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很久很久以前,我和黎梓落遭遇过一次爆炸,那次,我差点以为他回不来了,我对他说:“你是我的恒星,你在这,我不会走丢。”
但我没有想过有一天我的恒星消失了,我该怎么办,接下来的路往哪走?
我被送去了医院,好像只是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我几乎是从病床上弹起来大喊了一声:“黎梓落!”
忽然一双手握住我,我侧头看见眼圈红红的黎梵,我问她:“黎梓落呢?”
她只是一个劲的哭不说话,我从没见过黎梵哭得这么伤心…
黎梵告诉我,那些暴恐的遗留分子得知那天在会议中心有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为了报复社会在那里放了火,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爆炸了,暴恐分子也当场身亡。
由于会场突然爆炸,很多尸首根本找不到,警方只能通过到场的名单,排除救出来的人确定死亡名单!
而黎梓落的名字,就在里面…
黎梵告诉我后,我没有哭,没有任何表情,就那么呆呆的坐在病床上,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我的灵魂跟着他一起去了!
直到黎梵问我身体怎么样,能不能去黎梓落的葬礼,我才终于从地狱中猛然惊醒,推开黎梵的阻挡离开医院!
我不顾所有人的阻拦冲到孙虹衫家,阻止她为黎梓落办葬礼,孙虹衫穿着白色的丧服看见我后,露出恶毒的目光气势汹汹的对我说:“荒唐!我儿子人都没了,你不给我办葬礼?你以为你是谁?你不过是个野丫头!当真以为你进了黎家的门?把自己当他老婆了?”
孙虹衫朝我走来,长长的指甲狠狠戳着我的锁骨凶狠的说道:“别忘了!你跟梓落离婚了!他的葬礼我也不会让你个外人参加!你要再给我闹下去,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那一瞬,血液在身体中疯狂的流窜,我眼中似滴出血般,不但没有丝毫退缩,反而上前一步,用血红的眼睛瞪着她:“哪怕你把我的命拿走,我都不会让你办这个葬礼!他没死,他不会死!不可能死!!!”
黎梵冲进来拦腰抱住我对我喊道:“大白,别闹了!”
我疯狂的扭动着身体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甩开黎梵哭喊着:“我没闹!他就是没死,我知道的,他没死!他答应我,他答应我要在一起一辈子的,他答应我,只要我不离开他,他就不会放弃我,他从来没有骗过我,从来没有!!!从来没有…”
黎梵不管我的拳打脚踢,狠狠把我抱进怀中哭着说:“几个小时的大火,人不可能活着了!大白!我知道你很痛苦,接受不了这个事实,我也接受不了!但是梓落他,他没了!”
我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仿佛我离开他时,那个炙热的眼神还在我面前,他对我说他爱我,这么多年,他终于对我说他爱我,他怎么可能离开我,怎么可能!!!
我终于像头发疯的狮子一样摆脱掉黎梵,疯狂的摧毁着一切,打翻祭台上的所有东西,孙虹衫失声惊叫道:“喊人过来按住她!”
黎梵也痛苦的哭着,而我已经麻木的像具行尸走肉,烛台割破了我的手腕,鲜血散满整个祭台,我依然拼命的摧毁着一切!
心中只有一个信念,他没死,不能办这个葬礼,不能!
他会回来的,他一定会回来的!!!
直到最后,整个屋子被我摧残得一片狼藉,我双眼腥红的看着每个试图上来阻止我的人,从来不知道我的身体里可以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力量,大到可以毁灭整个世界!!!
直到门口冲进来一个人,好久未见的聂安,他慌忙赶到看了眼黎梵,黎梵指了指我担忧的看着聂安。
聂安立马大步朝我走来,不顾我对着他的烛台,一把夺过扔在地上,将我打横抱起对黎梵说:“走。”
身体离开地面的那一瞬,我好像所有的力气都殆尽了,大脑突然缺氧昏了过去…
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只感觉到睡梦中自己的心也在承受着巨大的疼痛,疼到难以呼吸,疼到想放弃这个世界,直到鼻息里全是淡淡的檀香,才仿佛终于喘息过来。
我微微眨了下眼,又缓缓闭上,歇了一会再次悠悠睁开,眼前的场景让我感到陌生,一时间,我不知道自己来了哪?
我微微侧了下眼,看见自己躺在一张红木的床上,旁边放着一套红木雕花复古沙发,记忆稍稍清晰了一些,我似乎记得我对黎梓落说过,我害怕一个人睡在老爷子这,他这的家具跟闹鬼似的,那时的他语气揶揄的说我,要让爷爷知道你说他这几百万的家具像闹鬼,他一定会拿拐杖打你。
想起他的声音,他的样子,忽然感觉像上辈子一样遥远。
耳边突然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醒了?”
我这才侧过头去,看见硕大的房间里,就老爷子一个人,穿着深褐色的唐装坐在红木沙发里沉静的看着我,房间里点燃了悠悠的檀香,让我神情凝滞,老爷子见我看向他,骂了句:“臭丫头!”
我立马红了眼眶撇过头不再去看他,他困难的拄着拐杖走到床边坐下来:“怎么?骂你一句还跟爷爷生气了?梓落再怎么说面子上也是黎家的孩子,他遇难黎家不可能不出面料理后事,外面那么多眼睛看着,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我的眼泪系数滴落在枕头上,老爷子叹了一声透过被子拍了拍我:“可怜的孩子。”
我哽咽着说道:“爷爷,他没死,他不会死的…”
老爷子叹着气一下又一下缓缓拍着我:“他刚来黎家的时候一点小,看人眼神都带着警惕,我给他糖吃,他不拿,后来我告诉他,想要的东西是要自己争取的,你不拿,以后就没有了,那小子后来把我房间一罐糖都拿走了。
我欣赏他的聪明和胆识,也正因为他比我们黎家另外两个小子都要出息,我才怕他的野心最后会让我们黎家人无路可走。
那年,我让他娶我侄孙女,后来他告诉我你的身世,他个小子居然连我都隐瞒这么多年!
我活了一辈子,最遗憾的就是我三儿子膝下无后,当我得知你的存在后,我才终于放下对他的戒心。
只是我没想到,你们两会闹离婚,结果我还没找那个臭小子算账,他倒是自己跑到我面前来请罪了。”
老爷子抹了一把眼泪,咳了两声,扶起身边的拐杖又走回沙发那,从茶几上拿起一个文件袋然后缓缓挪到床边。
我这才发现,老爷子不知何时连行动都困难了,我好像还记得,上一次来看他,他还硬朗的很,不过短短几个月,他竟然,苍老了这么多,岁月真是一件恐怖的利器,总能无声带走人的健康和命数...
他把文件袋放到我枕边对我说:“那次梓落就是带着这个向我请罪的。”
我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从床上坐起来,拿过枕边的文件袋慢慢拆开,赫然看见里面出现了很多复杂的材料,有M酒店的,也有一些房产证,过户资料什么的,上面有我和他的名字!
我感觉我的手指在不停发抖,连这些轻薄的纸张都拿不稳,系数掉落在床上,我不可置信的抬头,眼泪滑落在脸颊问他:“爷爷,这些都是什么?”
老爷子褶皱的小眼挤出几滴泪痕握住我的手:“他把他的一切都留给你了。”
老爷子说,他把一切都留给我了,让我放手吧,放他安心去吧。
我在老爷子家躺了三天,我没有参加黎梓落的葬礼,也没有去他坟前看他最后一眼,在我心里,他始终活着,所以我抗拒到那个地方,抗拒接受那残忍的事实!
黎梵老爷子他们也没再劝我。
在那三天里,我始终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宁静的湖面,闭上眼,头顶是一片湛蓝,身下仿佛能听见潺潺流水,微风拂面,我变成了一片落叶,一朵白云,一只小鸟,不停的…飘啊飘,好像在寻找什么,不管白天还是黑夜,一直在不停的,不停的寻找…
耳边是他低沉的嗓音萦绕着我。
他对我说:“小凄,我不能没有你。”
我问他:“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吧?”
他声音缱绻:“除非你离开我…”
我以为电视上那些一夜白了头的人,都是武侠连续剧里练功走火入魔的人,可当我坐在红木雕花镜前看着一头白发的自己,我才知道,人原来真会一夜白了头。
我在短短三天里暴瘦,瘦得整张脸只能看见一双突兀的眼睛。
黎梵和老爷子每天都会来陪我坐上一会,黎梵那张说死人不尝命的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停歇了,只是躺在我旁边默默的陪着我哭,老爷子不怎么说话,经常一个劲的咳嗽,感觉这两天身体更差了。
黎二来过一次,莫名其妙给我带了个很滑稽的打鼓小人,就是那种一按按钮,就有个胖人偶扭着屁股打鼓发出音乐的玩具。
他有些尴尬的说是他上次去意大利玩的时候买的,让我难过的时候就打开看看。
见我不说话,没待一会就走了。
聂安来的时候,没有安慰我,只是和我说了一个故事,他告诉我老鹰是世界上寿命最长的鸟类,可以活到七十岁,可是在它四十岁的时候就必须做出艰难而重要的决定,因为老鹰到四十岁的时候,爪子开始老化,没法抓住猎物,喙变得又长又弯,几乎碰到胸脯,羽毛又浓又厚,翅膀也会变得十分沉重,飞起来很吃力。
那时的老鹰只有两种选择,等待死亡或经过一个万分痛苦的过程,然后重生。
我终于有了知觉,缓缓侧头看向聂安,没有发出声音的说道:“重生…”
聂安看懂了,对我点点头,他说:“它们需要经历150天的蜕变,先要尽全力飞到山顶,在悬崖筑巢,一直停留在那里,不能飞翔。
然后用它的喙击打岩石,直到完全脱落,再静静的等候新的喙长出来。
它们会用新长出来的喙,把指甲一个一个拔掉,当新的指甲长出来后,会再把羽毛一根一根的拔掉。
经历漫长的五个月以后,新的羽毛长出来了,它们才能重新飞翔...
你说,是不是很痛苦?”
我微微眨了下眼,聂安有些心疼的看着我:“可是这样它们就重新获得30年的生命,谁也不知道,在它们接下来的30年里会去到哪里?遇见什么?你说对不对?”
我眼神空洞的收回视线看着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