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 死亡原因(1 / 1)

女捕头 爱默丁 2360 字 3个月前

蒋熙元听见那句‘好心帮了恶人’的话,忍不住弯唇一笑,心里真是爱极了夏初这样的牙尖嘴利,小报复心显露无疑。

话像是说给章仁青的,可其实一语双关的把那些自诩正义实则盲从之人也讽刺了,只是不知道那些人里有多少听的明白。真相大白之后,又有多少人会反思自己所为。

夏初在堂下踱着步子,一派自信坦荡,声音朗朗地问章仁青道:“五月初一早晨,是月筱红的跟班小厮金二顺第一个发现了异状。请问章管事是何时得知此事的?”

“那金二顺喊人之后在下就去了。”章仁青说,又补充道:“汤宝昕先在下一步,在下进去时他正要扶月老板起身,在下还过去帮了一把。”

“当时月筱红的尸体是个什么情形?”

章仁青蹙眉叹了口气,“在下一碰着人就知道不行了,那浑身都冷硬了。汤宝昕还大喊大叫的要在下去请郎中,或许是想把人支开。”

夏初对他摆了摆手,摇头道:“章管事,你只说你看到的、听到的,不需要你来分析。”

章仁青面上红了红,有些尴尬,悻悻地应了个是。

夏初清了清嗓子道:“人死之后全身僵硬的现象叫做尸僵,通常死亡一个时辰左右会开始出现。尸僵发生从面部开始再到颈部,而后由上及下,死亡约三个时辰后会遍及全身。依章管事所言,月筱红浑身已经僵硬,证明死亡时间在三个时辰以上。从寅时倒推回去,正是子时左右。而子时,正是蓝素秋看到月筱红熄灯的时间,也就是说,月筱红刚刚就寝便身亡了。”

她拿起记着章仁青口供的笔录来,“汤宝昕戌末时分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到丑初方归,倘若是他杀死的月筱红,那么之前之后这么长的一段时间他去干什么了呢?”

章仁青盯了夏初一会儿,神色变得有些犹豫起来,“在下不清楚。”

“凶手杀人,除非激情之下不管不顾,多会趋于隐蔽行事。汤宝昕离开房间时同屋老五尚未熟睡,而他回房时又毛手毛脚的将同屋吵醒,中间还空余了如此长的时间。他图什么呢?生怕别人不疑心自己不成?”

章仁青不说话了,夏初又把视线移到堂外,沉了一会儿见堂外也没人说什么,便继续道:“章管事当日与我陈述汤宝昕的疑点,所疑之处并非全然没有道理,但却始终忽略了最重要的一处:月筱红究竟是怎么死的。”

夏初从卷宗里又拿出几张纸来捏在手里,稍稍举高,说道:“这里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金二顺的证词,证词所言,月筱红的尸体上并无明显外伤,现场也没有血迹,尸体呈现自然的趴卧状态,枕被规整。而章管事你也第一时间看到了尸体,这份证词可有虚言?”

章仁青蹙眉回忆了一下,摇摇头,“在下进去时汤宝昕已经动了尸体,但血迹……到确实是没有。不然也不会认为月老板是发了哮症去世的了。”

“这里还有一份验尸报告,乃月筱红死亡三日后蒋大人亲验。依验尸所见,月筱红并无致命外伤,无骨折,颈下无勒痕,并非外力所致窒息死亡。”她把验尸报告递给章仁青,“这份报告写后曾交与你过目,下方有你当日签章,可有作假?”

章仁青看了看,“没有,正是当日那一份。”

这时就听堂外有人低声说了一句:“谁知道验尸的时候有没有作假,包庇汤宝昕。反正也是你们验的。”

夏初一眼扫过去便盯在了那人身上,见是个也是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不禁暗叹,都是读书人,怎么差距就这么大呢?

她向前一步对那人道:“我真懒得跟你解释,但今天开堂公审,我倒也不妨说上两句。我且问你,汤宝昕可是官宦子弟?可是富贾商家?可是我与大人的亲朋好友?还是说他美艳不可方物,我们瞧上他了?”

堂外起了一片哄笑声,夏初却没笑,只是眯了眯眼睛,“我包庇他干什么?还是说我当日已知后来会有小人嚼舌散布流言,提前做了准备?”

堂外的王槐听到这心里一惊,错了错身就要往外挤,可跟在他旁边的几个镖局的兄弟却都瞧着他,眼里已经起了疑惑。有人低声问他:“王管事,你之前说的那些不是都在蒙我们吧?”

王槐满头都是汗,面对着旁边几个人的质疑,楞顶着心虚笑道:“我哪会蒙你们,我那都是分析出来的。就算案情分析错了,那蒋大人跟夏初的事……总,总不是乱说的。”

杜山上下打量着王槐,重又用那只没断的手拉住了他的胳膊,“你小子是不是有鬼?你可别走!你要真是拿我们当枪使,在这蒙事,我杜山可饶不了你!”

“哪能,哪能啊。”王槐想抽手,奈何杜山抓得太紧,抽不出来,只得抓心挠肺地站着。

夏初说完了这些重新站回堂中,“莫说汤宝昕只是平头百姓一名,就算是高官爵勋,犯了法我夏初哪怕舍了一身剐,也决不姑息!所有证词笔录,包括今日庭审的记录,结案后均会张贴在府衙外。凡存疑着皆可击鼓鸣不平,还是那句话,来一桩我夏初接一桩!”言毕,她把那几分笔录往文书案上一拍,高声道:“继续!”

堂外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好,紧接着也同样有人附和,就像是在听书一样,一个个面带期盼之色,与来时的神情相去甚远。夏初瞧见不免暗暗苦笑,一下子贬一下子捧,这些人倒底有没有自己的想法?还真好说话。

“书接……,哦,言归正传!”夏初又把事儿扯了回来,“月筱红的尸体具备窒息死亡的明显特征,但并非外力所致。而当时月筱红刚刚就寝,应该还未熟睡,若是哮症发作呼吸不畅会自行用药,且她的哮症远没到瞬间便致死的程度。所以她的死因才是此案最大的疑点。”

夏初拿出那瓶广济堂的药膏来在手里掂了掂,“前面所言都是推断汤宝昕不是凶手,但真正能为他洗脱嫌疑的只有揪出真正的凶手。”她回头对常青道:“麻烦将程班主带上堂来问话。”

章仁青一听便楞了,“程班主?官爷不会是怀疑程班主是凶手吧?”

“我不能怀疑吗?”夏初眯着眼睛笑了笑,“章管事对程班主很了解?”

“自然!”章仁青理直气壮地答道:“不可能是程班主!程班主视月老板如己出,最为爱护疼惜,是谁杀的都不可能是班主杀的。让他知道了真凶,他去杀了那人倒是极有可能的。”

“嗯。这话倒是没错,他若不是如此疼惜爱护月筱红,恐怕到没了这桩事了。”

章仁青一楞,不明就里地问道:“这……这什么意思?”

“四月十二日关家堂会,汤宝昕与关家少爷起了争执,害得一场堂会分文未收不说还倒赔了不少银子,章管事可记得这一桩?”夏初问他。

“记得。”章仁青还在想着关于夏初说程世云的话,顺口道:“那次回来程班主发了脾气,关起门来把汤宝昕骂了一顿,又让在下去罚了他的银子和赏红。汤宝昕不服,找班主理论,班主骂其没有良心不知尊师重道,动了规矩。”

说话间,常青已经把程世云带上了堂来。程世云的脸色相当的差,比几天前见又瘦了一圈,柱着拐杖,走都走不稳的样子。夏初一看这模样,便请了蒋熙元的意思没让他下跪,搬了个月牙凳给他坐着。

程世云上了堂,夏初也没即刻审他,而是继续对章仁青道:“章管事恐怕有所不知,那汤宝昕所存的私房是准备给月筱红赎身的。很显然,你们程班主并不想让月筱红离开,这里面有缘故,但不便于此时详说就是了。”

章仁青惊疑不定地看了看夏初,又去看程世云,“程班主?”

夏初踱到程世云面前,道:“四月十二日之后,我估计你也找月筱红问过她的意思,而她确有离开德方班的想法,你觉得汤宝昕的存在对月筱红继续唱戏始终是个隐患,加上他与你的争吵和不敬,你深怕他急了之后会把什么都抖出来,便起了杀心。”

“夏捕头,你可不要乱说啊!程班主身体弱着,经不得刺激。”章仁青急道。

“好!那我不说,自有人说。”夏初使了个眼色,随即便有人带了个个子高挑蒙着面纱的女子上殿,入得堂中单膝跪下,行的并非中原礼节,柔声道:“民女凤蘅,乃长宁坊苗栗楼掌事,依西京府衙所请上堂作证月筱红被杀一案。”

夏初对她点了点头,“那么就请凤蘅掌事把四月下旬的事说一说吧,说完了我再与程班主求证。”

凤蘅叠手扶膝,道:“四月十八日夜里有人到苗栗楼来找毒箭木汁,说是要出外行商,怕路经丛林荒地为野兽所伤,做防身用。手下的人与民女说了之后,民女让他过十天来取。十天后这人来了,以二十五两银子买走一瓶。就这些。”

“此人现在可在堂上?你可还认得出来?”夏初问道,往旁边退了退给凤蘅闪开视线,凤蘅转头看了一眼,道:“认得,便是坐着的那一位,只是比起当日来瘦了不少。”