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生来就是比别人多一个心眼,走一步看三步,在他做第一件事的时候他已经想到了后面的几步该如何走。
所以在洛文河提出要去广西走一趟的时候许故城一点都不觉得惊讶,甚至他已经做好了陪他一起去的准备。
“打算什么时候去?”
许故城撑着下巴问他。
洛文河把手里刚剥好的橘子分一半给许故城,自己掰了一瓣放到自己嘴里。冬天的蜜橘十分的甜,轻轻一咬就爆出许多甘甜的汁水,一直从嘴里甜到心里。
“越快越好。”
橘子虽然甜但是却凉,他吃了几口就捂着牙扔给了许故城。
“最好就这几天吧,到了那边还有很多事要办。”
“好,我去准备一下,明天出发吧。”
洛文河顿了一下,有些迟疑的开口跟许故城说。
“我想出去一趟,晚饭前回来。”
许故城抬头对他笑了一下。
“嗯,早点回来。”
现在的许故城已经不太过问他会去哪里,去做什么,只要他晚上会回来就好。许故城觉得这样挺好,不过问是代表着一种信任,他愿意信任洛文河。
人从一开始的孤身一人到遇见另一个人并且愿意去接近他,开始信任他,是个难得的过程。那种情绪就像是从心底慢慢生长出来的藤蔓,渐渐的缠绕着彼此,再也分不开。
洛文河很满意现在的相处模式,但是有的时候又会觉得有哪里不对。或许是许故城太多温柔,让他陷入了一场梦里,以至于慢慢的快开始迷失。
理智提醒自己不能踏错一步,可是心却不由自主的沦陷。所以此刻他突然冲上去拥抱着许故城他也觉得是理所当然的。
他拥抱得很用力也很崩溃,心里不住的叫嚣,可是手上的力气却丝毫不减。
“我尽快回来。”
不知道此时是羞赧还是慌张,他等不及许故城回答就急忙的夺门而出。
他跑出去的时候带起了一陈风,吹散了许故城心里的那点小小的不愉快。相反的,许故城现在很开心,因为洛文河通红的耳根。
洛文河自己肯定没有发现,他出门时的状态几乎可以定义为落荒而逃,像一个被调戏了的闺中少女。
玻璃窗上印出了许故城的脸,他笑得无比惊艳。
洛文河走在街上时还在懊恼自己刚才的举动,简直像个姑娘。他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脸,才让自己清醒了一些,许故城才没有不请自来的出现在他脑子里。
他今天有些发昏,在街边站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自己今天出来的目的。
他拎着一大包的东西敲开24号的门,小六子来给他开门,李牧之就坐在院子里下棋。
小六子有很久没有见到他了,一开门看到是他就冲上去抱着他的腰,高兴的叫着他洛大哥。洛文河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让他去做饭,他今天留下来吃午饭才走。
小六子拉着他进屋,一边走路一边说话。
“洛大哥你好久都没来看我了。”
洛文河摸摸他的头发,柔声道。
“是我不好,以后有时间我就来看你。”
小六子笑了起来。
“那成,你来看我顺便看看我老大。”
说着拿眼神扫了一直看着他们的李牧之一眼。
“对,来看你的时候顺便看你老大。”
洛文河跟小六子说话,眼睛一直看着李牧之。眼里的神色变得跟李牧之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模一样,一样的明亮。
而他第一次见他是在那个冬天的火车站台。
小六子被李牧之叫去做饭,两人就坐在院子下那盘还没下完的棋。
他们下到棋局快要结束李牧之才问他。
“今天怎么有空来?”
洛文河不紧不慢的走了一步棋。
“我是来求证一件事的。”
“什么事?”
洛文河笑得高深莫测。
“看看郭明学有没有信守诺言。”
李牧之下棋的手蓦然停下来,抬眼看着他,目不转睛。
“原来是你,我还以为是洛文汌在试探我。”
想起他因为被调动到行政楼时的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再看看今天得知真相的对比,真是……李牧之苦笑。
“你到底在做什么?”
李牧之觉得他快看不透洛文河了,或者说他已经看不透他了。他做的事看起来杂乱无章,但其中一点有一个点是可以将这些是都一一连接起来的。而这个点,就是洛文河想要做的事。
“我要把洛文汌从杭州转移出去。”
他手里紧紧的握着一枚棋子,骨节捏的泛白。
李牧之懂了,他这是想要留洛文汌一命。
“那你直接偷一份情报不就好了,何必麻烦。”
洛文河回头看他一眼,摇摇头。
“我们需要的不只是一份情报,而是长久的情报来源。”他顿了顿,接着说,“所以我之所以绕那么大个弯其实只是想给你一个契机,让你以后方便行事。”
洛文河一直看着李牧之,眼里闪着精光。李牧之看着看着就笑了,果然是聪明人,步步为营。
“那你找郭明学做什么,不怕他告密么?”
“他不会。”他坚定道,“你是我推荐给他的人,而他还需要我最后推洛文汌一把,所以在他取代我大哥之前你的所有行动他都会以为是我安排的,所以他不会对你动手。”
“这也是我为什么再找他以后才推荐你。要是我直接跟我大哥推荐你,到时候出了事他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你,这么没有把握的事我们不能做。”
李牧之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所有的可能性洛文河都已经想到,而且连靠山都已经为他找好。
“不过……”洛文河又说。“在我手里的大错还没有亮出来之前你要格外小心,郭明学可不是什么善类,太出格他可不会管你。”
李牧之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
说完以后两个又无话可说了,沉默着下棋,倒是后来洛文河开口问他。
“为什么我那边一直没有任务的消息?”
李牧之回头一笑,同样的高深莫测。
“因为你是我埋下的最后一个将军。”
啪的一声,李牧之走了最后一步棋。将军,洛文河大势已去。
我埋下的最后一个将军。呵,果然是你。
“这么说来,当时我去许家都是你的计划?”
李牧之刚才还得意洋洋的笑容顿时僵在嘴边。百密一疏,被洛文河套了话。
“我当时为什么会第二次遇见许故城,为什么许故城会在我哥的婚礼上接走我,都是安排好的吧,说不定,连回洛家都是你安排好的。”
洛文河盯着李牧之看,目光如炬,一直想要看到他的心里,将他那点算计都挖出来。
“但是我有个疑问,为什么你们会认为许故城一定会看上我?”
他说的有些艰难。
李牧之看着他,闭了闭眼吐了一口气,心
里反倒舒坦了起来。心里的秘密一旦被人知道以后就有了一种解脱的快感,因为不用担心别人何时会知道的担忧。
“我一直没有告诉过你,其实选中你不是意外。”李牧之停了一下,看了一眼洛文河。“他没来杭州之前跟一个青衣有过一段往事。”
李牧之又看了他一眼,只见洛文河静静的听着,不见悲喜。
“不过那个青衣似乎情不在他,所以……所以只是许故城一厢情愿。说来也巧,那青衣跟你有七分相识,而当时你正好回了杭州,所以……”
所以一切都顺理成章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洛文河轻轻的放下手里一直握着的棋子,啪嗒一声落下啦,转了两个圈才停下来。是个卒,卒虽小却不后退一步。
明知虽为棋子利用,却不能后退一步,同他一般。
李牧之看他脸色不好,一把拉住他。
“没事吧?”
洛文河摇摇头。
“我也骗他,我们各不相欠。”
他欺骗他,而他不过是在身上寻找那种求而不得之后的安慰,既然都不是真心,自然没有谁对不起谁。他们两不相欠,也不必介怀。
明明想得十分的清楚,但是心里满满要溢出来的酸涩到底算什么?
洛文河在李牧之家里吃了午饭才慢慢的往回走。在走到许家大门口的时候他怎么都下不去脚再迈一步。他突然想逃,可是却又不能逃,折磨得心如刀绞。
他夜里突然醒过来,猛的睁开眼睛,一片漆黑,他又闭了会眼才慢慢的适应这样的黑暗。怎么都睡不着,身边的许故城体温烫人,他难以忍受于是慢慢的爬了起来。
床头的灯发出淡黄的光,把他的影子映在了墙上的镜子里。
他看着自己的轮廓,以目光为笔一点一点的描绘。
那人与你有七分相似。
七分相似,哪里相似,是这张脸么?
他扶上镜子里自己的脸,慢慢的划着。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我掏心掏肺说出永不相瞒的话之后才发现原来不止我一个人不诚实。那我那些愧疚都是为了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自己决定真心相待以后还只是一个替身?
心里的苦闷急需发泄,于是他抬手就打碎了那一面与他一样高的镜子。
碎片从他眼角划过,从他身上滑落,落了满地细碎的悲伤。
灯光照在很多很多的小镜子上折射出许多许多个洛文河。
他们都有同一个表情,痛苦不堪。
许故城站在他的背后,不声不响,也不敢靠近。在镜子打碎的瞬间他就醒了,他看着洛文河,想象着此时他的表情,心疼着他开始流血握成拳的手。
感觉身后有人,洛文河轻微的侧头。
“抱歉,我不小心就踢到了。”
明摆着说假话,但是许故城没有拆穿他。
他们这样站了好久,洛文河先垮了肩膀。转过身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我去清理一下,不用等我了。”
他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许故城依旧没有动,他回头看了一眼,突然想起来,那天他们拥抱的时候也是这样的,也是隔了一道门。
许故城在门里,他在门外。
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真正相拥……
洛文河走了好久许故城才走到他刚才站的地方,看着原来挂这镜子的那面空墙。他的脚下还留着洛文河的血迹,他蹲下去用手指摸了摸,已经凉了。
热血都已经凉了,心里还不知道该有多凉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