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的夕阳还没有散去,但是洛文汌却已经离开。
洛文汌和许故城还有事要谈,但是他却没有什么兴趣去听,用袖子随意的擦了擦放在后院海棠树下的贵妃椅,一侧身就躺了下去。
屋外特别的冷,他缩成一团闭着眼。
身后即是家国,我已无路可退。
洛文汌的话又响起,那是来自洛文河心里的最深处,不是耳边的回声。
无路可退?还是你原来就不想退?
你说身后是家,是国,那到底是家在前还是国在前?你是愿意守家,还是守国?
他想不通,也不愿意再去想。
冷风吹来将那些烦恼的事情都逼了出去,只剩下刺骨的寒意。
有脚步渐渐近,他以为是许故城就没有睁眼,依旧懒懒的睡着,只等着厚厚的大衣落在自己身上为自己御寒。
许故城对洛文河是真的好,从来都不曾对他发脾气,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他向来都是在迁就他,用他的体贴来包容他。
许故城的温柔不是一眼就可以看懂的,是要在每一天每一刻的相处里才会慢慢透露出来。就好比他每天早起时都会放轻自己的动作,生怕吵醒了还在沉睡的洛文河。
想起许故城,洛文河弯了弯嘴角。他有的时候真的太放肆了,放肆自己慢慢沉溺其中,不得解脱。
他在等那份温暖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落下来,他等得有些久了,于是就自己睁开了眼。
一张熟悉的脸就在他眼前,吓了他一跳。
“高伯!”
洛文河撑起身,微窘的看着一脸慈祥的高伯。
“高伯天那么冷你怎么不叫我。”
他站起来扶着高伯,往屋里走。他自己冷没什么可是高伯人老了,已经非常的怕冷了。
“我见你睡的熟,不忍心叫你。”
高伯慢慢的移着脚步,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摔在地上。
“天气越来越冷了。”
高伯停了下来回头看着灰蒙蒙的天,发出了一声叹息。
“是啊,不过挨过了寒冬就是春天了。”
洛文河笑着说到。
冬天已经来临,挨过了就是春天。
“也不这冬天什么时候才会过去?那海棠都不开花了。”
洛文河听着高伯的话,回头看着那棵高大的海棠树。果然没有一点的生机,死气沉沉。
“快了,”他轻轻的说。“快了。”
等这场寒冬过去又是满目的繁华了,不着急,再等等,快了。
高伯侧头看他,眼里的神色深沉。他是过来人,看事情总是会比他们这样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要深远一些,也许是发现了他眼里情绪,高伯摇了摇头。
“文河……”
高伯叫他。
“哎。”
他带着笑回答他,脸上的样子和以前的小少爷别无二致,仿佛改变的只是身高。
“我们家的小少爷长大了。”
不知何时,高伯需要微微抬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明明不久之前还只是个抬头问他要糖吃的小孩。时间真是太无情了
,不知不觉的改变了那么多,改变了所有人。
高伯的眼睛有些酸涩,看着洛文河也觉得他开始变得模糊,人老了就变得爱乱想了。他摇摇头继续走。
“文河啊,你回来不走了吧,这段时间你哥都快吃住在你屋里了。”
高伯慢悠悠的对他说,洛文河只是笑笑不答话。
“高伯,你说我哥住在我的屋里?”
“昂,一直都在啊,连办公都在。”
洛文河听着高伯的话,目光往后院里瞄了一眼。
…… ……
洛文河翻开那些随意放在桌子上的文件摇了摇头,怎么都不会整理一下。
他一一捡起来,好好的叠放整齐。然后自己坐了下来想象洛文汌坐在这里认真工作的模样,宽大干净的手握着钢笔的样子真是没有后来人了。
他手里摩擦着那支钢笔,细细感受它细腻的质感。
“大哥,你的手为什么那么大?”
几岁的他拉着洛文汌的手问他。
“做为兄长我的手不大以后怎么保护你。”
没有这样的道理。凭什么从来都是你在保护我?那你呢,你该怎么办?
我们为什么是兄弟?没有为什么,只不过是在你无法为自己考虑的时候我来为你考虑而已。
不是洛家有两兄弟,而是洛家的儿子拥有两个人的力量。
他用力的握紧笔干,重重的从一推白纸下面抽出了一张。
…… ……
许故城和洛文汌谈好之后就站在洛家门口等他。
他披着藏青色的披风,抬起头看洛家大门上的对联和龙飞凤舞的洛字,他能看得出是谁写的,除了他别人写不出这样好看的字。
他又想起洛文河在那些读过的书上的批注,不由自主的笑了出来。
门口的小厮见他看着门头的大字笑,就上前搭话。
“师座,这是我们家小少爷写的。”
许故城看了他一眼又抬头看对联。
策马扬鞭安天下
提笔成书数百家
没有横批,只有一个大大的“洛”字,点了主人家的姓氏。
许故城笑了出来,洛家一个从武一个从文,这副对联倒是把他俩给写了出来。
“那对联也是。”
小厮说。
“嗯。”
小厮还在说。
“我听别人都说好,可是我不识字,不知道什么意思。师座你知道么?”
小厮挠着头,笑得老实憨厚。
许故城看了他一眼,难得的给他解释。
“说你们家特别厉害。”
“原来是这样。”
小厮呵呵的笑着,许故城也笑。
这么猖狂的对联应该是很久以前写的了,现在的洛文河可能不会写这样锋芒毕露的字。现在他的是块美玉,没有棱角,这样犀利的字只能是他十分得意的才会有的。
他突然觉得有些遗憾,遗憾自己所看到的已经不是那个猖狂的洛文河了,现在他的实在是太过温和,好则好矣,只是缺少了一点生气。
他还在看,只是
余光看到了洛文河的身影,于是就收回了目光。眼神在滑过对联一角之时恍然之间看到了一个模糊的小字,不过那字小小的,在那些大字的衬托下就显得微不足道。
他没有看清楚,只是觉得笔划有些多,似乎是个“戴”字。
…… ……
戴岩生从浴室里走出来,看了看**,并未发现洛文河,他有些奇怪,这人从来都是上床特别早的,今天是怎么了?他擦着头发走了在窗边发现了一身睡袍的洛文河。
许故城皱了皱眉,拿起一件衣服走过去搭在他肩上。
“说了多少次了,风大,怎么就是不听。”
语气里其实没有太多的责怪。
洛文河听着身后的责怪笑了笑,大大的玻璃将他们俩的样子照出来,印在玻璃上。
洛文河从玻璃里看许故城,看到他皱起来的眉心,下意识的抬手触摸玻璃,想要抚平。手指摸到了冰凉他才回过神来。
“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洛文河收回手,转身面对他。
许故城拢着他的手,为他暖手,头都没抬。
“什么忙?”
“请你帮我救一个人。”
许故城捂着他手的手一顿,然后放开他。
洛文河从来不会请他帮忙,他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谁能让洛文河开口请求他。
“谁?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人我不帮。”
他有些发气,嘴角耷拉着。
洛文河看着他的样子笑了出来,扯过他的手臂一直笑,清瘦的肩膀一直抖。
“笑什么,我没开玩笑。”
许故城捏着他脸上的肉扯了扯,但是却没有用力。
洛文河深吸了一口气,平稳了自己,然后告诉他。
“是洛文汌,我想请你救他。”洛文河眼里没有一点笑意。“我要他活着。”
许故城放开原来摸着他耳垂的手,改成按着他的肩。
“你想让他离开杭州?”
许故城看着他的眼睛,好像要看到他的心底。
“对。我要他活下去,而这些都必须是要建立在他离开杭州的基础上。”
“你要知道,他可是师座,不是说走就能走得了的。”
他用力的按着他,重重的提醒他。
“所以我需要请你帮我找一个有能力的人来替代他。”
洛文河的手攀上许故城的手臂,手指如同绳索一点一点的缠绕着他。
“我知道你能找出来的,一定可以的,你那么聪明。”
他仰着头,眼里波光粼粼。
许故城看了他许久,抬手盖住了他的眼睛,把他拉进怀里,叹了口气。
“你不要这样看我,我帮你。”
他缩在许故城怀里,手臂扣着许故城精瘦的腰,脸埋在他的脖子上。
“谢谢。”
他抬头用脸轻轻的摩擦着许故城的侧脸,细细的在他耳边低语。
许故城大力的扣和两人,手指插进洛文河的头发里轻轻的按摩他的头皮。
磨人又蛊惑的妖精。
许故城闭着眼睛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