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亭，你真地记起红袖、阿彩她们了？”我再次求证道。

“啊？”小亭却一脸茫然地看着我，很是无辜的样子，“她们是谁啊？”

“那你刚才为什么叫红袖姐姐，阿彩妹妹，香香妹妹？”

“是吗？”她的神情看起来更迷茫了，细眉轻蹙，嘴唇微动，似是在细细琢磨那几个称呼。半晌，她抬起头来看向我，似是百思不得其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呢？”

我叹了口气，看来她只是下意识地这样称呼她们。白惊喜一场了！“那……”我决定再冒一次险，“你记不记得阿文？”

“阿文……阿文？”她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执着，反复念叨了好多次，就在我以为她会有点印象时，她突然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大，云袖带倒了茶杯，茶杯滚到桌边摔在了地上，碎了一地。

“小亭，怎么了？”我看她目光呆滞，瞳孔涣散，神色惊慌又恐惧，连忙跟着起身。

“阿文，阿文，阿文！”她看着我，似是很急切地想要跟我说什么，她一遍一遍地叫着阿文的名字，眼神中竟是带着无限怨恨。

她与阿文青梅竹马，照红袖所说，他们应该是恋人，怎会有怨恨？这是怎么回事？可是，我现在已经无暇去细思个中缘由了。

小亭的神色越来越不对劲了。她的情绪很激动，表情越来越狰狞，似是到了某种崩溃的边缘。我后悔极了，不该如此鲁莽行事的。我想抓她手臂，她却一甩手推开了我，我一时不备，也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力气，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手撑地时正好碰到茶杯碎片，痛得我直咬牙。她却像是没看到一般，径直往外面走去。

“小亭！”我出声叫喊，她顿了顿，回头看了我一眼，脸色却毫无变化，好像从不认识我这个人一般。

那样的眼神……好绝望……她想做什么！我挣扎着起身，焦急之下竟踉跄了一下，又一掌撑在茶渍上，瓷片生生刺进了虎口处。而她已经打开了门冲到了院子里，像是想到了什么让她无法承受的回忆，瘫坐在地上，抱着头痛苦地呢喃，她好像在说着什么，可离得太远，她又说得含糊不清，实在听不真切。

我赶忙

起身追了过去，刚到门口，她却突然爬了起来，一脸决然地向前跑去。

那是一根朱漆大柱！

她想自杀！

“十三！”我惊骇地哑着嗓子大喊。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房梁上跃下，朝小亭飞奔而去。

他来得及吗？

眼看她就要撞上了，我的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几乎就要跳出来。我下意识地缩着肩膀闭紧了眼睛，耳力却是极好的，我能听到自己颤抖的呼吸声。我的神经紧绷得像是拉紧了濒临断线的弦，如果这时候出现嘭地一声钝响，我一定会晕厥过去的！

然而没有……什么声音都没有。我松了口气，放下手睁开了眼睛。

赵钰？

眨了眨眼睛，又揉了揉眼睛，没眼花。是他即使出现救下了小亭。十三就站在他旁边，半搂着已经昏迷的小亭。

“呜呜呜！”我这一颗心才总算落回原处，极度惊骇过后就是情绪的宣泄。我扑进赵钰怀里，像个小孩般肆无忌惮、毫无形象地大哭了起来。

赵钰搂紧了我，唤来一个亲兵去请太医，一边吩咐十三把小亭带回房，一边搂着我进了隔壁房。

“怎么回事？”他扶我在椅子上坐下，待我情绪稳定些后，他才问道。

我也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把事情都说了。

“胡闹！”赵钰听后大怒，拍桌而起，桌子应声碎成两半，桌子上的茶具花瓶被震离了桌面，哐当哐当全摔碎在地上了。

我吓得不敢抬头看他。这回的确是我的错，所以也没脸反驳。

“我提醒过你多少次了，切勿鲁莽行事，我会处理！为什么就是不听？”

我抿着嘴唇不说话，眼泪在眼睛里打转，很委屈，但又不敢哭。他从未如此大声吼过我。

“早就跟你说过，我会处理，为什么总是擅自行动？”抱怨的话一句接着一句，看来他是积怨已久啊。我一向管不住自己，平时没少口无遮拦，他虽然偶有不满，可一般都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我几句，不会太过严厉。他这个人，喜怒不形于色，难得有如此气急败坏的时候，看来这次的确气得不轻。

好吧，也是我活该

。刚才多危险，要是小亭真的有什么事，杀了我都不为过。所以，我虽然觉得委屈，但这训斥挨得一点也不冤枉。

“怎么不说话了？平时就你最能说！”他还不依不饶地问道。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撅了撅嘴，吸了吸鼻子，还是没敢说话。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我，那眼神里的责备让人心惊。半晌，他才叹了口气，语气稍缓：“我不是气你弄巧成拙，只是……如果她今天出了什么事，你大概也会寻死觅活吧。”

我眨了眨眼睛，原来他已经这么了解我了，原来他气的是这个，原来他只是担心我无法承受鲁莽的后果。眼角一阵抽搐，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倾泻而下。

“怎么回事？”我一直把受了伤还在滴血的手藏在身后，可我哭起来实在太丑了，眼泪鼻涕混合在一起，所以会下意识地抬起袖子去擦。然后他就发现了，这回是勃然大怒。粗声唤来了另一个亲兵，吩咐他去请另一位太医过来。

我哪敢有所隐瞒，忍着痛，忍着皱眉的冲动，努力让自己的神色看起来平常些，将受伤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

他也不说话，阴沉沉地坐在我旁边，捧着我的手放在他的膝盖上。

满室令人窒息的沉默。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掌心的温度，或者因为他的愤怒转眼了我的注意力，痛楚似是减了不少。我是真后悔了，差点害死小亭，还惹他生这么大的气。

不久，两位太医一前一后过来了。他们大概也感觉到了室内不寻常的气氛，行礼之后就站在一旁不敢吭声。也是，赵钰那一脸冰霜，任谁看了都会忌惮几分。接着，赵钰开口了，一位太医被带去了隔壁，一位太医抹着冷汗在旁边候命。

“要不我们去隔壁处理伤口吧？”我轻咳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开口。虽然有点害怕，但我还是担心小亭的情况。

他抬起眸子扫了我一眼。淡淡的。我却呼吸一滞，如坐针毡，轻轻挪动了一下臀部。然后他薄唇轻启，我以为又要挨训斥了，赶紧坐正了身子，做出一副悉心听教的模样。

“走。”结果他只是淡淡说了一个字，搂着我的肩膀起了身往隔壁房间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