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我对蒋沉说,我知道这不是小事,所以才会连家都没回赶来当面找他,我不逼他给我答复,希望他能慎重考虑,不管是同意还是拒绝,一周后再告诉我。
说完我站起身:“不早了,我行李还在前台,我去拿间房。”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转着杯盖问我:“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一早我就要赶回蓉城。”
他深看着我随后点点头。
我抿了抿唇:“晚安。”
他若有所思的盯着旋转的杯盖,并没有出声,也许我的请求的确有些冒失,或者说不妥,但我总要试一试。
之后我便往门口走去,走到玄关处,却忽然听见蒋沉说:“我帮你。”
我整个人怔住猛然回头去看他,他还坐在刚才那个桌子旁,微微侧头转向我,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我让你一辈子都欠着我这个人情。”
我有些动容的望着他:“好!”
……
第二天我赶了最早的航班回到蓉城,当我再次回到皮子坝16号时,隔着斑驳的院门,看着这栋涂有红色柱头,塑西洋花饰的房子前,我忽然驻足远远的抬头望着,眼睛慢慢眯成一条线,仿佛昔日的场景在我脑中一一掠过。
这里,不仅是黎梓落生活过的地方,在很久以前,白槿最轰轰烈烈的人生也在这里展开到陨落,而更是林锡覃用余生相守的地方。
再次回到这,内心深处涌动着复杂的情绪,让我驻足凝望了很久,直到大门打开,一道人影出现在我视线中。
他远远看见我似乎愣了一下,而后几步下了台阶喊我:“大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干嘛不进家?”
我眼里蕴起一丝潮湿推开院门朝他张开双臂:“我回来了!”
陆千禹的身子顿了一顿,而后揽住我说:“回来就好。”
我从他怀里钻出来对他说:“我饿了。”
他理了理我被风吹乱的头发:“进屋吃饭。”
吃饭的时候,我眉飞色舞的和他说着我去沙漠遇见的奇人和奇事,当然省略了农场主的故事,他吃的不多,似乎很感兴趣一直撑着下巴听我说,眼神几次扫过我的左手无名指,那里已然空空荡荡,但他什么都没问我。
吃完饭,我把碗收拾到厨房,打开水一边洗碗一边哼着小调,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身后有脚步声,我头也没回的对他说:“你有没有感觉我好像晒黑了?我总觉得我的小白皮变成黑煤炭了!”
忽然,一双手穿过我的腰间把我紧紧抱在怀中,我心脏猛然一提,身体僵硬的抬起头,看见玻璃中的陆千禹对我说:“我们结婚吧。”
水不停的流,哗啦啦的溅在碗里,再流到水池中,掩饰了我如鼓的心跳声,我低下头声音很轻的说:“听你的。”
晚上洗完澡,陆千禹敲了敲我的房门,我打开门,他抱着电脑走进来,我示意他我在打电话,于是他把电脑放在我床头上,坐在一边安静的等着我,结果我那个电话打了半个小时,因为出差时间太长了,明天一早要召开内部会议,很多会议议程今天晚上必须和小杨那边对接好,保证明早的会议内容。
等我挂了电话才意识到我房间里还有个人,而且他貌似等我很长时间了。
我这才赶忙问他:“事情太多,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他倒是没急着拿电脑,而是盯我看了几秒忽然说:“你总是这么忙。”
我叹了一声往床上一躺:“是啊,生命不止忙碌不止。”
“如果,不那么忙可以吗?为了我。”
我蓦然侧头看他,因为我躺着的缘故他横了过来,但是我依然看见他面色严肃,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
我一把坐起来盯着他,他接着对我说:“你整天飞来飞去的,太多事压在你身上,大白,你只是个女人,有我在,你没必要这么拼,我想以我的能力完全可以给你任何想要的生活。”
我很认真的看着他:“千禹,我有我坚持的东西,就像你一样,如果我让你为了我放弃UBA你愿意吗?”
我虽然一动不动的看着他,却在那一刻心跳加速,浑身的细胞都在疯狂的跳跃着,我那么渴望他说愿意,这就像一场无声的谈判,如果他愿意放下屠刀,我会尽我全力保他安稳。
但最终他没有说话,我忽然感觉身体中的力气被人狠狠抽走一般,一种无能为力的绝望萦绕着我,让我深深皱眉看着他,他拿起电脑对我说:“本来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和我回英国办婚礼,你以前问我古堡是什么样的,我想带你回去在古堡结婚。”
我微微愣住,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那时有一次我和他出去,遇见一个老外问路,他用很娴熟的英文和人家交流了半天,当时,我就特崇拜他。
他骂我傻,说他从小在国外长大,说英文就跟母语一样,没什么牛逼的。
我问他,有没有看过古堡,是不是很漂亮,他还很不屑的问我干吗对古堡感兴趣,我一脸花痴的说,我想以后在古堡结婚,一定很浪漫。
只是没想到这句话,他记到今天。
陆千禹见我愣神对我说:“今天太晚了,明天我们再商量吧。”
在他走出我房间之前,我喊住他:“千禹。”
他安静的站在门边看着我,挺拔的身姿透着淡淡的忧郁,额前的碎发散落在鬓旁微微卷曲,那身躯凛凛的样子仿若中世纪的伯爵,有些疏离和高贵。
我对他说:“时间你安排吧,提前告诉我就行。”
想想又补了句:“你别太累着了,还是以你身体为主,我,毕竟不是小女生了,早已过了做公主梦的年纪。”
他笑着摇了摇头对我说:“You.are.my.princess.”
直到他走出房间,我还是怔怔的看着大门,心里五味杂陈。
从那天以后,陆千禹没再提过让我放弃现在的事业,我们之间,似乎都在刻意回避这个话题。
我和陆千禹即将结婚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有好几次黎梵碰见我,都一再跟我确定是不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我只是淡淡的笑着故作神秘,就是不告诉她。
黎梵笑骂我:“你现在也是老江湖了,姐想从你这边套句话都难了,一点消息都不放,你要真结婚我就不信你还能不通知我了?”
我拍拍她的肩对她说:“不急。”
秋去冬又来,我比以前更忙了,越来越少在我脸上看见笑容,一天24个小时,我恨不得变出72个小时来用。
因为下半年的国内市场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剧变,短期内一片萧条,全行业都领教了市场的厉害,甚至发出了“与其自杀,不如自相残杀”的哀叹。
供给膨胀,同质化强烈,但市场并不能同步生长。
企业规模越来越大,单店效益却越来越差,供求关系一直在变化。
越来越多的酒店都想摘掉“五星级”这个牌子,正因为上面的政.策导向,很多企事业单位不敢在五星级酒店开会,宴请,消费,更不敢超过规定标准。
类似这样的东西把市场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这两个极端官场可以这么走,市场受不。
这种情况首当其中的就是M酒店这个品牌,短短几个月内的情势呈直线下降的状态,相比同行业其他酒店都要严重很多!
我和M酒店的很多元老都在拼尽全力拼搏,但几个月后,情况却是越来越糟糕!
终于,在年底之前我回到了布尔湾,我们的家,我站在那颗枝繁叶茂的香樟树下凝望很久,而后闭上眼默默的问他:“我该怎么办?”
一阵微风吹过,我睁开眼,一片叶子从树上缓缓落下,我伸出手,那片叶子正好落入我的掌心,我定定的看着那片落叶,想起很久以前黎梓落对我说的话。
他透着那样不惧天地的傲骨对我说:“小凄,我从小就不信命!”
那时他张开右手,休长的手指在我眼前和窗外的光影交织在一起,他慢慢握成拳头牢牢的盯着我说:“我只相信命在我自己手中,只要我积累了足够的能力,我就能逆命,你信吗?”
我对他说:“我信你。”
我渐渐握紧拳头,把这片小小的叶子握在掌心,那一天,我做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