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被害死的刺史,据说在当地颇受百姓爱戴,是难得一见的清官。但是沂王和赵仲为了一己私利,设下重重陷阱,将他全家置于死地。
若不是俞刺史的家眷得秦舍人相救,这天大的冤屈怕是永远都不能真相大白。
赵仲一向以清廉公正、亲和爱民的形象出现在人们的眼前,可谁知道他背地里却做出这么荒谬和可怕的事情,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一想真是太可怕了。
这世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根本就看不清猜不透。
转眼道了举行仪式的这一天,秦家上下天还还亮就起来忙活了。虽然该布置的,早就准备妥当了,但这样重要的日子里,人人心里都紧张万分,生怕有什么疏漏的地方,所以几个管事们亲自检查每一处,秋天到了,风大,时不时的有树叶飘落在地上,他们要家丁们紧盯着,绝对不能让堂屋之前的地上没有一点尘埃和落叶,又叮嘱了负责伺候老夫人和夫人的丫鬟婆子们,确定好衣服首饰都没有疏漏。
卯时刚过,俞明枝和俞夫人就起床了,沐浴焚香,穿上盛装华服,梳起精致的高髻,戴上华贵的首饰。等首饰妥当了,齐齐坐在堂屋了,等候宣旨的内侍。
俞夫人问道:“秦机人呢?”
俞明枝道:“今儿还是要超常上朝的,应该会和宣旨的一起回来。”
“哦。”俞夫人点点头,“秦机官职升迁的事情怎么样了?”
俞明枝道:“说是等您封了诰命夫人之后再办。”
俞夫人喝口茶。高耸的发髻和贵重的金银首饰沉甸甸的压在头顶上,就算是坐着,时间就了也不舒服。俞明鸯蹦蹦跳跳地来到她身后,给母亲捶肩膀,甜甜的问道:“娘,您舒服点了没有。”
俞夫人满脸都是笑意,“舒服,舒服极了。我们明鸯了不得了,如今居然有这么厉害的手艺。”
俞明枝道:“姐姐嫉妒羡慕了呢。”
俞明鸯道:“一会儿我也给姐姐捏捏肩膀。”
俞明枝也笑起来,“妹妹真乖。不过我就免了。”她对上母亲的目光时。解释道:“我年轻,这点不碍事的。”
俞夫人道:“年轻也不能胡乱,也要多注意养身方面的事情,否则到了年纪大的时候有的苦吃呢。特别是你们还准备要孩子的时候……”
俞明枝点头。“我晓得了。母亲。”她和秦机之前没了孩子的事情,没有告诉娘亲一星半点。
毕竟那不是件好事,还是不想娘亲担忧伤心。
她和秦机都想明白了。他们都还年轻,孩子总归还会有的。
俞夫人清楚女儿是乖巧懂事的,所以也没有再多说什么,笑眯眯的逗着小女儿开心。
到了巳时中,秦机终于回来了,和他一同来的而还有宫里来的一大队人马,为首的内侍喜气洋洋,看着秦家众人在自己面前规规矩矩的跪好,便展开圣旨读起来。
皇上赞扬了俞刺史为国为民的一片忠臣之心,又表达了内心的遗憾和后悔,再接着又称赞俞夫人“终温且惠,既静而专”,封为“梁国夫人”。
秦机率领一家人磕头谢恩,俞夫人领了圣旨,紧紧的拿在怀里,心情久久的不能平息。
她不是因为获封梁国夫人而高兴,相反心中有几分悲伤。
那是言深用命换来的。
他们家再如何的荣耀,却都换不过言深的命了。
她心中惆怅万分,但在外人眼前又不敢动容,默默的忍下眼泪。
俞明枝晓得母亲的心思,在旁搀扶着她,回到屋中坐着。
秦机拿来银钱打赏来传旨的内侍们,又和他们寒暄了几句,便要出发去大长公主府了。岳母和枝枝前几天已经去拜访过大长公主了,闲聊了一整个白天,吃完了晚饭才回来,据他打听到的,两家人相谈甚欢,大长公主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更觉得收枝枝为义女是件极为聪明的决定。
下人们捧来要带去大长公主府的礼物,长长的人马跟在马车后面,引得周围人纷纷看过来。
这俞家人可真是幸运又幸福。
先是女儿以县主的荣耀出嫁,接着又是父母都晋封了,现下还要浩浩荡荡的出发去,去做大长公主的义女。
那可是要成皇家的人了。
何等的荣华富贵啊。
秦机等俞明枝扶母亲和妹妹上了马车之后,他才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上去。
“说实话,我有点紧张。”俞明枝在钻进车厢前,对他叹道。
“害怕准备的礼物不得大长公主喜欢?”秦机笑着问道。
俞明枝点头。
秦机揉了揉她的手,笑道:“无论你准备的是什么,大长公主都会喜欢的,因为你的心意。”
正因为是她的东西,所以大长公主一定会喜欢。
俞明枝瞪他一眼,“你这话真是敷衍。”
要不是围观的人太多,秦机真相亲她一下,也能好好的安慰到她。他只能拉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放心,有我在。”
俞明枝感受到坚实有力的心跳,抬头对他微微一笑,“好呢。”她转身,钻进车厢里。
俞夫人道:“你们小两口,总有说不完的话。”
俞明枝道:“秦机安慰了我两句,我总怕自己做的不周到呢。”
俞夫人笑着用帕子擦擦女儿的额头,“你做的很好了。”女儿这段时间为了准备给大长公主的礼物而付出的辛劳,她都看在眼里了,自己的女儿当然如珠如宝,准备下的东西自然都是极好的。
俞明枝扶着头发。靠在母亲的怀里,搂着妹妹。
秦机就在前面骑马带路。
他们现在是一家四口人,和和美美的在一起。
没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让她感到高兴的了。
很快,他们的马车在大长公主府门前停下,大长公主的儿女孙辈纷纷迎过来,一面寒暄一面引他们进府。大长公主和驸马已经在堂屋里等候了有一会儿了,看到他们进来,笑着不停地点头。
秦机带着岳母和明鸯在旁边站定,唯有俞明枝一人在女官的带领下在大长公主面前站定。
“俞明枝秀外慧中,谦顺恭和。今日我便收其为义女。但愿今后你我母慈女孝……”大长公主说道。
俞明枝规矩的在大长公主夫妻面前跪下,郑重的磕了三个头,又一一向公主和驸马敬茶,乖顺的喊了一声“义母、义父”。
大长公主和驸马笑着喝下茶水。礼就成了一半。
这时候。再由秦机上前来。携着俞明枝再度向他们行礼,算是女婿来见面了。
接着,在大长公主的带领下。一大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供奉先帝先祖的庙里,在向先祖们敬香磕头,仪式就算是完成了。
本来认义女是不必来告诉先祖们的,但是皇上有意将这件事办的热闹,所以特意嘱咐的。
从庙里走出来,大长公主亲昵的握住俞明枝的手,笑得合不拢嘴,又转头对俞夫人说道:“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家里备下了宴席,今天这大喜的日子,一定要不醉不归。”
“劝听大长公主的。”俞夫人笑道。
大长公主道:“我当你是姐妹了,以后喊我闺名昭静就好了,可千万别生分了。”她拍拍俞明枝的手,“我可是真的很喜欢明枝这个孩子呢。”
俞夫人无声的叹气,心中那片惆怅还是挥之不去,只能勉强的笑着应付大长公主。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回到公主府,酒席早已经备下了,
偌大的公主府内,早已宾客云集。男人们在前面的院子里喝酒说话,女眷们则在后院的花厅里赏花,徐徐清风送来阵阵桂香,还有满园盛放的各色菊花。
众人一边喝着菊花酒,一边闲聊家常,大长公主毫无皇亲国戚的架子,就像个交好的朋友那样。
俞夫人之前没有来过京城,各家夫人小姐们都不认识她。如今俞家有了显赫的身份,便热情的围聚过来,互相认识交谈。
俞夫人不得不暂时放按下心事,应付着这些夫人。
不过幸好有大女儿在旁,分担了不少问题。
看着女儿礼数周全的回应着,她欣慰的点点头,不由地夸赞两句。
“俞夫人,秦夫人。”一道女声突兀的插进她们母女的谈话中。
俞明枝听到这个声音,眉头不着痕迹的皱了一下,然后带着淡淡的微笑看向局促的站在她们面前的中年女人,一身石青色的锦衣华群,虽然料子是华贵的,头上的金银首饰也是价值不俗的,但是难以遮掩她晦暗的脸色,和眼中透露出的尴尬。
“傅夫人?”俞明枝没想到这位傅夫人居然还能光明正大的站在自己的面前。
秦机说过,傅定要也被抓起来了,那么他的家人就算不会被投入大牢,也会限制自由,而且已是罪臣的家眷,怎么可能有资格出现在大长公主府?
傅夫人犹犹豫豫的想要上前一步,“其实我早就和傅定遥和离,回到娘家了,我与他们傅家毫无半点关系。秦夫人,以前是我猪油蒙了心,被傅定遥伪善的表面欺骗了,所以当初没能向你施以援手,希望您大人有大量,既往不咎了吧?今日我特地来向您赔礼道歉的。”
俞明枝起身,阻挡她再向前一步。
她这话说的可真是有意思,什么叫“大人有打量,既往不咎”?意思是如果她继续追究以前的事情,那她就是个小肚鸡肠的人吗?
到了今时今日自取灭亡的地步了,居然还想在言语上占得一两分便宜?
这位傅夫人根本就不是来道歉的吧?
她想着,仔细的打量了傅夫人的衣装和双手,衣裙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一只手自然的垂在身侧,另一只手则握着酒杯,举在胸前,像是要喝酒赔罪。
她对母亲说道:“明枝不是曾说过去向左散骑常侍求助,希望他能为父亲平反的时候,遇到一位夫人,不仅没有得到帮助,反而被官差抓住了吗?这位就是那位夫人,傅定遥的妻子。”
“原来是你!”俞夫人说话声音轻轻的,但是包含着深深的恨意,当即一双眼睛里就迸发出了怒火,
如果不是这些人人面兽心、官官相护,女儿何至于被抓入大牢,受尽苦楚?
居然还有脸来请求她们的原谅?
“你能令俞刺史死而复生吗?你能使那些事情从未发生过吗?哪怕我不许要这诰命夫人的名头,俞刺史不需要追封的荣耀,来换他回来,你可以吗?”她声音依然很轻,在嘈杂的花厅里甚至很不起眼,但是字字如刀,深深的戳进每一个听到这些话的人耳中。
是啊,轻飘飘的道歉一句,就像化解这桩事了吗?未免将别人家的苦楚和丢失的姓名,看的太轻太轻,也太把自己当一回事了吧?
而且听说赵仲被抓之后,傅夫人立刻就和傅常侍和离了,还带走了儿子,回到娘家,改姓了娘家这边的姓氏,仿佛和傅定遥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真是个贪生怕死的东西。
以为秦舍人他们不会来找你算账了吗?做什么春秋大梦!
满是轻蔑和鄙夷的眼神纷纷落在傅夫人的身上,让她好生不自在,而且刚才俞夫人的那一番问话,令她瞠目结舌,一个字也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俞夫人冷笑两声,依然文文静静的坐着,像个端庄淑娴的贵妇人。
而反观傅夫人,越加的灰头土脸,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
她抿了抿嘴唇,又要往前走,被俞明枝挡住了,“傅夫人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傅夫人红了眼圈,盯着脚尖,轻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你们……我真是罪该万死,请你们给我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求求你们了,俞夫人、秦夫人……”她说到后面,情难自已,痛哭失声,接着她再往前走,谁知情绪激动而脚下不稳,身子往前一扑,手里的酒泼出来。
“秦夫人小心!”有人大喊一声。
紧接着,俞明枝被人狠狠的一撞,推到一旁去,堪堪躲过了洒出来的酒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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