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话，我不太喜欢过节。节日总是热闹喜庆的，中国人讲究团圆，一大家子总是围成一桌，吃吃喝喝，说说笑笑。可是，我和苏小北只有彼此。外面的世界越是喧嚣精彩只会更加显现出我的世界的冷清孤寂。我和苏小北都学会了忽略这些被冠上各种名号的节日。

我以为跨越了时空，事情会变得不一样的。

入了夜，婷婷姐便来邀我一起去放河灯，我下意识地就婉拒了。在节日里，我只习惯苏小北为伴。这个时代的节日气氛很浓，男女老少皆参与其中。各家各户张灯结彩，河岸、天桥上都挂着彩灯，整个茅山镇都笼罩一片喜庆的紅雾里。

街上也热闹的很，卖河灯的，卖灯笼的，卖小孩子玩具的，卖小吃的，应有尽有。商家吆喝声，小孩嬉闹声，情侣间的窃窃私语，酒楼里的猜拳酒令声，明明嘈杂的很，听在耳朵里却又出奇地和谐。姑娘们三五成群地聚在河边，像对待珍宝般捧着各自的河灯，虔诚地许下深藏在心中的心愿，小心翼翼地放入河中，希冀的目光一直要等那河灯飘到了很远，变成了一个模糊的点才会不舍地收回来。那些河灯多可爱，形状各异，五颜六色，有烛光应称着，在夜色下显得更加耀眼夺目了。烛光随着河灯的流动倒映在河里形成一道道美丽的光晕，和夜空里的闪闪星光交相辉映。

“姑娘，要不要来一盏河灯？”一个摊子很是冷清的小贩叫住我。

本想拒绝的，我从来都不相信什么许愿。可是我看到他眼睛里竟是期盼，想到他有可能有一家老小要照看，心里一软便点了点头。

“姑娘你看，我这有南瓜灯，荷花灯，兔子灯，还有……”小贩笑眯了眼，忙不迭地向我介绍。

唉，也难怪他生意冷清了。他们家河灯也太丑了吧！南瓜雕得像西瓜，荷花开得像牵牛花，兔子又长得像猫咪，这手艺，这小贩估计也是个手残党！

“姑娘，你看，这盏孔雀开屏灯，多精致多漂亮！”

我总算见识到什么叫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什么叫睁着眼睛说瞎话了，这这这叫孔雀，明明是只长尾巴的母鸡！同样作为手残党，我理解他的力不从心，但搞不清楚他的自信从何而来。我现在只想转身离开！可是，他目光里的渴望太让人无法拒绝了。然后我就看

到那盏奇特的灯。“这是……”

“哦，这是鸳鸯灯。”

“鸳鸯？”形单影只的一只怪鸟也叫鸳鸯？我书读的少，别骗我！

“是……鸳鸯，本来是要做成一对交颈而眠的样子的，没成功，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大叔，那为什么要涂成黑色？”什么鸳鸯，明明就是一只乌鸦！

“我儿子在旁边玩耍，洒了团墨渍，索性……就涂成黑色的了……”小贩说着说着也自觉太胡扯了，耸拉着脑袋一副失落懊恼的样子。

我没有说话，其实是在心里鼓掌，太佩服了！这小贩心够宽大够随性啊！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至高境界？“大叔，我倒是挺喜欢这个的，我买了。”

小贩乐呵呵地接了钱，直夸我有眼光，还说要给我介绍别的。我讪讪地笑，接过那只乌鸦逃也似地走了。心道，大叔，您还是留着自己欣赏吧。提着乌鸦走在路上，周遭都是怪异的目光。我倒是不在乎，戳着乌鸦的大嘴巴玩。它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个总喜欢一身玄衣的人。

我并不打算放河灯，便没往热闹的河边去，走着走着，猛然发现四周都安静下来。

“哟，小娘子，长得不错啊！”

前面突然传来一个很不和谐的声音。皱眉望去，是几个喝醉了酒的男人正在调戏一个姑娘。那姑娘吓得直哭，抵着一面墙一直在恳求。“求求你们，我爹娘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呢，求求你们放过我！”

这声音？是婷婷姐！

“小娘子，别怕，你放心，我们哥几个会让你很快活的。”

恶心！猥琐男！下流！我呕得直哆嗦，四下环顾，一个可以求助的人都没有。管不了这么多了，两个人的力量总比一个人强，一咬牙，我从一旁草丛里抓了一把碎石子便冲了过去。

“谁，谁谁谁拿石头扔老子！”那几个人挨了石子骂骂咧咧地回头，一见我，脸上的调笑之意更深了。“哟，这个更漂亮，哥几个，这妞皮肤可比天城翠花楼里的姑娘还水灵！咱们几个有福了！”

“苏姑娘？”婷婷姐认出了我，“苏姑娘，快逃！”

“臭婊/子！”其中一个男人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婷婷踉跄了好几步，嘴角流出血来。

我一见

血就心慌了，把手里剩下的石子都扔了过去，趁机拉了婷婷姐的手便跑。可我们哪跑得过那几个身强力壮的男人！眼看他们就要追上来了。我们只好大喊救命，可是这里偏僻，外头又正热闹着，怎么会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婷婷姐，你听我说，我还跑得动。你刚挨了打，站都站不稳了，被他们追上了必死无疑。你快躲到草丛里，我来引开他们。”

“苏姑娘，你怎么办？不行，我不能扔下你一个人！”

“婷婷姐，事不宜迟，要不我们两个都得死。等我引开了他们，你就找机会去找人来帮忙。”说着我伸手用力一推，将她推倒在一边茂密的草丛里，然后拼了命地往前跑。慌不择路地，我跑进来一片芦苇荡里。眼皮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跃上心头。

Shit！开什么国际玩笑！芦苇荡的尽头真的是白甫河！怎么办，那些人就要追上来了。跳？我是会游泳，可是，这个时辰的河水已经很冰冷，跳下去不死也去半条命。不跳……那就是生不如死。

“来，小美妞，哥几个会好好疼你。等下你就会知道什么叫做欲、仙、欲、死的感觉……”

那几个丑陋的男人慢慢向我靠近，色眯眯的眼神像是要把我的衣服一层一层剥开，他们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像是很享受这种慢慢将人逼入绝境的感觉。

鄙夷地冷哼了一声，我闭上眼睛，纵身一跃。

冰冷的河水立刻侵入骨髓，我感觉到血管都冻得一抽一抽地蜷缩，好冷，我好冷，好累……恍惚间，我听到岸上有人惨叫，接着咚的一声，好像有人跟着我跳下了水。

我害怕极了，拼命划水。突然小腿肚上一阵**，可能因为刚才跑得太急，心里又太紧张，腿上抽筋了。我只能在原地扑腾，呛了几口水，意识渐渐模糊了。突然，腰上一紧，有人抓住了我，我拼命挣扎，挥舞着双臂阻止他的靠近。然后，我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让人心安的味道。唇上一暖，一股气息从我口中注入心田，适才的窒息感消散了很多。下意识的，我抱住了他，就像抱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般紧紧抱住了他，大口大口地吮吸着他口中渡过来的气息。

昏迷之前，我终于睁开了一条眼缝，恍然间，我似乎看到了……一只乌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