲,辖三师(其中一骑兵师)共十七个团;
赣东军:司令官阮肇昌,辖一师一旅三个地方团,共十二个团;
航空队:队长田义,有飞机七架;
直属队:除警卫团外,辖一师四团,共十一个团。
三、内线部署
从江西吉安到福建建宁四百公里战线上,以十五师以上的兵力,做成一大包围圈。具体兵力分布如下:
第十九路军在赣南兴国、赣州一带;
第五路军在赣江东岸的泰和及万安、吉水、永丰一带;
第六路军在南城、南丰、广昌一带;
刘和鼎、周志群、卢新铭诸师在闽赣边界一带。
……
周恩来看罢这份情报又是兴奋又是不安,兴奋的是,我们终于能获取敌人最核心的机密情报了;不安的是,中央苏区即将面临着敌人如此强大的军事压力,尚不知如何才能粉碎敌人的这次“围剿”。为此,他将上述军事情报交与军委参谋长聂荣臻,立即送往中央苏区,供朱德、毛泽东等同志在制定反“围剿”战略时作参考。接着,他又问陈赓:
“还有什么好消息吗?”
“有,我的那位姓刘的师弟——也就是上海现任侦缉队队长被杨登瀛利用计谋干掉了。”
周恩来一向反对搞暗杀活动。因此,他十分警觉地问道:
“你们介入了吗?”
“也可以说是介入了,也可以说没有介入。”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接着,陈赓扼要地说出了处决刘队长的全过程:杨登瀛预设圈套,让姓刘的来逮捕陈赓等人。然后,陈赓等同志按照计划将其逮捕,并将一封预先写好的感谢信放在刘队长的身上,随即撤离现场。待到杨登瀛带人赶到一看陈赓写给刘队长的感谢信,敌人遂以通共罪将其处决。
周恩来听后微微地点了点头。
过了几天,陈赓又是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周恩来一看陈赓那难以掩饰的喜悦,问道:
“一定是又有什么好消息,对吗?”
“对,再有两个月恽代英同志就可以提前释放了。”
“好消息,好消息!你是通过什么渠道办成的?”
诚如前文所述,恽代英被捕之后,先关入漕河泾模范监狱,后解苏州军人监狱。由于恽代英被捕时抓破面部,在狱中一直未被敌人认出来。不久,周恩来由苏联回国,亲自指示陈赓等同志进行营救,结果恽代英被判两年有期徒刑。待到恽代英解到南京中央军人监狱之后,陈赓在周恩来的指示下,通过南京高等法院法官的地下关系,讲定提前到六月释放。周恩来听后非常激动,紧紧地握住陈赓的手,说道:
“好!恽代英一出狱,立即派人护送中央苏区,毛泽东同志一定会欢迎他的。”
不久,蒋介石在发动对中央苏区第二次“围剿”的同时,又在积聚兵力对鄂东南对红一军进行第二次“围剿”。为此,周恩来于三月二十四日主持中央军委会议,讨论红一军、鄂东南苏区等问题。他在会上指出,红一军最近的胜利,已冲破了敌人第一次“围剿”,但敌人正在进行第二次新的进攻,这是不能轻视的。鄂豫皖特区必须在巩固的基础之上向外发展,扩大苏区。同时,他还谈到加强敌军工作的原则,并明确指出:当我们向当前的敌人进攻时,可利用敌人内部的矛盾以击溃之。他还说:我们可以与次要的敌人结成暂时军事联盟,以打击主要敌人,但绝不能存什么幻想等。
接着,中央政治局于三月二十八日讨论鄂豫皖苏区问题。周恩来在详细地分析了鄂豫皖地区的地理、人文等条件之后,遂得出结论:此地较中央苏区为好,更易发展,而形成对敌人平汉铁路的威胁,必须加强。会议决定由张国焘前去担任鄂豫皖中央分局书记兼军委书记。
张国焘,是江西萍乡人,生于一八九七年,长周恩来一岁。一九一六年考入北京大学理预科学习,后转入哲学系。那时,他是北大的活跃分子,学生会的负责人。不久,他与陈独秀、李大钊两位恩师稔熟,遂又成为北大最早的初步具有共产主义思想的青年。与此同时,他当选北大学生干事会副主任和总务主任,积极参加领导了著名的五四爱国学生运动。一九二○年夏天,他在陈独秀、李大钊的指导下,开始参与酝酿筹建中国共产党。同年十月,他参加了北京共产主义小组,并致力于京汉铁路工人运动,对创建长辛店劳动补习学校、工人俱乐部是出了力的。一九二一年七月,他作为北京共产主义小组的代表南下上海,出席了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被选为大会主席,主持了这次有历史意义的大会,并当选为中央委员,分管组织。之后,他一直在中央出任要职。只是因反对国共合作,在党的第三次代表大会上落选,但在中央依然有很大权力。一九二四年五月,他在北京被捕叛变,但当时未被组织发现。大革命失败不久,中央政治局于七月改组,他当选中央政治局常委,奉命东下,曾试图阻止南昌起义。后随南昌起义部队南下,兵败潮汕之后回到上海,去莫斯科出席党的六大,并当选为中央政治局委员。会后,留任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副团长;瞿秋白回国之后,他接任团长。但是,就在他刚刚上任两个月,共产国际突然把李立三的错误上纲为路线错误,并向中国共产党发出所谓十月来信。接着,共产国际在决定派出米夫使华的同时,又考虑张国焘回国。自然何孟雄、罗章龙等党内“老干部派”请求共产国际派回张国焘主持工作,调解矛盾,也是促成张国焘回国的重要原因。
何孟雄等“老干部派”为什么要求共产国际派张国焘回国呢?这其中既有其远因,也有其近因。所谓远因,张国焘与何孟雄、罗章龙等老干部同是北京大学的先后同学,他们在陈独秀、李大钊的影响下,又都是北京共产主义小组最早的成员。实事求是地说,大革命失败前北方掀起的革命风暴,他们都有一份功劳。随着大革命失败所带来的危局,党内不断进行分化改组,逐渐形成了上面所说的鼎足而三且又势不两立的三大派。作为被米夫派等称为右倾的何孟雄、罗章龙等老同志,长期与共产国际远东局派驻上海的代表有矛盾,希望在共产国际任职已有两年多的张国焘回国是可以理解的。所谓近因,除去何孟雄、罗章龙等人要求共产国际派张国焘回国以外,很重要的一条原因是,共产国际希望张国焘借批判李立三路线的同时,利用他与这些老干部源远流长的关系,把何孟雄、罗章龙等人拉到共产国际——实际上是米夫一边,支持王明等人接管中国共产党最高领导权。也或许就是出于上述原因,米夫等人在六届四中全会上,把尚在归国途中的张国焘抬上政治局常委的地位。
但是,张国焘回国自有他的政治野心,用他的话说:“我曾设想如果当时揭发米夫派的罪恶,要求立即举行中共五中全会,将陈绍禹这一群撵出中共中央,局面将难以收拾。如果何孟雄等没有被捕,或许我可以这样做,现在没有了他们,那就煞费考虑了。”把他的话说白了,他回国的目的不是帮着党渡过困难,而是想借助于何孟雄、罗章龙等老干部的力量,把王明这一群撵出中共中央,由他张国焘取而代之。由此可知,张国焘是有政治野心的,只是时机不成熟,没有演出后来在长征中演出的夺权丑剧。怎么办呢?用他自己的话说:“我的答案是‘投鼠必须忌器’!”换言之,继续等待时机。
关于决定加强苏区和红军的领导,是由周恩来提出并经中央政治局决定的。对此,张国焘作了这样的回忆:
周恩来为此提出了一个具体计划,经议决通过,其要点是:中共中央政治局迁往江西苏区,由向忠发、周恩来、张闻天、秦邦宪等领导前往。在鄂豫皖和湘鄂西两区分别设立中央分局,前者由张国焘、沈泽民、陈昌浩前往主持,后者则由已在那里的夏曦、关向应(关这时尚在狱中)等主持。中央迁往江西苏区后,在上海另设中央分局,指导白区工作,预定由赵云(康生)、李竹声等主持。
这个决议是中共将工作重心转到苏区去的一个关键,对于此后中共的发展有极大关系。我们当时的理想,是希望在江西能有一个巩固的根据地,在那里竖起中华苏维埃共和国的旗帜,联络长江以南和苏区的红军游击队,共同奋斗,以期握有一省或数省的地盘。鄂豫皖苏区则为长江以北的主要核心,我们希望以那里为起点,向北发展,以期在大江以北掌握更广泛的地区。至于湘鄂西苏区则似是一个主要的卫星,并且可以向西南发展。……
我是自愿去鄂豫皖的。
虽说张国焘的上述回忆存在着错误,但是从中可以看出周恩来对中国未来革命的构想;如果再联想到未来中国革命的发展,证明这一构想不仅是正确的,而且也是极具战略意义的。更为重要的是,也说明了周恩来对中国革命道路的探索,逐步完成了由城市为中心向农村发展的阶段。
张国焘是中央政治局常委,且肩负着发展长江以北地区的革命重任,因而必须派一名有经验、且又熟悉通过长江进入鄂豫皖根据地的地下交通线的负责同志,护送张国焘、陈昌浩前往鄂豫皖根据地。为此,周恩来又在人选方面颇费了一番心思。
负责由长江经武汉进入鄂豫皖苏区地下通道的是顾顺章。但是,在周恩来赴莫斯科之后,他当年混迹黑社会中的一些恶习复发。他认为自己不仅是工人出身,而且还是中央负责保卫部门的主要领导人之一,自认为了不起,个人野心日渐暴露。最后,他竟然发展到骄横跋扈,不可一世,连党都不放在眼里,中央只有周恩来的话他还能听一些。那时,他除了在上海开设了一座“化广奇魔术店”作为联络点以外,还利用党的经费在英租界威海卫路原幢石库门八○二号包租一座“公馆”,家具陈设相当考究。按照白区工作的规定,他的家只有陈赓、李强能去,其他任何党的负责人都不能造访登门,这就为他过挥霍无度的腐朽生活提供了条件。据陈赓同志说:他曾去过顾顺章家两次,发现他生活腐化,花天酒地,乱搞女人,抽鸦片烟。更不能容忍的是,作为中央政治局候补委员,他还有浓厚的帝王思想,竟然请“星相家”看相算命,当他听“星相家”吹嘘他有“福相”,将来能当皇帝之后,还得意不已。对此,陈赓气愤之极,他曾对柯麟说:
“我们两人如果不死的话,准能见到顾顺章叛变!”
周恩来在听取了陈赓的上述报告之后,遂找顾顺章谈话,严厉批评,并向他指出,私生活的腐化堕落完全违背共产主义道德准则。作为共产党人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诚如前文所述,顾顺章在负责中央特科工作期间,他的工作重点不是放在保卫党中央的安全、营救被捕的同志方面,而是热衷于处决叛徒、暗杀敌人等一些恐怖行为。只是由于周恩来同志的批评和阻止,才没酿成无可挽救的悲剧。对此,聂荣臻同志曾作过如下记述:
顾顺章这个家伙,除了吃喝玩乐之外,再一个特点,就是乱干,为所欲为。我在特科时,他曾经拟订计划,要用几箱炸药,爆炸一品香旅店,还想组织力量,抢劫私运毒品的外轮,以制造所谓“声势”。这些当时都被我们大家制止了。
由于顾顺章的人生观完全堕落了,或者说他作为流氓无产者的本性未改,因而在他的内心中,对上述那些丑恶的腐化生活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对于周恩来等同志的批评,他表面上虚与委蛇,一旦回到他的“公馆”照旧继续胡来。另外,他还清楚党的总书记向忠发也有一个公开的情人,党的所有领导都未出面批评过。这不仅给他找到了继续胡作非为的借口,而且也为他阳奉阴违、屡教不改提供了依据。为此,周恩来毅然作出决定:顾顺章调离中央特科,为加强中央苏区的领导力量,随中央迁往江西。
顾顺章当然清楚周恩来这一决定的真正用意,遂产生了极大的抵触情绪。另外,他自幼生长在大上海这座冒险家的乐园中,这些年又过惯了这种花天酒地的腐朽生活,让他去江西住农村,时时与枪林弹雨打交道,他打心里是不愿意的。
说到顾顺章的思想变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中国共产党历经六届三中、四中全会之后,严酷地打击了一大批党的优秀领袖人物,再加之何孟雄等人的被捕,罗章龙等人被开除党籍,各地下党组织相继被破坏等等,使得很多革命意志不坚定者相继登报离开了党。这时的顾顺章也产生了离党投蒋的想法。就在他奉命护送张国焘、陈昌浩西去的前夜,他就预留了一封向蒋介石自首的信,藏在写字台里备用,大意谓“不满共产党”、“早有反正来归之心”等等。并叮嘱其妻说:“我如被捕不能回来,可将此信交给蒋介石。”对此,周恩来于一九五○年五月在军委情报部的一次讲话中曾说过:
“顾顺章的叛变,不是偶然的,当时的立三路线和四中全会都加深了他的动摇,而我们没有预先警觉。”
周恩来的这段话有两层意思:一是“立三路线和四中全会都加深了他的动摇”,这是千真万确的,也是符合顾顺章的实际情况的;二是“我们没有预先警觉”,笔者认为这是周恩来的自谦。诚如前文所述,周恩来数度批评顾顺章,并决定调离特科等。同时,他还调聂荣臻同志进中央特科,接手顾顺章所负责的有关军事情报等。这都说明周恩来预先是有警觉的。
另外,还有一个可佐证周恩来预先有警觉的事例,就是他亲自决定调牧师董健吾随同顾顺章护送张国焘、陈昌浩去武昌。
董健吾的公开身份是牧师,不仅是通硕大儒杨度先生的弟子,同时还与宋氏兄妹有着较深的私谊;再者,他原先曾为冯玉祥将军读经讲道,与西北军中的高级将官相识。时下被蒋介石改编的西北军多数调往鄂豫皖三省,执行蒋介石“进剿”中央苏区、鄂豫皖根据地的任务。在周恩来看来,顾顺章在护送张国焘、陈昌浩西去武汉的期间,万一发生什么不测事件,董健吾还可利用上述有利的条件化险为夷。再者,董健吾早年出于好玩,也曾经练过几手小魔术,在必要的时候,也可与化名为化广奇大魔术师的顾顺章配合一下。为此,他又亲自找董健吾谈话:
“过两天,有一位很重要的同志去远方,这护送任务,仅顾顺章同志一人我不放心。”
董健吾没有想那么多,只是按照地下工作的纪律一言不发,静静地接受周恩来交给自己的任务。
“我想了很久,知道你也会玩两手魔术,想请你协助顾顺章同志完成这项任务。”
董健吾微微地点了点头,小声地问道:
“我是以神职人员出行,还是以普通百姓身份与老顾同行呢?”
“以普通百姓的身份为好。”周恩来说罢又补充道,“不过,你照样带着牧师的着装,在必要的时候,你还可以用神职人员的身份做掩护嘛!”
“我还有其他的特殊任务吗?”
“有!”接着,周恩来指出时下白色恐怖严重,到处都有敌人的警察与暗探,随时都有被捕的危险。另外,顾顺章远在上海三次武装起义的时候就是知名的人物,不仅有不少特务认识他,而且还有很多叛徒想拿他加官晋爵。最后,他又有些沉重地说,“可是老顾呢,他一向爱出风头,又喜欢登台玩几手魔术,加之这次是去武汉,他在那里的熟人很多,一旦被人认出来,就会出大的事情的。”
董健吾一听责任重大,遂又陷入静听与凝思的状态中。
“因此,我要求你此行务必提高警惕,千万不能发生意外。”
“万一……”
“绝对不能有万一!”周恩来说罢又想到了以顾顺章在党内的地位,董健吾是没有办法制约的。他沉吟片时,遂又看了看显得有些沉重的董健吾说道,“万一发现有异常情况出现的苗头,你要立即向上海报告。”
“是。”董健吾下意识地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我也只有请万能的上帝保佑我一路平安了。”
接着,周恩来又亲自找顾顺章面谈,重申了这次护送张国焘、陈昌浩进入鄂豫皖苏区的战略意义,以及沿途应注意的事项。最后,他深沉地说道:
“顺章同志,祝你一路顺风,早去早回。”
顾顺章当然明白“早去早回”这四个字的含义,同时也越发感到共事多年的周恩来已对自己持有戒心。他笑了笑,说道:
“还是那句老话,后会有期,请放心!”
恰在这时,张国焘前来领受登程西去的具体任务。寒暄过后,顾顺章成竹在胸地说道:
“国焘同志,你和昌浩同志于四月一日启程,这天有一艘来往上海和武汉的‘野鸡船’,老板和我很熟,你打扮成普通商人,我已安排好了人接你上船。”
“你不和我们乘一条船走?”张国焘愕然问道。
“不,我和董牧师带一支小魔术队,于三月三十日乘英国轮船先行一步,在汉口安排好有关人员,好护送你们安全进入鄂豫皖苏区黄安。”
“那就全拜托你了!”张国焘说罢转而面对提前送行的周恩来问道,“恩来,你还有什么叮嘱吗?”
“该说的,我们在政治局会议上全都说了,一句话,希望你们在鄂豫皖尽快打开局面。”周恩来说道。
“请放心,我会努力去做的。”张国焘答说。
周恩来似对顾顺章依然不放心,沉重地说出原沪西区委书记尤崇新调到武汉不久即被捕叛变,他天天领着敌特警察走街串户,抓捕共产党人,给武汉的党组织造成了很大威胁。最后又说道:
“顺章同志,尤崇新和你很熟,一旦在公众场合相遇……”
“这正是我求之不得的机会,”顾顺章冷笑了一声,“到时,我就让他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不准蛮干!”周恩来几乎是下意识地反驳,接着,他又近似下达命令地说道,“你一定要记住,快去快回。”
“是!”顾顺章颇有情绪地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