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我也没有刻意去看路线，竟也让我兜兜转转回到了穆府。远远地，我听到巧儿唤我，原来她一直在大门前等我。

“小姐……”巧儿欲言又止，“回来就好。”说着替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将散乱的头发重新绑好。

“老爷夫人，还有少爷呢？”我出来的时候招呼都没打，一定担心坏了吧？我的心里塞进了一架天平，对穆家的感恩和对自由的向往打得昏天黑地，此消彼长。战争过后，战场上也是一片狼藉。

“是赵将军进来告诉老爷夫人，说小姐你去找大夫人了。老爷本来也要备马前往的，但赵将军承诺说会把小姐安全地带回来。”巧儿说着，目光穿过我的肩侧落在我身后。

我回头去看，赵钰就站在我身后大概三四米开外的地方。从将军府出来他就一直跟着我？可惜此时此刻的我无力也无心去探寻答案。疲惫地叹了口气，我没有再看他，就着巧儿的搀扶进了家门。

一进门我就看见穆大叔、兰美女和穆铖紧张地迎了过来。穆铖毕竟是个年轻小伙子，三步两步就到了我跟前。

“姐，你有没有怎么样？”

唉，我又不是去找人打架的。可是，当我仰起脖子看着他的眼睛时，顿时心软。若是我现在流泪或者哭诉委屈，他一定二话不说就去找对方拼命吧。“小铖，姐姐刚才厉声训斥你，你不会怪姐姐吧？”

穆铖摇头：“我也知道自己最大的毛病就是做事太冲动了。”

“那就好。”我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后记得，凡事三思而后行。不是姐姐要给你压力，你要知道，你是我们穆家的希望。”

穆铖认真地点头。他其实是个**的孩子，我感觉得到，他已经看出了我内心的挣扎。

“小薇，大夫人怎么说？”穆大叔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我的脸色。

我打起精神来勉强笑了笑道：“我没有见到她。爹，娘，小铖，我今天有点累了。巧儿，扶我回房吧。”抱歉地福了福身子，我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巧儿的身上。转身的瞬间，我看到了他们眼中的担心和忧虑。我的双手在颤抖，心里有个穿黑色斗篷的小人在那里大喊，不要看，不要去感觉，不要心软！

接下来的半天时间里我再也没有出过房门。到了饭点，巧儿准备了一些清粥小菜，我吃了两口便搁下了。只说胃口不太好，让她送些绿豆糕、松仁饼、枣泥糕、牛肉干之类的零食进来。自我回房，巧儿一直都战战兢兢地伺候着，听我主动要求吃东西，放下心来，高高兴兴地去准备。傍晚进来收拾时看到盘子里都清空了，嘴角掩饰不住地歪起。

兰美女来看过我。

“采薇啊，为娘的看得出来，你自失忆后变了许多，很有主见，性子也洒脱了。其实这是好事，就说小铖吧。以前我们都对他太宠溺了，这才让他养成了一个做事不管不顾的性子。可是现在，家里能制得了他的人也就你了。你给他找的蒙师傅的确很有一套，起初我还不放心，偷偷去瞧过，然后放下心来，我从来没见小铖上课这么认真过。其实小铖这些日子来已经有很大长进了……娘也知道，你是十分不同意这门亲事的。”她说。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如果可以，娘也不愿意你嫁入将军府去，大富大贵人家，太复杂。可是，我们都只是女人，女人的命运从来都由不得自己。女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寻得一个可以依赖的归宿。娘很幸运，遇到了你爹，他虽然不是最有本事的，却是最值得信赖的。赵钰……他或许不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好丈夫。但是，娘看得出来，他的身上有一种正然之气，绝对不是什么恶毒之人。我相信，他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或许你会觉得娘太残忍了，可是你要明白，有些事，躲不过就只能认命。”

她在劝我认命，劝我妥协！我的心里是愤怒的，不是对她，是对这个残忍的社会。它教给女人的是什么？皇权至上！以夫为纲！听天由命！兰美女无疑是爱她的女儿的，可她自己都无力抗争，又怎会教女儿反抗？再说，我没有权利去怨恨她。“娘，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不会怪你的。我……我会再好好想想的……”

兰美女叹了口气，见我没有再聊下去的意思，嘱咐了巧儿几句好好照顾我的话便离开了。

我没有想到的是，蒙翔宇也来看我。

“蒙师傅……”

“如果不介意的话，你还是叫我蒙大哥吧。”翔宇看着我，脸上还是那种四季恒温的笑。

“不知道

蒙大哥找我有什么事？”

“穆小姐……”

“蒙大哥也别叫我什么穆小姐了，采薇或者小薇都可以。”

“那……那就采薇吧。今天发生的事我也有所了解，冒昧打扰是希望能帮上一点忙，最起码能澄清一些误会吧。”

“误会？”

翔宇点头，站起身来，背手而立。“其实以钰哥如今的权势和地位，在将军府根本无需去看任何人的脸色。可是大夫人是不一样的，她是皇亲国戚，同时，她在将军府和赵家长辈中都有一定的威望。简单来说，钰哥主外，她主内。而且，赵家家事向来都是大夫人在操持。”

“可是，这和他跟我的婚事有何干系？”我不解地问道。

“如你所知，钰哥的娘亲是老将军的三夫人，是……妾室。三夫人在世时，老将军对他们母子二人是极尽宠爱的。大夫人自是不满，但也不曾为难过他们母子，这也是钰哥很多时候会对大夫人礼让三分的原因。西朝礼法有规定，除非得到正妻的同意，身前妾室之名讳不得入族谱，身后妾室之牌位不得入宗祠。三夫人过世后，钰哥恳求过大夫人数次，但每次都被她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这件事就成了他们之间最大的矛盾症结所在。而……钰哥之所以违背初衷答应了这门亲事……”

“因为大夫人答应了将她母亲的名讳记入族谱，牌位放入宗祠？”我猜道。

翔宇点头。

“可是，他们之间的交易为什么要用我一辈子的幸福来买单呢？”

翔宇愣了一下，似乎花了些时间才理解我所说意思。“钰哥也觉得对不住你吧。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做事这么犹豫不决过。大夫人告诉他这个提议时，我看见他在屋顶上整整待了一个晚上。”

“蒙大哥，你是不是也同意‘如果不能改变，那就认命’的说法？”

翔宇怔了怔，因我眼中的凄然说不出话来。

“蒙大哥，我有点累了。你放心，虽然我是有点怨他，但并不恨他。”

翔宇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叹了口气，起身拜别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喃喃自语：“蒙大哥，可惜了，你们都看错人了，我是苏小南，我从来都不是一个认命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