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磨盘岭,香菱趴在炕上哭了很久。
她对我恋恋不舍,我也对她恋恋不舍,命运的安排让我俩形同陌路。
哭够了,她抱着孩子说:“鹊儿,今天娘看到你爹了,还是那么帅,还在找俺,找咱娘儿俩。你说他傻不傻?为啥不跟你红霞姨在一块嘞?他们才是一家人啊。
长大了你别学他那么固执,要学她的聪明才智,学他的善良,带着大家致富,懂吗?”
孩子才五六个月,啥也听不懂,只是哼哼哈哈笑,用小手抓她的脸。
虽然没有男人,可香菱很知足,现在,她的心被孩子填得满满的,生活也特别充实。
她一边忙活孩子的事儿,一边忙着去小学校教那些学生们上课。
新学校终于开业了,没招到多少学生。
因为磨盘岭一代村子不多,人口稀少,而且一点也不集中。
方圆几十里四五个村子哩哩啦啦,也就一两百户,只招收了七八十个孩子。一到六年级的教室也稀稀拉拉,每个教室十多个人。
孩子招不起来是其次,关键是没有老师,村长跟上面申请了很久,可没有一个老师乐意到这儿来,文教局的人也很头疼。
于是香菱就想,不如在几个村子里招老师,谁有文化,上过初中的,都可以过来教学。
几个村子被她踅摸个遍,上过初中的只有一个人,就是那个赤脚医生晓晓。
晓晓不但上过初中,而且上过中专,学的就是医药护理。
他的生活同样很艰难,村里人不多,山民参加劳动,大多身体很健康,病号少,所以他那个诊所就显得冷冷清清。
于是,香菱就抱着孩子找到了他,说:“晓晓,你过来帮俺的忙吧,来做老师,白天到学校上课,晚上给人看病,做你的赤脚医生。”
晓晓尴尬一笑:“香菱姐,俺笨嘴拙腮,话都说不利索,怎么会上课?再说教书也不挣钱。”
香菱就说:“那你想要多少工资?俺来出,姐有钱。”
晓晓赶紧说:“俺不是那个意思,其实俺很想当老师的,可就怕教不好,耽搁了孩子们。”
香菱噗嗤一笑:“你一定能教好,俺相信你。”
晓晓说:“那好,明天俺就去,你让俺干啥俺干啥。”
就这样,晓晓收拾一下,换上一身崭新的中山装,走马上任了,成为了新学校的老师。
老师有两个,一个是香菱一个是晓晓,一男一女。香菱教语文,音乐,美术。晓晓教数学,体育,还有品德。
第一天上课,晓晓显得特别拘谨,走上讲台含羞带骚,大姑娘一样。
他在上面讲,香菱抱着孩子在下面听,晓晓首先冲学生们鞠躬,腰弯得很了些,一脑袋磕在了桌子上,眉头差点碰个疙瘩,弄得全班学生哄堂大笑,香菱也跟着笑。
不过晓晓讲课很认真,声音也带着奶味,是个俊秀的奶油小生。
他就是个大孩子,香菱很难相信,在这样粗犷的大山里,会有这么干净文质彬彬的后生。
山里人穷,姑娘们大多嫁出了大山,没人乐意呆在山窝窝里,甚至有些姑娘远远地嫁到了城里,所以晓晓二十六岁了,仍旧是单身,没媳妇儿没对象。
他比香菱小一岁,当初,香菱找他借钱的时候,他才二十出头。
晓晓是非常乐意当老师的,因为已经深深暗恋上了香菱,从当初香菱被拐卖进磨盘岭的第一天,他就喜欢上了她。
他做老师,也是为了能常常看到香菱,跟她在一块。只不过他腼腆,害羞,不好意思张口,更加不愿意破坏别人的家庭幸福。
十多分钟以后,他就进入了状态,讲课有条不紊,眉飞色舞,有时候妙语连珠。弄得全班的学生都精神振奋。
香菱一边听一边点头,心说,晓晓不当老师,真是可惜了。
下课以后,学生们做运动,丢沙包,跳绳,玩老鹰捉小鸡,一下将香菱孩子的天性给激发出来,于是,她把孩子往摇篮里一放,跟学生们耍到了一起。
他们玩老鹰捉小鸡,晓晓做老鹰,香菱当老母鸡,身后的学生当小鸡崽,嘻嘻哈哈的笑声充满了整个操场。
除了老鹰捉小鸡,他们还玩丢手绢:“丢,丢,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不要告诉他……。”
整个校园活跃起来,体育课上,教室里,老师的办公室,经常会出现香菱跟晓晓成双入对的身影。
星期一到星期五上课,周末跟节假日的时候,两个人就一起到附近的村子招生,谁家孩子该上学了,家长不乐意,他们就苦苦相劝,说孩子没文化真的不行,将来就浪费了。
想要日子好过,就必须要有知识有文化。穷,不要紧,免收学费,或者先欠着,啥时候有了再交。
在他俩的艰苦努力下,学校终于招来了上百个孩子,七岁到十二岁年龄的,差不多都上学了。
老四也没有闲着,为学校做出了很大的贡献。放学以后帮着孩子们值日,扫地抹桌子。他常常把操场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成为了免费的校工。
这还不算,他甚至跑到了山那边,一口气跑出去二十多里,将更远处人家的孩子也招到了学校。
距离磨盘岭七八里的地方有一条河,在两座山崖的中间,那条河非常宽,也非常深,当地上叫它普陀河,
普陀河常年水流湍急,夏季的时候流量特别宏伟,足足几丈深,就算是冬季,河水也浩浩荡荡,深不下两丈。
普陀河特别长,足足一两百里,河两边净是林立的悬崖,高不可攀。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好像一把利斧,在大山里劈了一下,将山这边跟山那边的世界隔断了。
其实走到磨盘岭,还不算真正的大山,真正的大山还在河那边。
那边的山里人更苦,好像一群生活在原始社会的蛮荒人。
那边的孩子更加缺少教育,九成的人都没文化,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箩筐。
发现河这边修建了学校,那边的人也想孩子到这边接受教育。
可普陀河上没有桥,最近的桥也距离这儿一百多里,孩子想要上学,必须绕道两百里。特别困难。
好在两座山崖的中间有一条悬索,从这边拉到了那边。大多数的人想要进城,全都从悬索上过。
那边的人家家都有滑轮,每次到这边赶会,赶集,都是把鸡鸭鹅装进竹筐里,将竹筐挂在身后,滑轮系在腰里,挂在悬索上,用力一拉,嗤地一声从那边就滑到了这边。
距离这边十几米的时候,滑轮停止,他们就拉着悬索一点点向着这边靠近,落地以后,才摘掉滑轮,背着东西去赶集,上会,或者再走七八十里,到乡镇去。
东西卖完,换成钱,然后购买柴米油盐,再从这边滑到那边,供养一家人的生活。
河面最狭窄的距离也有六七十米,人被吊在上面,下面一两百米才是普陀河的河面。
这样是非常危险的,稍有不慎滑轮出现故障,就有掉下去的可能。
几十年来,从这条悬索上掉下去的人不计其数。
老四是利用滑轮从这边滑到那边去的,见村子就进,一家一家询问,帮着晓晓跟香菱招生。
孩子们小,大人们不舍得,害怕孩子掉进河里去,所以老四就承诺他们,帮着孩子们度过那条悬索。
有大人送更好,没有大人送,他管免费接送,让孩子安全渡过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老四的努力下,又招来四十多个学生。
这四十多个学生是很苦的,每天天不亮就起床,然后呼唤同伴,跟他们结伴同行。
有的孩子更远,需要走二十里的山路,拿着葵花杆子照明,走悬崖跨峭壁,走到悬索边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
那时候,老四已经等在这里了,年龄大点的孩子自己过,年龄小的,老四就用吊篮把他们一个个拉过来。
黎明的曙光下,悬索上净是孩子们滑动的身影,跟串糖葫芦差不多。全部过来,然后再走七八里,才能赶到学校。
下午放学,老四就把所有孩子召集起来,将他们带到悬索边,再一个个送他们过去。
后来的两年,他一直是风雨无阻,不知道送过多少孩子,也不知道送过多少趟。
老四这样做,同样是为了香菱,只要香菱乐意,他就赴汤蹈火。
他把香菱当亲妹妹看,也当成了自己的全部。
他还成为了香菱的保姆,香菱上课的时候,他就帮着她照看孩子。女人下课,要给孩子喂奶了,他就扭转身,躲得远远的。
鹊儿两岁的时候,呀呀学语,喊出的第一个称呼不是娘,也不是爹,而是……伯伯。
香菱让孩子管老四叫伯伯,直到现在,鹊儿仍旧管老四叫伯伯。
晓晓,老四,两个男人的无私付出,让香菱享受到了家庭的温暖。她是一帆风顺的,等于多了哥哥,也多了弟弟。
俗话说日久生情,长年累月的相处让晓晓无法忍受了。终于一天,他开始对香菱吐露爱慕之情。
那天,放学了,孩子们走干净了,黄昏的落日也已经收尽最后一丝余辉。
老四不在,抱着孩子回家做饭去了,香菱在办公室批改作业,晓晓将黑板擦干净,回到到了办公室,一眼瞅到了女人的身影。
香菱生过孩子以后,嫣然是个丰润的俏妇了,楚楚动人。披肩发顺滑油亮,映衬着洁白的两腮。
女人的腰没有变粗,仍旧跟铅笔杆一样纤细,袖子卷起来,闪出两条冰雕一样的玉臂。浑身香气四射。
那是一股成熟女人的味道,香气冲进晓晓的鼻孔,一下子让他醉迷。
他很想伸手摸一下香菱姐的手臂,也很想嗅一下她的头发。
身不由已慢慢向着女人靠近,呼吸急促起来,心跳也加速到了极限,面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