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踏入皇宫内院,自是看什么都觉得新鲜,便什么都想看,目光左左右右地扫视,生怕错过什么值得一看的风景。结果没走多久就绕晕了。
刚在钟楼上看这层峦叠嶂的红墙时还只觉得壮观,身在其中就蒙圈了,对于一个毫无方向感的人来说,这偌大的皇宫就是一个迷宫!若没有赵钰牵着,我早走丢了。
终于,我看到了“长乐殿”三个烫金大字。李德福已经在殿前候着了,见我们携手而来,忙躬着身子迎了过来。
我突然想起了小满,悲从中来。
唉,好在李德福被救回来了。
皇上也是个可怜之人啊。父母已逝、兄弟阋墙、君臣有隙,就是婚宴也是建立在利益关系之上。身边能有几个可以说说心里话的人?我听说,他自小就是由李德福带大的,后来又有了小满,两人算得上他最亲近的人了。
可如今……
想起他那张精致却总是染着病态苍白之色的脸,我的心里不禁有些叹息了。
“将军、夫人,还请您们稍候片刻,容咱家进去禀报一声。”
“李总管。”赵钰却叫住了他,问道,“皇上……还是那个样子吗?”
什么样?我在一旁好奇极了,却只能不动声色地听着。
“唉……”李德福长叹了一声,那神色极为担忧,“还是那样,除了早朝会走出长乐殿,其他时候都是一个人待在里面,不是批奏折就是看书,也不传召各宫嫔妃过来伺候。”
看来刺客之事对他的打击很大。刘墨啊刘墨,你虽然未伤他身子分毫,却伤他的心至深啊!希望他能明白,刘墨从未想过要他的性命吧……
“将军、夫人,皇上有请。”这时候,李德福已经去了又回来了。
“多谢李总管。”
赵钰谢过他,拉着我往殿门紧闭的长乐殿走去。看得出来,他对李德福很恭敬,毕竟他已经是宫里的老人了。
这就是皇上的寝宫?
刚才在外面看着已经觉得是富丽堂皇了,黄琉璃的瓦片闪着肃穆的金光,白玉石台基透着高贵,明明只有一层,却有近二十米的高度。我曾经去过故宫博物馆,见过的宫殿大抵如此,倒也不觉得稀奇了。只觉得那檐角楔着的祥兽很是别致,便多看了几眼。后来赵钰告诉我那些祥兽寓意着安和、太平。
老实说,我有些失望,甚至觉得有些俗气。
可殿内的景象却是别有洞天的,和遵循古制而设计的死板外观不同,内里的装饰因为加上了主人的品味,多了很多生活气息。
殿前稳稳当当地立着四座鎏金香炉,随着空气的流动飘出缕缕清香。殿中铺着绛色地毯,纹着吉祥的鸟兽图案。殿上置一张四脚龙岸,皇上身着便服坐当中,两内侍、两宫女分立两旁侍候。
龙岸上的物什摆得很整齐。皇上左手边摆着茶杯、茶点,一内侍
负责观察茶水、茶点的温度,一宫女负责斟茶,更换茶点;右手边放着笔墨纸砚文房四宝,再往右便是一叠已经批阅妥当的奏折。龙岸前沿还有两堆尚未翻阅的奏折,高度并不比一个五十人班级的作业要低。
看来,这皇帝也不好当啊。
“微臣参见皇上。”赵钰拉着我行礼道。
“臣妇拜见皇上。”
从殿外走到殿上竟然有三四十步,不过这时间倒是够我将这金殿打量了个七七八八。
“你们来了?”年轻的皇帝从堆成小山的奏折里抬起头来,如果他现在戴着一副银边眼镜,肯定像位教书先生。
“皇上,听说你又把自己关这半天了……”
“李总管说的是不是?”皇上打断两位赵钰的话,站起身来,一边走一边挥手屏退左右,待他走到我们面前时,偌大的寝殿只剩下我们三个人了。
“这个李总管真是越来越啰嗦了。”皇上继续道。
“李总管也是为你好。今天早朝的时候我就觉得你的气色不对了,我出城前你就是这样,一定要拿自己身体生气吗?”
看得出来,赵钰和皇上私底下的关系也很好。皇上在他面前没什么架子,他在皇上面前也免于了很多礼仪束缚,他甚至直接称呼皇上为“你”,这算得上莫大的荣誉吧?
皇上并未生气,似乎已经习惯了被赵钰训斥,他甚至像一个被当场抓包的调皮小孩儿一样讪讪地笑了笑,羞恼道:“你也越来越啰嗦了!”
“待会儿让李德福传太医来看看吧。”
“好吧,好吧,怕了你了。”皇上本是要拒绝的,遇上赵钰坚持的眼神,只好败下阵来。然后转身往东侧用屏风隔开的小间走去,一边道:“过来坐。”
赵钰拉着我走了过去,扶着我坐下后,熟门熟路地找到了茶壶,给我们各斟了一杯茶,这才坐下了。
我突然觉得这画面煞是有趣了,心想,这皇帝要是个女人,我估计得打翻醋坛子了。刚才他关怀皇上身体的样子,别提多上心了。他对这个长乐殿又这么熟悉,肯定经常出入。再看皇上,嘴角那抹笑怎么看怎么觉着宠溺。他又不是看着我笑,那宠溺自然不是给我的。
“夫人今天似乎有些紧张?”
“哈?没有没有,不会……”我忙否认道。
听说皇帝都不喜欢别人害怕他们,那样显得他们很像昏君。其实我真的有点紧张。
“没有吗?为什么朕觉得夫人今天比较安静?”
我讪讪地笑了笑,在心里回道,人家本来就是安静的美少女!
“夫人不用紧张,今天请夫人进宫来,一来是想了解一下夫人那些天的境遇,二来是想知道夫人的伤势如何。”
“我的伤已经不打紧了,多谢皇上关心。”
“没什么。你会受伤也是因为朕。其实朕很想问你,为什么要替
朕挡刺客的飞镖,还有那一剑?”
我笑了,指了指赵钰。“因为他。他说了,得保护好您。”
皇上扬了扬眉,看向赵钰:“真的?”那神情,似乎并不相信啊。
“让皇上笑话了,内人愚钝,误会微臣的意思了。微臣的原话是,我相信她能保护好自己,也能保护好皇上的。”
我疑惑地看着他,他当时说的的确是这话,是让我保护好皇上啊,没有误会啊,为什么还诽谤我愚钝?
我悄悄看了眼皇上,他也正狐疑地看着赵钰。
“微臣的意思是,她应该先保护好自己,再保护皇上。”
扑哧一声。
我没笑,只是喷了一口茶,茶水还溅在了对面那身尊贵无比的龙袍上。
“没事,没事。”皇上倒是无所谓,只是挥了挥衣袖。
“没事,他衣服多得穿不完。”赵钰捏了捏我的手,安慰道。
我的脸再次垮了下来,有他这么安慰人的吗,还当着对方的面这样说。虽然皇上只是挑了挑眉,并未不悦,我还是岔开话题道:“关于刺客的事……那个挟持我的人,是三王爷。”
我把之前告诉赵钰的说辞复述了一遍,当然,省略了我与刘墨之间的一些相处细节。我之所以告诉赵钰,是因为我不希望我们之间存在隐瞒和欺骗。而皇上,他没有必要知道这些事。
“三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也不敢妄自揣测。但是,那一天的刺客的确不是他下令派过去的。他知道后也第一时间赶了过去,然后救下了我们。”
说话的过程中,我一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上的反应,却发现他的神情始终如一。眼神淡淡的,嘴角带着一丝如有如无的微笑。
面带桃花,红颜薄命。
心里一惊,不知为何,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样八个字来。
“赵卿……”沉默良久,他突然开了口,却是一口的揶揄,“你得小心了,听夫人这说辞,她对某人煞是袒护啊。”
赵钰轻哼了一声,淡淡道:“她是被我惯的,而某人,是被你惯的。”
皇上却突然大笑了起来,好像赵钰说的是什么好笑的笑话似的。
一看赵钰,他也在抿着唇笑,两个大男人在我眼皮底下交换着“暧昧”的眼神。
我其实并没听懂,只好一脸蒙圈地看着他们发呆。
“对了。”皇上突然起了身,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有件事要告诉你们,我要成婚了。”
成婚?皇上妃嫔成群,但配得上“成婚”二字的……他要封后?
也是,自从杨皇后被废后,后宫凤位便一直空缺着。不过,他说的是成婚,也就是说皇后人选并不是已有妃位嫔位的人。那是个空降部队?也不知是哪位女子有此殊荣。
“我要和丁香成婚了……”然后他叹息着告诉了我答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