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哥来了？”

“来了。”

十一月十七上午,周海骑车来到长骆灌木区。灌木区距防护林二十公里，因两个项目区挨着，他没事都会来溜达。现在上午十点,他停好摩托车问：“老韩没在？”

老韩博士毕业，主要负责灌木区观察修复工作。

周海说完,一个工作人员道：“在A36号地。”

A36号距这两公里，周海算完距离，拍了拍旁边拖拉机：“用用拖拉机。”

工作人员道：“随便用。”

周海是灌木区老熟人,对灌木区比他们还熟悉。

长骆灌木区是辽省重点防护项目，主要种植耐寒性灌木,经过一年生长，这里灌木已经长成了一米高。半小时后,周海来到一处紫荆林前，林前挂着一个牌子：A36。

周海停好拖拉机,朝林子里走出。

这里紫荆林高一米，不一会，周海就见到半蹲着老韩。

老韩拿着相机纸笔，正对紫荆树拍照记录。周海在旁边看了一会,问：“怎么样了？”

“什么时候来？”老韩吓了一跳。

周海指了指道边：“开拖拉机来。”

老韩扶了扶眼镜,他刚才忙太投入,没有注意。

两人聊了一会,周海问：“今年用蝗虫肥料还是改良肥料？”

灌木林之前用蝗虫肥料,按照肥料特性,现在到了更换期。

“省里刚下了通知,今年用生机01。”老韩道。

周海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国家已经研究出了生机01。生机01不需要重复施肥,这就像一个强力拔毒膏，可以把酸雨彻底清理。

“真好。”周海十分羡慕。自龙夏发布改良肥料信息，他就一直期待改良肥料。现在灌木区都用上了生机01，防护林蝗虫肥料还没影儿……

“快了。”老韩宽慰。

“我知道。”周海笑了笑。

十二点十分，两人回到生活区。

“王哥炒了五花肉。”这时服务区已经做好午饭。

“这么快？”老韩换了件衣服道。

“炒了木耳炒肉，蒜蓉西红柿，豆角烧茄子。”炊事员挨个介绍道。

这些都是最普通家常菜。粮食危机后，这些菜品单价五十元以上。生活区前半年一直吃生菜西红柿，改良肥料之后，菜桌上菜品丰富。现在豆角七块八一斤，大家也终于吃得起平价蔬菜。

“好吃！”

“豆角炒不错。”

“西红柿好吃。”

………

五分钟后，大家开吃。一道普普通通菜，大家竟吃出了满汉全席舒坦劲儿。

一点二十，周海满足拍着肚子：“老王手艺真好。”

老王是生活区炊事员，闻言十分乐呵：“锅里还有饭，再去盛一碗！”

周海毫不见外前去盛饭。

周海虽不是灌木区，但三天两头跑一趟，每次也会带一些猪肉小菜，时间久了，双方关系十分熟稔。

半小时后，大家十分舒服懒人躺。周海跟众人唠了会胡瓜病毒，正准备去厕所，兜里电话响了。

周海接起电话，三分钟后，十分迅速拿起外套：“我回去了。”

“防护林有事？”老韩诧异问。

“林业局来人了。”周海上完厕所，迅速启动摩托车。

三秒后，摩托车启动。

“严不严重？”老韩站起身子问。以前林业局也来过防护林，但周海都会沉稳处理。

这时摩托车驶到大门外，周海隐隐约约回：“来砍树。”

生活区众人：？？？

来砍树？

……

半小时后，周海回到防护木屋。木屋前除了长骆主任，还有一个四十出头中年男子。

“我介绍下，这是采伐站张主任。这是护林员周海……”长骆主任为双方介绍。

“张主任。”周海连忙招呼。

“我知道你，前年登过辽省日报。”张主任爽朗说着。

他说是3028年，龙北暴雪，周海和王向东被困防护林。两人当时在防护林困了半个月，当时得救后有辽省记者采访，周海登上了辽省报纸。

由《辽省日报》切入，双方关系拉进了不少。

在接下来两小时，周海带长骆主任和张主任在四处转悠。长骆防护林主要以红松，落叶松，红毛柳这些树木为主。三人转了一圈，张主任拍着最近落叶松道：“这些树还没彻底风化，应该还能挺两年……”

昨日下午，省林业局下通知，准备在十年内，将辽省防护林土地全部整改。土地整改容易，但防护林上都是一些死树枯树，要是将这些树木同时清理，全国生态将面临重大问题。

龙夏一直没有实施防护林原因很简单：防护林都是死树。这不是一棵死树，而是成千上亿亩死树。这些死树虽然死了，还是承载一些防风固沙作用。经过省林业局认真规划，辽省决定将省份防护林实行两步走计划。

第一步，分区域清理死树，，清理区域喷洒生机01，种植防护树苗。

第二步，等树苗长高，清理其他地区死树，就这么以此类推，直到防护林长满参天大树。

……

“估计得二十年。”长骆主任说完后感慨。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现在龙北三代防护人心血全毁，他们能做，就是重新这个工程。

周海听完后沉默。他是土生土长长骆乡人，爷爷就是老一辈防护人，这里有很多树木都是他看着长大，这两年，又看着这些树木腐蚀，风干，死去。

周海看着这一片片死亡，他曾无数次想，这些树木会一夜之间全部复生。但这些树没有奇迹，死了，只有砍了重新种植……

在接下来两天，省林业局派专业规划员前来考察。经过实地规划测量，省林业局准备将长骆乡南一万亩位置作为一期工程。

一期工程前面是一些参天高死树，这些死树还可以坚持一年分化。等死树风化时候，树苗正好可以防风。

省林业局确定工程，接下来就是专业队伍砍伐。这里没有绿枝遮挡，树干树枝很快运到大货车上带走。一星期后，长骆南一万亩位置空荡荡一片。

“全砍完了？”今天休息，老韩掂着一瓶白酒来看周海。

“砍完了。”周海道。他本想抽支烟，不过想到护林人守则，还是没点。

森林区域禁止明火，这里虽空荡荡不是森林了，他还是不想破坏这一规则。

“旧不去新不来。”老韩拍着周海劝解，接着问：“什么时候喷洒生机01？”

“现在农药到了，等过两天天好了。”

“机喷还是人工？”

“机喷一遍，人工再翻一遍。”

两人絮絮叨叨聊了一会，周海感觉鼻尖凉凉。

周海抬头。此时窸窸窣窣雪花落，又入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