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昨晚在我昏迷的时候,香菱跟翠花已经在医院的楼道里进行了一场漫长的谈判。
当时麻药的劲儿还没有过去,医院的护士又为我加了一针止疼棒,因为距离远,两个女人的话一句也没听到。
是香菱先找翠花的,她坐在长椅上,拉了翠花的手说:“姐,你回吧,咱爹娘想你,初九想你,天翼想你,俺也想你,回到仙台山,咱们一起过日子。”
翠花苦苦一笑:“香菱,俺还咋回?回去你咋办?红霞咋办?咱仨住一块,初九又能咋办?……关系太复杂了,太尴尬了,那个家已经没有俺的位置了。”
香菱说:“你回吧,俺再走,初九可以没有俺,但绝不能没有你。你不知道,每晚躺炕上他怀里抱着俺,嘴巴里喊的却是你的名字,一晚上喊二百多遍。”
翠花说:“初九就这样,当初抱着俺在炕上折腾的时候,也喊你的名字,每晚喊三百多遍呢。”
香菱说:“嗯,他还喊过红霞,当初跟俺成亲那会儿,也每晚喊红霞,最多的一晚上喊五百遍嘞。”
翠花说:“香菱,初九……不容易啊。”
香菱嘴巴一撅:“他那儿不容易了?老婆一个接着一个换,睡完一个又一个,他还不容易?”
翠花说:“那你是不知道他心里的苦,初九心里遭的罪,是常人无法体会的。
其实在咱们三个人之中,初九最喜欢俺,当初俺嫁给他哥初八的第一晚就后悔了,他也后悔了。
俺之所以糊里糊涂嫁给初八,是因为年纪小,啥也不懂。等他解下俺衣服的时候,才明白男人跟女人咋回事儿。初九也是听到俺跟他哥房的一瞬间,才啥都明白的。
两个人一起醒悟,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结果,本应该是夫妻,可都被幼小跟无知错过了。
那时候,俺的心一下子被撕碎,初九的心也一下子被撕碎。
起初,他一直把俺当嫂子,俺也竭力把他当小叔子,两个人朝夕相处,难免会心痒。
初九是为了不跟俺做出哪些苟且之事,为了不对不起亲哥,才咬着牙娶了红霞。
那时他不爱红霞,完全是为了躲避对俺的渴盼。可他又是一个负责任的人,竭力想对红霞好,做了一个丈夫该做的一切。
红霞被野狼扑进山崖,完全是个意外,初九的心第二次被撕裂,所以一怒之下,斩杀了仙台山一百多条野狼。
他为红霞熬了三年,三年之后娶了你,同样是为了避开俺,为了给亲哥一个交代。
再后来的五年,初九对你咋样,你心里应该清楚,那是个绝好的男人,知道疼人,有志气,有胆量,有魄力,百折不挠。
俺可以保证,在你们成亲的那五年,俺跟初九暧昧过,亲过,摸过,但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
五年之后,红霞的出现让你不得不离开,初九的心第三次被撕裂,他又找了你整整四年。
你知道那四年他是咋过的吗?风餐露宿,长途跋涉,他甚至讨过饭,一脚踏进深山,有钱也买不到吃的。
饿了,就跟人讨块窝窝头,口渴了就喝山泉或者跟人讨碗水喝。
摩托没油了,他就推着走。冬天山路不通,哪儿都是脚脖子深的雪,走三步喘一喘,步步维艰。
夏天有时烈日当头,晒得手臂跟肩膀上都蜕了皮,遇到暴风骤雨,他只能蜷缩在野地里默默忍受。
第一次回来,俺都不认识他了,胡子拉碴,人又黑又瘦,活脱脱一个叫花子,一头栽炕上,三天都没有爬起来。他高烧42度,整个人都差点烧傻,睡梦里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对初九来说,苦点没啥,累点也没啥,他就是想知道你在哪儿,过得幸福不幸福,有没有被人欺负。
为了躲避初九,你的那封来信还有老四跟鹊儿的照片,第四次撕裂了他的心。
当他知道你嫁给老四,再次回到磨盘岭,还跟别的男人生孩子的时候,都疯了,又哭又嚎,如癫如狂。
他一头扎进池塘,想把自己淹死,三分钟都没从水里出来。俺也是在那晚把身子给他的,就在水塘旁边打麦场的麦秸垛里。
当时下着雨,不知道咋着安慰他,只能抱他亲他。
初九没有对不起你,他之所以跟俺亲,跟俺抱,拿走俺的一切,完全是为了报复你。也是俺自愿的。
他不该报复吗?谁让你那么刺激他?那个男人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人钻别的男人被窝里而无动于衷?
既然你跟老四成亲了,再婚了,俺跟初九就是正大光明的,问心无愧的。他把俺从闺女变成女人,就毅然娶了俺,把俺从他的嫂子变成了媳妇。
他豁出去了,就算被哥哥回来打死也认了。
跟俺成亲的时候,他不知道红霞还活着,因为那时候的红霞整了容貌,再也认不出她了。如果知道那个红姐就是红霞,或许这种好事根本轮不到俺的头上。
跟他成亲一年,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你又出现了,初九明白了你为他付出的一切。他又跑将军岭把你请了回来,俺就不得不离开。
俺的离开,等于在他的伤口上又深深划一条口子,让他痛不欲生。
他又找俺三年。
13年的时间,他为三个女人东奔西走,咱们仨都做过他媳妇,他对咱们都有责任,都倾注过爱。
他不忍抛弃任何一个,更不想看着任何一个受苦受难,他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帮着我们三个偿还了所有的夙愿,弄得疲惫不堪,摇摇欲坠。
这两天为了救俺,他又差点把自己的命搭上。
你知道这次初九找过来,俺为啥毫不犹豫钻进他的被窝?就是不想看着她为咱们仨苦苦纠结,把自己累垮。
俺也无法拒绝,这样的好男人上哪儿找?俺恨不得把他融进自己的生命里,捧在手心上,含进嘴巴里,暖在心窝中。
总之,俺不会返回仙台山,但也不会跟初九分开。他在这儿就是俺男人,俺丈夫,他回仙台山,乐意跟你咋折腾,俺也不管。
俺希望他有天到L市,跟红霞在一块的时候,咱俩也别掺和,因为红霞比咱俩更可怜……。”
翠花娓娓道来,说着说着已经泪流满面,她哭了,
香菱也哭了,然后俩傻媳妇儿抱一块放声大哭。
香菱说:“姐,还是你了解初九啊,还是你知道他的心。你回吧,俺走,俺走。”
翠花说:“你傻啊?你一走,初九还会找你四年,你想累死他啊?”
“那你说咋办,咋办啊?就这样悬着?咱仨就那么把初九一刀劈三瓣?”
翠花说:“不这样还能咋着?俺不想看着他折腾了,为咱们仨任何一个把命搭进去。凑合过吧……呜呜呜。”
“哇哇哇哇……咱仨都不可怜,都幸福,遇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最可怜的那个原来是初九,啊呵呵呵……。”
“是啊,所以说咱们都安分点吧,别给初九找麻烦了,谁也别走……他喜欢住那边,就住那边吧。”
俩媳妇哭起来还没完没了拉。这一晚,翠花跟香菱说了很久,也哭了很久。
到底说的啥,俩女人签订了啥协议,我根本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她俩没有跟斗鸡似得,你撕我咬,反而是断肠人对断肠人,流泪眼对流泪眼。
仨老婆,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她们的确给我带来过快乐,也带来过纠结,甚至灾难。13年的时间里,狗曰的老天给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不过,对我来说,是痛……并快乐着。
肩膀上的伤口,是七天以后拆线的。腿上的挫伤也是七天后淤肿消失的,不到一个礼拜就下床了。
来Z市四个月,两次受伤,上次断裂的肋骨刚刚愈合不久,这次又躺医院里了。
十五天以后我就出院了,身体完全恢复,在这十五天里,有很多人来看过我。
二毛自不必说,隔三差五来,每次来都买鲜花,第一次进门就说:“初九,我瞧瞧,原装的零件被人打坏没?这要是打坏了,补又没法补,缝又没法缝,缝小缸来了也没辙。”
二东发现我痊愈,第七天就带着那些保安回仙台山去了,只留下四个身手最好的,守护在病房的外面。
再就是派出所的那个组长。那组长,我都不知道他叫啥,只知道他姓邢。
其次来看我的,就是韩苗苗了。
韩苗苗再次见到我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忧郁跟悲哀。女人坐我床边,抽泣一声哭了,说:“初九,对不起。”
我问:“为啥说对不起?”
女人说:“俺不该当初对你抱有幻想,还企图跟你上炕,原来你身边有仨女人,而且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个都比俺的胸……大。”
我说:“我喜欢她们,不是因为他们的胸……大,而是因为责任。不喜欢你也不是因为你的胸……小,是因为不想以后的日子更乱,仨女人,已经够我忙活一辈子了。”
女人道:“问你一句话,你有没有曾经喜欢过俺一点点……就是一点点?”
我说:“如果你当初在办公室穿的再少一点,衬衫再低一点,齐逼短裙再高一点,我可能就忍不住了,咱俩一旦成就好事儿,我也会对你一辈子负责任。”
韩苗苗楞了,抬手打我一拳,怒道:“不早说!早这样说,那天在办公室,俺就啥也不穿了,让你瞧个够,现在晚不晚?俺现在就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