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证词(1 / 1)

当我们三个转身要从山神庙出去的时候,却突然撞见了李村东的那个弟弟——李村南。不知怎的,他的行动和表情使我总觉得他有点鬼鬼祟祟的,尤其是当他发现我们三个在山神庙里的时候,好像还吃了一惊。

“这不是小叶昭嘛,也好久没见了,”他有点阴阳怪气地打量着叶昭,说,“刚才果然很有点‘侦探’的架势,差点都抢了警察的风头哪。”

“哪里,”叶昭平静地说,“只不过说几句该说的话而已。”

“我不会看错的,从小脑袋瓜就比别人好用嘛!想当年,你才七岁,看了尸体却能一点都不害怕,而且居然就一下子说出了凶手的名字,吓了大家一跳呢。”

“都是陈年旧事,不提也罢。”

“怎么能不提呢?”李村南走进了一步,并把一只手搭在了叶昭肩上,“我就不信了,每次我家出事你都会出来凑热闹,这一次你是不是又想大显神通把我二哥捉拿归案?”

“这一次真正的凶手是谁还不知道,”叶昭冷冷地说,“不过如果真是他干的,那我就绝对不会放过他。”

“真是正义凛然啊!你在这山神庙里做什么,难道你从这庙里看出什么了?你该不会是想说,我二哥就躲在这庙里吧?”

“当然不可能,”叶昭回过头,轻轻挥了一下手,说,“这个庙空间就这么大,根本就没有一点藏人的地方啊!说起来,你今天到过村东吗?”他话锋一转,很突然问道。

“你说什么?”李村南愣了一下。

“我是说,你今天有到村东买东西吗?”

“没有,”李村南警觉地看着叶昭,“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问问。”

“你还没回答我,你看出什么了吗?”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呢,我倒是知道有人今天晚上到过这里,并且这个人他不是死去的美晨姐。”

“哦?”李村南的脸上露出了好奇的神色,“我倒想听听,这个人是谁呀?”

“他——”叶昭环视四周,之后把眼睛定格在面前的人身上,“是个不诚实的人。”

“看来你不想说?”

“我想你自己很清楚的,毕竟我今天并不是第一次见你了啊,村南哥。”

“什么?你这次回来我都是晚上看球的时候从志强那知道的,之前我都没见过你啊。”

“不过我见过你啊,在村长家。”

“不可能!”李村南说,“上午我去村长家的时候,亲眼看见你们两个跑到山里去了……”

“哦——”叶昭若有所思地说,“看来你果然还是去过的。”

“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要怎么样?”李村南有点不高兴地说。

“没什么。顺便问问,新阳哥的尸体是你发现的没错吧?”

“是,那又怎样,你可别想怀疑我,说什么第一发现者是凶手的鬼话!案发当时我人正在城里,我又不会飞回来!”

“别那么多疑啊,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觉得,打死新阳哥的凶手另有其人。”

“什么?”李村南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

“所以,我觉得可能是他的什么仇家,比如他是不是又招惹了谁……”

“当然,新阳的确不是个老实的家伙,”李村南说,“在外耍钱不说,六月份的时候还学会了上网打游戏,有一次在网吧呆了一天一宿。最可乐的是,他都老大不小的人了,居然还为了什么破游戏花了好几千块钱!”

“几千?”叶昭说,“且不说这游戏是有点贵了,新阳哥倒也大方啊。”

“哼,臭小子鬼着呢,只是脑子不往正地方用罢了,就说得了那个手机之后,发现有照相的功能,居然就到处去**别人家大姑娘,哈哈……”

“你觉得他近期有结什么仇家吗?”叶昭打断了他。

“欠谁家钱没还被打死了?不至于吧,除非他惹了什么黑道的,不过我也想不出。”李村南摇了摇头。

“嗯,谢谢你提供了这么多宝贵的信息呢!”说着,他回过头对我们说,“走吧,我们也该下山了。”

我们出了山神庙后,李村南还站在门口,看看庙里,又看看后面忙碌的警察。

“对了!”走了几步之后,叶昭突然回头对李村南大声说,“他是不是回来了?”

“你说谁?”李村南先愣了一下,然后问道。

“你当然比我清楚,”叶昭笑着说,“他回来了,是吗?”

“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嘛,太遗憾了,回头见啦。”叶昭挥了挥手,头也不回地朝山下走了。

漆黑的雨夜里,崎岖的山路走起来的确不容易,但我们还是在赶上了大队人马,一起到了东村的村北,于春山的家。

一进院子,于老伯就开始用他嘶哑的嗓音大声喊着儿子的名字,大家一起朝唯一亮着灯的屋子走去,而叶昭却独自在门口停了下来。

“怎么了?”我回头问他。

“稍等。”说完这话,他迅速从我眼前消失了,等我反应过来,发现他进了院子角落里的一个木头棚子,里面堆满了树枝和禾杆这一类的东西。

等他回来的时候,我问他:“你发现什么了?”

“没有湿的。”他说。

“什么没有湿的?”

我话音未落,屋子的门开了,那个皮肤黝黑的农夫——于春山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看到我们这么多人一起直勾勾地盯着他,他似乎非常紧张。

“于春山,”洪警官说,“不久之前,汪美晨被人杀害了,这件事恐怕你已经知道了吧?”

于春山不安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据你爹说,”洪警官看了看旁边的于老伯,“你大约九点左右出门了是吧?”

“我没杀她!”于春山叫了出来,“她不是我杀的!这事跟我没关系!”

“冷静点!”洪警官说,“我并没有说人是你杀的,但是我觉得你可能知道些什么,比如——谁是凶手?”

“我不知道!跟我没关系啊,我啥也不知道啊!”

“你九点出门是做什么去了?”

“我……”他支支吾吾的,表情一直十分不安,但没有说话。

“你不是砍柴去了吗?”于老伯说。

“啊,对!”于春山说,“我上山砍柴去了。”

“真的吗?”洪警官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你确定你是去砍柴了吗?”

于春山没回答,只是愣愣地看着洪警官。

“你刚才为什么不回答?”洪警官继续追问。

“我害怕……”于春山说。

“你别怕,有我们警察在,不用怕,凶手马上就会被抓住的。”

“啊……”于春山张着嘴,但没有说什么。

“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看见了凶手?”

“我啥也没看见,啥也不知道啊。”

“你为什么要晚上去砍柴呢?你难道不知道晚上上山很危险吗?你就不怕碰上李村东?”

“啊,就是柴火不够了。”

“嗯,那么你几点回来的?”

“十点整。”于老伯说,“我们家的座钟正敲十下。”

“哦?”洪警官若有所思地说,“你家的钟是每到整点都会报时吗?”

“当然了。”

“那么您儿子走的时候,也就是九点左右,应该也有报时吧,那是在他走之前还是之后?”

“他走后没几分钟就敲了。”

“谢谢老人家了。”洪警官点点头,又转向于春山:“你在哪里砍柴呀?”

“就在山上……路边……”

“你不是去山神庙砍柴的吗?”

于春山一惊,瞪大了眼睛半天没说话。

“难道说我猜对了?”洪警官说。

“不……没有……不是……”

“哦,那你能带我们去你刚才砍柴的地方看看吗?”

“我……我随便砍的,不记得了……”

“哦……你真的没见到汪美晨吗?”

“没有,我谁也没看见!”

“真的吗?哪怕是别人手电的光也可以,完全没有看见吗?”

“没有啊,啥也没有啊。”

“你真的不是上山去见汪美晨的吗?”洪警官突然大声说。

“没……不……”于春山似乎吓了一跳,但还是没说什么。

“那好吧,如果你哪天想起什么来,一定要来告诉我。”说完,洪警官转身就要离开,这时,他发现屋子的门口放着一盏提灯。

“这是你的吗?”他问于春山。

“是我的。”

“你砍柴时带着它吗?”

“是的。”

“还能给我看看你的柴刀吗?”

于春山顺从地走到了刚才叶昭去过的那个棚子边上,从地上捡起一把已经有些生锈了的柴刀,递给了洪警官。

“我想拿回去检查一下,”他把柴刀交给了手下一名警察,“我想应该不会给你们添太多麻烦吧。”

出了于家之后,叶昭走到了洪警官身边。

“很明显他在撒谎,不是吗?”叶昭说。

“他肯定就是杨枫看到的那个提灯的家伙,”洪警官说,“虽然他什么都不肯说,但深夜约汪美晨的就是他,我会让他招供的,等我找到更多证据之后。”

“为什么半年多不见,”叶昭说,“村里人变得这么爱说谎了呢?”

“你说什么?”

“所有人都隐瞒了一些事情,不是吗?”

“什么?他们隐瞒了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不过会知道的。”

“嗯,你已经帮了我不少忙了,后面的搜查就交给我们警察吧,你们最好还是早点回去休息。”他拍了拍叶昭的肩膀。

“好吧,”叶昭说,“不过可够你忙的了,李村东还没抓住,就又发生了一起命案。”

“是啊,我都不知道怎么交差了,你知道吗,后天就是最后期限了。话说回来,这次的案子你也认为不是李村东干的?”

“我觉得死者的遗言是抓出凶手的关键啊,大叔!”

“你是说,李村东名字里的两个字指出了另外的凶手吗?”

“我就是这个意思。”

“完全莫名其妙!那么你觉得于春山是凶手吗?”

“凶手——”叶昭长叹一声,“如果我知道了,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

“真是可怕的夜晚,”回到村东之后,杨枫说,“美晨也被杀了。那个丧心病狂的李村东什么时候才能抓住呢?叶昭,你倒是也想想办法啊。”

“我也是无计可施,”叶昭说,“我觉得我现在唯一能帮上警方的,就是想想死亡遗言的意义。”

“‘死亡遗言’?”杨枫说,“你说的是他们临死前写下的李村东的名字中的一个字吗?”

“我觉得那不是‘李村东名字中的一个字’啊,杨枫哥!我觉得那另有含义。”

“不是要写李村东,还能是什么含义呢?”

“很令人费解,不过我觉得,如果这个谜解开了,我们离案件的真相也就不远了。”

“虽然洪警官似乎很信任你,但我觉得你这种想法太奇怪了。”

“是吗?谁知道呢,或许我完全错了也不一定。”

“算了,现在已经是后半夜了,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

回到屋子里之后,他坐在桌旁,掏出了一个记事本,并将汪美晨死时写下的那个“村”字写在了上面,而在那上方,还有之前写好的那个“李”字,虽然我觉得与其说是用写的,还不如说是画上去的。

“这就是你解谜的关键么?”我问。

“恐怕是,”他说,“但也可能恰恰相反!你读过阿加莎?克里斯蒂的《罗杰疑案》吗,嘉铭?”

“啊,当然,”我说,“那据说是她的成名作呢。”

“与案件有关的每个人都隐瞒了一些事情,在这部小说里,赫尔克里?波洛多次提到了这一点。而这个现象,和今天的一切是多么相似啊!”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哼,所有人都没有把自己知道的全部事情讲出来,这就是我的意思。”

“我说,叶昭——”

“包括你,同学。”

我一下子被他说得无所适从。

“我并没有有意隐瞒什么——”我说。

“但你确实没有告诉我,”他说,“虽然我也的确没有问你。”

“你是说——山神庙的事情?”

“你一定在山神庙遇到了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对不对?”

“大概——如果你真的认为那些事对破案会有帮助,我一定原原本本的告诉你一切。你知道,我永远站在你这一边。”

“当然,你绝对不可能是小说里那位谢泼德医生,不过我希望你能像他一样,把一切讲给我听。”

“如果你觉得重要,”我笑着说,“我现在就讲给你。”

“不,不,”他摆着手,“现在我需要全神贯注在这两个字上面,你的故事,可以明天再告诉我,如果你不至于忘了它。”

“那么,今晚你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你好好休息吧,我们明天再谈。”

“可你不能不睡觉,毕竟你身体才刚刚复原,我不希望你又重新病倒。”

“我会的,”他向我做出一个很机械的笑容,“如果我困了,我不至于像你想象的那样不要命的,快休息吧,我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